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
灼謹 更新:2022-09-02 22:20 字數:5638
第43章
薑淺被時奕州的暴言給鎮住了。
看著麵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她開始懷疑這位和自己的名字寫在同一個紅本本上的老公,是不是因為馬甲披得時間久了,以至於神誌不清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一下子精神分裂了?
她看著時奕州,時奕州低頭看著她手邊的杯子。
麵對麵的兩人開始沉默不語,氣氛尷尬的要命;隻有空氣當中淡淡的膏藥味源源不斷地傳入薑淺的鼻腔,一下子給她熏得回過了神。
薑淺發現時奕州的睫毛忽閃了好幾下,兩條胳膊也搭在腿上不知道具體在幹些什麽。
不好意思,雖然他現在看上去又窘迫又緊張,但薑淺就是想笑。
她故意移了下杯子,將男人的視線引開,“胡導的戲備受關注不說,新人演員出入劇組不太方便,而且我每天的戲份排得都很滿…”
總結一下就是婉拒了。
時奕州多想告訴薑淺說隻要有他在,沒有任何人能把拍到的東西傳出去;畢竟他接手時悅這麽多年,網絡上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
但是師出無名,他現在是周亦。
煩躁,怎麽辦,被拒絕了,難受,想脫馬甲。
時奕州腦內五連,開始自顧自生起了悶氣。
“那好吧。”
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落寞氣息,仿佛是一隻被主人拒絕了一起玩耍的拉布拉多,就連嘴裏說出的話有些賭氣的意味都沒發現。
這樣的時奕州看在薑淺眼中這樣隻覺得可愛極了,她身子往前探了一些,聲音也更輕柔。
“我有空的話會去看你的。”她安慰道。
時奕州抬起下巴,雖然沒有說話,但鏡片下的眼眸中明晃晃寫了三個字:真的嗎?
“真的。”她使勁點了下腦袋。
然而就在他嘴角揚起笑容的一瞬,薑淺終於意識到現在的場景有些微妙。
仿佛她是個家財萬貫的女霸總,本來應該成為業內知名的工作狂,偏偏被身邊天降的嬌俏小妖精(時奕州)給把住了命脈,對方一不高興她就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哄…
咳咳。
小妖精時奕州。
“你有沒有想吃的。”
薑淺不自然地拿起菜單,然後擋住了自己的臉。
女人的動作十分刻意,讓時奕州摸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麽,於是飛快地在電子菜單上點了幾下,然後遞到對麵。
薑淺一看,一共六道菜兩道甜品,居然都合她的口味。
“你也喜歡吃這些啊。”她有些驚喜。
時奕州麵不改色地頷首。
這位花了大價錢從時星祁那裏買到了《薑淺愛吃的十道菜超全list大合集》的男人接著平靜說道,“B市的人口味清淡,但他們家的這幾道菜都不錯,你再選選。”
薑淺歎氣,“差不多了,吃多了晚上要睡不著了。”
“而且明天就要拍定妝照了,萬一吃出個水腫,我可能會被胡導直接從樓裏轟出來。”
第一印象很重要。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時奕州也沒有意見,隻是回想起了薑淺前幾天不知道和誰一起吃回鍋肉的事兒,手底下卻沒有停頓的點了下單。
正當兩個人準備品品茶,隨便聊聊的時候,餐廳裏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時奕州的餘光率先注意到有人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按理來說餐廳的四個位置都隔得很遠,不應該有人經過這裏才是。
他有些不悅的側過頭,正想著來的會不會是哪家企業的負責人的時候,視線卻觸及了一張笑臉。
熟悉的麵容讓時奕州的瞳孔都微微顫了兩下;剛回完池薇消息的薑淺放下手機抬頭就瞥到了這樣一幕。
這是怎麽了?
然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一身休閑裝的池逸正緩緩朝著這邊過來,還在她回頭時揮了揮手。
池逸回國了?
