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陳嵐和陳幽進門就看到在那忙活的林曉慧，頓時一愣，對視一眼，又一起看向陳岩。

  　　“愣著幹什麽，快進來啊。”陳岩見兩個妹妹的目光轉向林曉慧，笑道：“瞧我，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是你們嫂子，林曉慧，曉慧，這是我大妹妹陳嵐，這個是小妹陳幽，你喊她們小嵐，小幽就行。”

  　　“小嵐，小幽，快去洗手吃飯吧，我這再弄個湯就好了。”林曉慧知道他們緊張，其實她也緊張，可作為嫂子，要比他們穩得住，她越大方，兩個小姑子才會越放鬆。

  　　果然，見林曉慧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兩個小的也沒那麽緊張了，放下書包，到院子裏洗手去，隻見前院葉寡婦的兒子在那探頭探腦的，陳嵐輕哼一聲，拉著妹妹回屋。

  　　“方大牛這是幹嘛呀？”陳幽好奇問道。

  　　“你管他幹嘛呢，反正這人就是臭流氓。”陳嵐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屋裏，看到林曉慧，姐妹倆多少有些拘謹，尤其看到林曉慧要給他們盛湯，都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要自己來。

  　　“曉慧，讓他們自己來。”陳岩拿過湯勺給陳嵐，“我不是說了，咱家沒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這樣反而生分了。”

  　　陳嵐和陳幽連忙點頭，“對呀，嫂子你就跟往常一樣，這樣我們也自在。”

  　　林曉慧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以為自己能處理好這一切，臨到頭了，反而比兩個小姑娘還緊張。

  　　可能是大家都緊張，負負得正，所有人反倒放鬆一些，就連陳媽都沒那麽害怕了。

  　　“媽……”陳嵐想說什麽，瞄到林曉慧的時候又憋了回去。

  　　“支支吾吾的做什麽，這又沒外人，有什麽就說什麽。”陳岩瞪了陳嵐一眼。

  　　“沒什麽，就是想說媽包的包子好吃。”陳嵐含糊著說道。

  　　林曉慧差不多明白什麽意思了，笑道：“這包子裏放蔥了，過不了夜，你和小幽都吃了吧，等下回有肉票了，我給你們包一些帶學校去吃。”

  　　陳嵐沒想到林曉慧知道她的想法，偷偷看了她一眼，沒想到跟她的視線碰上了，慌忙收回目光，胡亂的點點頭，本來拿一個包子回屋裏吃，可大嫂剛進門，她就這麽走了好像也不好，隻能坐飯桌前發呆。

  　　就算說以後是一家人，現在還是跟陌生人差不多，林曉慧快速吃完飯，拿出糖果給兩個妹妹一人抓了一把，然後跟陳岩去外邊分喜糖。

  　　這大雜院有老有少，有身份高點的也有全家沒工作的，幹脆由近到遠，先從隔壁耳房送起。

  　　林曉慧剛出門，抬頭就看到窗縫黑黝黝的眼珠子，嚇得差點叫出聲，緩緩神，兩人敲了敲門，由陳岩叫人。

  　　“大爺，大娘，在屋裏嗎？”

  　　沒過一會，大爺大娘打開門，大爺隻是客氣的點點頭，大娘就比較熱情了，非拉他們進屋坐坐。

  　　“真不用，咱們以後就是鄰居，有的是機會來您這邊，院裏這麽多人，我們趁天亮把糖分了。”林曉慧同樣笑吟吟的回道。

  　　現在的糖稀罕，兩人算了一下，一家五顆差不多，碰到有孩子的多給個一顆。

  　　送完這家，他們來到東廂房，二大爺鄭偉民就住在這，一共有兩間房，可比陳家大多了，不過他孩子也多，三兒兩女，最大的那個已經娶妻生子，最小的那個比陳幽還小兩歲，所以住的比陳家要擠一點。

  　　見陳岩帶著新媳婦上門，鄭偉民更是開懷大笑，還一臉感慨的說道：“早兩天還跟你二大媽說向東結婚了，你的事也該上上心，沒想到你這麽能耐，轉眼就娶到一個這麽漂亮的媳婦，老陳要是還在的話，一定高興壞了。”鄭偉民拍了拍陳岩的胳膊，看向林曉慧笑道：“曉慧是吧，我是咱們這院的管事大爺，要是遇到不懂的事兒，或是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兒盡管來找我，我不在的時候還有你二大媽在，不過咱們這院子和睦，一般沒什麽事。”

  　　“誒，那我先謝謝二大爺二大媽了，回頭我老來找你們，你們可別嫌我。”林曉慧笑嗬嗬的說道。

  　　“這丫頭真會說話。”二大媽好像很喜歡林曉慧一樣，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你家哪的？今天是領證吧，打算什麽時候擺酒？”

  　　“我是林家村人，酒就不打算擺了，對了，我們是來給您送喜糖的，石頭，喜糖呢？”林曉慧稍稍用點力掙脫了二大媽的手，掃了眼，手腕都紅了。

  　　“你是農村來的啊？呦，那是不能擺酒，你都沒有糧本，隻能吃高價的商品糧，是得省著點。”二大媽詫異的說道。

  　　林曉慧也驚訝，按說張大媽是個大喇叭，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全院的人都知道了，她是農村戶口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開了嗎，二大媽怎麽會不知道？

