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夜，無數大小宗門出動，便尋天榜修士。

  　　尤其是虞知瑤與洛雲野這兩位擁有半神器的天才修士。

  　　偌大的雲界中沒有神器，半神器都寥寥無幾。他們打著算盤，即便不能邀人入派，奪了其半神器也是好的。

  　　雲劍派掌門楚瀾傳令敲打眾弟子，倘若在靈通鏡內亂傳消息，恐會引起雲劍派滅頂之災。

  　　外麵風起雲湧，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虞知瑤一夜好眠。

  　　她昨日與明黎商量後，得出的結論便是貫徹八個大字的方針——

  　　徹底擺爛，死不承認！

  　　為此，明黎還給她放了很長很長的一段休沐日，供她在人前上演擺爛絕活。

  　　於是，虞知瑤非常規律地起來吃了個早飯。她遙遙望著依舊懸掛於天際的燦金色天榜，已然可以麵不改色，十分坦然，甚至還困得打了個嗬欠。

  　　她回屋翻了個身，繼續睡到日上三竿。

  　　睡清醒後，虞知瑤取出靈通鏡，先是撐著腦袋看了一波不知名煉丹宗師新出的煉丹幹貨，特地留意了有沒有治根基暗傷的丹藥。

  　　她看完一圈，退出板塊，正準備關掉小靈通。想了想，又點進不常用的“雲界奇葩事”板塊，裏麵依舊是被天榜一事刷屏。

  　　這回再看到一排自己名字的刷屏，虞知瑤已經十分淡定了。

  　　她重新換了個姿勢舒服地扒著，雙手捧著靈通鏡，拇指貼著鏡麵向下滑動帖子。

  　　前就條都是蓋了幾百樓被標紅的“熱”帖。

  　　【驚！天榜稱將依次公布年齡宗門修為……盲猜下個月？次序第一個會不會是宗門？】

  　　【扒一扒橫空出世的半神器——神火劍、古符筆！與現有的三大半神器相較究竟排名第幾？】

  　　【神火劍，雲界劍器中唯二的半神器之一，沒有劍修可以抵禦這樣的誘惑！】

  　　【古符筆，雲界符籙師做夢都無法想象的半神器！點戳進→】

  　　【據知名人士可靠消息稱，雲劍派、雲符派、雲刀門、雲琴宮等眾多宗門追尋天榜修士，猜測一波虞知瑤、洛雲野、時樾能否逃脫？】

  　　……

  　　虞知瑤僅是看著，就感覺快要窒息了，那是一種混吃等死的愉快生活即將被打破的窒息感。

  　　她現在感覺是不得不將威脅自己小命的東西給揣在懷裏，怎麽也甩不掉的燙手。

  　　畢竟那劍跟長了眼睛一樣綁死了她，主死才能解綁。就跟她本人掛掉或者被廢修為成了凡人才能從天榜下來的騷操作如出一轍。

  　　反正都這樣了。

  　　虞知瑤琢磨著自己為這劍承擔這麽大風險，不用屬實血虧。

  　　整座無情峰有明黎的神識，外人無法用神念探查。她在周圍又布下一層隔絕咒，方才取出那柄一看就很厲害的自帶光芒的赤色神劍。

  　　她敲了敲劍身，然後拿出可遮掩半神器氣息的特殊白色布條將印刻神火的劍柄給纏起來，接著又抹去鋒銳劍刃上的三個周正的神火劍篆體字。

  　　隨手寫了個“平凡劍”。

  　　神火劍不幹了，立即抖動著劍刃嗡鳴聲陣陣。

  　　虞知瑤：“不喜歡？”

  　　神火劍上下晃著劍柄。

  　　“行吧。”虞知瑤自覺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她抹去平凡劍三字，冥思苦想後，刻下小魚劍三字，還順帶極為認真地畫了條極簡筆畫的魚。

  　　神火劍：“……”

  　　“小魚是我，你是我的劍，所以叫小魚劍。”虞知瑤還拿起自己的靈通鏡套殼背麵在長劍麵前晃了晃。

  　　隻見那靈通鏡背麵被一層綠色套殼包裹著，寫了小魚鏡三字，底下還有一條更醜的簡筆畫魚。

  　　醜與更醜的對比之下，神火劍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它勉強還算滿意地上下晃了晃劍柄。

