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427
  第49章

    盛京城上下全部戒嚴, 無人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今日出城之時要處處盤查,有人傳言, 大概是某個高官丟了什麽珍稀之物, 所以這才全部戒嚴,生怕流入其他地方。

    乾清殿內, 幾位身穿窄袖的侍衛跪在沈琅懷前, 整個殿內隻餘銅壺滴漏之聲, 餘音嫋嫋, 繞於整個殿內。

    西羌闕王下榻驛館,這幾人在旁暗中視察獨孤珣的行徑, 就是怕出了什麽變故。

    而昨晚,分明他們根本沒有看到獨孤珣一行人出來,好似早早就安寢, 他們之前還心生警惕, 一直到了夜半也沒看到什麽動靜,也隻當是宮宴酒酣,早些歇下了。

    一直到今早巳時過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他們才頓覺不對勁, 上前查看之時, 早就已經是人去樓空。

    並沒有人知道為何這獨孤珣突然離開, 但是他們還是覺得此事應當早些前去告知陛下, 沈琅懷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原本倒是並沒有什麽情緒, 隨後卻麵色忽變, 招來的內仕低聲說了兩句。

    那內仕遲遲未歸, 沈琅懷站在殿中緩慢地踱步, 跪在殿中的侍衛並不知曉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隻是直覺在他們麵前的陛下,蟄伏的怒意已經迫近了臨界值。

    難道是今日宮閨之中出了什麽變故?

    可是這也並不像是,今日這群侍衛進入宮閨的時候,並未看到往來內仕和宮婢臉上有什麽慌亂的神色。

    所以獨孤珣這般用障眼法金蟬脫殼,又是為了什麽?

    沈琅懷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地點了兩下,若是尋常熟諳新帝習性的內仕在旁,必然會知曉這是沈琅懷不耐的前兆,隻是他素來寬和待人,即便是不耐,麵上也依然是溫和的笑意。

    此時,居然是連笑意都無了。

    就在沈琅懷耐心告罄之時,之前出去查探的內仕才匆匆回來,麵上帶著慌張的神色。

    內仕走到沈琅懷身邊,悄聲說道:“陛下所想並無錯處,奴才前去先帝為九公主所築的府邸之中查探過,確實……殿下現在已經不在其中了,除此以外,院中的奴仆丫鬟也具是昏迷不醒,應當是都中了藥。”

    沈琅懷手指在桌案上一頓。

    內仕心下一緊,他自幼就跟在沈琅懷身邊,卻直覺陛下現在,雖然麵色未變,但是卻又是隱藏極深的慌亂。

    獨孤珣行事殘忍,性情陰沉善變,擄掠九公主,就是為了先前的齟齬,又在殿上讓他當眾出醜。

    隻是沒有人想到,他居然當夜就即刻行動,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想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

    事出突然,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的變故。

    城門沒有戒嚴,隻要他們一行人蒙混過關,之後就是一路順暢。

    四通八達的道路,一旦出了盛京境內,就極難追查。

    況且,一路上往來許多,一個一個的排查也需要時間,而九公主殿下還並未能在獨孤珣手下活到他們找到的時候。

    現在來看,實在就是凶多吉少。

    內仕惶惶不敢再言語,隻是突然想到從前陛下見到九公主的時候,雖然屢屢出言嘲諷,看似一點兒都不曾憐惜,但是……

    阿稚這個名字,確實是沈浪懷起的。

    雍和三年,端妃傳出喜訊之時,先帝喜極,闔宮上下都知曉這個排行第九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將是沈兆捧在手心上長大的珍寶。

    那時的沈琅懷才不過堪堪總角年歲,沈兆對他嚴厲,很少笑,他每每在花苑旁經過的時候,卻又能看到那個素來不苟言笑的父皇,對著端妃剛剛顯懷的腰腹溫聲笑語。

    李氏時常對他說,若是這一胎是男孩的話,日後他就算是嫡出正統,按照沈兆對端妃的偏寵,日後這儲君之位到底落在誰的手上,到底也未可知。

    沈琅懷那時年少,其實對於這些並無多少概念,隻是在李氏日複一日的絮語中知曉,這個即將出生的皇弟或者皇妹,將會將他取而代之。

    其實就算是李氏不說,他也明白,父皇對上他的時候幾乎從未笑過,但是對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卻又不吝惜任何笑意。

    後來有日他經過花苑之中時,正好遇到正在涼亭之中小憩的端妃,沈琅懷眯著眼睛頓在原地,而端妃卻又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沈琅懷,溫聲道:“大皇子。”

    端妃手邊是被風吹得書頁紛飛的書本,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將手壓在上邊,“皇子應當是剛剛下學歸來吧。”

    沈琅懷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也並沒有興趣和端妃過多寒暄,轉身欲走。

    卻又恰好對上了迎麵走來的沈兆。

    或許是因為在端妃的麵前,沈兆對上沈琅懷時,麵上的笑意也還是沒有收,語氣和藹道:“今日和林太傅學得如何?既是下了學,現在無事的話,也陪著父皇坐坐。”

    沈琅懷原本應當是借故離開的,但是端妃聽聞沈兆剛剛的話,抬手將自己手邊的鮮果用帕子擦淨,遞給了他。

    若是不接,必然要惹得沈兆惱怒,所以沈琅懷躊躇了片刻,還是走上前去。

    沈兆考了他幾句國學,隨後就同端妃小聲交談,末了,他們在談及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

    端妃或許是怕沈琅懷在一旁無聊,轉而問道:“皇子覺得這是一個皇妹,還是一個皇弟?”

