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境聖地。

  　　尊者殿中，雲境聖地尊者盤坐在一隻綠色蒲團之上。他的麵前擺著一張小幾，靈通鏡置於其上，旁邊玉質的雕花鏤空香爐正升起嫋嫋煙霧來。

  　　明霄尊者低眸看向靈通鏡，屏幕赫然停留在偷偷內卷問幻境裏是否能真的殺人的帖子裏。

  　　今日他打開靈通鏡，正要更新最新的丹方以及煉丹之法，點進“小靈通修士開課了”板塊，便看到最上麵的這個帖子。

  　　“偷偷內卷，然後驚豔所有人”他近來耳聞過，還有些印象，是那個逆子特別托他關照的一個人。

  　　據說是那逆子在外浪跡兩百多年收的唯一一個尚還存活於世的徒弟。

  　　明霄尊者想起前兩日奚落明黎的時候，逆子頭一回在他麵前露出又傷心又落寞的樣子。

  　　如今逆子根基受損，正在閉關。

  　　他垂眸思慮了一下，覺得此人好歹也算是他一個徒孫，能多幫便多幫上一把。

  　　於是明霄尊者繼續用神念在帖子下回複——

  　　[生命不息，煉丹不止：蜃魔一族修煉極慢，因此修為高深的蜃魔寥寥無幾。若遇上修為高深的蜃魔，即是幸，也是不幸。

  　　修為高深的蜃魔可修出天然蜃境，若進入此天然蜃境，會忘卻一切，成為蜃境中的某個人，自發接受其身份，許多人直到死亡都無法想起，無聲無息被蜃魔吞食掉血肉與靈魂。

  　　若遇天然蜃境，切記緊守本心，方可有一線生機清醒過來，去尋那破解之法。]

  　　明霄尊者說完，又覺得自己多慮。這徒孫既然都清醒地發了貼，遇到的應當不是天然蜃境。

  　　蜃魔一族被滅，即便有高階蜃魔流竄逃到人族之中，那定然也不會待在凡人府邸，而是潛藏在各大門派之中。對高階蜃魔來說，隻有修士的血肉與靈魂才有助力。

  　　隱藏在凡人府邸中的，大抵隻是一個低階小蜃魔。

  　　所以明霄尊者沒有再繼續多說下去。

  　　傳聞中，蜃魔修至天人境，可有能令人複活之法，隻是方法極其苛刻。而且若能將天人境的蜃魔斬殺，便一定能夠結出一顆蜃珠。

  　　這蜃珠，其實是個內蘊的天然蜃境。

  　　蜃魔本就修煉極難，如今又被滅族，他還未聽聞雲界有蜃珠出世過。

  　　在靈通鏡裏眾目睽睽之下扯出太多與蜃魔相關之事並非好事，明霄尊者思慮片刻，便開了個私人帖，邀請偷偷內卷這個徒孫，然後將蜃魔的相關信息一股腦地全部發進了私人帖中。

  　　*

  　　屠龍村。

  　　虞知瑤和洛雲野相互知道對方藏有殺手鐧後，便開始商量起殺死那邪祟的對策。

  　　先前洛雲野通過靈通鏡知曉是蜃魔做亂，便匆匆趕過來要與虞知瑤說明白，恰巧來時感覺到前方被辟邪符鎖住的魔氣，這才率先出手將滅魔符給打了過去。

  　　蜃魔結結實實挨了一張滅魔符篆，身受重傷，自損修為脫逃，無力再維持那天然蜃境。

  　　但蜃魔隱匿蹤跡極強，即便重回這屠龍村，他們也無法尋到。

  　　洛雲野的傳承記憶裏，知曉這蜃魔極為難纏。於是他提議道：“小魚，既然我們找不到那邪祟，不如再尋一尋這出村的路？”

  　　虞知瑤欣然同意。

  　　兩人再次去村口嚐試，可無論怎樣走，距離出村的那幾步之遙都仿佛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卻怎麽也觸碰不到，抵達不了。

  　　如同海市蜃樓。

  　　他們緊接著去尋那位洛先知，卻發現人已經不見蹤跡，而且村裏人對此似乎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對。

  　　村民照常雞鳴聲起，白日裏下地做活，與人交談時和和樂樂。孩童依舊開心打鬧，嬉戲玩耍。

  　　這一日，屋外傳來女人的啼哭聲。

  　　虞知瑤和洛雲野混跡在人群裏暗中觀察，隻見那蹲在地上哭泣的女人正是他們當日進村第一個交談的婦人。

  　　婦人哭得厲害，垂著頭，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眼淚。

  　　地上還落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是鄰村人送進來讓人認領屍體的一封遺書。

  　　旁邊有大娘不忍道：“虎子他娘，別哭咯！趕緊找幾個人去村口把大柱抬進來吧。”

  　　“大柱被鄰村人在山上發現送回來，聽說都去了好幾天了，幸好沒被狼給叼去。虎子他娘，還是快些辦後事，讓大柱盡早入土為安。”有與她交好的婦人勸道。

  　　今日村裏沒有去下田做活的男人都站了出來，一路往村口的方向而去。

  　　然後，虞知瑤就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三四個男人走到村口處，並沒有踏出去。隻朝右轉了個方向，轉身走回來時，手中便憑空出現一具屍體，被他們幾人抬著。

