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689
  第38章

    白蘞覺得最近幾日的謝容玨都和以往不太一樣, 但是具體要是說出來哪裏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就像是現在,謝容玨撐著自己的臉側,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蘞沒有過多探究, 就隻是麵色如常地經過謝容玨麵前的時候,卻突然被謝容玨叫住。

    “白蘞。你說……姑娘家一般都喜好什麽?”

    白蘞聞言, 頓時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驚疑不定地看向此刻的謝容玨, 隻看到他懶散地坐在檀木椅上, 外麵罩的絳紅色外袍鬆鬆垮垮地耷拉在身側。

    白蘞麵上不顯,心中卻默默念道:世子這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

    謝容玨遲遲都沒等到白蘞回答, 抬眼看著站在原地的白蘞。

    白蘞被謝容玨看得一頓,轉而回道:“卑職少與姑娘家接觸,自然, 呃, 也不知曉。”

    謝容玨聞言,嗯了一聲。

    靜默了片刻,白蘞才想起來了之前的一件事,“世子,今年的春日宴是在寧親王府舉辦的, 請柬送到了府上, 我之前辦事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李叔, 李叔和我提了這麽一件事。”

    他說著, 摸出那封信箋, 遞給謝容玨。

    謝容玨沒接, 挑眉問道:“你何時見我參加過這種宴席?”

    大概是因為剛剛謝容玨說出來的話太過讓他驚詫, 所以一時沒有過腦子, 才會問出這樣的蠢事,白蘞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將信收回去。

    可是沒過了多久,謝容玨的指尖就在桌案上輕輕點了點,然後轉眼看著白蘞,“去年……都有誰去了春日宴?”

    “去年?”白蘞站在原地想了想,“應當是京中未婚的世家子弟還有貴女都去了吧,去年是在榮親王府舉辦的,很是熱鬧,皇子公主也幾乎都去了,三皇子的那個夫人就是在那時相中的,但是我想想……九公主好似是沒有去。”

    謝容玨的手指在桌案上停住,卻又突然聽到白蘞接著道:“但是今年九公主殿下應當會去吧,我之前看到她府上的侍女好像是在準備春日宴的東西,其實也是,京中之前有些傳言,畢竟那位林少卿也是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直覺謝容玨聽到這話,眼神都變得晦暗了幾分。

    還沒說出口的話生生遏在喉嚨之中,白蘞隻當是謝容玨並不想知曉那位殿下之後的姻緣,他心中暗暗為那位九公主殿下惋惜,之前嫁給的人偏偏是世子,現在才不過剛剛和離,世子爺就想著要討別的姑娘家歡心了。

    所幸林少卿是京中難能一見的少年英才,算得上是門難得的好姻緣了。

    白蘞這麽想著,卻突然看到自己麵前原本用手撐著臉側的謝容玨,突然將手伸到了自己的麵前。

    白蘞一時沒有想明白謝容玨此舉到底是什麽意思,驚疑不定之際,剛準備將自己的手放過去的時候,手背卻突然被一枚銅板打了一下,他頓時吃痛地收回手。

    銅板落在地上嘩嘩地轉動,謝容玨語氣說不上是好。

    “……信。”

    *

    雲想樓白日裏尋常並沒有多少人,但是也有些是昨日留宿在這裏的世家子弟,此刻還在和花娘你儂我儂地說著話,玉石所砌的廳堂之中,此刻三三兩兩地站著幾個花娘,頭上的珠翠伶仃相撞,臂上的臂釧也輕輕晃動,上麵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鴇母原本還在一旁清點著銀兩,待看到緩步走進的人時,臉上的神色霎時間就變成了諂媚。

    “喲,昨兒我還在想著,左眼跳財,當是哪位要來雲想樓,”鴇母用帕子輕輕掩住嘴,“原來是世子爺,可是有好些時日沒有見世子了,怕不是之前因著成了親,便要冷落我們樓裏的姑娘吧?”

    廳堂之中蔓延著全都是脂粉的氣息,謝容玨輕輕皺了皺眉,轉而看向一旁的鴇母,似笑非笑道:“我去哪裏,難道還要和夢娘提前知會一聲嗎?”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焚香的味道,隻是除了沈初姒身上的那點兒香味。

    “誒呀世子說的哪裏的話,這不是許久不見,”鴇母笑著嬌嗔,“世子今日來這裏,是想著聽曲兒還是喝酒?世子的規矩奴家都知曉的,現在就讓人將隔間的焚香給滅了,也都會告知姑娘家不得近身,衣物也都是齊整的。”

    或許是因為年歲大了,鴇母嬌嗔的時候,實在是就顯得格外的奇怪來,麵上的粉隨著說話還會簌簌地往下掉落。

    謝容玨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不必隔間,找個僻靜些的地方,旁人都能看到的。”

    鴇母連聲應好,拍了拍手,讓旁人下去安排,然後引著謝容玨前往大廳的一處僻靜處,雖然是在大廳之中,但是視角卻是極好,玉質台麵一覽無餘,因著是白日,並無伎子獻舞,隻是有個姑娘坐在紅色的帷幕下,彈著琵琶。

    琵琶聲淒切,坐在帷幕後的身影影影綽綽,也能看得出來是個身姿窈窕的姑娘家。

    大廳之中的人並不多,大概是因為那坐於台上的姑娘家看著實在是出眾,所以不少視線都看著那位姑娘。

    謝容玨坐在一處僻靜處,不多時,麵前就出現了幾位衣著得體的伶人,相比於其他人左擁右抱的伶人,這幾位除了手腕和脖頸,其他地方都是被衣物遮擋。

    鴇母蹲下身為謝容玨斟酒,笑著道:“世子的規矩,我們一向都是記在心裏的。這幾位丫頭都是知規矩的。”

    謝容玨並沒有飲鴇母倒的酒,自己拿起另外一個杯盞,斟了半杯,卻又沒有喝,就隻是拿在手上把玩著。

    片刻後,謝容玨倏然抬眼,看向站在最右側的伶人,問道:“說說。姑娘家,平日裏一般都最喜好什麽?”