  　　“對呀，家裏本來就不富裕，所以更得省著點。”林曉慧笑著說道，她已經看到鄭偉民在運氣了，二大媽再說兩句，說不準他會當著他們的麵抽她，“那什麽，天也不早了，我們還要給別人送喜糖，就先走了，以後空了我再來找您嘮嗑。”

  　　“等等，石頭，你們不擺酒？”鄭偉民不顧二大媽的眼色，皺著眉說道：“按說該擺兩桌請大院裏的人熱鬧熱鬧，是錢不湊手？如果是因為這個，二大爺可以先借給你。”

  　　“老頭子，咱家要給老二說親了，哪還有錢。”二大媽急得不行。

  　　鄭偉民瞪了她一眼，“老二這不是還有幾個月。”

  　　林曉慧張了張嘴，有些無措的看著陳岩。

  　　“二大爺，二大媽，不全是錢的事兒。”陳岩頓了頓，苦笑著說道：“我媽的情況您二位也是知道的，那麽多人上我家吃飯，她肯定會嚇暈過去，我媽實在受不了這個熱鬧。”

  　　“是這個理，擺酒就是為了高興，你媽都不高興了還擺什麽，百善孝為先，咱石頭是個孝順孩子。”二大媽為了鄭偉民不借錢給陳岩，那也是拚了，連成語都會說了。

  　　來到二大爺隔壁這間屋子，林曉慧小聲問道：“這是誰家？”

  　　“這是李木匠家，在家具廠上班，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他婆娘也不怎麽說話，你待會見了就知道了。”陳岩敲了敲門，引起屋裏人的注意，“李叔，我今天結婚，酒就不擺了，給您和嬸子送點喜糖。”

  　　“謝謝，長得真好看。”李嬸看著林曉慧說了一句，然後又笑著恭喜了一句。

  　　雖然樸實，但是挺真摯的，兩人道過謝，就去了另一個鄰居徐永安家，剛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林曉慧愣了一下，這是家裏有人病了？

  　　“永安哥在家嗎？”陳岩喊了一聲，出來的是他愛人張婉琴。

  　　“是石頭啊，聽說你結婚了，這個就是你媳婦吧，恭喜恭喜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張婉琴笑容滿麵的祝福道。

  　　“謝謝張嫂子，曉慧，這是永安哥的愛人，你跟我一樣喊張嫂子吧。”陳岩把糖遞給張婉琴，就帶著林曉慧去下一家。

  　　看著兩人走遠，張婉琴把手裏的糖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這是怎麽了？”徐永安打著哈欠出來，“我好像聽到陳岩的聲音了，他來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送喜糖唄，前兒李向東剛定親，現在陳岩也結婚了，到時候這兩人不會比我們先有孩子吧？”張婉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起開，那藥涼了就沒效果了，我去把藥喝了。”

  　　徐永安隔壁是兩間耳房，分別住著兩戶人，一戶住著才分來不久的小夫妻，一戶是一個單身男人，這位來曆可不小，是一位戰鬥英雄，打仗的時候斷了一隻手，所以退伍回來了，現在是紡織廠的保衛科副科長，他隻是暫時住在這，等好的房子騰出來了，立馬就會搬走，所以他對院子裏的人都不親近，大家夥也不敢招惹他，畢竟對於這種戰鬥英雄，大家打心底裏敬佩，同時也怕得罪他。

  　　然後就是西廂房，三間房住著三戶人，都在養殖場上班，前兩戶都很普通，第三戶正在吵架，陳岩和林曉慧給了糖趕緊離開。

  　　“剛剛那個是王快樂家，跟他吵架的是他老婆，一年前突然跑了，沒想到又回來了，而且是挺著肚子回來，不知道王快樂怎麽想的，他願意要老婆，但是不想要孩子，可孩子都七個多月了，他老婆不願意打掉，為這事吵了半個多月了，再吵半個月就能生了。”陳岩見怪不怪的說道。

  　　好家夥，林曉慧直呼好家夥，跑了再帶球跑回來，然後男的還願意，這就厲害了。

  　　後院都送完了，接著就是中院，他們先去了一大爺侯金寶家，看到陳岩和林曉慧，一大媽非常熱情邀請他們進門，不過被兩人拒絕了，一大媽見狀沒有強拉，接過喜糖後讓他們等等，沒一會拿了幾個李子來。

  　　“老侯的徒弟送的，拿去嚐嚐。”一大媽看著兩個孩子特別喜歡，笑容滿麵的說道。

  　　林曉慧看向陳岩，見他點頭才收下，“謝謝一大媽。”

  　　“快去吧，待會要天黑了。”一大媽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去忙。

  　　“我怎麽沒看到一大爺的孩子？”林曉慧問道。

  　　“一大爺有兩兒一女，老大結婚搬出去住了，老二應該在外邊應酬沒回來，最小的是女兒，還在上高中，除了放假都不回來。”陳岩帶著林曉慧越過兩間正房和耳房來到東廂房，見她看了一眼，解釋道：“早前是咱們廠的一個主任住著，前年搬走了，然後這邊就一直空著了。”