  　　神火劍終於安分地被遮掩住自己的鋒芒，日後便可正大光明地在人前使。

  　　虞知瑤滿意地收回神火劍，出了屋門，和往常一樣在門派裏混吃等死，擺爛鹹魚。企圖麻痹眾人，暗中悄悄準備和師父明黎一起跑路。

  　　這天榜就像是達摩克利斯之劍，時刻懸在腦袋上方，不知道哪天就把她捂緊的馬甲給掉了。

  　　到時候不說雲劍派自身覬覦神火劍，就是整個雲界，想殺人越貨的不知凡幾。

  　　按照天榜每月一次公布獎勵的尿性來算，估摸著一月之後就得公布所謂年齡/宗門/修為，她還能苟至少一個月。

  　　所以虞知瑤格外珍惜當下的養老生活，買最新出的話本，和師父一起吃靈膳堂最好吃的菜品和甜釀，偶爾在湖邊垂釣來個燒烤，困了便曬個日光浴一陣好眠。

  　　三月的天，曬日光浴最是舒服。

  　　由於大宗內皆沒有虞知瑤這個人，靈通鏡內也沒有與她相關的準確信息，所以雲劍派弟子對虞知瑤這個大師姐是否是天榜天才逐漸半信半疑。

  　　在之前八卦好事者的深扒下，有人將虞知瑤曾經的天才屬性以及生平總結出厚厚一頁紙，認真分析。還抽絲剝繭地扒出來她八歲天雷劫昏迷半年極有可能與楚青有關。

  　　一時間，門派裏風言風語四起，溫柔善良二師姐楚青風評有損。而虞知瑤雖然現在很廢，但曾經是個罕見天才，可以佐證她是天榜修士的可能。於是，眾人都興衝衝地盯著她，等她露出馬腳的時候。

  　　但是留意緊盯虞知瑤的雲劍派弟子，有大半天都在看她睡覺，一整個烏魚子，甚至覺得盯梢這個廢物純純浪費時間。

  　　日子一久，許是盯得煩了，加上神火劍的誘惑，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整個雲劍派弟子開始陸續上門向虞知瑤發起挑戰。

  　　虞知瑤自然是拒絕了。

  　　拒絕理由？

  　　不需要理由。

  　　明黎就在這無情峰上，隻要她大喊一聲師父，誰敢動手那就是下一個楚青。

  　　虞知瑤躺著看他們快要氣死，卻又幹不掉自己的樣子，感覺很快樂，甚至還多吃了兩團靈膳堂最新出的蓮蓉餡青團。

  　　半神器神火劍的誘惑確實沒有任何一個劍修能夠阻擋，甚至連雲劍峰掃台階的門童，都跑來想要挑戰虞知瑤。

  　　那門童支著一把大掃帚，擺好造型，呔了一聲：“大師姐，你可敢與我一戰？”

  　　虞知瑤：“……”

  　　她掃了一眼門童煉氣初期的修為，原來她在雲劍派眾人眼裏已經這麽廢了嗎？

  　　“不敢。”她吧唧了一塊糯糯的雲片糕，“你要是敢動手就要去颶風崖了哦。”

  　　門童：“……”無恥！

  　　門童臉色湧上一陣潮，紅，都快被虞知瑤給氣哭了，最終也隻能濕著眼眶，拖著大掃帚憤而離去。

  　　在眾弟子的盯梢下，虞知瑤絲毫不以為恥，還慢悠悠拿起一旁的特質百年清茶，眯起眼睛愉悅地喝了個盡興。

  　　不得不說，貴真的有貴的道理。

  　　有雲劍峰的令牌真好。

  　　要不是馬甲快掉了，虞知瑤覺得待在雲劍派養老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

  　　虞知瑤這邊不斷被弟子甚至門童上前求挑戰，明黎那邊也在不斷被掌門楚瀾以及兩位峰主施壓。

  　　兩位峰主好幾次登門拜訪，殷殷勸說他。

  　　沐笙道：“明黎，知瑤真的不是那天榜第一的修士嗎？掌門師兄已經托身在大宗內的好友打探了消息，頂尖大宗內確實沒有任何一個同名同姓的虞知瑤修士。”

  　　她歎息一聲：“知瑤她的修煉天賦，自幼我們便有目共睹過。我知道你是想護著她，不想將她暴露於人前，擔心她的性命安危，恐被殺人奪寶。可若你一直隱瞞不說，待那天榜徹底暴露知瑤的時候，我們雲劍派如何護得住她？”

