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灼謹      更新:2022-09-02 22:20      字數:7969
  第62章

    自己下廚給老婆做的第一頓飯被某個垃圾人給毀掉了——一想到這兒,時奕州就恨不得跑到傳聲樓下,雇上十幾個大爺大媽衝著寧晟言的海報狂吐口水。

    他差點要按捺不住真的行動起來,可一想起渣滓本人不在A市,沒辦法親眼看見到那一幕,憋了半肚子火的男人冷哼了好幾聲,決定再寬限他個十天半個月。

    但十天半個月夠嗎?時奕州想了一下,要不還是等到《未戎》播放結束吧。

    自家老婆的新劇還需要他那張#並不是很拿得出手的臉#來打打數據,總不能她主演的第一部劇還沒出爐,劇組就以男主角‘黑料纏身、下場慘淡、破產毀容’而收場吧。

    但也不是不可以。

    時悅都能買下二十個傳聲,還搞不定一個小小的影帝了?

    時奕州正在進行頭腦風暴,隱隱有著黑化的趨勢;私人飛機上,薑淺看見坐在對麵的男人時不時冷笑兩聲,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膊。

    “你沒事吧。”而且冷笑就冷笑,看著她做什麽。

    聽到聲音的時奕州瞬間回神,“沒事,你怎麽了?是冷了嗎。”還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說完就要去拿毯子。

    不等薑淺拒絕,薄薄的毯子就被體貼的蓋在了她的身上。

    不僅如此,連毯子的兩個角都被仔仔細細塞到了她的脖頸處,一點兒空調的涼風都漏不進來了。

    薑淺:“……”

    “還冷嗎?”

    冷,真是冷死我了。

    她瞪了下眼睛,“你沒事兒就吃點溜溜梅吧。”

    薑淺說完後就將額頭上的眼罩拉了下來,準備小憩一陣,坐在對麵的時奕州見她沉寂下去,心跳反而更加快了。

    沒錯,他確實有點躁動,而且是很難分清緣由的那種。

    男人想了想,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和薑淺單獨去到某個地方了,按理來說,自己不應該表現得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現在簡直比時星祁還要時星祁。

    私人飛機他坐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今天就是覺得不一樣,看哪兒都新鮮。

    看著薑淺已經歪過去的腦袋,時奕州坐在椅子上前後晃了半天,最後還是小心解開了安全帶,悄咪咪坐到了她跟前去。

    就在他剛落座的下一秒:

    “你幹嘛。”耳邊突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時奕州的心漏跳了半拍,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過了頭。

    “遮光板沒拉下來。”他說著手將板子關閉,兩人所坐的位置附近接著暗了下去。

    薑淺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在這種平靜而又純潔的眼神下,原本沒想幹什麽的時奕州都突然升起了一種罪惡的念頭。

    等等,他單純地想和薑淺坐在一起沒錯吧,應該是這樣的吧。

    剛才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他應該腦袋裏什麽廢料也沒有吧?沒有偷親她的想法,沒有想等她睡著的時候輕輕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後再掏出手機拍張照片設成屏保,或者是將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裏,好好把玩一下。

    應該沒有吧。

    時奕州越想越心虛,在薑淺的注目禮下虛弱地笑了一下。

    而薑淺,一個冷不丁地,被他高高揚起的嘴角給閃到了眼睛。

    無論是從別人嘴裏聽說、或者是剛認識時候的親眼所見,時奕州都很是一張得罪不起的僵屍臉。

    他很少笑,更別說是這麽明顯地勾起嘴角。

    薑淺稍微將安全帶鬆了一些,整個人都轉了個方向,麵對著身側的男人

    “再笑一個。”她說著,端起手邊的橙汁喝了起來,二郎腿翹得老高。

    兩人在剛上了飛機後就換回了自己平日裏最舒服的裝扮,時奕州:不穿三件套會死星人,最少也是單穿個襯衣,再搭配個西褲皮鞋;至於薑淺,她實在怕熱,也換上了又休閑又清爽的運動大短褲。

