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825
  第44章

    內仕呈來的, 是一把通體無塵,瑩白似月色的劍。

    謝容玨略微挑眉,抬眼看著坐在高堂之上的沈琅懷, 內仕呈上來的這把劍, 居然是……天子劍。

    自高祖征戰四方,定都盛京以後, 打了這麽一把天子劍, 至今還從未出鞘過。

    現在第一次出鞘, 居然是要給那位生來紈絝的謝容玨, 朝中老臣還想著勸說幾句,但是看著現在坐在上方的沈琅懷, 卻又隻能噤聲。

    沈琅懷自太子監國時起,行事就從未更改過,況且現在聖意已下, 在西羌麵前朝令夕改, 也實在是讓人笑話。

    隻是也有人心中暗忖,這謝容玨怎麽都不應當敵得過那小闕王,現在沈琅懷這般,難道是多此一舉,隻為了挫挫西羌闕王之氣?

    可是這也說不通, 連天子劍都拿出來了, 就隻是為了一場必輸的比試, 況且沈琅懷又何必庇護沈初姒?

    這怎麽想都是一個死胡同, 現在新帝到底是怎麽想的, 誰也猜測不到。

    場中人眉目示意, 具是不敢多言。

    謝容玨在眾目睽睽之下, 抬手握住那把劍。

    天子劍在手, 謝容玨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意,不見任何迫人之勢,甚至即便是刀勢在前,他也依然垂著眼,看了眼坐在旁的沈初姒。

    春寒料峭,殿中地龍燒得很足,她坐在金鑾殿內,澄澈的瞳仁半闔。

    從前拂江院中,暖爐從來都沒有停過,在外的每一次見到這位殿下,她都是身穿厚重的大氅,想來是畏寒。

    今日她坐在這裏,就像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太後所言具是想將她塞入西羌,朝中官宦大多也是想讓她這麽一個孤女前去和親,這樣也免得多生事端。

    麵對這樣的事情,她其實也像是早有預料般,麵色無悲無喜。

    隻在沈琅懷開口的時候,眼睫略抬。

    謝容玨提劍在側,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獨孤珣。

    西羌人大多身形高大,但是或許是因為獨孤珣身上流著一半中原的血,又或許是因為幼年之時缺衣少食,所以他的身形並不算是高挑,也不及身邊扈從的魁梧。

    但是,也無人敢於小看這位西羌新王。

    獨孤珣的彎刀持於身側,眼神在沈初姒和謝容玨身上轉了轉,隨後笑著道:“中原有句話,說是最難消受美人恩,看來這位世子即便是和離,現在也依然願意以命護著九公主殿下,實在是令人歎服。”

    他頓了下,接著道:“看來,本王的未來王妃,還當真是惹人憐愛。”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會輸,獨孤珣自幼在欺淩之中長大,又是在驍勇好戰的西羌地界之上,母親隻不過是老闕王隨手搶來的中原女奴,身份低下,無人庇佑。

    他在這樣的摸爬滾打中長大,怎麽可能會輸給這麽一個人。

    “可惜了,”獨孤珣手指輕輕碰了碰自己手中的彎刀,“世子這般的好膽色。本王出刀,必見血光。”

    謝容玨持劍而立,神色甚至還說得上是有點兒懶散,“闕王似乎是言之過早,勝負未分,更何況現在公主殿下,應當還不是什麽所謂的王妃吧?”

    “嘖。”孤獨珣嗤笑,“狂妄!”

