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493
  第54章

    謝容玨的聲線喑啞, 沈初姒原本心無旖念,但是此時隔壁是曖昧至極的聲響,她轉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手上的手鐲在此時輕微晃動了一下, 發出伶仃的聲響。

    謝容玨的手從她的手腕上拿開。

    沈初姒抬眼, “世子從前滿樓紅袖招,早就已經是六根清淨, 即便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中, 也應當是坐懷不亂, 麵不改色才對。”

    謝容玨聽到她的話, 略微挑了一下眉毛。

    “從前確實是這樣。但現在站在我麵前的人,”他頓了頓, “卻是殿下。”

    即便是向來不沾風月如他,也總會遇到讓他意動的人。

    他被彎刀貫穿心上三寸,之後又中了一箭, 又一路抱著她來到這裏, 現在不止住血,恐怕還未必能撐到明日醫師上門問診。

    沈初姒略微想了一會兒,上前走到他的麵前,抬手就開始解他身上的衣衫。

    謝容玨一時沒有想到她突然的動作,避讓不及, 腰上的玉帶已經被她勾住。

    她抬眼和謝容玨對視, 然後讓他坐到榻上去。

    “那我給世子念一遍《大佛頂首楞嚴神咒》, ”她解開他腰上的帶子, “或者《金剛經》, 《千手千眼無礙大悲心陀羅尼大悲神咒》也可以, 你想聽哪本?”

    她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不見任何玩笑意味。

    之前抄寫佛經的時候, 這些佛經經典她都熟諳於心,況且她向來記憶極好,現在即便是沒有拓本在前,她也能記得分毫不差。

    耳畔是纏綿的聲音,謝容玨向來覺得自己從來不會為情動所囿,從前在風月場中,即便是耳邊是靡靡之聲,美色在前,他也從來都沒有半分情動。

    可是現在在他麵前的人,卻是沈初姒。

    他在床榻之上悶悶地笑了兩聲,隨後看著沈初姒。

    “我想聽……”他低聲,“殿下叫我的名字。”

    沈初姒原本已經將他腰上的玉扣解開,聽到他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對上他的視線。

    不遠處是晃動的燈盞,她錯開視線,重新垂下眼瞼,“那就《大藏經》吧。”

    謝容玨身形清瘦,但是沈初姒褪去他的衣衫的時候,卻看到他的腰腹緊實,線條清晰,肩頸處是極為漂亮的弧度,並不似看上去那般清瘦。

    膚色很白,和他褪去的絳紅色的衣衫,還有肩上洇出的血跡形成鮮明的差別。

    沈初姒的手指從他的腰上撫過,認真地看著他身上的傷口。

    因著靠得很近,謝容玨甚至能感覺到她很輕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胸腔,他其實一直都很自持,但是即便是現在,他在心中默念著從前所讀的聖賢書,還是覺得……

    實在是太過折磨了些。

    連帶著身上的傷口,都並不是這麽難以忍受的了。

    他剛剛自己獨自拔出箭簇的時候很是果斷,所以連帶著肩頭上洇紅一片,現在還在往外滲著血。

    謝容玨之前其實也沒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勢這樣嚴重,察覺以後,愣怔了片刻,然後突然蒙住沈初姒的雙眼。

    “算了,我自己處理。”他的聲音還帶著笑意,似是想讓她安心,“放心,殿下沒有平安回到盛京之前,我不會死的。”

    他的手指都不似之前那般溫熱,沈初姒將他的手從自己的眼前拿開。

    “謝容玨。”她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卻又執拗,“其實此行凶險,稍有不慎就是難逃一死,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與我的交情並不值得你以命相搏,我並不是見不得一點血光的嬌雀,現在——”

    “不,”謝容玨回她,“……值得。”

    即便是重傷成這般模樣,其實要說起來,他此時的眼眉也還是帶著三分風流氣。

    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別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陡然生出一種錯覺。

