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379
  第76章

    謝容玨從乾清殿中出來的時候, 因著早朝下了也有段時間了,所以宮道之中出了往來的內仕,並無多少人。

    他頓在原地了片刻, 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 前往宮門處的馬車時,神色稍緩。

    白蘞看到謝容玨出來, 連忙迎上去, 卻又突然聽到謝容玨淡聲開口, “回一趟鎮國公府。”

    白蘞原本手上還在捏著韁繩, 聽到這話,手中的韁繩都險些掉下來, “啊?哪兒?公子要回鎮國公府嗎?”

    謝容玨嗯了一聲,隨後起身上了馬車,“走吧。”

    白蘞雖然不知曉謝容玨現在到底為什麽要回鎮國公府, 但還是依言前往鎮國公府駛去。

    鎮國公府與別院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很久都沒有回過那裏了,就連沿途的路都有點兒不熟悉了。

    鎮國公府是百年煊赫的世家,位於盛京早前最為繁華的地段,周遭也多為氏族世家,家丁大概也是沒有想到謝容玨今日居然會回府, 麵上帶著詫異地上前行禮。

    “世子今日回府, ”仆役躬身, “小的可要告知夫人和老爺一聲?”

    謝容玨隨意地撣了撣身上的衣物, “不必。”

    他心知即便是他現在說了不必, 自己回府的這件事, 還是很快會傳到崔繡瑩和謝玄那裏, 現在問的這一句, 其實根本就是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也罷,反正也沒有什麽所謂。

    隻是覺得有點兒煩而已。

    謝容玨哼笑一聲,抬步往拂江院走去。

    自己的東西早就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麽東西留在這裏,但是他上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沈初姒埋在這裏的酒,他並沒有帶走。

    既然日後也沒有什麽再來鎮國公府的機會了,沈初姒的物件,自然也沒有什麽必要留在這裏。

    拂江院中很多布設其實都是謝和裕從前屋中的東西,這其中分毫,他都不會帶走,隻除了那壇酒。

    想到這裏,謝容玨也略微鬆了一口氣,也幸虧自己當初並沒有隨手處理掉這壇酒,或許是因為當初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若是當真被丟了,自己還不知道後悔成什麽樣子。

    謝容玨輕車熟路地走到拂江院,院中並無多少灑掃的仆婦,大多都是在做做樣子地清掃著,謝容玨並無多少興趣,抬步走到從前的埋著那壇酒的桃樹下,隨手撥了兩下,抬手將那壇酒給拎出來。

    仆婦看著是謝容玨前來,一時間麵麵相覷,不知曉這位神出鬼沒的世子今日突然造訪,是為了什麽事。

    隻是她們大多也知曉這位世子爺的脾性,向來不怎麽喜歡理睬別人,她們自然也沒有膽子上前詢問。

    謝容玨提著那壇酒,用帕子將壇子上的土拭去,看著小心翼翼的,像是捧著什麽寶貝。

    他並無意於在這裏久留,也並不想與鎮國公夫婦寒暄,拿了這壇酒就準備走,卻在剛剛踏出拂江院的院門處時,抬眼看到了鎮國公夫婦兩人疾步往這裏趕來。

    謝容玨挑了挑眉,心下嘖了一聲。

    來得還挺快。

    恐怕自己的馬車剛剛停在門口,仆役就前去通報了。

    也是尋常,畢竟他們雖然一直都談不上是喜歡自己,但是他畢竟是鎮國公府唯一的嫡子,即便是為了那點兒可笑的麵子,也是要與自己說說那點兒可笑的情誼的。

    “前些時候想要前去別院找你,”崔繡瑩手中拿著帕子,“都是被那個白蘞給擋了回去,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些,我可是你的生母,對我的態度居然也是這麽不客氣,你都這個年歲了,怎麽成日裏還是與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這麽多日了,也都不見個人影,我們不是不知曉你心中有怨,但你畢竟是鎮國公府的血脈,是我和你爹的孩子,你這麽一連這麽久悄無聲息的,我與你爹定然是要擔心你的安危的。”

    崔繡瑩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帕子假裝拭淚。

    旁邊站著的謝玄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謝容玨,還在輕聲安慰著身邊的崔繡瑩。

    “是麽?”謝容玨挑眉,“那還當真是勞煩鎮國公夫人擔心了。”

    他說完腳步不停,從鎮國公夫婦身邊經過。

    “你這個孽子,給我站住。”

    謝玄沉聲開口,“你看看你現在像是個什麽樣子,之前月餘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就罷了,你府上的人連我與你娘親都攔,你都這個歲數了,還成日的不著家!你今後娶妻可有想過你的聲名,我們為你挑挑選選了那麽多女郎,哪個不是好人家,你各個都看不上,當真是不知好歹,今日你無論如何都得去見遠陽伯府的洛寧郡主去!”

    “那洛寧郡主生得相貌出挑,身世又好,還有個在朝為官的兄長,我與他們家的夫人通過氣了,就連嫁妝都是八十八抬,你這孽子到底還有什麽是不滿意的?”

