第45章

  　　果然就跟鐵蛋說的那樣，家裏人知道他找了一個包吃住的活，先問在哪？累不累？有沒有錢？一聽沒工資，要幹重活還離得遠，他爸媽就歇了讓大兒子頂替的心思。

  　　“我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媽……您跟爸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鐵蛋關心的說道。

  　　“你好好給人幹活，千萬別讓人退回來，鐵蛋啊，別關顧著填飽自己肚子，有個六、七分飽就行了，把口糧省出來帶回家，瞧瞧你弟瘦的，不吃飽讀書都沒力氣。”周媽看著一旁白白淨淨的周國泰心疼的說道。

  　　鐵蛋一時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自嘲，長舒一口氣，說去找支書開介紹信，什麽都沒帶就走了。

  　　“真要去？”周爺爺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看著垂著頭的孫子，回屋拿了五塊錢塞到他手裏，“都說窮家富路，出門就得多帶點錢，拿著吧。”

  　　想起父母讓他雙手空空的出來，再對比爺爺，鐵蛋眼眶一紅，想把自己工作的事告訴他，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口，老爺子雖然疼他，但更多的是可憐他，老爺子真正疼的是大伯家的堂哥，長子長孫嘛，頂門立戶的人，要是知道有個工作，說不準會起別的心思，鐵蛋不敢保證，也不想拿這個考驗周家唯一對他好的人。

  　　少了鐵蛋，林誌勇一個人忙多了，本來小樂是不錯的人選，偏偏他後媽盯得緊，一次兩次沒事，次數多了總會被抓到馬腳，安全起見，自然不能選他。

  　　“鐵蛋的工作是你二姐幫忙弄得。”石金陽啃著玉米，若有所思的問道。

  　　雖是問句，可語氣非常肯定。

  　　“怎麽著，你也想弄個工作？”林誌勇正在做兔籠子，得趕在天涼前做好，不然會凍死。

  　　石金陽抿了抿唇，“我弟弟石金雲，今年十四歲，人還算機靈，跟在你後頭跑跑腿，不用工錢。”

  　　原來是為他弟弟謀出路，林誌勇停下手裏的活計，看著石金陽有些感慨，不過還是拒絕了，“我暫時一個人忙得過來，再說你們兩兄弟都不見人影，村裏的人會起疑，而且你放心你妹妹一人在家？”

  　　石金陽抿嘴，他確實不放心，可鐵蛋跟著林誌勇做了才多久，就能進城當臨時工，說明林誌勇的雙胞胎姐姐有大能耐，小雲聰明，不指望林曉慧給弄一個工作，稍微指點幾句，也夠他安身立命。

  　　“還有，你想太多了，鐵蛋能進城當工人，存粹是他運氣好，而且還花了不少錢，跟我二姐關係不大，真要那麽能耐，我怎麽還在這幹活？”林誌勇怕石金陽心大了，故意這麽說道。

  　　石金陽當然不會相信，就鐵蛋那貨，是有一把子力氣，腦子可不靈光，至於為什麽不把工作給林誌勇，他更傾向於林家姐弟瞧不上臨時工，在尋摸更好的工作，另外應該舍不得這兒的雞和兔子。

  　　“我就這麽一說，你回頭要人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弟弟。”石金陽沒有強求。

  　　雖然比以前難收了，一隻兩隻的還是能收到，陸陸續續的，窪地有七十多隻母雞，因為這邊朝陽，加上草木茂盛，大部分的母雞每天都能下蛋，所以一天能撿六十幾個雞蛋，一周差不多有五百個，每個七分錢，那就是三十五塊錢，一月就是一百四，可他們不是全換成錢，還有一部分布，這布拿到鄉下一賣，又能掙一筆，所以實際到手有兩百多，除去各種開支，也還有兩百左右。

  　　由於少了鐵蛋分錢，林曉慧直接跟林誌勇五五分，他現在一月有一百塊錢。

  　　“姐，照這麽下去，明年五月左右，我就攢夠買工作的錢了。”原來還要找林曉慧借一點，現在都不用借了。

  　　林曉慧收好錢，把新做的棉衣給林誌勇，“你把新衣服穿裏邊，外麵套個舊的，盡量別叫爸媽知道，對了，棉花還有嗎，我想再買一點。”

  　　九月底的時候，林誌勇幫林曉慧弄了五十斤棉花，陳家一人一件棉襖，林曉慧則做了兩件薄棉襖，兩件厚棉襖還有兩條棉褲，剩下的做了兩床十斤重和兩床八斤重的被子。

  　　“五十斤都不夠？”林誌勇詫異的問道。

  　　“給你備著的。”林曉慧斜了他一眼，家裏那點東西都給林誌國了，回頭林誌勇到城裏上班，連床被子都沒有，主要她怕以後不好弄棉花了，多弄點，給林誌勇做兩床，再做幾床留著，以後有孩子了也要用啊。