    腳上踩著一雙愛馬仕的白色小拖鞋,女人光滑而有白皙的小腿不停晃悠,一上一下,讓時奕州的餘光沒辦法不注意到它。

    看到他久久沒有回應,薑淺的指尖點點自己的臉頰,歪了歪腦袋。

    她的腿越晃幅度越大,還在不經意間距離男人的大腿越來越近。

    空氣當中是淡淡的橙香味,原本清爽的味道不知為何變得黏稠了起來,18度的空調仿佛失去了動力,讓整個機艙裏變得更加燥熱。

    眼看著女人的腿再度抬起來,時奕州也不知知道怎麽回事,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腕。

    嫩滑的手感傳來,不僅薑淺愣住了,時奕州也愣住了。

    ——現在說我不是故意的會不會有點晚。

    他盯著薑淺,薑淺盯著他。

    時奕州的臉色正在逐漸泛紅,薑淺覺得自己被攥住的皮膚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還癢了起來。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小腿卻莫名跟著力道向下,壓在了對方的下肢上。

    而就在落下的一瞬間,時奕州不知為何突然微微顫抖了一下。

    薑淺愣住,視線低了低,緊接著像一隻炸了毛的貓,蹭地收回小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穿條褲子吧你!”她的臉紅得像是打了幾十層腮紅,一把將毯子扔在了男人的腿上。

    時奕州頓時慌了,“你聽我解釋。”但始終沒敢站起來。

    薑淺見狀臉更紅,什麽也聽不進去了,連拖鞋都不要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休息間裏。

    “啪嗒。”門又鎖上了。

    時奕州:“……”救命。

    他眼巴巴地望著薑淺離開的方向,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犯了解釋都沒辦法解釋的大錯,明明前二十六年都扛著過去了,怎麽現在一點定力都沒有呢。

    時·難受·奕州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準備起來去衝個澡,但是他才剛站起來後發現了——嗯,浴室就在自家老婆進去的那個主休息間裏。

    “……”操。

    至於另一個主人公本人,她看著麵前的洗手池,一連在臉上撩了十幾把清水。

    薑淺:幸好我定力強啊。

    ……

    飛機即將降落,窗外的金黃和地麵上亮起的燈光相互交纏,最終融為一體,看著越來越近的跑道,時奕州的頭腦風暴終於在落地的瞬間停了下來。

    他原本想的是先帶薑淺去找一家不錯的餐廳。

    主要是吃點東西墊墊胃口,其次是說說貼心話、順帶展示一下自己的財力,然而就在他委婉地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被薑淺十分不委婉地給拒絕了。

    ——又是露營又是野餐又是看星星的,她要將胃口留給燒烤,並不想在板凳上一坐就是三個小時,吃上一頓能急死急性子的法式大餐。

    家庭弟位在這兒,時奕州的頭點得飛快。

    至於兩個人走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F市的天空和B市看上去大為不同,沒了厚厚散不去的烏雲,天青萬裏,偌大的圓盤高懸於天空之上。

    機場坐落在空曠的山林附近,冷清的月光如水一般灑向人間,或明或暗的星點鑲嵌在黑絨一般的夜幕上,這是久居都市的人難得一見的絕美夜景。

    薑淺抬起頭,突然覺得這陣子積壓在心底的陰霾,都被緩緩拂過夏日微風帶走了不少。

    她和時奕州並排走過透明的長廊,直到看到頂樓停車場上已經備好的黑色保姆車。

    烤架、折疊桌椅、露營專用的地墊,便攜冰箱裏的肥宅快樂水,以及一大堆新鮮的食材與瓜果,被滿滿當當塞了一整個後備廂。

    薑淺被這陣仗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她坐進副駕駛,任由男人替自己拉好安全帶。

    “都是剛準備的?”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旁邊,檢查好卡口的時奕州挺起胸膛,“嗯”了一聲。

    薑淺:“……”

    怎麽看上去像是得了小紅花的幼兒園小朋友似的。

    可話說回來了,怪不得他剛上飛機就打開電腦急匆匆地發著消息,她原本以為時奕州是有重要的工作還沒辦完,正在加班加點,接過居然是讓人去準備晚上要用到的東西了嗎。

    話說他的工作狂人設,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歪道姥姥家去了啊?