薑淺第一反應是這個,緊接著意識到以池逸的身份,再加上池家時家的關係,這兩個人肯定沒少打交道。
正在她想著難道時奕州的馬甲要在今天被扒了的時候,誰承想池逸就跟沒看到她對麵坐了人似的,上來率先跟她打了招呼。
“薑小姐。”
身高一米八幾的男人站在桌邊極具壓迫感,薑淺笑笑,往裏坐了些給他讓出了點位置,“池先生先坐。”
“上次不是說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嗎,怎麽這麽見外。”
池逸笑得燦爛,接著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薑淺身邊,“沒想到這麽巧,能在B市碰到你,是《未戎》要開拍了?”
“對,就在這周內。”
“那接下來的日子你就要辛苦了。”
薑淺想著自己密密麻麻的拍戲表,違心地說了一句,“還好。”
池逸唔了一聲,“胡導是出了名的嚴格,要是在片場出了什麽事兒就告訴徐子一,我幫你解決。”
輪得到你解決?!
看著兩人聊得熱火,坐在對麵的時奕州覺得刺眼極了,毫不顧忌地咳嗽了一聲。
清脆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池逸的叮囑,此時,這位‘不速之客’像是才發現桌子上有第三個人似的轉過了頭。
“這位是……”
池逸眯起雙眼,語調故意拉得很長;時奕州毫不露怯地看著他,目光逐漸恢複成平日裏淩厲模樣。
說吧說吧,他早就想堂堂正正的以真麵目示人了,周亦這破馬甲不要也罷。
然而就在男人挺胸抬頭,準備接受最終審判之際,池逸又壞心思地登錄好久,接著說出了讓人跌破眼鏡的一句話。
“小薑,這位就是周亦吧,我聽薇薇說了,在孟家幫了你的就是他。”
時奕州:“……”
薑淺:“……”你認真的?
當事情的發展過於離譜,薑淺很難分辨出池逸是認真的還是在反串;但人都開口了,礙於禮貌也要回答。
於是她抿了下嘴,“對,是他。”
池逸馬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立即朝著時奕州伸出了右手。
“你好周先生,我是池逸,謝謝你之前救了小薑。”
上次是徐子一,這次是池逸。
他們家的人都是怎麽回事,來來回回的台詞都差不多,還都這麽惡心人,什麽叫謝謝他救了薑淺?這可是他老婆。
“應該的。”時奕州冷冷地回答道。
兩人的手飛快地握了一下又分開,池逸的視線飛快掃過了桌上還沒有收進行李箱的麵膜,“對了薑小姐。”他笑道,“我前些天在韓國入手了一套ER的新品,等晚一些讓人送給你。”
薑淺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被池逸搶在前頭給攔住了。
“上次的事你忘了嗎,都是我應該做的。”他說話含糊不清,但薑淺卻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將買的項鏈送給了池薇的事。
但是吧…那個項鏈是她刷時奕州的卡買的…
薑淺看了一眼時奕州,男人的臉都快黑成碳了。
她咽了下唾沫,“沒事,我和薇薇…”
“哎喲。”一聲感歎,池逸再一次打斷了薑淺的話;而後一臉驚訝地望著桌上的麵膜和一小盒潤喉糖。
“周先生這是送的什麽?”
“金嗓子?”
“唉。”池逸歎了口氣,“真貼心啊,不像我,隻會送一些沒用的鑽石。”
時奕州:“……”
“這樣比起來,我從韓國帶回來的項鏈就遜色很多了。”
“我也應該向周先生學習,禮物不在貴重,有心意是最重要的。”他說完後搖搖頭,好像真的對自己很是不滿。
此時的薑淺恨不得縮在桌子底下,生怕池逸回頭把她牽扯進戰場。
以前覺得時奕州已經夠綠茶了,今天才見識到什麽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和池逸比起來,時奕州簡直就是個純情大可愛。
而這個大可愛現在正‘委屈’地盯著她。
很好,自己不能袖手旁觀,看著人被欺負算是怎麽回事。
薑淺輕咳了兩聲,喊了池逸的名字。
“你今天是有應酬?”她問。
男人側過四分之一上身,“也不算是。”
“家裏有長輩給薇薇介紹了相親對象,我攔在前麵先考察一下。”
薑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這麽快?”上次趙子琛的事情不是才過去沒多久?
