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母雞三塊錢一隻，十五隻就是四十五，公雞挑肥的，要了五隻，兩塊錢一隻，那就是十塊，加上兩百個雞蛋，攏共六十四塊。

  　　付清錢，堂姑的嫂子和弟妹期待的看著林曉慧，“小妹，上回你賣給我二嫂的花布還有嗎？”

  　　“買布要布票，那也是我攢了好久的，一時半會真沒有。”其實可以從鴿子市買了再拿來這邊賣，林曉慧算過了，還是能賺一點，但她想拖一拖，還是那句話，太輕易的東西不珍貴。

  　　兩人一人送了十個雞蛋，求林曉慧幫忙換點布，要是能有糖和油就更好了，一些生活用品也行，反正都能換雞鴨和雞蛋，也可以用錢或是別的，他們小金嶴村其實挺富足，就是沒有票。

  　　林曉慧答應了，會幫他們想法子，就背著雞蛋跟林誌勇他們下山回去。

  　　可能有很多人好奇，既然家裏有這麽多雞蛋和雞鴨，為什麽不自己拿去賣，因為膽小啊，怕出事，另外也是因為不知道北城的物價，這就是信息差。

  　　別說這個年代，就是九十年代，很多偏遠山村的人也不敢出去打工，偶爾有幾個膽大的也被家中長輩壓製住了，當然了，總有一些不怕死的，所以他們賺到錢，成了他們所在村子的有錢人。

  　　為了避開其他人，他們專門繞了小路回的鐵蛋爺爺家，門鎖著，應該是上工去了。

  　　“雞蛋我先拿回去，這些雞你們明天早上帶北城去，二十隻太惹眼，你們一人拿五隻，坐車到西直門，誌勇知道在哪，我在那等你們。”林曉慧交代清楚，就要背著雞蛋回去。

  　　“等會，我送你。”林誌勇拍了拍鐵蛋的胳膊，示意這邊交給他了。

  　　“你送咱姐，這邊有我呢。”鐵蛋看著籠子裏的雞兩眼放光，這可不是母雞，這是錢啊，他能不能娶到老婆就看它們了。

  　　去下沙村的路上，林曉慧看到能吃的野菜挑嫩的摘了，沒一會就有大半簍。

  　　“二姐，那個柱子？”林誌勇猶豫的問道。

  　　“應該就是你想的那樣，大舅媽介紹的那個男人，怎麽了？”林曉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就是托人提了一句，又沒下聘又沒訂婚，說白了我們就是陌生人，有什麽可在意的。”

  　　“我這不是怕姐夫介意嘛。”林誌勇嘟噥道。

  　　林曉慧斜了他一眼，“有什麽好介意？何況你跟鐵蛋都在邊上，行了，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想好明天怎麽弄到介紹信沒有？”

  　　說到這個，林誌勇洋洋得意起來，“我說來城裏看你，問問廠裏招不招臨時工，爸媽就同意了。回頭分了錢，我買點東西回去，就說你給的，他們以後別說阻攔，隻會讓我多來找你。”

  　　林曉慧沉吟少許，“不能買太多，不然他們還以為我多富裕呢，還有，這些東西最好是你自己用，別老貼補他們，否則他們會拿你當錢罐子，尤其林誌國，你該勸勸爸媽，得讓他獨立起來，就他那副德行別說靠他養老，我怕到時候還要你養他。”

  　　林誌勇一直沒吭聲，但看他眼神，應該是聽進去了。

  　　“對了，怎麽沒聽你說家裏的事情？”林曉慧才發現林誌勇都沒提過家裏。

  　　“這不是知道你煩他們。”林誌勇抓了抓頭發，有些煩躁地說道：“林誌國和李娟應該快結婚了。”

  　　什麽情況？看李家的架勢，沒兩百塊錢彩禮是不會同意的，難道林新生和李春蘭湊齊兩百塊錢了？

  　　林誌勇咳了一聲，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好一會才說道：“這不是李娟要去打掉孩子嘛，大哥就逼爸媽出彩禮，咱媽想了個損招，她拉著大哥上李家鬧了，把李娟懷孕的事說出來，還說這孩子是李家的種，他們要是敢打就一頭碰死在李家門口。”

