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4109
  第65章

    他說這話, 到底是什麽意思,昭然若揭。

    甚至就連佯裝的場麵話都懶得,儼然是篤定自己勝券在握。

    罪行是由他一人所定, 整座城的生殺予奪, 全都是在他一人手中。

    謝容玨手中握著那枚銅板,挑眉反問道:“哦?州牧大人這是何意?”

    馬裕從主座上起身, “何意?本官是什麽意思, 難道你們兩人還不明白?盜竊乃是大罪, 本官仁善, 留了婦人一條生路,如此大恩, 自然是法外留情,難道這說得還不夠清楚?”

    沈初姒倏然懂了那日掌櫃的視線到底為什麽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知曉了當初為什麽當初客棧之中的壯漢, 即便是眼中帶著覬覦之色, 卻又將那點兒目光藏得很好。

    因為,他們當初已經料定,自己即將是這位黎城州牧的掌中之物。

    所以自然不敢心生覬覦。

    那日的女郎之所以出言提醒,自然是因為這掌櫃與這位州牧是一丘之貉,明麵上是客棧, 暗地裏也做著為他搜羅美妾的勾當。

    現在連贓物都未曾找到, 人證物證全無, 也敢就這麽定罪。

    顯然是目無法紀, 遠離盛京, 自認無人能管, 在這黎城一手遮天習以為常, 所以現在才這般肆無忌憚。

    斷定他們除了乖乖就範, 再沒有任何其他出路。

    在前來西境之前,沈初姒也沒有想到,居然在黎城這樣的地方,官吏居然是這樣猖獗,口中說著所謂的律例,言下之意卻又是這樣令人作嘔。

    況且姿態熟稔,想來之前早就已經不止做過一次這樣的事情了。

    若她當真隻是並無半分權勢,隻是尋常婦人的話,麵對這樣的威脅,即便是玉石俱焚,也不過隻是平白無故的犧牲而已。

    動不了這位黎城州牧分毫。

    “一無贓物,二無人證,州牧大人就這般定了罪,”沈初姒倏然抬眼,“既然是無憑無據,那我們,若是不從呢?”

    她說話之時,不避不讓地對上了馬裕的眼睛。

    馬裕嗤笑一聲,“我想,你們現在恐怕還沒有認清局勢,你們手無寸鐵,又入了這裏,現在在這裏,難道還能由著你們從不從?”

    此時廳中亦有幾個身形魁梧的侍衛,手上拿著刀,此時正站在廳中角落。

    看這形勢,隻要反抗,就會即刻提刀向前。

    馬裕的手在桌子上隨意地叩了叩,“你們在這黎城之中,難道就不知曉,在這西境,本官說的話,就是聖旨,金口玉言,無人敢反駁。”

    他說著,似乎是耐心用盡,低眼看著沈初姒,哼了一聲,“不過是見你有幾分姿色,剛剛才給你幾分好臉色,可切莫給臉不要臉!要是識相點,就好好聽話,日後自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若是不識相——”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渾濁的眼珠暗色翻湧。

    不識相的話,不過就是慢慢磋磨上時日,即便是再怎麽忠貞不渝,對上他的手段,恐怕也抵擋不過幾日。

    讓這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受上這麽多磋磨,嘖,他還當真是有點兒不忍心。

    不聽話,也是應當。

    怪不得他。

    掌櫃在旁諂笑,奉承道:“大人這樣英明神武,但凡是長了眼睛的,都該知道現在到底是怎麽選!旁的小娘子怕是想著這樣的機會都還沒有呢,大人乃是一城之主,尊貴無雙,這城中誰人不敬仰大人威名,成為大人的姬妾,這可是無上殊榮!”

    謝容玨聽到這裏,輕聲笑了一聲。

    這笑中,就實在是帶著一點兒譏誚的意味。

    在此時的廳堂之中,顯得格外地明顯。

    哪怕這掌櫃腦子並不如何靈光,現在也聽出來這個意味了。

    他在嘲弄。

    掌櫃想不明白,現在他們受製於人,隻要馬裕想,他們永遠都逃不過這裏,怎麽還是敢這般囂張的。

    現在這可是在馬裕的私宅之中,外麵全都是守衛,廳中都站著幾個侍衛時時護著馬裕的安危,這人又手無寸鐵,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譏笑的?