    女人看著時奕州繞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係安全帶、點火,接著緩緩發動車子,順著車位開了出去——

    她的視線並不隱蔽,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甚至還有些過分直白了,可時奕州明明已經察覺到了她的注目禮,卻始終沒有側過腦袋,依舊在那兒自顧自地勾著嘴角。

    “……”會不會太騷包了啊時小學生。

    竊喜的話也要稍微收著點,不要一直用餘光關注著我這邊了啊!

    薑淺被他的小動作逗得說不出話,但又不想打擾他開車,幹脆將懷裏的抱枕往上摟了摟,搖下車窗,轉而看起了外麵的風景。

    隨著汽車進入林中,帶著陣陣涼意的夏風鑽進了車窗,掃去了一身燥熱;樹在路燈的照射下拉出一道道影子,周圍隻能聽到幾聲蟬鳴和蛙叫,靜謐的仿佛世界上隻有他們兩人。

    他們要去的地方距離機場並不遠,卻要爬到整個山的最頂尖,鄉間的路並不好走,一路上彎彎繞繞,半山腰住了人的地方還好,水泥路修得結實,可到了後麵,原始的土路就變得有些顛簸了起來。

    薑淺被顛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再沒心情看風景,索性閉上了眼睛掐著虎口,等到她的早飯都要因為晃蕩而吐出來的時候,車子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平緩的空地上,兩頂米色的帳篷斜對著支起,而在據點中間,紅白相間的方格餐布上擺好了一小束插花

    “到了。”

    時奕州的聲音在薑淺的耳邊響起,她緩緩睜開眼睛。

    高高立起來的射燈、帳篷外掛的捕夢網的小彩旗、地上的零食,以及支好的投影幕布——夏日的微風緩緩帶動薑淺垂在耳邊的碎發,天空當中一絲雲都沒有,璀璨的星空就這樣暴露在她的眼裏。

    薑淺突然覺得心裏輕鬆不少,她將口罩摘下扔到了後排座椅上,拉開車門巡視了一周,然後:“啊啊啊啊啊啊——”

    對著空曠的夜空喊了好久好久,久到破了音後才收了嗓子。

    同一時間,正在後備廂裏搬著東西的時奕州被嚇了一跳,提著礦泉水的手一滑,咚的一下砸在了腳麵上。

    “……”臉都紫了。

    “怎麽了?”不遠處,聽到動靜的薑淺疑惑地回了頭問了一句。

    男人盡力勾了下嘴角,“…沒事。”

    他有事,他疼,但是他不說。

    今天是展現自己男友力的時候,絕對不能出任何岔子。

    時奕州在薑淺看不見的地方咬了好一陣的牙後才緩了過來,接著裝作雲淡風輕地顛了顛手裏的東西,將後備廂裏能用的到的物件一個個地都搬到了餐布上。

    等到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他又將未成形的便攜烤爐收拾了出來。

    就像提前在山上準備好的東西一樣,按理來說這個也可以提前備好,但本著讓老婆看看自己動手水平的想法,時奕州專門把安裝烤爐當成了一個保留環節。

    男人戴著手套開始拚裝,看著他忙碌的樣子,薑淺一屁股坐在了餐布上。

    她一邊喝水充饑,一邊靜靜等待著烤爐完工。

    等著等著。

    直到她的肚子叫到第五聲的時候,時奕州仍在那兒倒置著最上麵的鐵片。

    薑淺的眼皮狠狠跳了下。

    “你行不行?”

