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灼謹      更新:2022-09-02 22:20      字數:8319
  第74章

    薑淺是自然醒的。

    夏末的日光順著窗簾未閉合的縫隙溜進了屋內,細長的光影於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一道痕跡。原本的昏暗的臥室隨著光照逐漸變得敞亮,在經過了極其疲憊的一夜之後,薑淺難得醒來的比鬧鍾還要早。

    窩在被窩裏的女人緩緩睜開形容的睡眼,腦袋昏昏沉沉,感覺自己一整個晚上都沒能睡好。

    她僵著身子艱難地將脖子扭到左邊,發現時奕州似乎還保持著睡前的姿勢。而男人線條好看耳朵胳膊正橫在自己腰上,將她整個上半身都壓得嚴嚴實實。

    薑淺試著抬了抬胳膊,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覺讓她的嘴都抿成了一道縫。

    剛睡醒時稍顯朦朧的記憶在刹那間回溯,連帶著感官也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身旁躺著的罪魁禍首簡直就是個人形自走大火爐,又占地方又黏人,她一晚上幾乎完全是在逃跑,被撈回來,逃跑,再度被撈回來之間來回反轉。

    ——問題是時奕州這個家夥,怎麽看也不像是睡覺要抱東西的類型吧。

    薑淺不懂,薑淺隻覺得渾身都疼。

    她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鍾,早上六點三十分,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

    反應過來的打工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整個人都變得蔫巴巴的。

    薑·今天星期六·但是簽了合同有戲份就無休·討厭上班但是喜愛工資·淺歎了口氣,用盡全部的毅力才將上半身從舒適的床麵上抽離開來。

    她一邊將橫在自己腰上的手緩緩挪開,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時奕州——男人似乎還在睡夢裏,隻不過那過分輕的手臂卻暴露了他比自己還要早醒的事實。

    渾身乏力的薑淺沒想到要逗他,就隨便地問了一句:“醒啦?”

    可光是沒有聽到回應也就算了,時奕州那被自己抬著的胳膊竟突然變得重了起來,讓沒使多少勁的薑淺一個脫手,看著他的胳膊垂落在了綿軟的被子上。

    “……”噫。

    裝睡PLAY也不能白天玩吧。

    薑淺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又覺得自己不能用充滿了黃色廢料的腦袋,去揣測純情小學生的想法。

    她故意將拳頭放在嘴前無聲地清了清嗓子,等到微紅的臉頰褪去,將睡衣領子扣子扣好後才壞心眼地故意將臉湊到了時奕州的臉前。

    薑淺的動作緩慢而又刻意,就是想要鬧出點動靜。

    直到她越靠越近,連發絲都垂落在男人耳邊的時候,對方的睫毛終於不自然地微微顫抖了兩下。

    也太明顯了吧,時,大,可,愛,

    薑淺的微笑快要收不住了。她又湊近了一些,壓低嗓音一字一句地問:“你醒了嗎?”

    身旁的男人沒有出聲,像是童話故事中陷入昏迷的睡美人似的,隻剩下一陣平緩的呼吸回蕩在靜悄悄的房間裏。

    “奇怪…”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薑淺有些疑惑地坐直了腰,糾結了一下後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先不管他了,今天畢竟還有工作要忙啊~

    她打了個哈欠,想著先回側臥洗漱一下,收拾收拾還能做頓早飯之類的,可薑淺的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腳都還沒踩上地麵的時候就倏地被一雙大手圈住了腰。

    冷不丁被束縛住的女人打了個激靈,她當即扭過頭去看,赤著上身的男人此時正將頭埋在被子裏,隻剩下兩條胳膊死死抱住她不願意鬆開。

    他的肩頭上布滿紅痕與咬痕,看上去靡靡而又放縱,讓薑淺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要上班了。”

    “我送你。”時奕州的聲音悶悶的,卻沒有動作。

    腰上傳來的力道讓兩人陷入了一陣僵持,薑淺幾乎是瞬間就默許了他的撒嬌行為。

    她抬起了手,像是順毛似摸了摸時奕州的腦袋,還幫他將有些翹起的呆毛壓了下去。

    “不要賴床。”

