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小魚卷      更新:2022-09-04 10:22      字數:3469
  第7章

    白日裏的雲來賭坊看著並無什麽稀奇之處,隱於街巷角落,上麵掛著的燈籠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蕩著,偶爾能傳來其中的起哄聲,也很快就淹沒在周遭的人群嘈雜之中。

    偌大的廳堂之中,幾群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骰子清脆的撞擊聲在這裏此起彼伏,賭坊一樓內來往的人大多都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沈初姒出現在賭坊之中的時候,其實原本也不應當說得上是稀奇,畢竟前來雲來賭坊找家中夫婿,又或者是找家中郎君的婦人,確實也不在少數。

    隻不過尋常來此地的婦人,大多都覺得忌諱,都是喬裝一番,並不引人注目。

    現在這青天白日裏的,能夠明晃晃出現在這裏的姑娘家實在稀罕。

    白日的賭坊並比不得夜半時候的熱鬧,其中的人也大多興致缺缺,現在來了這麽一位,自然有不少人停下手中的動作,朝著那邊看去。

    梨釉和蒲雙兩人跟在沈初姒身後,同樣也是第一次前來賭坊,悄悄地打量著四周的陳設,雖說是賭坊,但是這裏的陳設卻極為精巧,雖然隻是一樓,但是這間賭坊背後的主人的財力也可見一斑。

    前來接引的役人看到這麽幾位前來雲來賭坊,麵上倒也並無什麽驚訝的神色,隻走到沈初姒麵前詢問道:“小的冒昧了,請問幾位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蒲雙回道:“我家小姐是來找鎮國公府的世子的,還請代為通報一聲。”

    蒲雙的聲音並算不得大,但是現在大廳之內隻有零星的骰子聲,不少人停下了原本手中的動作,正在看向那邊,自然是能將蒲雙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役人神色未變,隻是上下打量了沈初姒幾眼,思慮了片刻回道:“姑娘可否告知小的,姑娘到底是何人?”

    蒲雙和梨釉兩人對了一下視線,隻道:“這應當並無幹係,若是通報不便,煩請告知一聲世子現在身處何地,我們家小姐親自去尋就是。”

    “姑娘,請恕在下冒昧,平時要來找世子爺的人並不在少數,”役人不為所動,“在這座雲來賭坊內,世子爺從未有過見姑娘家的先例,如若是姑娘實在想找,不如等到世子什麽時候前往雲想樓之中的時候,在去那裏找他吧。”

    尋常借著些借口來雲來賭坊找謝容玨的花娘確實也有,大多都是在雲想樓中並見不得謝容玨的麵的,想在雲來賭坊做一做飛上枝頭的夢。

    役人見得多了,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麵前的姑娘雖然衣著不凡,但是役人並不識得上好的綢緞,況且這位姑娘對自己的身份閉口不談,想來就是說不出口了。

    這樣的把戲,他自然是不會上當。

    更何況,現在這個時間點,謝容玨多半是在雅間之中歇息,若是在這個時候驚擾了那位,說不得是什麽下場。

    役人犯不著為了這麽個不知來路的姑娘惹了那位的晦氣。

    蒲雙看到麵前役人油鹽不進的樣子,略微皺了皺眉頭,在沈初姒耳邊輕聲道:“殿下,此人態度好像並無什麽轉圜的餘地,我們現在……”

    “蒲雙,”沈初姒輕聲,“那你就先回府中吧,前去找李管事,我在這裏稍等一會兒。”

    役人看到她們在這裏輕聲交談,雖然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但是大概能看得出來這位姑娘多半是想等在這裏了。

    役人輕聲嗤笑了一下,等便等吧,還當真以為世子爺會憐香惜玉,實在是天真。

    他在此處當值許久,還從未見過謝容玨憐香惜玉過,今日就算是這位姑娘將雲來賭坊等出個窟窿,世子爺也不可能讓她踏入樓上雅間半步。

    畢竟這位世子,對待姑娘家,實在是薄情得很。

    “喲,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何必來找世子爺,自討個沒趣。”

    一道粗啞的嗓音在賭坊內響起,隻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雲紋錦衣的人緩緩走來,雲來賭坊之內並算不得是亮堂,一直到他走近了,沈初姒才看出來他的相貌。

    此人長得實在是尋常,像是經常出入市井,下頷處還有一道極為顯眼的刀疤,與身上所穿的雲紋錦衣實在是並不相襯,他逐步靠近,身上帶著一點兒宿醉的難聞氣息。

    沈初姒略微皺了皺眉頭,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看到沈初姒的動作,眯了眯眼睛,拇指摩挲著食指,卻是笑了。

    這人名叫扈永福,雖然是三教九流之輩,但是因為此人與朝中官員略有幾分關係,尋常出招陰狠,加上周遭跟了一些烏合之眾,尋常百姓根本不敢惹這樣的人物,所以他平日裏在盛京城也算是張揚跋扈慣了。

