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灼謹      更新:2022-09-02 22:20      字數:5370
  第27章

    隔著玻璃門向裏望去,巨大的落地窗外,湛藍的天空中緩緩地飄過幾縷雲朵,偶爾有幾隻叫不出名字的小鳥結伴飛過,讓初夏的燥熱散去,變得祥和了起來。

    已經杵了半個多小時的薑淺眼神放空,站得歪七扭八,一點形態都沒有。

    要知道為了在今天展示出自己的風采,凸顯出自己的強硬態度,她可是花了好長時間才搭好了一身合適的裝扮。

    又是小西裝又是高跟鞋的,可以說從頭到腳、就連動作都是精心設計過的。

    但是白搭。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三十。

    男人,你很好,竟敢讓我等這麽久,真是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板著一張臉的薑淺覺得自己的腮幫子都要鼓疼了,但更疼的還是她的小腿,女人俯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腳脖子,心情煩躁得不行。

    真不知道時奕州這是什麽破地方,門口連個能坐人的東西都沒有,她左右看了半天,總不能一屁股坐到花盆邊上去吧。

    薑淺暗戳戳地罵了他好幾句,又抬起頭無聲地呐喊了兩秒。

    她保持著每隔一分鍾就看一下表的頻率,第一次覺得時間這麽難熬。

    又過了一會兒,薑淺實在是忍不住了,悄悄從拐角處探出了腦袋,看著自己來時的方向。

    站在時奕州的辦公室門口是觀察不到電梯間的,但如果有人想要過來,還要經過一扇小門。

    想著,薑淺幹脆將高跟鞋脫下來提在了手中;門推開的聲音她總不至於聽不見,要是感覺到人來了,立馬再穿上就是,沒必要折磨自己。

    事實證明腳踏實地的做人是正確的。

    光腳踩在地上的一瞬間,薑淺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活動活動腳腕,覺得自己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以至於她還有心情放狠話。

    “時奕州,我今天一定耗死你。”

    “啊、啊啾——”

    電梯間,坐在地上的時奕州突然覺得自己鼻子有點癢,他忍了半天,還是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氣音回蕩在空曠的環境內,讓此時此刻顯得更加蕭索。

    耷拉著腦袋的時奕州伸手去端一旁的咖啡——空的。

    他又拿起另一杯搖一搖。

    很好,也是空的。

    男人抬起頭,穿著西裝褲子的長腿徹底伸直,雙手交叉垂在了腿間。

    頭頂上孤零零的白熾燈有點晃眼,他覺得自己就像燈泡旁邊飛的那個小蟲子,整個人亮得不行。

    除了每年公司的例行火警消防檢驗,時奕州其實是從來不會走樓梯間的。

    但如果不是今天他心血來潮進來走走,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在喝了兩杯咖啡的工夫,衝進來了一對夫妻、兩個煙鬼、三個健身狂魔,就是每天就靠著爬樓梯鍛煉身體的那種。

    哦,還有人事部經理。打著電話走進來,哭著求自家老婆不要生氣,晚上一定要給自己留門之類的。

    幸好時奕州不會抽煙,要是他會抽,一定要先點上兩根。

    現在的風氣怎麽回事,怎麽回自己家還要求人呢。

    男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但又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很好,起碼人家還有的商量,上一次他隻是想去給薑淺送一下項鏈,結果警察都把電話打過來了。

    真好啊。

    樓梯間靜悄悄的,除了底層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其餘什麽也沒有,時奕州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邁上二十一樓。

    身上沒有戴表,他隻能自己估摸著時間,距離十一點鍾的視頻會議,應該…差不多快到了吧。

    時奕州的猜測是準確的。

    鍾表的時針緩緩移動到了數字十一上,總裁辦公室門口,光著腳薑淺依舊杵在原地;她倔得不行,發誓今天一定要等到時奕州。

    隻不過這個過程未免太過煎熬,百無聊賴的女人打了個哈欠,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叮”的一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四處看看,最後將視線鎖定在了玻璃門裏的辦公桌上。

    “那個是手機…吧?”

    倒扣在桌子上的物體不停震動著,一旁的IPAD也同時亮了起來。

    這個發現讓薑淺喜形於色,時奕州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就代表著他很快就會回來,人沒準此時此刻就在大樓的某個角落開會之類的。

    很好。

    她在心裏竊喜著鼓鼓掌,隨後又靠回了原地,腦海裏卻突然在好奇周亦此刻在幹什麽。

    薑淺在劇組時能夠使用手機的時間不太固定,但無論她什麽時候給男人發消息,對方總會在十分鍾內回複。

    看來時悅的管理也沒有她想得這麽嚴格——但就是對員工有些苛刻。

    怎麽說呢,打個比方,周末時的周亦是萊昂納多·迪卡普裏奧,通宵完後就變成了沙灘快樂小李子。

    幸好她和周亦原本就見過,要是網友的話,那自己多半要落荒而逃。

    想到這兒,薑淺不禁笑出聲來,掏出手機給給周亦發了個消息。

    [生薑真好吃:在幹嘛?]