    難不成是得了失心瘋?

    馬裕也聽到了那聲譏笑,皺著眉頭,看向謝容玨,“你笑什麽?”

    謝容玨隻是挑眉,指間銅板轉動,幾乎隻見一道殘影。

    馬裕久居上位,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覺得現在的事態有點兒不對,這人並不像是失去神誌的模樣,此時的笑——

    馬裕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扳指,隨後看著廳中站著的四個守衛,“把他給我抓起來!”

    馬裕的話音還未落,隻看到幾道殘影倏地飛出,原本站在角落之中的四個守衛還沒動彈,突然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隨著接二連三的聲響,就聽到這幾個人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地麵之上,倏然就滲出了血跡。

    正中咽喉。

    死得連一絲預兆都沒有。

    這人身上沒有絲毫武器,也沒有看到他出手。

    廳中的這麽幾個侍衛,居然就這麽……死了?

    掌櫃大駭,連忙朝著廳外的守衛喝道:“來人!快來人!保護大人!”

    他的話甚至還沒說完,電光石火之間,隻看到一道瞬影,謝容玨倏然上前,狠狠扼住了馬裕的脖頸。

    謝容玨握著他的脖頸,隨後緩慢走到了沈初姒的身邊,手指略微扣緊,馬裕的臉上就瞬間全都是青紫之色,他口中不斷地發出嗬嗬之聲,但是又沒有辦法說出話來,隻得幹枯的手拚命地扒著謝容玨的手指。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謝容玨另外的一隻手居然還在隨意地把玩著一枚銅板,拋擲了一下。

    然後他接住,看著掌心中的銅板。

    “大人,為你卜了一卦,”謝容玨輕聲哼笑一聲,“實在不巧,看來,是大凶。”

    原本聽到聲音而來的門外侍衛,看到馬裕現在受製於人,麵上大駭,看到現在的場景,卻又躊躇。

    “看來州牧大人在黎城作威作福習慣了,怎麽到了現在都還不明白,色字頭上一把刀,”他挑眉,“讓我想想,剛剛是哪隻眼睛看得時間長了些,嘖,我剜哪隻眼睛好讓大人明白這個道理?”

    局勢在一瞬之間扭轉,之前他們何曾想到過,此人居然能頃刻之前殺了場中的侍衛,又能在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的瞬間,瞬間就扼住馬裕的脖頸?

    西境武功高強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多用蠻力,他們之前見這人看著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所以就略微放鬆了警惕。

    誰曾想,現在居然能不費絲毫功夫就扼住馬裕的脖頸,現在被動的,反而成了他們。

    侍衛手中拿著長刀,看向現在麵色漲紅的馬裕。

    掌櫃在一旁眼珠轉了轉,悄悄到了謝容玨的身後,想要趁亂抓住沈初姒,這樣好歹也是一個籌碼,掌櫃的手甚至還沒有伸出去,隻看到一道殘影在喘息之際就洞穿了自己的手掌。

    劇痛讓掌櫃倒地蜷縮為一團,麵色蒼白,而此時一同落地的,還有一枚銅板,此時正在地上咕嚕咕嚕地轉動。

    隻聽到銅板轉動的聲響,一直滾動到了桌角,才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響,隨後才停下。

    貫穿他手掌的,居然隻是一枚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銅板。

    謝容玨略微抬了抬手,馬裕原本腳尖還能碰到地麵,現在卻是完全的憑空而起,沒有半分著力點。

    馬裕算得上是臃腫,謝容玨甚至另外的一隻手還在把玩著銅板,僅憑一隻手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抬起——

    馬裕麵色已經變為紫紅色,他竭力扒著現在自己咽喉上的那隻手,看著此時正在廳外,進退兩難的侍衛,勉強出聲道:“退……退下!”