    薑淺手上的動作溫柔而又小心,語氣裏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輕柔。

    埋在被子裏的時奕州嗚啦啦說了些什麽,等到得到了足夠安撫後才扭過了脖子,露出了一隻清亮而又好看的眼眸。

    他抬眼看著薑淺身上穿著的他的睡衣上衣,突然想起昨晚的小熊睡衣已經在客廳地上滾了兩個圈的事情。

    她算是渾身都沾滿自己的味道了吧。

    很滿意。

    時奕州將腦門在薑淺的大腿外側蹭了蹭,滿足的一笑,接著從床上跐溜一下躥了下來。

    原本俯視的人突然變得需要仰視,薑淺正疑惑著他要幹什麽的時候,就冷不丁地被從正麵抱了起來。

    預料之外的懸空讓她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摟住了時奕州的肩膀,雙腿也趕緊纏在了他身上。

    那仿佛樹袋熊似的動作讓時奕州笑出了聲,當然也讓薑淺氣急敗壞地鼓起了臉。

    “你幹什麽!嚇死我了!”她嚷嚷著,又怕自己一個不穩掉了下來,上半身還隻能使勁兒向前貼。

    時奕州不假思索:“對不起,不好意思。”

    “……”薑淺瞪大了眼睛,“你的道歉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聽到她抱怨的男人哦了一聲,然後壞心思的使勁兒將她向上顛了一下。

    “啊!”

    因為二度失重而嚇了一跳的薑淺嗷地開始了掙紮,她使勁兒向後仰去,想順勢倒在身後的床上時,居然還被時奕州騰出的手拍了一下屁股。

    啪的一聲,薑淺磕巴的開始說不出話了。

    “你、你幹什麽!這可是大清早。”

    “我知道。”時奕州用頭頂頂了頂她的下巴,“帶你去洗漱。”

    男人說完後邁開了步子,他光著腳走在地上,還將虛掩的衛生間內給踢開了。

    燈光亮起,原本整潔的空間在一夜之後變得難以形容的雜亂,像是被人洗劫過一樣,洗漱台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連擺放淋浴間在台子上的沐浴用品也東倒西歪。

    薑淺的視線隻掃了一眼就收了回來,尷尬地望向不知名的一點。

    她耳邊傳來時奕州悶悶的哼笑聲,又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中被放在了洗漱台幹淨的另一邊。

    身前的溫度抽離,冰涼的觸感讓薑淺微微有些不適應的向後仰了仰,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是雅觀。

    也幸好時奕州的睡衣足夠長,將該遮的地方都遮了個嚴嚴實實,薑淺趕緊合住了雙腿,在時奕州的注視下踢上了他的肩膀。

    男人一個踉蹌,猛地抓住了她的腳踝,正準備湊到嘴邊親一下的時候,卻察覺到了薑淺猛地向後縮的動作。

    他瞬間停手,抬頭,顯得有些不解。

    “為什麽躲。”

    薑淺眼尾彎彎,雙手撐在了身後,“你確定要親?我先聲明啊,我是不介意的,但是昨天洗完澡後的…嗯,總之你自己用濕巾擦的應該沒問題吧。”

    “我想應該是可以的,嗯,我不嫌棄。”

    她話裏話外都是一副隨你便的意思,可聽到這話的時奕州果然遲疑了一下。男人似乎腦海裏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東西,然後很快進入了坦然模式。

    “你都不嫌棄,我也不嫌棄。”

    時奕州同樣甩了個暗語,然後說著毫不猶豫了親上了薑淺的腳踝,還發出了啵的響聲。

    “……”啊啊啊啊。

    遇到變態了。

    薑淺紅著臉瞪了他好幾眼,現在是連踢他也不敢了。

    看著麵前這個從未像如今這樣貼近的人,時奕州總覺得這一幕有些太不真實。

    她的表情靈動而又觸手可及,不再像是清亮夜晚投在水中的月亮倒影,一丁點的晃動都會讓它顫抖好久。

    他將薑淺的腿輕輕放了下去,嘴邊的笑容卻勾了起來。

    雖然在外人眼中想來有點誇張的嫌疑,可他就是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大概就是初戀照進現實,第一眼就不一樣的那個人居然和自己印在了同一張結婚證上。