    扈永福昨日在雲來賭坊喝了一夜,今日剛剛清醒不久,就看到了站在廳堂之中的沈初姒。

    扈永福也算是煙花之地的常客了,尋常的花娘他也早就玩膩味了,但是今日這個……實在是有幾分滋味。

    隻單單站在那裏,就讓人實在是忍不住想將她折斷。

    扈永福的喉結上下滑動,腦中旖念頓生。

    他原本不敢隨意出手,畢竟他雖然行事不忌,但是欺壓的至多也隻是尋常人家,也從來都不敢招惹什麽貴公子或者是世家子弟之類,但是看到雲來賭坊的役人將沈初姒攔在樓下,他便心中了然。

    這個姑娘家,應當不過就是尋常人家罷了。

    也是,若當真是貴女,怎麽可能前來雲來賭坊找鎮國公府的世子,這些世家貴族的公子小姐們,可是最為看重臉麵了 ,怎麽可能紆尊降貴地前來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

    更何況,若是貴女,又怎麽可能隻隨身帶了兩個丫鬟出門。

    扈永福抬步靠近,視線在沈初姒的上下滑動,語氣輕佻,“姑娘何必芳心錯付,世子是何等人物,可不是姑娘想見就能見的,姑娘等在這裏也隻是無用功罷了。”

    他嗬嗬笑了兩聲,“不如這樣,姑娘與我回去,也好過在這裏苦苦等候。”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碰一碰沈初姒的臉側——

    手隻剛剛抬動了兩寸,一股突如其來的劇痛倏地從肩胛骨處傳來,扈永福眼中發白,隻看到沈初姒身邊站著的梨釉毫不費力地捏住自己的肩側,扭動了兩下。

    一聲脆響傳來,扈永福的右手臂霎時間軟趴趴地垂落了下來。

    原本就寂靜的廳內瞬間一絲聲響都無,原本有些心懷良知的人還在默默為沈初姒捏了一把汗,誰成想不過轉瞬之間,梨釉就直接將扈永福的手臂給折斷了。

    雖說是趁著扈永福不備,但是場中誰人敢說自己能毫不費力地折斷一個男人的手臂?

    扈永福額頭上瞬間沁出冷汗,他在盛京作威作福多年,還沒有人敢給他這麽個苦頭吃,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個嬌弱的姑娘家身邊的婢女,竟然生生將他的手臂折斷!

    他咬牙勉力找到一絲清醒,原本廳內的人也終於從剛剛的寂靜之中反應過來。

    扈永福能在此處行事並不是沒有理由的,隻見原本三三兩兩坐於廳內的人陸續起身,各個都是凶神惡煞,足有十數人之多,現在正在一步一步靠近沈初姒主仆二人。

    梨釉看了一眼這些人,心中有點兒後悔。

    自己剛剛出手太快,並沒有注意到扈永福還有著這些同夥。

    雖然這些人並不足為懼,但是若是在這裏動手,她必然是兼顧不了沈初姒 ,若是殿下因此受了什麽傷,那可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她抿了抿唇,低聲同沈初姒道:“殿下……等會兒若是有什麽變故,你先護著自己。”

    扈永福護著自己斷掉的那隻手臂,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沈初姒,“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娘們,今日我就讓你們好好吃吃苦頭!”

    他冷笑一聲,“給我打,打到半死了給我拖進府中。”

    “別打到臉,免得到時候掃了興致——”

    雲來賭坊尋常其實也有人鬧事,但是大多都是在晚上,所以白日裏看管的人手並不多。

    這群人也來勢洶洶,現在賭坊內的人手未必抵擋得住。

    剛剛的那位役人一直在看著周邊情況,卻也實在沒想到變故發生得這麽快,他一時沒有辦法去請示,更何況,現在是世子爺歇息的時候。

    驚擾了世子爺的休息,惹了那位爺的晦氣,當真是想都不敢想。

    役人心中焦急,隻得喊道:“雲來賭坊內不得打鬧,若有懲惡鬥毆者……”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一聲尖銳的聲響之中,場麵一度混雜,場中其他人作壁上觀,有看好戲的,也有雖然有心幫忙,但是不敢惹上扈永福的。

    “還真是熱鬧。”

    在這種時候,有一道帶著一點兒笑意的聲音從上傳來。

    沈初姒似有所覺的抬頭,隻看到晦暗的室內,有人不急不緩地從賭場內的階梯之中走下來,他身穿絳紅色的錦袍,頭發束起,也就是在此時,正巧對上了沈初姒的視線。

    謝容玨的目光隻是匆匆劃過一刹,未曾停留,手指略微摩挲了一下指間的骰子。

    好像什麽時候見到這位九公主殿下的時候,她的瞳仁都是一樣,像是黑珀,又映著燈火。

    周遭都是嘈雜的聲響,一道勁風從沈初姒的耳邊掠過,然後隻看到一道殘影飛向朝著她過來的人。

    那枚骰子瞬間貫穿了那人揮舞著短刃的手腕,血霧濺到了旁邊的地麵上,一股甜腥味在周遭蔓延開來。

    原本還在這裏囂張跋扈的人瞬間氣焰全消,扈永福瞬間就知道了現在這個臉上帶著笑意的人是誰,出現在雲來賭場的二樓,身穿絳紅色錦袍——

    必然就是那位鎮國公府的世子爺。

    骰子居然能在瞬間就貫穿手腕……

    謝容玨輕聲嘖了一下,笑著看著此處的嘈雜。

    “我倒是當真很好奇,”他手指點在旁邊的木質欄杆上,“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在這裏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