    時奕州抬頭“…我很行。”他目光堅定又自信,但動作怎麽看怎麽蹩腳。

    薑淺:“…別嘴硬了,交給我來吧。”

    她不給時奕州機會,大步走過去接過了攤子。

    ——再等下去就真的可以直接吃早飯了。

    於是,烤架在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主要是薑淺的努力、時奕州的注目禮下搭建成功。

    “這不就好了?”

    “嗯。”一旁,時奕州靜靜地點頭。

    怎麽這麽安靜,不會是被打擊到了吧。

    薑淺的心裏咯噔了一下,踮起腳尖拍了拍他柔軟的頭頂,“乖,別難過,我就是餓了。”

    時奕州:“…我挺乖的。”

    “嗯,確實。”

    時·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小嬌妻·奕州:“……”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找回點場子,幹脆替薑淺搬了個凳子過來,支在了距離攤子不遠不近的地方,男人圍裙一圍,食材擺開,主動承擔了烤肉師傅的工作。

    白嫩的千葉豆腐穿過竹簽放在鐵絲網上,在無煙炭的烤製下染上淡黃色;五花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孜然胡椒粉,誘人的香氣惹得人胃口大開。

    薑淺原本已經餓過了頭,可一聞到這個問道,不免又咽了好幾下口水。

    救命,她覺得自己再等下去,能連著鐵網一起給嗦了。

    “還沒好嗎?”她實在是按捺不住了。

    時奕州看她眼睛發著亮光的模樣,輕笑了一下,從一旁抽出餐紙卷住竹簽底端,把出爐的第一支烤串遞給了她。

    薑淺笑嘻嘻地接過,咬了一口。

    然後:“…沒熟。”

    “那你再等等”

    時奕州臉色黑了一瞬,一把從她手裏接過烤串,咻的一下丟進了垃圾桶,等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他手下又飛快地重新烤了一遍,擔心這次還是沒熟,專門等了好久才翻麵。

    然而等豆腐終於被翻過來的時候,黑漆漆的底麵比天空還要黑。

    薑淺:“……”認真的嗎。

    她將幹巴巴的視線移到時奕州臉上。

    對方:“……”

    “…我再試試。”

    古有畫餅充饑,今有聞味下飯,薑淺沉默著從車上拿出了一盒三明治墊,不帶什麽期望的靜靜看向烤肉架的方向。

    不能打擊玻璃心的熱情,能熟就行,能熟就行。

    薑淺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隻要不是太過離譜,一會兒她統統都說好吃,至於臨時烤肉師傅時奕州…他覺得自己在剛接手時悅、在一幹元老的注視下進行第一次公開講話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緊張。

    男人的手心瘋狂冒汗,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烤串,直到顏色看上去毫無問題、戳上去也軟硬適中的時候才又遞給了薑淺。

    這下子總沒問題了吧。

    薑淺接過,看上去不錯;聞了聞,也挺香的,最後她咬了一口:

    “……”

    見她又不說話,時奕州的腰彎下了一些。

    “怎麽樣?”他有些迫切地問道。

    “……挺好吃的。”薑淺咧開嘴笑了一下,然後默默將咬了一口的烤串放在了旁邊餐盤裏。

    時奕州:“……”

    騙人的吧!