    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是曉之以情,然後就開始扯到仕途和姻親。

    謝容玨實在是懶得與他們多說什麽,哼笑了一聲,“鎮國公既然這麽喜歡這位郡主,那不如擇日下聘吧,也省的現在和我在這裏多費口舌。”

    他這麽說完,還挑了一下眉毛,看著謝玄道:“你說是吧,鎮國公。”

    這話一出,鎮國公夫婦的麵色都說不上是好,崔繡瑩指著謝容玨說不出話來,謝容玨了無意趣地嘖了一聲,手中提著那壇酒,轉身離開。

    這樣也不錯,至少也應當是有段時日不會再來煩自己了。

    謝玄似乎是被氣狠了,看著謝容玨這麽寶貝手中提著的那壇酒,上前抬步,抬手就準備搶走那壇酒——

    謝容玨的手指勾著綁著酒壇的繩子,似有所覺的手指微抬,謝玄瞬間撲了個空,身形往前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在謝容玨麵前。

    “鎮國公無論怎麽說也都是長輩,”謝容玨手指托著自己手中的酒壇,“何必向我行此大禮,嘶,實在是罪過。”

    謝容玨為了這麽一壇酒讓自己出這麽大的醜,謝玄一時麵子上過不去,站定以後,抬手招來家丁,“來人,趕緊把這孽子手中的酒壇給我砸了!都這個年歲了,尋常人家子弟全都已經成家立業,也隻有他成日裏還在花天酒地,成何體統,實在是不像話!”

    家丁麵麵相覷,看著謝玄,看著並不像是玩笑話,隻得一點點靠近,對著謝容玨道:“得罪了,世子。”

    謝容玨其實對自己並沒有什麽所謂,可是現在謝玄想要砸的,是自己現在手中拿著的酒。

    他原本其實還想著略微留些臉麵,可是現在來看,果然是一點兒必要也沒有。

    畢竟早在他們將才出生沒有多久的他送到偏遠的道觀,這麽多年來不聞不問的時候,其實早就已經沒有了什麽親緣所在。

    謝容玨這麽多年,從來隻為自己而活。

    世人所謂的那些倫理,他並不在意。

    他們後來因為沒有子嗣,才將自己從道觀之中接回,當年年幼的他,確實存著一點兒欣喜,隻是後來周而複始地提及逝去的長兄,又強迫和他一模一樣的時候。

    謝容玨從那時起,早就已經明白,自己不過隻是可有可無的一枚棄子。

    隻不過是現在這枚棄子成為了唯一的選擇,他們這才勉為其難地,裝模作樣地,對自己表現出那一點點的關懷。

    想要自己感恩戴德。

    之前很早的時候,沈初姒問及為什麽自己會與鎮國公府關係這樣疏離的時候,他隻是覺得好笑,覺得自己與這位殿下從來都不是同路人。

    可是後來他又無數次想過,幸好他的小姑娘,並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

    他可以見到,但阿稚不可以。

    若是可以,真的想蒙住她的眼睛,讓這一切陰霾都不讓她看到。

    就像是現在。

    這樣的事情,他很慶幸,沒有讓沈初姒看見。

    他自己一個人來處理就好。

    謝容玨掀了掀唇,手中拿著的銅板滾動了兩下,院中原本就沒有多少家丁,謝玄顯然已經忘了謝容玨之前在金鑾殿上輕而易舉地勝過獨孤珣的場麵,還隻當是從前那個剛從道觀之中接回來的小郎君。

    任他拿捏。

    謝容玨手中幾道殘影掠過,隻看到須臾之間,那幾名家丁應聲倒地。

    謝容玨手中隨意拋著一枚銅板,垂著眼睛看著在不遠處麵色惶惶的鎮國公,抬步靠近。

    “我想,是我從前說得還不夠清楚。”

    “鎮國公府的日後,我並不在意,所謂的光耀門楣,對我來說,更是可笑。”謝容玨頓了頓,“至於這個世子的位置,與我來說,也沒有什麽所謂。”

    “其實你們一直覺得我心中有怨,也是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了些,你們對我怎麽樣,我根本就不在乎。隻不過我還是想敬告兩位一聲,日後我的事情,還是要少插手為好。”

    謝容玨笑了聲,“畢竟,並不是每一次,我都會有這樣的好脾性的。”

    他這話根本不像是作偽,崔繡瑩一時連佯裝的啜泣都忘了,就這麽愣怔著看著自己麵前的人。

    謝容玨今日難得沒有穿以往的絳紅衣衫,靛青的長袍襯得長身玉立,他向來生得太過出挑,出挑到就連崔繡瑩自己都覺得,這個孩子隻怕是挑著自己和鎮國公的長處長的,就連自己的和裕,都沒有這樣出挑到讓人側目的相貌。

    崔繡瑩低聲問道:“你在威脅?難不成你還想弑父弑母不成?”

    “嗯?”謝容玨挑眉,“鎮國公夫人怎麽會這麽想?”

    他接住自己手中剛剛拋出去的銅板,“不過夫人若是實在是好奇的話,可以試試。”

    作者有話說:

    謝狗除了對老婆,對誰都很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