    雖然中間經過了…可能是一些他沒有辦法理解的事情,可在時奕州看來,結果總是好的。

    是好的吧。

    他不禁望向鏡子裏的自己,渾身上下充斥著令人心跳加速的淡淡的痕跡,而薑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連半點紅痕都沒有,仿佛是白玉一般幹淨。

    ——是太好了才對。

    不過還是有點微妙,就像自己在微博上說的吃軟飯、包養之類的事情完美地照進了現實,他現在的樣子活像是個費盡心機博取寵愛,然後終於上位成功的什麽妃子之類的。

    不過無論怎麽樣都好。

    時奕州低頭,將眼睛裏溫柔而又滿足的光芒藏下,他飛快地將擠好了牙膏的新牙刷遞給了薑淺。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女人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因為略顯豪邁的側身動作,露出了她腿內側的密密麻麻地被親吻過的痕跡。

    時奕州的指尖不自覺上前去拂過紅痕,讓薑淺使勁兒地給拍開了。

    他頂著她疑惑的目光抬頭,“怎麽這麽紅?”

    “你也好意思問?”薑淺瞪大眼睛,刷牙的時候有些口齒不清。

    也不知道是誰像小狗一樣逮著就親!還很貼心地說什麽哎呀老婆你還要工作,隻要是看不見的地方就沒關係了吧之類的…

    變態!大變態!

    也許是薑淺的眼神實質性地傳達出了她的控訴,時奕州想也不想,直截了當地大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將頭使勁兒頂在了她的脖頸,一動不動的樣子仿佛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

    “我錯了。”

    “早飯已經做好了。”

    “?!”薑淺的注意力瞬間被轉到了一邊兒去。

    “你什麽時候做的?”她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先起床的難道不是自己嗎!

    時奕州乖巧,“就早上。”

    也就是比她早行了這麽半個小時,然後簡單地做了兩道菜和粥,順便又打了徐子一之前發給她說薑淺用來美容養顏的水果汁,再把昨天她亂丟的衣服扔在了洗衣機裏而已。

    “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別的了。”

    “……”薑淺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還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這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好不好。

    田螺姑娘四個大字瞬間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時奕州想了想,“不是很困。”

    “…不能這麽任性。”薑淺立刻將時奕州推了起來,好好漱了漱口,開始了嚴肅的小葵花老婆課堂。

    她暫時還沒有做好升官發財死老公,繼承億萬財產然後無所事事過完下半生的準備。

    “足夠的睡眠對人體是很重要的,如果睡不夠的話一整天都不會有精神,而且還會容易生病,怎麽說呢,睡不夠還會容易猝死,容易長痘痘,容易…”

    薑淺洋洋灑灑說了一條一條又一條,還舉了好幾個例子,直到時奕州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以後才停了下來。

    …看我幹什麽?她咳嗽了一下,“你知道了嗎。”

    “嗯,我以後盡量少熬夜。”

    “那就好。”還算聽話嘛。

    她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正要從台子躥上下來的時候,卻突然被上前一步的男人箍在了原地。

    薑淺瞬間動彈不得。

    時奕州看了一眼表,“還洗澡嗎?”

    “…誰家正常人一天洗三四次澡啊。”薑淺抗議,覺得自己的皮都快要搓掉了。

    “可以再洗一次。”

    她一愣。

    時奕州一笑,“又不是掏不起水錢。”

    他說完後將薑淺攔腰抱起,在她的驚呼聲中橫跨過稍顯雜亂的地麵,邁進了浴室的大門。

    “時奕州!”

    “昨天偷看的時候可能沒看清楚,你可以再看一遍了。”

    “…我沒偷看!”

    “嗯…對不起,你沒偷看。”

    “——時奕州!”