    他眼疾手快地就去拿盤子裏的東西,想要驗證答案,但薑淺比他更快,手蹭地一下就虛掩著蓋在了上邊。

    “算了吧。”女人勸道。

    時奕州的鏡片在燈光下反著光,“我就嚐一口。”他其實是可以強搶的,可因為害怕老婆的手被燙到,反而不好使勁。

    “算了吧。”

    然而他得到的仍舊是那三個字,甚至這次勸說的意味比之前更加強烈。

    女人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也變得輕柔,時奕州沒辦法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隻能輕輕點頭答應了下來。

    眼見他放棄了想法,薑淺鬆了一口氣,將蓋在盤子上的手移開,卻沒想到時奕州突然變了卦。

    說時遲那時快,一手抓起烤串,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欸——別!”薑淺急了。

    她剛一說完,就看到時奕州僵在了原地。

    一小口豆腐在他嘴裏,男人臉色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綠,手指顫抖著一個沒握緊,烤串掉在了地上。

    “噗。”

    “早就告訴你別吃了!”鹹死了。

    “……”我不配我不行我怎麽這麽廢物。

    時·天賦點在了做飯、但莫名其妙在烤肉的時候永遠沒辦法判斷調料多少·奕州坐在餐布上,猛喝了一大瓶水。

    夜燈拉長他的影子,一時間,男人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索,最後理所應當地由薑淺薑師傅接過了烤肉的工作。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她就沒少參與院長舉行的聚餐活動,小孩子過家家最喜歡自己動手烤吃的,她烤肉的技術也是在那個時候變得熟練起來的。

    夜色變得更加深沉,天上有兩顆星星不停閃耀;四周逐漸變得安靜下來,兩人沉默著,隻有木炭劈叭的聲音和烤肉的滋滋聲響縈繞在耳邊,遠處知了的叫聲在夜色中都比白天靜了不少。

    等到簡單解決了一頓飯,澆滅烤爐後,薑淺從車內取了個靠墊出來,扔在了巨大的餐布上。

    她拍了拍墊子,直到蓬鬆後才斜倚在了上邊,女人靜靜地看著濃鬱的夜色,餘光中是時奕州的側臉。

    星星,看了,烤肉,吃了,露營——也正在進行中。

    一切都是她想要的樣子,所以現在更應該感到開心自在才是,可就是有顧莫名的情緒,開始不合時宜地在她的心底瘋狂翻湧著。

    身側,時奕州敏銳地察覺到了薑淺得不對勁,原本輕快的心情稍稍沉下來些,將手中投影的遙控器丟在了一邊。

    他不是不記得中午發生的事情,隻是不知道要從哪裏說起來才好。

    男人在夏風中醞釀了好久,直到下一陣微風來臨時,吹動樹梢時才發出了聲音。

    “怎麽了?”他低聲問道。

    簡短的三個字就像是暗黑叢林當中緩緩升起的幽光,讓薑淺突然有了得以宣泄的力氣。

    “我總感覺像是占有了不屬於我的東西。”她的聲音很輕,仿佛隨時會被晚風吹散;她將頭枕在墊子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時奕州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薑淺失憶的事。

    男人雙手握緊撐著在地麵上,抬頭望著天空,掌心中冒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水。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想不清楚,那些東西也應該是你覺得糾結、茫然、痛苦的原因,但是沒關係。”

    “小淺,沒關係,我是不會認錯‘你’的。”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像是一顆石子墜入夜色激起漣漪,無形的漣漪使薑淺緊閉著的眼皮微微顫栗。

    真麽沒關係嗎?

    她總覺得時奕州並不明白,可要是真的不明白,又為什麽要補充最後一句?

    為什麽要著重說那個字,什麽叫作…

    不會認錯你。

    微風襲來,將女人垂下的發絲吹動,輕輕落在了她的鼻前,時奕州回頭看著薑淺,伸手將那惱人的發絲別在了她的耳後,男人目光失神,似乎在透過夜光回憶著什麽。

    第一次見麵,第二次見麵,再到後來拍賣會時她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場景。

    他不了解緣由,但能感覺到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說著說著,他冷不丁頓住了。

    時奕州覺得自己不應該提以前的事,於是緩緩收回了手,重新望向星空。

    “我在聽。”然而下一刻:淡淡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時,他卻什麽也說不出了。

    男人想了很久,久到月色都暗淡了下去。

    “不管以前如何,我很確信我喜歡的人是現在的你。”