  　　“是啊明黎。”陸之歸走上前來，開始打感情牌，“雲劍派隻有確定了，早做準備，才能在雲界皆知後護得住知瑤。雲劍派是最不希望知瑤出事的，門派永遠是這些弟子們的家。”

  　　明黎被說得麵上苦笑，心裏卻沒有任何波動，他無奈攤開手掌，搖頭道：“沐笙，之歸，知瑤她真的不是天榜修士呀！她若是天榜修士，我定然會告知宗門，有雲劍派合力護佑她，知瑤也定能等到三年後安然進入仙宮。”

  　　提到仙宮，沐笙與陸之歸的麵色皆有些不自然。

  　　千年前的那一次他們沒有去過雲生仙境，但掌門楚瀾有幸在百名之內進入，他們也聽楚瀾說起過這雲生仙境。

  　　雲生仙境是三千年前一位名雲生的修士飛升成仙後遺留下來給後人曆練的仙境，據說雲生唯一一件神器寂滅劍便藏在其中。

  　　但雲生仙境內的仙宮就如同海市蜃樓般，看著近在眼前，可一直向著仙宮的方向走，無論如何都無法靠近，更不可能進入這仙宮。

  　　當時進入的百人都隻能在仙宮外麵尋找各種秘寶，相互爭奪廝殺，沒有人進去過那層披著神秘外衣的仙宮。

  　　而僅僅是仙宮外圍，便已經讓人尋到了不少仙器法寶，還有許多七八品靈丹，乃至罕見的九品靈丹都出現過一兩顆。

  　　可想而知在那仙宮之內，又會有多少令修士發狂的寶物，或許連唯一一柄神器寂滅劍都藏在其中。

  　　這回雲生仙境出現，連帶著以前未曾聽說過的天榜出現。

  　　然而天榜指名五位天榜修士會進入雲生仙境的仙宮，所以許多人不僅存著要謀奪半神器之心，更有殺了天榜之人的打算，不斷讓下位遞補上，直至自己的子女能夠上天榜，入仙宮！

  　　不說其他宗門，就是雲境聖地這等頂尖宗門的宮主峰主，未免沒有為子女鋪路之心。

  　　即便虞知瑤真的是天榜第一，有仙宮這麽大的誘惑在，區區一個雲劍派也是護不住她的。

  　　她想要活路，隻能拜在雲境聖地尊者的門下。

  　　至於掌門讓他們來此與明黎勸說，無非是想要那柄半神器神火劍。

  　　據說每件半神器都會有自己特殊的功法，若是能參透，修為可更進一步。參不透，日日觀摩和使用半神器，亦有能夠突破的可能。

  　　更何況，這還是一柄劍修心心念念的劍器半神器。

  　　沐笙和陸之歸在半神器的誘惑之下，垂著雙目，迅速收斂起不自然。

  　　沐笙繼續勸說道：“明黎，若知瑤是，我們雲劍派定然護佑她三年後進入仙宮。有知瑤這樣的天才修士在，我們雲劍派多年後或可問鼎頂尖大宗！”

  　　她的臉上露出欣喜笑容，眼裏映著期盼的光彩，好似真的將雲劍派的未來寄托在虞知瑤的身上。

  　　明黎無奈：“知瑤她真的不是。”

  　　陸之歸見狀沉了臉：“明黎，知瑤若是，她的身份暴露出來，我們雲劍派可護不住。若你還死死隱瞞，你就是在枉顧知瑤的性命！掌門與雲境聖地尊者有舊，知瑤是與不是，可請他老人家出山一看！”

  　　沐笙在一旁左右看看，故作為難道：“明黎，為了知瑤好，你還是說吧。”

  　　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明黎脖子一梗，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說知瑤她不是，說一千遍一萬遍，你們偏不信！就是雲境聖地尊者過來，知瑤她也不是！你們大可去請來！”

  　　“明黎你……”陸之歸氣得腦袋發暈，沐笙連忙攔住他，“行了行了，明黎說得如此肯定，天榜之名或許真的是巧合。”

  　　“明黎，陸師兄脾性一向如此，他是為了知瑤好，你莫要放在心上。”沐笙匆匆與明黎作別，不讓陸之歸生事，勉強拽住他的袖口離開。

  　　感知到兩人徹底離開無情峰，明黎拂去方才憤怒無奈的麵色，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來。

  　　骨子裏從惡的人性，即便犧牲再多的鮮血也改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