    沈琅懷想及李氏時常在他耳邊談到的,若是一個皇弟,那麽他就要被取而代之的話,嘴唇抿了抿,小聲道:“我覺得……是皇妹。”

    這話分明是出自他的私心。

    可端妃聽聞這話臉上的笑意卻不似作偽,也絲毫沒有生出惱意,“孩子的話一般都會很準。”

    她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我也覺得,這會是個小公主。”

    端妃將自己手邊的書冊壓住,“皇子早慧,才智過人,不如也來幫著想想皇妹的乳名?”

    當初他其實隻是隨口說的一個名字,卻沒想到,這當真成為了沈初姒的名字。

    阿稚。

    除了沈兆端妃和極為親近之人以外,沒有人會再這麽叫她。

    即便是自己這個取名字的人。

    沈琅懷現在站在乾清殿,恍然十幾年過去,她甚至都已經嫁為人婦過,卻又很快和夫家和離,他想,他原本應當是覺得無所謂的。

    甚至還應當覺得,即便是父皇這樣捧在手心裏的人又如何,現在還是淪為了這樣的境地。

    當年被偏愛的人,現在應當還回來。

    可是——

    沈琅懷額間突突地跳動,眼前忽然又浮起她當年年幼喪母之時的情形,跪在小小的蒲團之上哭泣的時候,即便是哭起來,也像是一隻幼貓,聲音很小,像是細細的啜泣。

    她小時並不怕生,甚至還會跟在自己身後,喚著皇兄。

    乾清殿內此時靜默一片,殿下跪著的侍衛心中惴惴。

    片刻之後。

    沈琅懷的聲音在殿中響起:“給朕去找,一寸一寸地找。隱衛全部出城,搜查往西所有的四十八座城池。”

    他看著殿內愣怔的眾人,聲音低沉卻又隱隱帶著風雨欲來的凜冽,“聽明白了嗎?”

    *

    昨日受傷,醫師叮囑,這樣的內傷不宜過多行動,需要調養。

    謝容玨此時半躺在床榻之上,眼睫半垂,手上百無聊賴的玩著一枚銅板,白蘞端了一碗藥進來,謝容玨連眼睛都沒抬,“放那裏吧。”

    白蘞依言將手中的藥放下,然後對著謝容玨道:“世子,今日城門戒嚴,也不知曉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但是驛館外原本守著的侍衛全都撤走,應當是與西羌的那位闕王有關。”

    謝容玨倏然抬眼,“……什麽?”

    他原本還半躺著,聽聞此話,隨意披了件外衫站了起來,笑意頓斂。

    抬步就是往外麵去。

    白蘞不解其意,“世子?你要去哪裏?藥還未用!”

    謝容玨連片刻停頓都無,獨孤珣突然離京,無非就是做了什麽,不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用障眼法逃過眼線,如此大費周章——

    宮闕守衛森嚴,獨孤珣就隻帶了這麽一點兒人手,不可能冒此大險。

    昨日力竭,他沒有想到,獨孤珣居然如此兵行險著,即便是被自己用劍抵在喉間,也還是如此不知死活。

    謝容玨身上披了一件雪色的外衫,一時間也顧不得避嫌,在屋簷上輕點,直接就落在了沈初姒的院落之中。

    越靠近,他就越心生不安。

    尋常這裏,至少也應當是侍女仆從在侍弄花木的,但是現在整個院落之中,卻又空無一人。

    隻剩下一片死寂。

    空中散著一點兒淡淡的香味,是可以讓人昏迷的迷香,謝容玨眼瞳之中隱有暗色。

    一步一步,院中都並無人醒著。

    直到,一聲極其細微的貓叫之聲從角落之中傳來,隻看到一隻絨毛淩亂的黑貓朝著他走過來,或許是受傷了,左前爪跛了,走過來的時候極其緩慢。

    他抬步走近寢屋,而此刻的寢屋之中,空無一人。

    獨孤珣如此這般離開盛京,隻是因為,他把沈初姒當做是此行的戰利品,一同帶回了西羌。

    謝容玨幾個瞬身返回自己的院落之中,看到白蘞,聲音很淡,“取劍,備馬。”

    謝容玨的佩劍很少出鞘,至少在白蘞的印象之中,沒有事情是值得他拿出自己的佩劍的。

    世子現在的神色雖然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但是白蘞跟著謝容玨這麽久,即使謝容玨此時情緒並沒有外露,白蘞還是突然覺得有點兒凜然的殺意傳來。

    這種幾近實質的殺意,白蘞從來沒有在謝容玨身上感受到。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最近都準備雙更啦!早點寫到後麵的劇情,想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嗑!(當然如果沒做到,就當我沒說)

    二十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