  　　“然後呢？”在她出嫁後，竟然還發生了這麽精彩的事情。

  　　然後就更戲劇化了，李娟說自己沒懷孕，隻是騙林誌國，林誌國不相信要帶李娟去檢查，她也去了，確實沒懷孕，可她名聲還是壞了，除了老男人或是鰥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根本不會娶她，所以嫁給林誌國是最好的選擇。

  　　“日子定下來沒？”林曉慧問道。

  　　心裏再不願意，林誌國結婚的時候都得回來一趟，否則還會連累陳家的名聲。

  　　“還沒，李家要一百五塊彩禮，咱爸不同意，隻願意出六十塊，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聽媽的口風，李家那邊好像願意退一步，具體多少，等今天晚上就知道了，看李家模樣，應該是快答應了。”林誌勇提起家裏的事就糟心。

  　　“挺好的，以毒攻毒嘛。”林曉慧真的這麽認為，林家和李家都不是什麽好貨色，這兩家成為親家正好，免得霍霍別人。

  　　客車來了，林曉慧跟林誌勇揮了揮手，到北城剛下車就聽到有人叫她，抬眼望去，竟然是陳岩。

  　　“你不是上班嗎？怎麽在這呢？”林曉慧好奇問道。

  　　“我跟師傅出來辦點事，過來把你接回家，快上車。”陳岩見林曉慧熱直冒汗，心疼道：“今天又跑了很多地方？”

  　　“沒有，就是那村子太偏了。”林曉慧喝了一口陳岩帶的水，“你避著點坑，竹簍裏都是雞蛋。”

  　　“就收了雞蛋？”陳岩覺得自家這小媳婦生錯年代了，這要是早個二十年，說不準能成為厲害的女商人。

  　　林曉慧搖頭，跟他說是因為雞太多，她拿不回來，就讓林誌勇和鐵蛋明天早上拿來，到時候帶他們去鴿子市賣掉。

  　　“二十隻？賣的掉嗎？”陳岩擔憂道。

  　　“不一定，分兩個鴿子市賣，一個地方十隻，肯定賣掉。”林曉慧上次看仔細了，兩個商販賣了十三隻雞，五隻鴨，二十隻一次性賣不完，但可以分批賣嘛。

  　　距離胡同一裏路時停下，再過去就要碰到熟人了，上班期間影響不好。

  　　這回沒碰到張大媽，可能是因為太陽大，反正不在是好事，結果在中院碰到了李陳氏，林曉慧笑著打了個聲招呼，還給了她一把野菜，到後院的時候碰到王瑞雪，又送出去一大把野菜。

  　　“我自己摘的，不值錢，二大爺不會說什麽的。”林曉慧見她推辭，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王瑞雪拿到野菜，也不回去，拉著林曉慧吐槽二大媽不給她衝糖水喝，“以前沒有就不說了，這不是你……她還不給喝，也不想想我懷的是誰家孫子。”

  　　林曉慧尷尬的笑笑，都是鄰居，尤其這種婆媳問題，她一個外人，而是不是很熟的外人真的不好插嘴。

  　　“曉慧。”

  　　林曉慧聽到陳媽的聲音眼睛一亮，趕緊將手從王瑞雪的手裏抽回來，“我婆婆喊我，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林曉慧鬆了口氣，衝陳媽感激道：“謝謝媽。”

  　　陳媽隔著窗子瞄了眼還沒回去的王瑞雪，舒了口氣，擺手說不用謝，“這些人是煩人。”

  　　野菜還有不少，兩人合力折幹淨，用水燙了一遍，然後泡清水裏去去苦味，回頭炒著還是涼拌都好吃。

  　　“這裏多少雞蛋，這麽多？”陳媽瞄了眼竹簍，好奇問道。

  　　“兩百二十個，兩百個是收的，明天拿鴿子市換錢或是票，另外二十個是送的，石頭還有小嵐小幽都要考試了，留著給他們補身子。”林曉慧弄好野菜，數出二十個放到甕裏，其餘的放到角落。

  　　陳媽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本來這些應該她安排，現在都要兒媳婦操心，她很過意不去，所以硬是搶過她手裏的菜刀，自己切菜做飯。