  　　林誌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說回去就找老鄉問問，應該還有。

  　　林曉慧回到杏花胡同，見大家都推著板車，好奇的問了一句，才知道街道辦下通知買冬儲菜了。

  　　“曉慧，到我這邊。”張婉琴衝林曉慧招了招手，上下打量她，“你怎麽沒帶東西？帶糧本了嗎？”

  　　“我聽到動靜就出來了，啥也沒拿。”林曉慧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你趕緊回去拿糧本，我幫你占位置，快點，馬上就輪到咱們了。”張婉琴催促道。

  　　林曉慧連忙點頭，跑著回家拿了糧本，跟陳媽說了聲又跑了，回副食店的時候，下一個就是張婉琴。

  　　“誒，你這小姑娘怎麽插隊呢？”一個大媽抓住林曉慧的手。

  　　“大媽，我們一起的。”張婉琴拉住林曉慧另一隻手，笑著說道。

  　　大媽不高興的鬆開手，小聲嘀咕了幾句，雖然沒聽到，肯定不是好話就對了。

  　　副食店的人已經分成一堆一堆的，分到哪堆就是哪堆，沒有挑揀的餘地，林曉慧把糧本遞給糧管所的人，那人看了眼，隨手指了兩堆給她。

  　　這會的白菜分為三類，一類最好，三類最差，每家憑糧本購買，還得三個種類搭配買，林曉慧運氣不錯，分到的兩堆還算不錯，張婉琴那堆就差一點了，可也沒辦法，兩人合力把菜搬到板車上，推到空的地方等四合院的爺們來運回去。

  　　好容易弄回四合院，林曉慧回屋搬個小凳子去把菜分出來，被陳媽給拉住了。

  　　“先休息會，晚點小嵐小幽回來了，咱們一塊弄。”陳媽給林曉慧倒了一杯水，就是不讓她一個人弄。

  　　一類最少，二類三類差不多，幾人把好的挑出來放地窖裏頭，差的全做酸菜，林曉慧吃過陳媽做的酸菜，口水差點流出來。

  　　“看把你饞的，我讓媽今年多做點。”陳岩好笑的說道。

  　　林曉慧點頭，“多做點唄，咱鴿子市再買一些，我愛吃媽做的酸菜。”

  　　裏頭的陳媽笑的合不攏嘴，幹起活來都起勁不少。

  　　天越來越冷，雞也不怎麽下蛋了，整好兔子開始繁衍，第一批崽子已經長大，有二十幾隻，張采購正愁哪找肉呢，別說兔肉了，隻要不是人肉他都要。

  　　“您都要了？”林曉慧詫異的問道。

  　　“要，別說二十幾隻，兩百多隻我都要了。”張采購又小聲問道：“妹子，你跟哥說句實話，真沒有生豬了？”

  　　林曉慧哭笑不得，“真沒有了，天這麽冷，家裏那點糧食人都不夠吃，還怎麽養豬？”

  　　張采購輕歎一聲，然後讓林曉慧趕緊把兔子送來，他給七塊錢一隻。

  　　還是一半錢一半布，來回一倒騰，二十幾隻兔子賺了兩百多塊錢，以後每個月都能出欄十五~二十五隻，雞蛋那點錢根本不算啥，林曉慧幹脆不賣了，當福利獎給石金陽，果子還有敬大爺他們，剩下林誌勇吃的，其餘她全拿回陳家。

  　　看到那麽多雞蛋，陳岩都嚇了一跳，更別說陳媽和陳嵐他們了。

  　　“這麽多哪吃的完，明兒拿鴿子市賣了吧？”陳媽小聲問道。

  　　“不用，就留著自家吃，媽，家裏罐子還有嗎，咱們醃一罐鹹蛋吃吧？”這麽多吃是吃不完的，但是可以做鹹蛋，早上配粥吃，那才叫舒服呢。

  　　陳嵐和陳幽對視一眼，從沒想過有一天，雞蛋有吃不完的時候。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因為冬天天太冷，夜校早早放假了，給紡織廠送東西也是一個月一次，所以林曉慧都貓在家裏，很少出去，今天又是林誌勇送兔子的日子，林曉慧換衣服的時候，發現自己胖了一圈，不禁皺眉，原來是太瘦，現在好像偏胖了點。

  　　門外的陳媽聽到她的嘀咕聲，不高興的說道：“胖什麽胖，我覺著你現在還太瘦了，還得再胖點才好。”

  　　林曉慧愣了一下，這世上的媽媽好像都覺得孩子太瘦了，能理解，也不跟她辯解，招呼了一聲，背著竹簍出去了。

  　　“這呢。”林曉慧揮了揮手，見林誌勇擔著擔子，“先歇會，我給你帶了包子和骨頭湯，趕緊吃點暖暖身子。”

  　　林誌勇搓了搓快要僵掉的手，邊吃著包子邊含糊的說著，“大嫂懷孕了，媽讓你想法子弄點棉布，最好顏色鮮亮一點，這個問題不大，回頭找張采購弄一匹，裁一塊帶回去就行，剩下的留著給你孩子用。”