    沈初姒手上的帕子略微頓了一下,她沒有再回,謝容玨也沒有再阻攔她的意思。

    隻是他手撐在床榻邊上,就這麽垂著眼睛看著她。

    沈初姒起身將燈立在床榻前,照亮了這一隅。

    她將帕子用溫水浸濕,隨後在他染著血跡的身上擦拭,她的指尖每碰到一處肌膚,都感覺謝容玨呼吸一滯。

    沈初姒低聲念著佛經,卻又覺得好像是無濟於事。

    心旌搖動,佛偈難解。

    好在夜已經深了,隔壁的房間終於也沒有發出動靜,那樣曖昧的聲音逐漸消散,隻剩下窗外的幾隻雀鳥還在低低叫喚,偶爾驚動枝椏。

    除此以外,就是闃寂無聲。

    半明半昧的燭火照在沈初姒的身上,柔順的長發垂在身側,在燈下散著淡淡的光暈,她半蹲著身子在床榻邊,為謝容玨處理著傷口。

    其實這麽久過去,有些血跡早就已經幹涸結節。

    沈初姒隻能將身上的血跡擦拭幹淨,其他也做不了什麽了,畢竟現在她身上並無藥粉,也不能幫他上藥。

    她輕聲歎了一口氣,起身之際,卻發現自己剛剛垂下的一綹頭發,此時正在謝容玨的指間。

    她的發色似濃稠的新墨,而他的指節白皙,落在一處的時候,就顯出幾分旖旎來。

    謝容玨當日雪地之中見到沈初姒的時候,她的發間隻簪了一朵素花,當日淡黃色的光暈也是如這般落在她的發間,柔順似錦緞。

    沈初姒起身之際,身上的裙裾落在了地上,她抬手將自己的裙裾提了一下,分明隻是一瞬,但是她腳踝之上的紅腫卻還是被謝容玨看到。

    他沒有顧上自己身上的傷口,轉而傾身握住她的腳踝。

    或許是因為事情太多,一直都精神緊繃,就連沈初姒自己都忽略了自己的腳踝之上的痛楚。

    也忘了還有這麽一件事。

    這處痕跡是那時為了解開腳上纏著的布條的時候,被燭火燙了片刻,其實原本也算不上是什麽,隻是因為她肌膚向來嬌嫩,現在這般看,就顯得極為礙眼。

    白皙的肌膚上出現了極為明顯的一片紅色痕跡,稍微腫起,原本生得無瑕的腳踝橫生了這樣猙獰的痕跡,破壞了原本的美感。

    沈初姒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將自己的裙裾遮住那片痕跡,往後退了退,“無礙,隻是之前碰到了燭火,等到明日我去醫館請醫師為你診治之時,去開一點兒藥抹上就好。”

    謝容玨神色說不上是好,抬手將她剛剛遮起的裙裾抬起,以不容拒絕之態,手下略微用了一點兒力。

    他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然後用帕子在涼水之中浸濕,握著她的腳踝,輕輕地搭在上麵。

    其實之前還不覺得,但是謝容玨將巾帕放在上麵的時候,沈初姒確實驟然之間感覺到被忽略的痛楚卷土重來,分明之前沒有覺得有多痛,但是現在被他提起,痛得輕聲嘶了一聲。

    其實隻是很小的一聲,但是謝容玨還是聽到了。

    他將巾帕拿起,在沈初姒的腳踝上重又用帕子敷了一下。

    “這就是殿下所說的無礙?”

    沈初姒沉默,謝容玨也沒有再出口說話,隻是眼睛在她腳踝上的那處痕跡頓了許久。

    手指輕輕碰過旁邊的肌膚,被他碰到過的那點兒肌膚瞬間升騰出灼熱的溫度。

    沈初姒突然明白了,他當初為什麽屢屢擋住自己的手。

    就比如他瘦削的手指分明隻是蜻蜓點水地拂過她的腿際,連分毫曖昧都無,隻是在用浸濕的帕子覆在受傷的地方。

    可是此時,她也很想擋住他的手。

    分明沒有任何旖念,卻又覺得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腳踝處,實在是……

    這並不妥當。

    沈初姒倉皇之中也抵住他的手腕,“敷幾次已經足夠,現在天色不早,還是早些歇息為好。你就睡在床榻之上,我去旁邊的小榻上睡,若是有什麽境況,或者傷口崩開,你隨時叫醒我即可。”

    謝容玨聽完以後,“殿下睡在這裏,我睡小榻。”

    謝容玨這樣的身形,那小榻對於他實在是有些相形見絀,沈初姒搖了搖頭,“還是我睡小榻,這樣就算是出了變故,也好照顧你。”

    “若是殿下執意。”謝容玨頓了頓,“那我拿床褥睡在小榻旁邊的地上。”

    小榻上連墊子都沒有,沈初姒這樣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金枝玉葉,必然是不習慣的。

    他並不想她將就。

    所以現在說話,都帶著一點兒不容置喙的意味。

    兩相僵持之際,沈初姒轉眼看了看那小榻的長度,差不多堪堪容納得下他,至少也能睡得下。

    她沉默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

    沈初姒起身將自己原本的外衫拿起疊好,剛準備回到塌邊將謝容玨褪下的衣物收好時,腳步突然又停下了。

    謝容玨此時上半身沒有任何衣衫,腰腹間的薄肌分明,漂亮的鎖骨都能看得分明,身上的傷口已經止血,染上的血跡已經被她擦拭幹淨。

    剛剛全部都在注意他身上的傷口,一直到了現在,沈初姒看到他的身體,才陡然覺得有點兒不應當。

    孤男寡女,他還在自己麵前坦露著衣衫。

    她頓在原地,想了一會兒,隨後開始低聲絮語。

    周圍靜謐,謝容玨傾身聽了一會兒,才聽出來,她現在口中低念的,居然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此時那點兒曖昧的聲響早就停歇,除此以外,窗外就隻剩一點兒呼嘯而過的風聲。

    而她此刻避開他的視線,口中卻又在背著佛經。

    為著哪般,不言而喻。

    謝容玨之前穿著的衣衫已經被血染得斑駁,他此時也沒有再穿上的意思。

    謝容玨傾身靠近,凜冽的氣息也隨之迫近——

    “遍閱佛經,”他似是戲謔,“即便如此,看來殿下也做不到所謂的,六根清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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