  　　這邊做好飯，那邊三兄妹也回來了，現在都是陳岩去接兩個妹妹回家，因為有自行車，所以回家的時間反而比以前早。

  　　“媽，我們昨天考試了，我進步了七名。”陳幽開心的說道。

  　　“是嗎，很好了，快吃雞蛋，這是你們嫂子特意買來給你們補身子的。”陳媽遞給陳幽一個雞蛋，碗裏還有四個。

  　　本來她要煮四個，她自己就不吃了，林曉慧當然不同意，隻要做幾筆生意，未來幾年應該不愁吃雞蛋。

  　　但是陳媽已經下定決心，就今天吃一個，往後把雞蛋給孩子們吃，她又不上班又不上學，吃什麽雞蛋，曉慧得吃，太瘦了，肯定是以前虧了，所以要多補一補。

  　　晚上有雞蛋，有新鮮的涼拌野菜，還有一個紅燒土豆，陳嵐陳幽兩姐妹隻覺得嫂子進門後，吃的越來越好。

  　　“謝謝嫂子。”陳嵐小聲道謝。

  　　與之相反，陳幽顯得親昵一點，“嫂子，我明天能帶學校去吃嗎？”

  　　林曉慧看了她一眼，“好呀。”

  　　第二天，林曉慧在陳幽的飯盒裏放了兩個雞蛋，不就雞蛋嘛，李雲峰救的是陳幽的命，本來應該提上重禮登門拜謝，隻是這種事不好宣揚，另一個李雲峰也拒絕了他們的感謝，但他這份恩情陳家記著，先給幾個雞蛋就當付利息了。

  　　背著竹簍出去，李陳氏又在那洗衣服，看到林曉慧眼睛一亮，笑道：“又去摘野菜啊？不過味道是真好，水一焯，放點鹽和蒜末一拌，飯能多吃半碗。”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不愛吃，郊外多的很，您平時可以摘一些，今天不去采野菜，去買點東西。”林曉慧心下冷哼，這占便宜還占上癮了？她都不稀罕搭理她，有也不給了。

  　　到車站後，沒多會就看到林誌勇和鐵蛋提著雞籠子在那張望。

  　　“這邊。”林曉慧見他們眼神中興奮夾雜著緊張，笑道：“沒去過鴿子市吧，跟我走，其實那地兒很小，還比不上咱們鎮上的集市，不過稀罕玩意有不少。”

  　　約莫半個小時後，他們到達鴿子市附近，還沒進大門呢，就有人攔著他們問價格。

  　　“我這些母雞都是下蛋母雞，不過因為天氣太熱，差不多兩天下一個，你看多肥。”林曉慧拎出一隻咯咯叫的母雞給他看，“多精神，還有那邊是公雞，價格的話，母雞五塊五，公雞四塊。”

  　　聽到報價，那人差點跳起來，“您這也太貴了，別人都是母雞五塊，公雞三塊五。”

  　　“那您也要看這雞一不一樣，我這雞多肥？瞧這精神頭，我這價格真不貴了，要不是我爹生病，我真不舍得賣了。”林曉慧摸著雞，心疼的說道。

  　　“不行，這個價格太高了，這母雞，就五塊錢一隻，我來兩隻。”男人看著精神奕奕的母雞，咬牙說道。

  　　林曉慧很是糾結，又聽他挑了不少毛病，還說自家也困難之類的，最終歎了口氣，一副虧了的模樣把兩隻母雞以十塊錢‘低價’賣了。

  　　“今天不錯，還沒進去就賣了兩隻，走吧，我們趕緊進去。”林曉慧推了推發愣的兩人。

  　　林誌勇和鐵蛋才回過神，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曉慧，五塊錢一隻，他們收過來是三塊錢一隻，也就是說一隻能掙兩塊，那二十隻就能掙四十塊錢，想到小金嶴村那麽多雞鴨，一月賣個兩三次，就有一百多塊，一年……

