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流言

  　　起頭的是林大伯，他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茶杯，裝腔作勢的問道：“我家曉慧是個好姑娘，長得也漂亮，不知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今天來就是想問問叔叔和嬸子的意思，您二位要是同意，那我回去就找人看日子。”陳岩本來打算先訂婚，然後再擺酒結婚，如今知道林曉慧的處境，當然是越早領證越好。

  　　林新生立馬笑道：“隻要曉慧願意，我們尊重她的選擇。”

  　　原本以為陳岩不是身體有問題就是長得醜，現在發現他年紀不大，長得還好，最重要的是，他過幾個月就能轉正，那肯定要早點定下來，沒瞧見林大伯在那虎視眈眈嗎。

  　　至於他是否有問題瞞著他們，林新生傾向於有，否則他這麽精神的一個小夥子為什麽要找二丫頭，這他就不管了，反正曉慧自己願意嫁。

  　　“曉慧，過來。”林新生朝林曉慧招了招手，“陳岩呢，我們都挺滿意，主要你們倆站一塊就很登對，你要是沒意見，選個日子就跟陳岩把證領了。”

  　　這是生怕城裏女婿跑了啊！

  　　林曉慧看了陳岩一眼，臉頰微微泛紅，輕輕點著頭，“你們覺得好就行。”

  　　聽到這話，林新生露出滿意的笑容，正好飯菜好了，熱情的招呼陳岩上桌吃飯。

  　　林爺爺帶來的酒是自家釀的紅薯酒，味道還算不錯，陳岩陪著喝了兩杯就不再喝，說自己晚上還要值班。

  　　“工作要緊，工作要緊。”林大伯放下酒杯，轉了下眼珠子，就想問陳岩周圍有沒有單身的同事。

  　　“確實工作要緊，小岩，曉慧這丫頭老實，以後可不能欺負她。”林爺爺一看林大伯的模樣就知道他想說什麽，故意攔下他的話，太心急了，有些事等老三家的丫頭結婚登記後再說不遲。

  　　“您放心，我肯定不能欺負曉慧。”今天的主要目的達成，陳岩擔心再待下去會露餡，幹脆起身告辭，“我下午還有事，要趕回城裏去，等看好了日子，我來接曉慧進城裏登記。”

  　　“這就走了？”李春蘭愣了一下，她還想再聽聽城裏的事呢，不過這個女婿和王大力不一樣，隻能笑盈盈的送他出門，“曉慧，去送送小岩。”

  　　飯後時間，村裏人正聚一塊閑聊，看到林曉慧跟個男人一起走著，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幾個上了年紀的大媽見了就問是不是對象，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紛紛讚歎兩人般配，緊接著就是問陳岩哪裏人，幾歲了等等，眼見沒完沒了了林曉慧趕忙說陳岩有急事，這才從大媽大嬸那逃脫。

  　　出了村子，兩人均是鬆了口氣，陳岩瞄了眼林曉慧，“那我……真找人看日子了？”

  　　“我家裏的情況你應該都了解了吧？”林曉慧見陳岩點頭，抿著唇，好一會才說道：“陳岩，你會認為我讓誌勇攔著你是不孝嗎？我的父母……作為女兒不好說什麽，我隻能說我不會愚孝，這樣的家庭背景，這樣的我，你確認要跟我結婚嗎？”

  　　陳岩目光堅定的看著林曉慧，握住她的手，“林曉慧同誌，我可能沒辦法讓你過上優渥的生活，但是我對主席發誓，以後你吃幹飯我喝粥，絕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你……願意嫁給我嗎？”

  　　沒有山盟海誓，更沒有甜言蜜語，可林曉慧聽到他話裏的真誠，嘴角忍不住揚起，輕輕點頭。

  　　走到半道，林誌勇已經在那等著，看到兩人慌忙鬆開的手，撇了下嘴，把東西還給陳岩，然後示意林曉慧跟他回家。

  　　“等等，曉慧，我本來打算買布送來讓你自己做衣服和被子，那現在？”曉慧攔著不讓送東西，那其他東西怎麽辦？

  　　“我正想問你，你是不是為了結婚借了錢？”林曉慧問道。

  　　“沒有，我家還有點積蓄，不過肉票和布票是師傅給我的，他還有一個兒子沒結婚，我想著以後慢慢還他。”陳岩坦白的說道。

  　　林曉慧點頭，沉吟少許，“這樣，來提親的時候，你拿兩斤肉，兩斤紅糖，然後給八塊錢彩禮，你再去買塊布做一床新被子，有餘下的給我做一套衣服，這兩樣放新房裏，別的就不用了。”

  　　好歹是結婚，雖然倉促了些，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林曉慧想要一床新被子，至於新衣服是換洗用的，總不能一直穿身上這套吧。

  　　“咱們登記那天，我帶你去百貨大樓自己選吧？”陳岩看著林曉慧思索的小模樣，有些心癢癢，想要捏一捏她鼓起的小臉，可惜林誌勇在旁邊杵著，隻能記在心裏，總有機會的。

  　　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買東西，林曉慧欣然同意，快到沙塘村的時候，才跟林誌勇返回家裏。

  　　他們剛走，林誌國拿著雞蛋糕去找李娟，她正和她媽在那閑聊，看到林誌國過來，李媽哼了一聲，直接轉身進屋了。

  　　林誌國到嘴邊的‘伯母’給咽了回去，轉而看向李娟，指指懷裏的碗，得意的衝她招手。

  　　“又拿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李娟先是瞪了林誌國一眼，看到碗裏的雞蛋糕後，眼睛一亮，嬌媚的笑道：“給我的？”