    獨孤珣身穿一件紺青色的長袍,刀勢如虹,疾光掠影之際,隻看到了散著寒芒的刀劃破金鑾殿上的暖燈,刀勢所到之處,連地龍都無用,隻剩淩冽之氣。

    有些膽子小些的宗室女連看都不敢看,瑟縮在殿中,甚至喉間都帶著些輕微的啜泣。

    這一刀挾帶的氣勢實在是凜人,不要說是那尋常頑劣的世家子,就算是當真練過武的,也不敢斷言自己能夠接下這一刀。

    雖然不過隻是短短一瞬,但是這刀勢向前之時,確實讓人難以動彈。

    能一路踏著屍山血海登上王位的人,又怎麽會是等閑之輩。

    這樣的刀勢在前,謝容玨卻依然是麵色未變,甚至就連神色之中帶著的那點兒懶倦,都未曾改變。

    刀劍嗡鳴之聲驟起,電光石火間,兵刃相見,甚至有濺起的火星。

    謝容玨身上的錦袍甚至都被刀勢吹起,但他立於金鑾殿內,卻並未退後一步。

    反觀獨孤珣,麵上卻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有點兒怔然地看著自己手中刀刃,刀身光潔,上麵倒映著他驚詫的眼神。

    虎口處甚至還帶著一點兒震後的痛感,那點兒痛意順著向上蔓延,隱隱可見血光。

    這麽一刀,居然就被這麽輕易地擋下了,不要說是獨孤珣不敢相信,就算是在場坐著的諸位官宦,甚至是坐在一旁的鎮國公謝玄,麵上都是訝然之色。

    謝玄從未見到過謝容玨出招,雖然知曉這個兒子行事叵測,確實也有點兒深不可測,但是他也從未想到過,就算是對上西羌這位闕王,居然也能這麽輕鬆地擋下這一刀。

    在場的眾人,誰不知道這位西羌新主到底是怎麽坐上王位的?

    先前還覺得謝容玨此舉,不過是不自量力,沒有人覺得謝容玨有贏麵,但是現在看來,這位素來紈絝的世子,居然當真能與這位闕王一較高下。

    獨孤珣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刀,往後退了幾步,剛剛刀刃相接之時的嗡鳴聲仍在耳際,他卻恍然還是身在夢中。

    他抬眼看著謝容玨站在原地,手中執劍,居然是連一步都未曾退。

    這一刀後,殿中有人實在是耐不住心中困惑,開始在下麵小聲議論。

    其中,也包括獨孤珣的扈從,他們麵麵相覷,都是不敢置信剛剛那刀居然被這般擋下,獨孤珣能在西羌站穩跟腳,能在生母卑賤的死局之中殺掉在他之前的那十數位兄長——

    西羌以武為尊,獨孤珣能招到武士入他麾下,因為他的刀,無堅不摧,所向披靡。

    他們之前在中原地這般囂張,自然是知曉中原無人可用,甚至現在守衛邊境的,還是數十年前的那位老將。

    老將老矣,子孫無以為繼,所以這才是西羌有恃無恐的原因。

    可是現在,持劍站在殿內的人,分明看著隻是一個尋常的世家子弟,甚至早前就聽聞他生性頑劣,也不曾入仕。

    這麽一個人,居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擋下獨孤珣的刀勢。

    這誰曾想到?

    獨孤珣的扈從悄聲問道:“王上剛剛那一刀,當是刀下留情了吧?”

    “多半是,”另外一個扈從小聲回,“王上多半是怕那個什麽世子輸得太過慘烈,中原皇帝麵子上過不去罷了!”

    此言一出,旁邊站著的幾個扈從具是點頭稱是,也隻會是這麽一個原因了。

    雖然他們從未看到獨孤珣還有這般心慈手軟的時候,但是想來是因為在別人的地界上,略微有點兒收斂罷了。

    而在這場中,最為驚駭的,則是顧陽平的生父,顧侍郎。

    之前獨子的下頷骨生生被謝容玨捏錯位,但是因為顧陽平出口羞辱在先,他自知理虧,雖然不敢當真找上鎮國公府,但是也在心中記下了這一筆。

    可是現在來看,當初謝容玨,分明就是手下留情了,若是當真沒有留情,恐怕顧陽平的整個下頷骨,都是要被捏碎了。

    ……

    獨孤珣皺著眉頭,心中暗暗推算麵前的人的真正實力。

    他自然沒有如同那幾位扈從所言,是什麽手下留情,他登上王位之後,向來都是囂張行事,毫無忌憚。

    更何況比試這一談,還是謝容玨自己提出的。

    他更沒有留情的道理。

    從他剛剛的刀勢斬出開始,就是衝著麵前人的命去的。

    可是現在,怎麽也應當是要再認真一點兒才行了。

    獨孤珣暗暗紓解了一下握刀之手的痛意,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謝容玨,“早前聽聞世子不過是個時常出入風月場的紈絝子弟,現在來看,倒還當真是有幾分真本事。”