  　　“別發癔症了，早賣完早收攤，時間長了不好。”哪怕上麵的人沒管，但是林曉慧還是不安心，小心無大錯。

  　　把介紹信給守門的大爺看了，交了一毛錢的攤位費，找了個位置坐下，沒一會就有人來問價格，大部分嫌貴走了，也有人覺得這雞不錯，跟林曉慧討價還價，最後以五塊錢一隻買走。

  　　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樣子，帶來的七隻母雞，三隻公雞還有兩百個雞蛋全賣完了。

  　　“我們賺了多少？”林誌勇壓著聲音激動的問道。

  　　“回去再算。”林曉慧斜了他一眼，帶他去一個豬肉攤，正規的豬肉鋪是七毛二一斤加肉票，這裏不要票，要一塊五一斤，聽得林誌勇扭頭就走。

  　　想了想，他又折了回來，花了七毛五買了半斤豬肉，可把他心疼的呀。

  　　一旁的鐵蛋看著肉直咽口水，最終還是沒買，他跟爺爺說是幫朋友看一下雞鴨，回頭給五毛錢，這突然買肉回去，老爺子肯定會懷疑，要是知道他私下裏投、機、倒、把，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林曉慧帶林誌勇去票販子那買了布票，一毛錢一尺，買了六尺，再去百貨大樓買了布，前後一共花了兩塊四，出來的時候，臉都是白的。

  　　“瞧你這點出息。”林曉慧白了他一眼，找個隱蔽的角落開始算今天的收入。

  　　雞蛋賺了五塊，雞鴨賺了二十塊錢，攏共二十五，林曉慧抽出十二塊錢給他們，說道：“本錢是我出的，路子也是我找的，我拿大頭你們沒意見吧？”

  　　“多了，您給勇子多少我不管，但是我不值六塊錢。”也就來回跑一趟路，這六塊錢他拿著心裏不安。

  　　“我漏說一點，貨源是你們找的，除了小金嶴村，你們再找找別的村子，今天也看到了，不止雞鴨，一些山貨也能賣錢，都可以看看，所以這錢你們拿的心安理得。”

  　　林曉慧給鐵蛋六塊，至於林誌勇，他剛剛買了布和肉花了三塊一毛五，所以就剩下兩塊八毛五，林曉慧把零頭給他，剩下兩塊放她這。

  　　鐵蛋把六塊錢都塞到林曉慧手裏，“姐，我手裏還有點，暫時用不上，都放你那。”

  　　林曉慧沒有推辭，直接收了起來，“行，我回去給你們都記上，你們自己回家也記一記，我不希望以後為了一點錢而生分。”

  　　見兩人點頭，林曉慧送他們上車，然後囑咐他們明天還是同樣時間到車站。

  　　回到四合院，林曉慧遠遠看到張大媽、吳大媽還有李陳氏一塊在那聊天，真想轉身躲起來，可她已經被眼尖的張大媽叫住了。

  　　“呦，曉慧回來了，聽說你上郊外摘野菜了，今天摘了嗎？”張大媽探頭看看，見裏邊是黃瓜西紅柿，眼底閃過一抹失望，“我昨天有事不在，聽陳大媽說很好吃，還想問你討點嚐嚐呢。”

  　　“我這兩天有事，要不這樣，後天或是大後天，咱們一塊去摘野菜？”林曉慧坐車回城的路上，確實看到一片野菜，往裏走走應該更多，因此才敢說這樣的話。

  　　張大媽他們眼睛一亮，這時候的野菜也是好東西呀，多個菜就能少買一個菜，很多不上班的老娘們都會去摘野菜，一般發現好地方都藏著淹著，生怕被人發現了，所以林曉慧摘了那麽多野菜回來，雖然眼饞，但是大家夥也沒問是在哪摘的，可她自己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誒呦，那可太好了，曉慧這姑娘心好，石頭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張大媽笑嗬嗬的說道。

  　　林曉慧嘴角抽了一下，不就是野菜嘛，不至於。

  　　回到家，林曉慧把菜拿出來放角落，洗手準備做飯，被陳媽給攔住了。

  　　“累了一天，你去擦擦身子休息會，我來做飯，這麽熱，吃點帶湯的吧？”陳媽問道。

  　　“行，我都會吃。”林曉慧小時候也是吃過苦的，所以從不挑食，當然林家那沒油沒鹽的野菜粥除外。

  　　中午是疙瘩湯，裏麵放了土豆，野菜還有西紅柿，再放點辣椒，酸酸辣辣的特別開胃，林曉慧喝了兩碗。

  　　“喜歡下次再給你做。”陳媽笑嗬嗬的說道。

  　　“謝謝媽，碗放著我洗。”林曉慧想要洗碗也被陳媽攔著了，讓她回屋休息。

  　　林曉慧見搶不過，隻好回屋，說真的，陳媽就是放在後世都是一個好婆婆，話少，不找事，人還幹淨勤快，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從不過問她出去做什麽，賺了多少錢，親媽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