    這個伶人顯然也是第一次前來到謝容玨麵前,一時沒有想到這位世子爺第一次說出口的話居然是這樣,沒有反應過來,手中抱著的古琴都往下滑落了幾分。

    謝容玨顯然是耐心並不是很好,手指在桌案上輕輕碰了碰。

    伶人連忙低頭回道:“奴家想著……姑娘家一般都會喜歡珠釵羅裙,胭脂水粉之類的物件。”

    因著雲想樓中歌伎舞女出挑,也有不少文人才子來此處吟詩飲酒,認為這是風雅事,所以桌案上除了酒果,尋常也會布著筆墨紙硯。

    謝容玨聞言,隨後在紙上將這些記好,然後又問道:“這些物件,在哪裏購置比較合適?”

    “那就要看世子是想送給什麽樣的姑娘家了,”伶人回,“若是上了些年歲的,就去天香閣,那裏多數用料上乘,璀璨奪目,若是年歲小些的,可供選擇的就更為多了,翠濃處多用玉料,鸞春閣精致繁複,有些首飾鋪子則是構思精巧,巧奪天工。”

    謝容玨撐著自己的下頷略微想了一會兒,“年歲二八,喜穿淡色衣衫,尋常首飾並不繁複,多以白玉首飾居多。”

    伶人聞言,“那世子可以去翠濃處看看,那邊首飾價格高昂,雕刻得極為雅致,用來贈人最是適宜。”

    傳聞中的這位世子爺向來薄情,從來不讓人近身分毫,旁邊站著的伶人揣度了一下謝容玨的意思,開口道:“能得世子爺這般另眼相待,想來那位姑娘必然是位難能一見的大美人。”

    謝容玨抬眼。

    剛剛說話的伶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出口實在是僭越,剛準備下跪示錯之時,卻又聽到謝容玨理所當然的語氣。

    “那是自然。”

    旁的伶人見此言有用,也跟著上前奉承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家有這樣的福氣,隻怕是看到世子這樣用心的對待,也要芳心暗許了。”

    此言一出,謝容玨卻沒應。

    半垂著眼瞼,想到自己曾經對沈初姒說過的話。

    說無意成為她的例外的人是他,說不必浪費時間的人是他,說沒有必要托付給他的人,也是他。

    遠遠談不上是什麽福氣,隻怕是她現在都並不想見到自己,甚至他們曾經唯一的那一點兒羈絆,也已經被她還給他了。

    那顆飴糖已經被他放在寢屋之中。

    他想到雲來賭場中,那個世家弟子說的,怎麽討姑娘家歡心,無非就是死纏爛打,投其所好。

    從前的謝容玨對於糾纏不清的人最為不理解,湎於風月事,不得其解,諸多煩擾。

    大概是從前的他對什麽都沒有什麽所謂,太過灑脫,現在真正輪到了他自己頭上,想到沈初姒若是日後和林霽琴瑟和鳴——

    謝容玨抬手飲了一口酒,沒有再接著想下去。

    桃樹下埋著的桃花釀樁樁件件是她當初不曾掩飾的真心,當初毫不在意的人,是他。

    所以現在想與自己一刀兩斷,再無牽扯,也是尋常。

    隻不過割舍不下的人,變成了他而已。

    謝容玨抬步離開雲想樓,台中的琵琶聲似乎都變得更為淒婉,隻是他剛剛踏出樓中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股香味。

    他往右側略微閃躲,然後轉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隻看到一個身穿緋色抹胸襦裙,外罩淡色紗衣的花娘,此刻手上抱著琵琶,突然就跪到了他的麵前。

    “世子。”花娘往後看了看,此刻的鴇母並未再廳堂之中,白日裏人少,並未有人注意到,“原本不該如今日這般冒昧,但是實在是因為世子近來都未曾來過雲想樓,所以鶯兒今日才鬥膽到世子麵前。”

    這個名喚鶯兒的姑娘臉上帶著一點兒懇切,雙手合十。

    “鶯兒之前就一直仰慕世子,之前聽聞世子已經和離,鶯兒自然是不敢和公主那樣的金枝玉葉相提並論,隻是懇求世子,為了侍奉世子左右,鶯兒就算是為奴為婢都可以。”

    “鶯兒雖然人在雲想樓,但是卻是清倌,這些年也攢下來贖身的錢,隻要世子願意,鶯兒……”

    麵前的姑娘姿容清麗,畫著濃重且並不適宜的妝容,泫然欲泣。

    謝容玨卻突然想到了那日雪中,沈初姒和他說到的,自己過往欠下的風流債眾多,記不得曾經和她的那點兒因果也是尋常。

    大概如她當初所言,他這麽些年,打馬過路盛京城,自以為片葉不沾身,卻也確實欠了點兒風流債。

    可是他現在想還的,卻又隻有那麽一樁。

    往常謝容玨遇到這樣的事情,多半是腳步都不停地離開,隻是今日想到沈初姒,卻難得多了一點兒耐心。

    “既然是有了贖身的錢,”謝容玨頓了頓,“又何必上趕著給人為奴為婢。挺直脊背,不必求我。”

    作者有話說:

    閱讀提示:鶯兒在第五章有提到哦o3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