    “……”

    ……

    等到匆忙的早晨過去,吃了一頓專屬愛心早餐以後,已經將近九點了。

    薑淺急匆匆換上了昨天送來的新衣服,然後在特約司機時奕州的幫助下,一同驅車前往《未戎》在B市的拍攝現場。

    萬分感謝李特助——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在夏天選擇購買長褲,但也是托他的福,那些不該被人看見的痕跡被完美藏在了衣料下邊。

    可薑淺還是絮絮叨叨了好一陣。

    但實際上也沒多久。

    在突然瞥見時奕州那連襯衣領子都有些遮不住的紅痕時,她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陷入卡殼,詭異的沉默了兩秒多鍾。

    …嗯…有兩個草莓有點高啊。

    不過自己好像有隨身帶補妝的東西來著——薑淺翻了翻小包,果然在最底下找到了一盒未拆封的遮瑕膏。

    她晃晃手裏的東西,“你要不要遮一下,色號應該勉強合適。”

    駕駛座上的男人疑問,“遮什麽?”

    薑淺噎了一下,“草莓。”

    時奕州哦了一聲,然後搖頭,“不用了。”

    …這麽堅決?是不想用化妝品?覺得奇怪?但這麽明顯的痕跡被人看到會不太好吧。

    薑淺被他的反應給迷惑了一下,摸不準的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一會兒送我到門口,就不下車了?”

    她話音一落,就感覺車子的速度緩緩降了下來,然後停在了路邊。

    時奕州側頭望向薑淺,當事人被他這個眼神盯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原本想問他在看什麽,又可轉念一想,覺得如果時奕州不說話,那她也不說。

    兩人就這樣盯著對方看了半天,過了一會兒,還是時奕州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嫌棄我?”

    “……”嗯……嗯?嫌棄?什麽嫌棄?嫌棄誰?

    這句話是字麵意思?因為遮草莓所以衍生出來的嫌棄?

    聽到這兒的薑淺一下子沒忍住偏了下頭,又很快挺直了腰板,“怎麽會,我這是為你的形象考慮。”

    “況且這也是我不小心才弄到的嘛。”

    黑燈瞎火對位置的預估產生錯誤判斷也是可以理解。

    “所以要遮嗎?”她又問。

    時奕州慢悠悠地搖頭,“沒關係,用衣服擋住就好了。”現在這麽明顯,完全是因為他在出門前特意少扣了一顆扣子,還專門往下拽了拽領子。

    反正就是想給薑淺看看,別人的話想都不要想,不如去做白日夢。

    時奕州邊說邊將襯衣領扯回了原本的高度,果然將痕跡隱藏了下去。

    看著薑淺有些驚訝的哦了一聲,他瞬間失了笑,“而且你不是說了要養我嗎,現在我隻能跟著你了。”

    那一疊銀行卡他可是自願上交的,連密碼都是提前改好了的。

    薑淺被他一句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想明白這人居然想用這種方式正大光明湊到自己身邊。

    她歎了口氣,“那我給你發點零花錢吧,出門在外沒點錢也不方便,不過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幫你省錢的,給我的我就猛花咯。”

    “嗯,應該的。”

    時奕州乖巧地點頭應下。

    薑淺邊說邊在包裏掏了半天,仿佛是玩撲克牌似的將所有的銀行卡都整合好卡在了手裏,最後她挑了半天,將那張自己幾乎不怎麽用的黑卡遞給了時奕州。

    “喏。”

    時奕州看著卡。

    薑淺看著時奕州。

    “謝謝薑總。”時奕州點點頭,將卡收了起來。

    ——這可是老婆給他的零花錢,這就是他被在乎的象征,所以換個理解的話,現在他們已經完全步入正常愛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了。

    這很好,這真的很好。

    時奕州高興地將銀行卡收到了自己的內兜,可正當他忙著竊喜的時候,突然聽到薑淺有些生硬的語氣。

    “…你不高興嗎?”