    “喜歡是一個很難定義的詞,甚至是難以具象化表達的詞語。”

    他說著說著垂下了頭,不高的聲音裏充滿著情緒,在這安靜的環境裏也顯得格外清晰。

    屋外的燈光充足,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夜晚的風漸漸大了起來,懸掛在帳篷外的彩燈小幅度地打著轉兒,連帶著地麵上的影子也跟著輕顫,好像在相互試探著靠近,卻又克製著不敢融為一體。

    “但是我確實喜歡你。”

    “是願意為了你嚐試所有新鮮事情的喜歡。”

    “也是…願意把我所有的財產都交給你的那種愛你。”

    時奕州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在夜色的掩蓋下,絲絲縷縷的紅攀上了他的臉頰,在遇到薑淺前的二十六年裏,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甚至連長這麽大的第一次表白都是在那天的衣櫃裏。

    此時時刻,在這樣伸手就能觸碰彼此的距離中,他的心髒跳得不受控。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連原本在網上瀏覽的一大堆的表白台詞一句都背不出來,隻好磕磕絆絆地講述自己的心意。

    帳篷外的燈光引來了幾隻飛蛾,圍著光亮打著轉,小心地相互觸碰著,時奕州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了多少,可他的頭從低下後始終沒能抬起來過。

    他不敢去看薑淺的表情,也不敢問她為什麽一言不發,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待審的囚徒,用盡了力氣去闡述,但高高的審判席上的法官卻陷入了沉默,他沒辦法做任何掙紮,隻能在這座親手搭建的法庭裏忐忑地等待最後的判決。

    他從兩個人在咖啡廳裏見麵時開始說起,一字一句地描述著自己的心思,直到最後才壓低聲音。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飛蛾終於撲向了燈,當的一聲輕響,在這樣沉沉的夜中也顯得靜謐了。

    “我隻是…不想離婚。”

    他依舊垂著腦袋,“我不想離婚。”

    囚徒終於說出了他的最後的訴求。

    雖然已經知道了薑淺的想法,可時奕州在說這話時不免還是有些委屈,更別說在絮絮叨叨一大堆後,那位掌握著決定權的法官仍舊保持著最初一言不發的樣子。

    終於,他忍不住了。

    “如果你想離婚,也行,但是、不對,離婚不行。”

    “我——”

    “總之讓我把我們錯過的步驟,認認真真地重新走一遍吧。”

    他鼓足勇氣回過頭,卻發現女人地躺在蓬鬆的枕頭上,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安靜的臉龐上。翹起的睫毛上勾著幾根發絲,似乎已經睡著了。

    時奕州:“……”我是不是白說了。

    他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提起的勁瞬間鬆懈了下來,可看看看著,他的心跳卻不自覺變得更快。

    兩人之間的距離並不太遠,時奕州甚至能看到她臉上細微的絨毛。

    “……”

    男人的喉結不自覺滑動了一下,他靜靜地望著她,整個人卻不自覺越靠越近。

    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即將要貼到薑淺的唇上時——猛地頓住了。

    時奕州的臉上甚至能感受到薑淺呼出的熱氣。

    兩厘米,隻有兩厘米。

    隻要他再低一點就能碰到。

    但是…

    時奕州的眼眸垂了下來,頭卻稍稍抬起了一些,轉而移到了女人光滑結拜的額頭上。

    輕的嚇人的一吻落下,被燈拉長的兩道影子緩緩融合,飛蛾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執著於衝撞,靜靜地落在了燈上。

    然而就在男人因為慌張而起身抽離的時候,隱約間察覺到自己的鼻前似乎湧出了一股熱流。

    時奕州少見地懵了一下,接著有些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子。

    他的手在鼻邊輕輕一層,接著舉起胳膊借著燈光望去:

    “……”是刺眼的紅色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