  　　“昂，曉慧對象送來的，這塊是我媽特地留給你的，又軟又甜，可好吃了，快嚐嚐。”林誌國獻寶的說道。

  　　正要拿雞蛋糕的手一頓，李娟沉下臉，“你說誰的對象？不是說好了讓你二妹嫁給我哥，她怎麽有對象了？”

  　　林誌國上次來找李娟，她正好不在家，後來聽了林誌勇的話，故意晾著李娟，所以林曉慧有對象的事她還不知道。

  　　“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林誌國見她變了臉色，趕緊解釋，“就上回咱倆商量換親那天，我二妹去城裏相親了，而且相中了，這不，今天提了好多東西上我家來，我爸媽已經同意了，娟子，我爸說的對，曉慧嫁到城裏去，對我家幫助更大，別的不提，鄉下買不到的東西就能找曉慧想辦法，我跟誌勇就有機會去打零工，一年有個一兩個月，就能有四五十塊錢呢，娟子，你嫁到林家就是林家的人了，林家好了你才能過的好，你難道不想過好日子嗎？”

  　　李娟才不管林曉慧嫁的好不好，能不能幫上林家，她隻知道林曉慧嫁給別人，她大哥的媳婦就沒了。

  　　“說你笨都是輕的，你二妹嫁給城裏人肯定拿不到多少彩禮吧？還買東西，有錢啥買不到？還有打零工，你怎麽就知道有機會？她找的對象年紀不大吧？自己都沒站穩腳跟，能帶人進廠幹活？嫁給我哥還能省了我這邊的彩禮錢，兩百多呢，你幾時能賺回來？到手的才是我們的，你那妹子倒是狡猾，給你們這大餅畫的，我不同意，你回去跟你爸媽說，要麽兩百二十塊彩禮，要麽曉慧嫁給我哥，否則我爸媽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

  　　林誌國麵容陰晴不定，思索著李娟說的話，想起林大伯奉承陳岩的模樣，動搖的心又堅定了起來，“娟子，我爸還說了，曉慧肯定得嫁城裏，那家裏就湊不齊那麽多彩禮，所以要麽六十塊彩禮，要麽……他們寧願不要這個孫子。”

  　　“林誌國，你混蛋。”李娟聽到這些話，跳起來就給林誌國一個耳巴子，要不是聽到動靜的李媽出來，就要打第二下了。

  　　另一邊，李春蘭剛洗好碗就出門跟左鄰右舍炫耀自家姑娘要嫁給城裏人了。

  　　“你別騙人，剛剛那個小夥子長得那麽俊，還有工作，怎麽會娶咱們農村姑娘。”大娘一臉不信。

  　　“怎麽著？我家曉慧長得漂亮，就跟林秀芝的對象一樣，叫一……一……就是看一眼就喜歡上了。”李春蘭叉著腰，洋洋得意的說道：“十裏八村看看去，有幾個姑娘比我閨女出挑的？”

  　　“真是城裏人？”另一個大娘也不相信，“跟林海和的女婿一樣，也是正式工？”

  　　“那是當然，這我能騙你們？就是分工不同，林海和的女婿是放映員，我家這個是電工，都是技術活。”反正過兩月就轉正了，李春蘭不認為自己說謊。

  　　“誒呦，春蘭，那你家要發達了，以後可別忘了我們，你女婿的廠裏找臨時工，就找我家德子啊，他人老實，力氣又大，最合適不過了。”德子媽趁機討好道。

  　　“怎麽就你家德子最合適了？我家剛子力氣更大，主要是跟誌國一條褲子長大，春蘭，你記得不？有一次誌國發病，還是我家剛子背他回家，現在誌國有出息了，可得帶帶我們剛子。”剛子媽不甘示弱的說道。

  　　一時間，家裏有壯勞力的人都對著李春蘭賣好，那一句句誇的，李春蘭的骨頭都輕了三分。

  　　有人奉承就有人不屑，冷眼看著被圍在中間的李春蘭，這個小聲的說：“八字還沒一撇呢，誰知道是不是人家逗她姑娘玩。”

  　　另一個跟林春蘭不太對付的女人冷哼，“那麽俊的小夥子，還有工作，為什麽娶農村戶口的林曉慧？我看肯定有問題。”

  　　“用你說，她家曉慧瘦不拉幾的，那屁股小的，一看就不好生孩子，鐵定有很嚴重的問題才會看上她。”村民a撇嘴，一副看不上李春蘭嘴臉的模樣。

  　　“我瞧著挺好的呀，個高腿長，五官端正，不像是有病的樣子。”靠邊的年輕婦人回想陳岩的長相，忍不住臉蛋泛紅。

  　　跟李春蘭不對付的女人不樂意了，李春蘭的女兒能嫁什麽好人，肯定有問題，眼珠子一轉，低聲說道：“會不會是那個不行？”

  　　幾人愣了一下，等明白了意思，頓時來勁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可能性，最後村民a拍板，“就是了，不然憑啥看上李春蘭女兒？”

  　　到了第二天，全村都知道林曉慧有一個城裏人對象，大高個，人也俊，可惜就是不行，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恭喜還是該同情林曉慧。

  　　林曉慧很莫名其妙，總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連李春蘭和林誌國都這樣。

  　　“媽，你們怎麽了？”林曉慧皺眉，雖說陳岩的家境一般，可對於農村來說，她絕對是高嫁，所以他們目露同情是什麽意思？

  　　“沒事，曉慧啊，這人呢，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你既然選擇要到城裏吃供應糧，以後都不用下地幹活了，算是進了福窩，所以要好好對陳岩，聽到沒？”李春蘭語重心長的說道。

  　　林曉慧聽得雲裏霧裏的，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叫要好好對陳岩？

  　　“你到底聽到了什麽？”林曉慧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