    謝容玨手中執劍,聞言挑眉,“闕王過獎。”

    獨孤珣第二次出刀之時,刀勢絲毫不弱於前次,甚至還要更為迅疾一些。

    幼年時的備受欺淩,讓他對於痛意的忍耐力極為強,剛才的一勢不成,第二刀也可以做到不遜於剛剛刀勢。

    或者說,是更甚之。

    謝容玨今日頭發束起,常墜耳邊的小珠晃動了一下。

    生得昳麗十分的眉目在殿中宮燈照耀之下,顯得奪目至極。

    不退不讓,不避分毫。

    刀勢就這麽戛然而止。

    出手的刀勢再次被擋,獨孤珣就連佯裝的笑意都擠不出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現在自己,居然不敵這麽一個人。

    怎麽可能?

    比試過程之中,最怕的就是露怯,獨孤珣兩刀不成,第三刀之勢,就遠不如剛剛那兩刀。

    直到……三刀已盡。

    獨孤珣的虎口處已經滲出血液,腦中思緒紛飛,卻還是沒有想到麵前的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連接住他三刀,居然連退避都不曾。

    不是說中原武將青黃不接,年輕一輩未曾有人能獨當一麵?

    不是說這個人,隻是一個時常出入風月場的紈絝子弟?

    謝容玨將自己手中的天子劍抬起,“鄴朝以禮待客,闕王先出三刀,現在——”

    天子劍劍身極薄,狹長的劍刃之上,是凜冽的劍勢,是眾人所見,無人能敵,所向披靡的劍意。

    今日之前,無人當真見到這位世子爺出手,即便是捏折顧陽平的下頷,也沒有人覺得,他居然能在金鑾殿上,與這位西羌新主比試,麵上甚至還帶著笑意,能勝得……輕而易舉。

    雖然勝負還未分,但是這最後到底是誰贏,眾人心中早已有了定論。

    正是因為有了定論,所以現在朝中上下才噤聲不語。

    此刻之前,沒有人會想到居然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

    劍勢所過之處,靜寂的殿中都被染上寒意,即便是身處於燒著地龍的殿中,也依然能感受到那拂過麵前的劍勢。

    或許,隻除了沈初姒。

    謝容玨劍鋒所到之處,寒風落在了旁人身上,卻獨獨沒有落在,沈初姒的身上。

    獨孤珣之前還能阻擋,但是到了後來卻是越來越力竭,左支右絀之際,還是有點兒沒想明白,現在怎麽會是這樣的境地,思緒略微滯澀之際,他就看到謝容玨的劍帶著一往無前之勢——

    隨著一聲清脆的兵刃裂開之聲,獨孤珣原本用來護體的彎刀,在此刻斷為兩半,哐當一聲,斷刃就這麽落在地上。

    斷刃落在玉石地麵之上,反射著殿中明亮的宮燈。

    而那散著寒氣的天子劍,現在就堪堪停在獨孤珣的喉前一寸,隻再前進分毫,就可以抵上他的咽喉。

    周遭具是寂靜無聲,殿中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交匯於此。

    謝容玨在此刻笑了一聲。

    “險勝,”他的劍懸在空中,“闕王,承讓了。”

    作者有話說:

    狗兒子:都讓開我要開始裝x了!狗子多少還是能打的TvT

    下章終於要寫到謝狗和女鵝的對手戲了(老母親蒼蠅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