池逸無所謂的擺手,“反正都過不了我這關。”
意思就是不管怎麽樣都不想讓池薇去聯姻咯。
薑淺鬆了口氣。
正當她準備繼續問問關於池薇下個月的生日該怎麽過的時候,身旁的男人突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朝著來時的方向側過了身。
又有誰來了?薑淺趴在桌上越過他的遮擋。
遠處,一名高大的青年眼睛都放著光,急切地朝著這麵走了過來,“這不是時——”
“你來啦小李!”池逸突然高聲喊了出來,整個餐廳的音樂都被他的嗓門壓了下去。
他說完後快步走了過去,哥倆好一般的樓上了青年的肩膀,腳下一個滑步就把人帶的轉過了身。
青年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唉池總,那不是…嘔咳咳。”
眼看著他要點明‘周亦’的身份,池逸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立馬給李姓青年的肚子上來了一拳,直到他咳嗽得說不出話後才放心撐著人往遠處走。
“哎呀小李,沒事兒吧,怎麽這麽不小心。”
“咳咳咳咳咳。”青年滿臉驚恐。
“唉,薑小姐你們慢吃,我先帶他去看看。”池逸苦惱地搖搖頭,回頭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接著飛速消失在薑淺的視線當中。
他來得匆忙走得更匆忙,讓這邊的兩個人都覺得有些措手不及,桌上一下子又恢複了最初的尷尬沉默。
恰巧此時服務員將點好的菜都送了上來,也不至於讓人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
夾過一口青菜,薑淺現在算是知道時星祁為什麽說這兩個人都是變態了。
池逸明明就知道時奕州的身份,但就是故意不點破,讓他難受;時奕州也是,被晃得臉都沉下來了,還是嘴硬的不說。
這難道就是男人該死的好勝心?
“抱歉。”
就在薑淺思索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時奕州的聲音。
她抬頭。
“我…替你準備的東西…”
麵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著,薑淺一看,知道他多半是被池逸的陰陽怪氣給傷到了。
也不能怪他,人家是星娛的負責人,從小就是混跡在娛樂圈的老油條;至於時奕州,從小就是圈內公認的三好學生,聽說連髒話都不會罵。
唉。
“禮物不在貴重,合不合心意最重要,我真的很喜歡。”薑淺放下筷子鄭重其事道。
“至於池逸說的項鏈,我是不會收的。他送禮物是因為池薇,朋友之間的贈禮不是一定需要回的,即便要回,我也希望是薇薇親自替我選的。”
時奕州點點頭,眉頭雖然鬆了一些,但薑淺總覺得他沒完全聽進去。
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公筷給他夾了一塊紅燒肉。
“來,嚐嚐這個。”多吃點心情就好了。
突然被關心的男人有點受寵若驚,這還是薑淺第一次給他夾菜。
時奕州的心情瞬間從烏雲轉到了晴天。
ER項鏈他不是沒有,上次在拍賣會買下的那兩條至今還放在他辦公室的保險箱裏,整整三個月都沒送出去。
但是三千多萬的東西,時奕州送得起,他周亦送不起。
剛才有那麽好幾個瞬間,他都想著要不要借著池逸的嘴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又轉念一想,有些東西與其從別人那裏聽說,不如他自己主動交代得好。
但現在新的問題來了:如何才能在安全的情況下脫下馬甲,而不讓老婆拽著他的領子去民政局呢扯離婚證呢。
時奕州咽下一口菜,偷偷抬頭看了薑淺一眼。
她確實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男人不禁想起兩個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那是在D市的一家廟宇裏。
當時爺爺身患重病,決定放棄化療去享受人生中最後的一段時光;恰巧他有一位主持朋友,就想著去拜訪一下這位認識了五十多年的友人。