    隨後馬裕轉而看向謝容玨,感覺到喉中隱隱彌漫開來的血腥味,咬牙說道:“你現在殺了我,你也逃不過這黎城,到時候你與她皆要喪命於此,更何況,你可知曉本官乃是朝廷命官,若是殺了我……”

    “即便你當真有通天之能逃出黎城,朝廷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剛剛還說自己一手遮天,說自己的話堪比聖旨,現在卻又拿朝廷來壓人。

    也不知曉這位所謂的黎城州牧,知曉了他剛剛覬覦的人,乃是先帝最為寵愛的九公主,又是該如何作想。

    謝容玨輕聲嗤笑了一下,然後手下力道加重,“大人這麽大的官威,我可實在是害怕。”

    當初獨孤珣還在盛京的時候,他甚至連西羌來使都敢殺,這麽一個無惡不作的州牧,要殺了也不是什麽難事。

    區區一個黎城州牧罷了。

    但是現在,他確實並不準備殺了馬裕。

    畢竟,一路逃出西境,確實不易,現在馬裕在他手上,送上門來的人質,不利用實在是有點兒可惜了。

    之前來到這裏的時候,他還想過若是遇到棘手的情況該怎麽辦,沒有想到,比他構想的還要順利一些。

    大概是是馬裕在這裏作威作福慣了,並沒有意識到,有些人即便是手無寸鐵,也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沈初姒看著馬裕,“以權謀私,欺男霸女,貪汙受賄,壓榨百姓,結黨營私,收買刺史,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你前往盛京極刑處死,即便是新帝即位,暫且無暇,但西境的狀況,也不可能永遠瞞過去。我也很想問,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這裏這般猖獗的?”

    馬裕被謝容玨的手扣住脖頸,隻感覺腦中充血,幾乎沒有辦法再思考,此時聽到沈初姒的問話。

    還是倏然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這兩個人他並不知道來曆,原本就算是家中有點兒家底,也沒有什麽所謂,隻要處理得幹淨些,沒有人會知曉。

    又或者,他之前也隻是懷疑到了謝容玨身上,並沒有覺得這個美嬌娘有什麽來路。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她說著剛剛那話的時候,實在是有點兒氣勢迫人。

    即便是曾經的高官,來到黎城的刺史,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感覺過。

    鄴朝女子大多不會知曉這些,即便是官家子女,也不會了解律例。

    她到底又是怎麽能將這些罪名如數家珍,甚至說到新帝即位,麵上也並無波瀾。

    難道是來自盛京的貴人?

    可是他並不曾聽說,有什麽人前來黎城。

    若是有了風聲,他至少也會收斂幾分,不會落人把柄。

    不過——

    若是當真是盛京來的,那必然不能讓他們回去,不然,即便是馬裕現在不死,日後也難辭其咎。

    馬裕想了想,開口道:“你們現在所求,不過就是我放你們離開,不如這樣……我可以跟著你們一起走,等出了西境,你們再放走我,我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保你們平安回去——”

    等他被放,就會即刻下令殺了這兩個人。

    無論他們到底是誰。

    都不能活著回到盛京。

    馬裕心中的盤算打得很好,卻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點兒嘈雜的聲響。

    此處私宅平日裏不會有其他人前來,馬裕被打斷了思路,抬眼望向不遠處。

    隻看到原本在門外的侍衛突然被一群人製住,無聲無息,無人發現,幾乎是在頃刻之前就反製住了他們。

    刀架頸側。

    馬裕瞪大雙目,此處是他的私宅,怎麽會有人敢在這裏撒野?

    而且還像是早有預謀,黎城之中誰人不知曉此地住的是馬裕,不要說是進來了,在外麵看上幾眼都不敢。

    這些人,知曉他的身份,卻還是闖進來挾持他的侍衛。

    荒謬。

    馬裕因為充血而昏漲的腦子裏麵,隻浮現出了荒謬兩個字。

    以往在黎城一手遮天,何曾有這樣失態而狼狽的時候。

    他看著有個臉上蒙著黑巾的人快步走近,最後單膝跪地在沈初姒的麵前。

    “公主殿下,屬下來遲。”

    作者有話說:

    二十個紅包,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