    按捺住喜悅的時奕州瞬間抬頭,“怎麽會。”

    “那你這個一副:我說了給你錢,但是給你的是你給我的信用卡,後麵還要你自己還錢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時·因為平時臉上表情不多·不知道自己竊喜的時候看上去有多詭異·奕州:“沒有,我很喜歡。”

    “謝謝…謝謝老婆。”

    他目光誠懇,語氣還有些平日裏沒有的急切。

    一句老婆讓原本眨巴著眼睛盯著他的薑淺當即扭捏的回過了頭。

    “總之你先湊合花吧,禮物…”

    “等過段時間…我會買戒指給你的。”

    薑淺的聲音小得像是蝦米,稍不注意就會被漏掉,可時奕州豎起的耳朵像是見到了罐頭的小狗似動了動,眼睛也噌地一下亮了起來,仿佛是天上掉了餡餅似的呆了一下

    “真的嗎。”他突然覺得嗓子有點幹。

    這副異常興奮的神情讓薑淺渾身都不太自在,但還是沒有用岔開的話題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她小聲重複了一遍,“真的。”

    車內靜悄悄的,隻有冷氣從空調裏鑽出來的呼籲響聲。低著頭的薑淺重新抬起腦袋,發現麵前男人的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然後她放縱著任由時奕州牽起她的手,然後在無名指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的女人緩緩收回手,像是小學生似的腰板挺得直直。

    “刷你的卡。”她說。

    “好,我愛你。”

    “…我要給我超大的鴿子蛋。”

    “嗯,我愛你。”

    “…別胡言亂語了,快、快開車啦!”

    “好,最愛你。”

    ……

    時奕州似乎有一種名為絕對不會耽誤正事的超能力,在薑淺想著這次絕對會遲到的時候,車子居然還是在約定的時間內到達了拍攝現場。

    不過整個劇組似乎都默認了她在今天不會出現,連身為一把手的胡導也做好了她缺勤的準備,甚至還有了想給她放兩天假的私心。可沒想到在昨天造成了微博癱瘓的女二號還是兢兢業業地出現在了片場。

    至於薑淺本人,從剛刷卡進入片場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種強壓著的激動氛圍。

    無數雙道若隱若現的視線朝這個方向撇來,當然是先盯著自己,然後再十分自然地過渡到時奕州的那邊。

    ——身穿西裝的男人拎著個粉色的托特包,裏麵塞滿了薑淺必要的東西。而斜斜插在那兒的小黃鴨保溫杯嬌俏地露出腦袋,讓他在外人的眼中充斥著滿滿的違和感。

    “臥槽我感覺我瞎了。”

    “光看網上的時候還沒覺得,但是同框時候未免也太配了吧…”

    “這麽一看似乎這個比那個好一些…”

    “噓——”

    一路上那細碎的討論聲就像是夜間喋喋不休的蚊子,聲音不大卻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下來。

    薑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受歡迎過,估計現在的她比掉在地上的一百元大鈔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不過還好——

    短發女人一眼就望見了坐人群外的胡智,兩個人的目光倏地對上,胖乎乎的男人抬抬手,將最後一口肉包子給咽了下去。

    “哎呀,小薑來啦。”起碼導演那邊對她的態度還是和往常沒有多大差別。

    薑淺回了個笑臉過去,還微微傾了傾上身。

    “胡導早上好。”

    “早早早,這小年輕,還挺有精神。”胖導演喝了口水,把圍在周圍的助理給支到了一邊兒。

    他笑著等兩人走近,先是和薑淺簡單了嘮了兩句,最後才上上下下把時奕州打量了個遍。

    “這個就是你那個男朋友?”說實話,感覺像是,但又覺得有點違和。

    胡智越看越覺得這人和他老婆嘴裏那個除了工作以外八句話憋不出一個屁、幾乎不參加應酬、說一不二經常冷鏈,堪比言情劇霸道總裁的時悅集團負責人時奕州差得有點遠。

    眼前這人…以他前言情小說寫手的經驗來看,和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沒什麽差別。

    “嗯,這位是時奕州,這位的就是我目前在拍的戲的導演,胡導。”

    看著胡智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薑淺淺笑著側開了半個身位,充當了介紹人的角色。

    盡管那視線有些過於耐人尋味,可時奕州也沒感覺到被冒犯,反而是順勢將空出去的手和薑淺這位領導握了一下。

    “您好。”

    商業頂端人物主動握手,胡智突然覺得自己回家能跟老婆吹半天,也許連月底的零花錢都能翻上這麽一些。

    胖導演臉上的肉都抖了抖,樂嗬嗬的,“我是不是以後可以改叫你薑姐了。”

    “…我覺得不合適!”