    她發出去後的一秒,時奕州桌上的手機叮了一聲,薑淺沒多想,喜滋滋第又編輯了一個新的句子。

    [生薑真好吃:你們時悅可真大。]

    緊接著,玻璃門後又傳來了提示音,這一次吸引了薑淺的注意力。

    她手下一頓,看看桌子,而後低頭看看自己掌心中的手機,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後:[生薑真好吃:(倉鼠滾地,jpg)]

    “叮——”

    又響了一聲。

    “……”

    薑淺的眼睛眯了起來。

    周亦。

    時奕州。

    時奕州…周亦…

    就在女人周身的氣場越來越低時,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清脆而又突然的響聲像是一滴清水滴入水麵,將隱藏在平靜下的猜測打了個稀巴爛。

    薑淺覺得自己一定是小說看多了,不然怎麽會有一瞬間覺得時奕州和周亦是同一個人。

    時奕州明明是個霸總,怎麽可能跟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跟她聊天?還隱姓埋名披了個馬甲?

    多蠢的人才會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念,女人在心裏唾棄了自己兩下,覺得自己的懷疑簡直是侮辱了時奕州的智商。

    況且她拿的可是惡毒女配角的戲份,破鏡重圓?不好意思,破鏡重圓都是放屁。

    薑淺把自己腦袋裏的胡思亂想全都趕了出去,在走廊裏左右晃悠著活動活動肢體。

    和她一樣四肢開始有點僵硬的時奕州也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在小平台上伸了兩下懶腰。

    問題來了。

    他想去廁所。

    兩個大杯咖啡一不留神都下了肚,現在的他正在經曆著人生中最卑微的時候。

    時奕州估算著從自己家到公司來回的路程,心想著已經等了這麽久,李特助應該不會這麽巧的現在就回來。

    男人略微沉吟,決定先解決一下生理問題。

    他快步邁下台階,卻在準備拉開二十層消防門的時候突然停下了手。

    有不少摸魚的員工在樓梯間碰見過他,要是這個時候自己出去,被其中一個人看見了,那該怎麽解釋?

    時奕州雖然不在意別人怎麽說,但他畢竟是公司的總裁,代表著公司的形象。

    堂堂時悅總裁蹲守在樓梯間專抓親密員工——傳出去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冷著臉的男人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然後又多下了一層。

    十九樓的消防通道大門被突然推開,先前親眼看著時奕州走進去的高管恰巧此時又站在電梯門口。

    “時…總?”他有些懵逼地打了個招呼。

    是時總沒錯吧。

    紅著臉進去,黑著臉出來,手裏還端著先前的兩杯咖啡…

    怎麽回事,他穿越了?

    茫然地高管久久合不攏嘴,四目相對之際,那邊的時奕州現在也沒想到又碰見了這人,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但他好歹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時奕州臉色如常的點點頭,沒有多做停留,立刻轉身朝著衛生間的方向移動過去。

    然而就在男人轉身的瞬間,那位高管看到自家老板的西裝褲子後麵,不知道在哪兒蹭上了四五道等長的印子。

    “什麽東西…”

    他喃喃自語,直到時奕州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

    男性高管撓撓頭,又將注意力放回了電梯上,樓下的張經理剛才說會送文件上來,讓他在這兒等一會。

    很快,麵前的電梯打開了。

    衣著靚麗的女人出來後笑著將文件交到了男性高管的懷裏,又回頭和裏麵的男人打了聲招呼。

    “李特助,那我先走了。”

    “好,張經理再見。”

    同事之間簡單地寒暄兩句,電梯門緩緩合上,終於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李特助沒忍住吹起了口哨。

    要不是因為在電梯裏,他真想來一段踢踏舞。

    今天自己的運氣是真的好,平時開車到時奕州家要三十多分鍾,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一路綠燈暢通無阻,他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工夫就跑了個來回。

    “哎呀,壞了。”

    懷裏抱著衣架的李特助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走的時候時奕州看上去落魄得像個山間野人一樣,太太看見了不會怪他沒照顧好他吧。

    太太不會用磚頭砸他腦袋吧。

    李特助打了個寒顫,胡思亂想著下了電梯,推開玻璃小門的同時還在心裏祈禱著。

    希望老板夫婦正在卿卿我我,這樣兩個人心情都好,估計就不會管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時奕州談戀愛是什麽樣子。

    要A上去啊老板!為我們男人奪得一片主權的天!

    就在李特助默默進行激情發言時,剛一拐過彎,就碰見了正在彎著腰勾鞋子的薑淺。

    他低頭,女人抬頭。

    “……”

    “太太,您怎麽站在這兒?”