  　　林曉慧眼睛一亮，正想說呢，就見陳岩搖頭。

  　　“別想了，這麽敞亮的兩間正房，誰見了不心動？正因為盯著的人太多了，才遲遲沒分出去，咱們這種平頭老百姓。”陳岩又搖了搖頭，表示根本不可能。

  　　也是，二進的正房一般是男主人招待要客和休息的地方，可以說是整個四合院最好的房間，看中這兒的人怎麽會少呢。

  　　李向東住在東廂房，他也有兩間房，其實條件在北城來說也算不錯了，就是李陳氏怕娶了城裏媳婦會看不起她，或者說怕自己拿捏不住，所以才會同意李向東娶農村戶口的林秀芝。

  　　也是巧了，李向東這回出差連著四五天沒回來，今天才回家就碰著分喜糖。

  　　他們兩人是同年，李向東就比陳岩大幾個月，兩人算是一塊從小玩到大的，可因為李陳氏的原因，兩人始終親密不起來。

  　　李向東的父親去世的早，所以他初中畢業就進廠當放映學徒，三年一過就轉正，現在拿32，5的工資，而陳岩呢，他成績不錯，之前一心想著考大學，沒成想陳爸因故犧牲了，也進了軋鋼廠，彼時，一個是正式工，一個是學徒工，李向東心裏難免有些得意。

  　　尤其這回，他媳婦雖然是農村戶口，可長得是真漂亮，城裏都找不出幾個比她漂亮的，他這又快了陳岩一步，結果優越感沒有幾天，陳岩領證結婚了，速度比他還快。

  　　“一個農村丫頭，聽說家裏很窮，根本比不上秀芝，你急什麽？”李陳氏見兒子這樣，不高興的說道。

  　　“我沒急，就是沒反應過來。”李向東拿著一根黃瓜啃著，“倒是聰明，知道城裏的姑娘不待見他娘，所以找個鄉下的。”

  　　李陳氏瞪了他一眼，她不就是怕城裏姑娘不待見她才讓李向東娶鄉下姑娘的。

  　　“別給他臉上貼金了，他肯定是看到你找鄉下姑娘才想到，媒婆都是同一個。”李陳氏冷哼了一聲，還想說什麽，聽到門外的動靜，忙給李向東使了個顏色，挺直了腰板等陳岩和林曉慧上門。

  　　果然，沒一會就見小夫妻來分喜糖了，李向東正想打趣幾句，就見陳岩身後的林曉慧，頓時一愣，“你是？林家村那個林誌勇的雙胞胎姐姐？”

  　　因為雙胞胎比較少見，最重要是林曉慧和林誌勇長得都不錯，所以李向東並沒有忘記。

  　　林曉慧不好意思的笑道：“對，上回咱們在路上碰到過。”

  　　李向東看向陳岩，想起林誌勇要自己帶信，他當時就覺得有古怪，畢竟陳岩又不用下鄉，怎麽會跟林誌勇認識，感情他跟林曉慧談對象呢，也不對，他們怎麽會認識？

  　　他想起李陳氏說媒婆是王媒婆，就明白是陳岩托王媒婆找合適的鄉下姑娘，正巧碰到了林曉慧，然後兩人就在一起了。

  　　“可以啊石頭，你這動作比我都快，而且我也算是你們半拉媒人了吧？”李向東心裏不高興，總覺得自己被算計了，可這話不能說，不然顯得他小心眼，就說道：“怎麽著，什麽時候擺酒，到時候咱哥倆一定不醉不歸。”

  　　“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酒就不辦了，我還是攢著肚子喝你的喜酒吧。”陳岩笑了笑，從袋子裏數出十顆糖，“你都說是我半個媒人了，這喜糖一定要雙倍給你，不然回頭得說完小氣了。”

  　　李向東聽了直冒火，怎麽個意思，我差你這幾顆糖？

  　　“先不聊了，我還要分喜糖，咱們哥倆找時間再聚。”陳岩說完，帶著林曉慧走了。

  　　剛剛林曉慧一直沒說話，等走遠了才問道：“感覺他不是很喜歡你。”

  　　陳岩輕笑，“我打小成績就好，他成績要差一點，這不，他爹老拿我作對比，回回考試都挨揍，討厭我也正常。”

  　　東廂房另一戶沒人在家，西廂房住著兩戶人，都是不咋來往的人家，給了喜糖，客氣兩句就完了。

  　　前院也是如此，不管是張大爺還是葉寡婦，都沒什麽交情，不嘮嗑速度就快了，沒一會，兩人拎著空袋子往回走，林曉慧隻覺得臉都笑疼了。

  　　“累了吧？回去擦擦身子，咱早點休息吧！”陳岩很想牽林曉慧的手，可院子裏那或明或暗的眼睛，隻能作罷。

  　　林曉慧點了點頭，她現在腦子有點糊，一個是累的，一個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一直到她坐在新床上才回過神來。

  　　他們這……晚上好像要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