  　　洛雲野漆黑瞳孔微震。

  　　村裏其他人看到大柱傷痕累累地被抬進來，一個個眼眶微紅。坐在地上的女人哭嚎出聲，婦人們聽著不忍，便扭過臉偷偷擦拭欲墜的眼淚。

  　　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察到方才那一幕的詭異。

  　　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虞知瑤扭頭去看洛雲野，洛雲野衝她搖頭，還伸了手扣住她的手臂。

  　　虞知瑤跟著他，兩人默默離開人群，回到屋子裏。

  　　洛雲野掩上門道：“小魚，我曾在好友那裏看過有關魔物的記載。蜃魔的蜃境，可以複原一個真實的過往。所以方才過往之事進行到那婦人的丈夫在山上死去，但現實中蜃境僅籠罩於整個屠龍村，無人可以出村，那具屍體便借由蜃境自動複原，再繼續進行過往。”

  　　虞知瑤疑惑：“如這是蜃境，那我們之前遇到的是什麽？”

  　　“那也是蜃境。不過是天然蜃境，比普通蜃境更為厲害。身處天然蜃境內，可以讓人忘卻過往，坦然接受蜃境中的某個身份。”洛雲野沉聲道，“小魚，我們現在依然身處於蜃境之中。”

  　　虞知瑤：“……”

  　　好家夥，擱這跟她玩盜夢空間呢？

  　　洛雲野低垂著眉眼，搜刮著傳承記憶中的相關信息：“此蜃魔能夠同時運轉起普通蜃境與天然蜃境，想來修為定是極高深。我們破開它的蜃境還不夠，必須要抓住它，將其殺死才可以徹底走出這屠龍村。”

  　　虞知瑤聽完哦了聲，神情異常輕鬆地平躺在榻上，“那沒事了。”

  　　她甚至還從儲物戒裏拿出上回沒看完的話本子，抬眼安慰洛雲野道：“小雲，那蜃魔膽小如鼠，躲躲藏藏，讓我們尋不到。但既然它是奔著我們來的，定然還會再找上門。

  　　這回捉住你先上，我再補上一刀，看它死不死。反正它隻會躲在蜃境中，人前露個麵還得裝鬼，弱雞。”

  　　隱匿身形，在牆角偷聽的蜃魔差點被氣死！

  　　它堂堂即將突破天人境的強大蜃魔，竟然被一個小小築基給鄙視了！

  　　還補上一刀？

  　　弱雞小築基恐怕連它的皮都紮不破！

  　　若不是因為那張滅魔符篆，它方才努努力就能吃了她！

  　　蜃魔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它應當再耐心等一等，等到天然蜃境結束時，也就是長澤門被魔族滅門，屆時，他們誰也逃不掉。

  　　恢複清醒又如何？

  　　最終隻會淪為魔族腳下的肉醬！

  　　這回，它一定要穩住。

  　　蜃魔暗暗給自己打氣，聳聳鼻子，從門縫裏嗅著血肉香甜的氣息，涎水橫流。

  　　*

  　　在虞知瑤的安慰下，洛雲野覺得她說的十分有道理。

  　　於是兩人在屠龍村的蜃境中開始了科學修仙，修為穩定增長。

  　　修煉時間內，虞知瑤折了一根樹枝，在後院裏試著練了練還在融合的神火劍法。

  　　神火劍法極為霸道，不講究劍招的詭譎多變，反而追求極致的力量，以一力破萬法之勢讓敵人瞬間泯滅。

  　　最後一招，火龍歸一，據說練成可以使出九條火龍，最終融合成一條，劍式衝擊出去，是堪比真正火龍的力量。

  　　洛雲野則低著頭用古符筆繪製符篆，一張張閃爍金色流光的符篆從他手下流出。

  　　大抵七日後，虞知瑤聽人說洛先知外出尋藥回來了，今夜便要繼續說上一說那長澤門女修與魔龍琰的故事。

  　　上回他們便是聽了洛先知的故事，進入了長澤門的天然蜃境中。

  　　這位洛先知的出現，也預示著蜃魔出動的氣息。

  　　兩人商議一番後，極為坦然地過去聽故事。

  　　這回虞知瑤和洛雲野坐在眾人之後，手邊放著準備好的各色果幹和水果拚盤，悠哉悠哉一邊吃東西一邊聽故事。

  　　天色暗下，洛先知一如既往地坐在小杌子上乘涼，搖著蒲扇，看向身前坐著的眾人，嗬嗬笑道：“今日啊，咱們就來繼續說一說那長澤門女修與魔王琰的故事。”

  　　“先知爺爺您快說吧，過去好多日子了，我都快記不清了。”底下小孩子叫嚷道。

  　　“好好好。爺爺這就說。”白發蒼蒼的洛先知笑得更和藹，“那長澤門女修洛淩在答應魔王琰之後，便尋機與魔龍逃了。他們逃至一處名為青山村的村子中，魔族中，向來血統越是高貴，便越是無情，對自己感情的感知能力也越弱。可是這魔龍啊，對這女修倒的確有幾分真心，傷好後也依舊陪著女修在青山村隱居了下來。”

  　　“隻是那魔族內亂愈烈，魔龍琰對女修的那幾分真心如何能抵得上整個魔族。於是魔龍琰在給了些甜言蜜語的承諾後，便毫不猶豫地將這女修給拋下了。”

  　　洛先知垂著的眼皮不緊不慢地掀開，透過重重人群朝著虞知瑤和洛雲野方向看過來。

  　　他話裏像是浸滿了惡毒：“女修洛淩的下場可謂極慘。更慘的是，這被拋棄的長澤門女修竟懷上了與魔苟合的孽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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