    等來了個不該等的人,薑淺霎時間有些尷尬。

    她清了清嗓子,“時奕州不在,我在這兒等他。”

    快走吧快走吧,放我一個人在這兒自生自滅。

    但為人最是熱心的李特助懵了,“不可能啊,時總十一點還約了視頻會議。”他邊說邊望向辦公室裏,果然是空的。

    然後又伸手去推玻璃門,沒推動。

    門被鎖上了。

    他對上薑淺‘你看我說了吧但是你怎麽就不信呢’的眼神,愈發不能理解。

    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

    “你這抱的是?”女人換了個話題。

    “時總下午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讓我去取件西裝…太太您稍等一下,我這就給時總打電話。”

    看著手忙腳亂開始掏兜的趙特助,薑淺趕緊擺擺手。

    “不用打了。”

    “啊?”啥意思啊。

    “喏。”

    女人下巴朝門後邊一抬,李特助也看見了桌上偶爾響兩下的手機。

    “他讓你去拿衣服,就沒說自己去幹什麽了嗎?”

    “這個時間時總一般都在辦公室休息…”

    薑淺在他說完話後脫口而出,“時奕州也會休息?”

    李特助立刻換上了一副驚恐的表情,“太太您在說什麽,老板也是人啊。”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女人沉默了一下,李特助看著氣氛有點尷尬,將掛在胳膊上的西裝換了一隻手。

    “太太,時總現在不在,那您還在這兒等?”

    “有點重要的事情找他。”薑淺說罷又低頭看了一眼表,十一點了。

    然後她緊接著聽見李特助陰陽怪氣了起來。

    “啊!哦~”

    菊花精的笑容再度出現,讓薑淺忍不住想上去好好問問他那是什麽眼神。

    她等他腦補夠了又再度開口,“我已經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有沒有辦法聯係到他。”

    “整整一個小時?!”李特助驚呼。

    薑淺摸不著頭腦了,“怎麽了?”

    “現在幾點?”

    “十一點多了。”

    女人話音一落,李特助的身子一顫,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分崩離析。

    他嚴肅而又凝重的表情有點嚇到了薑淺,“你、你沒事吧。”

    李特助凝神注視著辦公桌,“時總絕對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已經安排好的會議,而且一定不會爽約,除非…”

    除非真的出了什麽大事,讓他沒辦法脫身。

    他望向薑淺,將這個信息傳達給她。

    女人的喉嚨滑動了一下。

    等等等等,仔細說來時奕州在劇情裏似乎是有這麽幾個商業敵人,還有幾個狠人情敵來著。

    他不會因為和女主角扯上了糾葛,然後被人悶棍綁走了吧?!

    薑淺確實有點被嚇到了,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而李特助同樣目光沉著,緊緊皺著眉頭。

    過了一陣後,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將手中的西裝一下子塞進了薑淺懷中。

    “太太麻煩您先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找一下時總。”

    男人說完後立刻轉身,背影看上去靠譜而又穩重,望在薑淺眼中又是一陣感歎;不愧是時悅集團的特別助理,也不知道要多活躍的心思才能坐到這個位置。

    至於他腦海中想的:

    最近公司來了一批新保潔,總在衛生間裏順紙……

    “我很快回來。”

    時總,等我!

    他回頭喊了一句,說著推開門往外跑走了;留下懷中抱著衣服的薑淺手足無措,隻能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

    女人用指尖撚了撚布料,摸上去和那些便宜貨果然大有區別。

    “時奕州…周亦…”

    她鬼使神差地又將兩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同時將衣服輕輕拿起放在了鼻尖。

    “……”

    味道不一樣。

    女人垂眸放下心來,也不再在乎腳疼了,乖巧地站在了一邊。

    二十一層,李特助慌慌張張地從隔絕南北的玻璃門衝了出去,正準備一個衛生間一個衛生間的找。

    就在他風風火火地經過消防通道的時候,那扇幾乎從未被打開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了。

    一陣涼風襲來,“哎呦嚇死你——”

    李特助話音未落,就見門內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一把將他拽進了樓梯間。

    “我靠誰——時、時總?”

    仿佛跟過山車似的,嚇得李特助眼睛都瞪大了,定睛一看才發現麵前的男人是時奕州。

    “您帶紙了?”他茫然道。

    時奕州:“……”什麽東西。

    聽不懂的話被男人自動忽略,他沉聲道,“西裝呢。”

    “取來了!”

    時奕州這下才鬆了口氣,心想著起碼辦成了一件事。

    他又猶豫了片刻,“你一會去辦公室門口走一圈,看看有沒有人在。”

    要是薑淺不在那最好,他可以上去收拾一下,準備開會;要是薑淺在的話——

    薑淺確實是在的。

    李特助的下一句話徹底打碎了時奕州的美夢。

    “哦對了。”這位月薪五位數的特助嘿嘿一笑,“我剛過去的時候,發現太太在您辦公室門口,等了好長時間。”

    “……”時奕州瞳孔地震。

    對方卻越說越八卦,還隱隱有求誇獎的意思,“我還把西裝交給太太,拜托太太在那兒等您來著。”

    時奕州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站不穩,一旁的李特助沒看出問題,嘴下仍舊不停。

    “話說時總您怎麽在這兒?”

    “額…褲子上怎麽還這麽多灰。”

    “咖啡呢?您沒買到的話,我再去跑一趟?”

    “……”

    三句話如同三把劍狠狠插在了時奕州的胸口,他終於繃不住了。

    “…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