    薑淺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她那稱得上是教科書式渾身上下寫滿拒絕的答案讓胡智哈哈哈地笑了兩聲,越看越覺得這個年輕演員機靈得不行。

    “那咱們收拾收拾開工吧,快收尾了,今天的事兒還多著呢…哦對了。”他說到這兒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你那個小助理一大早就過來了,應該在收拾你的道具,直接到房車哪兒找她就行。”

    “叫什麽,對小琪。”胡智朝遠處抬了抬下巴,“你換好衣服直接化妝就行。”

    “嗯,好。”

    既然來了就沒有放假的道理,胖導演簡單地和薑淺說了說今天的戲份內容,然後就將她朝著房車的地方趕了過去。

    薑·已經切換到打工人模式·淺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耐煩,帶著時·丫鬟·奕州順著導演指著的方向走到了她專用房車跟前。

    女主演們用的化妝車剛好就停在隔壁,薑淺還沒上去,張小琪就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了腦袋。

    突然看到老板的女孩眼中先是劃過一抹驚喜,然後在注意到時奕州的同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淺淺姐!周、、啊不對,時、總?”因為糾結著稱呼,她連話都不會說不利索,整個人看上去都有點傻乎乎的。

    這副誇張的反應讓薑淺忍俊不禁,她擺擺右手,喊著張小琪的名字,前後親眼見著對方緊繃著身體,同手同腳地躥到了自己跟前。

    瞧把孩子嚇成什麽樣了!

    薑淺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時奕州,男人像是沒完全看見小助理的局促,語氣卻比平日說話溫和了不少。

    “不好意思,之前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名。”

    他緩緩說道,可張小琪卻愈發緊張,忐忑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見到兩人之前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啊原來戀愛還可以這麽談,情侶之間還可以玩得這麽花,可現在,她想的都是這霸總居然這麽有禮貌,這麽好說話。

    難道不應該板著臉冷哼,或者是當她是空氣人,完全不和自己說話嗎!

    要不然就是對自己愛答不理,一副瞧不上她的樣子,然後用命令式的口氣警告她好好工作之類的嗎!

    年輕的姑娘腦門上冒了無數個問號,磕磕巴巴地組織著語言,“沒有的時總,我會照顧好淺淺姐的,請您放心吧。”

    “謝謝。”

    得到了滿意答複的時奕州笑了笑,一句謝謝成功地讓張小琪腦門上的問號又多了兩個。

    兩人頗顯尷尬的對話終於結束,雖然沒指望這兩個人能嘻嘻哈哈的你好我好,但讓自己人之間相互認識,相互通個氣也是必要的選擇。

    薑淺看著因為時奕州在場而整個人陷入高度緊張狀態的張小琪,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還是趕緊工作吧。

    她朝著身側伸手,“好了,把包給我吧。”

    時奕州:“……?”

    薑淺一手叉腰,“怎麽,你還想跟我進去?”

    “嗯。”

    …過分坦誠了吧。

    不過…“想得美。”

    薑淺咂咂嘴,伸手將他手裏的包給拽了回來,把裏麵不屬於自己的工作筆記本電腦還給了他。

    “試衣間禁地男子勿入,去一邊休息吧,能讓你進劇組都是刷臉了哦。”

    “小~時~助~理~”

    她拖長語調,像是老板一樣拍了拍時奕州的肩頭,然後在對方無助的眼神中走進了換衣間。

    隻剩下有些蕭索的男人站在原地,默默的回了句好的,以及一句輕飄飄而又帶著笑意的“薑總”,逐漸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