  　　林曉慧不想給，可看林誌勇提起未來侄子高興的模樣，最終沒說什麽。

  　　“天太冷了，兔子都不生了，送完這一批，就得等明年了，二姐，我在你那多少錢了？”他得算算還差多少錢。

  　　“我正要跟你說，你現在有七百一了，再有三四個月，買工作的錢就夠了。”林曉慧高興的說道。

  　　“我有七百多了？”林誌勇有些恍惚，這要是半年前，能有七塊錢他都得高興半天，這才多長時間，他竟然有七百多，而且接下來還有。

  　　“二姐，要不我就別買工作了，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又自由，又能賺這麽多錢。”說實在的，到廠裏每天上班，累死累活一月才三十多塊錢，他現在一月頂他們三月，又自由，何必上班呢？

  　　要是這麽一直下去，林曉慧覺得這樣也不錯，問題馬上要變天了。

  　　“你隻想著眼前舒服，怎麽不想想當工人以後能娶的老婆更優秀，生的孩子可以接班，這是世世代代的鐵飯碗，咱們這個你知道能做到幾時？”林曉慧瞪了他一眼，“行了，再攢幾個月，我讓你姐夫找找路子，給你弄個正式工，對了，鐵蛋那邊怎麽回事？”

  　　說到這個，林誌勇就來精神了，鐵蛋那小子確實能吃苦，進了紡織廠之後，每天埋頭幹活，組長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一句怨言都沒有，這不就入了他們車間主任的眼。

  　　“那個主任家就倆姑娘，所以想招個女婿，鐵蛋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加上他自己也看中那姑娘了，所以他同意上門，女方也是通情達理的，說是對外不說上門，第二個孩子隨他姓。”林誌勇把知道的信息告訴林曉慧。

  　　車間主任，算是中層了，“那鐵蛋轉正的事應該妥了。”

  　　“說是明年就能轉正，現在正想法子讓他爸媽同意這門婚事。”雖然鐵蛋的爸媽不喜歡這個兒子，可他們也不願意兒子上門，畢竟在農村，讓兒子上門是件很丟人的事。

  　　“能當上車間主任都不是笨人，鐵蛋老丈人肯定能想到法子的。”林曉慧一點都不擔心。

  　　跟林誌勇說完，林曉慧回到四合院，剛進中院就見李陳氏擱那喜氣洋洋的說話，尤其看到林曉慧的時候，更是一臉得意。

  　　“誒呦，曉慧回來啦，我家秀芝有喜了，你比秀芝還早嫁進來，到現在也沒個音訊，要不要上醫院查查。”李陳氏假裝關心的說道。

  　　“不用，我們身體挺好。”陳岩和林曉慧有刻意避孕，一個是覺得他們剛結婚，不想馬上要孩子，二來嘛，想等她的工作有眉目了再說。

  　　“還是去查查比較好，你們院的婉琴不就是不能生嗎，早點查出問題早點治。”李陳氏好似替林曉慧發愁。

  　　林曉慧深吸一口氣，“不牢您操心了，我們不著急。”

  　　林曉慧背著竹簍進院子，沒一會，林秀芝追了上來，拉著她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婆婆這人……曉慧，生孩子這事不能著急，有些人好幾年才懷上呢，可別跟琴姐似的，這一碗一碗的苦湯子喝下去，身體都喝壞了。”

  　　看出她是真心說這些話，林曉慧笑笑，“放心，我真不急，對了，你幾個月了？”

  　　“兩個月了。”林秀芝摸著肚子一臉慈愛的說道。

  　　林曉慧點頭，笑道：“那你可得好好養身體，也別老聽你婆婆的，這麽冷的天洗衣服，寒氣入體，連帶孩子也會受寒。”

  　　“我曉得，有了肚子裏這塊肉，她也沒那麽挑揀了。”林秀芝還想說什麽，聽到李陳氏喊她名字，無奈的笑了笑，“那我先回去，回頭過年一塊回林家村吧？”

  　　“行，那我先回了。”林曉慧回家，跺了跺腳，這北城的天可真冷。

  　　“回來了，趕緊喝完湯熱熱身子。”陳媽舀了一碗蘿卜湯給林曉慧，掃了眼中院，小聲說道：“曉慧，別聽她胡說八道，咱身體好，不定哪天就懷上了，可別瞎吃藥。”

  　　林曉慧頓時笑了，“放心吧，我知道的，真不會亂吃藥。”

  　　陳岩回來見林曉慧擱那笑，問了一句，知道前因後果，眉頭皺了皺，“這陳大媽管得也忒寬了，老盯著咱們家幹嘛？曉慧，你別聽她瞎說。”

  　　“知道呢，知道呢，我才不會搭理她。”林曉慧喝了一碗湯，整個人都暖了。

  　　晚上一個骨頭蘿卜湯，一個韭菜雞蛋，陳媽切韭菜的時候，林曉慧聞著味道很衝，忍了好一會，實在沒忍住嘔了一下，剛想說這韭菜是不是放壞了，見陳媽盯著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確實推遲了幾天。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