在菩提樹下沐浴佛光,與老友暢談人生佛法,就這樣過去了兩個多月,時老爺子的精神狀態看上去比在醫院精心照料時還要好上不少。
然而某天天,時奕州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爺爺打來的,說是讓他去一趟D市。
老爺子在電話裏告訴他,自己和大師碰到了一位前來拜佛的女孩,身有大機遇不說,還被算出來是極好的命格。
那個女孩看上去幹幹淨淨,性格開朗,人也懂禮貌,就是有一點不好,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這次來隻是為幾名已經去世的老人上香的。
當時的時奕州隻以為老爺子時單純地跟他分享平日裏的小事,但在他到了廟裏的時候才知道,爺爺說她身負氣運,想讓他娶她。
時奕州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同意;他愛的是工作,本身就沒有什麽談戀愛的想法,對他來說無論和誰結婚都一樣,甚至不結婚也沒有區別。
但當老爺子以遺願為求,並且說那個女孩也沒有拒絕的時候,他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薑淺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靜靜地站在樹下。
她發現自己在看她,於是笑了一下後主動走了過來。
——就像在咖啡廳的那次一樣,她過來說,“我叫薑淺,你叫什麽名字。”
時奕州突然覺得自己對這樁婚事也沒有這麽反感,再名貴的珠寶也不一定有雲朵好看。
於是這樁婚事就這樣被敲定了下來。
然而在第二次見麵的時候,時奕州發現這個女孩有點變了。
當時的老爺子已經因為病重無法走路而住進了醫院,他應著要求去接她去了病房,那時時奕州發現這人愛錢極了,骨子裏還刻著股貪婪的小氣。
愛財是本能,小氣也是七情六欲,這些都可以理解,可薑淺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了。
時奕州後來心想,可能是因為初見的那天是晴天,微風吹起她的裙擺,就連日光都替她覆上一層朦朧微光的緣故吧。
也許她一直是這個樣子,隻是自己一開始就不夠了解她。
然後就是爺爺去世前,他獨自陪在病房裏;老爺子握著他的手隻叮囑了一句話,告訴他要好好對薑淺,無論如何都不能離婚。
當時的時奕州想的是既然爺爺喜歡,自己養著她就是了。
雖然最後因為發生的一些事讓他還是動了離婚的念頭,但是幸好,他並沒有邁出那一步。
因為薑淺失憶了,變回了他記憶當中初見時帶著濾鏡的雲朵。
時奕州再度咽下一口紅燒肉。
——但她卻在失憶後一直想著要跟他離婚。
時奕州不否認自己稍微有這麽一點點嫉妒‘周亦’,和薑淺保持社交距離是不錯,但是他又覺得僅僅保持社交距離有這麽點委屈。
事情在時間的推移中逐漸發生改變,就像他,一開始隻是想還那張《春》的人情,最後卻一次次地打破了自己的習慣與堅持,還幹了很多平時不應該幹的事。
但…雖然說是不應該,幹的時候他是一點後悔都沒有的。
隻不過看著自己老婆在麵對他時,就像是和普通朋友一起一般吃飯的模樣,時奕州總覺得自己嘴裏有點苦。
很好,繼有錢真好之後,他現在又開始吃愛情的苦了。
時奕州歎了口氣,動靜雖然小,卻仍被薑淺捕捉到了。
“怎麽了?”她問道。
男人笑著搖搖頭,“吃飽了嗎?”
“嗯。”薑淺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但也跟著笑了出來。
“那我們走吧。”
時奕州伸手喚來服務員,卻始終目不斜視地望著薑淺;看著她笑意綿綿,總有些苦他是無論如何都想要吃的。
“買單。”他將銀行卡遞過去。
然而服務生卻恭敬地低了低頭。
“這位先生,隔壁的池先生已經為咱們桌買過單了,他說希望周先生能吃好喝好,還說謝謝您之前幫了薑小姐,為了表示謝意,他會寄送幾件春夏新款的大牌馬甲給您的。”
時奕州拿卡的手一頓。
突然想把吃到嘴裏的飯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