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完
作者:林紈綰      更新:2022-08-31 21:58      字數:3353
  第九十四章

    塞外黃沙漫天, 一匹價值不菲的駿馬在塞外的風沙中呼嘯而過。

    而令人震驚的是驅馬者乃是一十四五歲模樣的男孩。

    男孩一頭烏黑微卷的長發在黃沙中清晰可見,而在他的額頭上佩戴著一條朱紅色抹額,男孩嘴角微微翹起, 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戾氣,他隨手將那抹額從額頭上取下來仍在那漫天的黃沙之中,對著身後跟隨的侍衛大喊著:“追不上朕的人一律處死!”

    其中一個年紀比男孩還小一些的隨侍在半空中揮起細長的馬鞭加快了速度追上了男孩。

    男孩臉上略帶不滿,隨即又加快了速度。

    那隨侍在男孩身後精疲力盡地大喊著:“皇上別跑了,再過去就是安國的邊境了!”

    男孩根本不聽隨侍的話, 一路禦馬狂奔,那馬蹄卷起千層黃沙, 很快將他的身影吞沒。等隨侍再定睛一看時, 男孩的馬竟然同一支軍隊的馬車撞了個滿懷。

    男孩被摔倒在地上, 同樣的馬車也沒有幸免被狠狠地撞倒在地上。

    男孩有些怒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黃沙,斥責道:“哪裏來的人, 竟然敢衝撞朕!”

    軍隊的領頭人是一個帶著黑色麵紗的男子, 男子看見男孩的時候微微有些一愣。

    軍隊中一個侍從, 從馬車中將另一個比男孩小一些的男孩救了出來。

    軍隊的領頭人騎著馬走到男孩麵前問道:“你是何人?”

    男孩不屑冷笑道:“朕乃杞國之帝, 李熙垣!”

    領頭人聽後從馬上下來, 微微拘禮道:“冒昧了,原來是杞國的君王”

    “您沒事吧。”

    軍隊中一個跟李熙垣年紀相仿的侍從問那個被撞倒的衣著華麗的男孩。

    “達緒,我沒事。”那男孩聲音極其溫潤好聽, 不由得引起了李熙垣的注意。

    “你是誰啊,這麽大的陣仗。”李熙垣打量著那個華衣男孩問道。

    華衣男孩並沒有任何的怒氣, 微微的拘禮溫和道:“我是定國皇長子, 宋臨川。”

    李熙垣高傲的揚起臉輕蔑道:“定國啊, 就是那個前幾日被安國打趴下的小國。”

    宋臨川不答, 麵色如常,似乎並未被李熙垣激怒。

    李熙垣在宋臨川身側繞了一圈,宋臨川一襲白衣年紀雖然比李熙垣小些,可卻有些莫名的老成,哪怕剛剛摔進了黃沙中身上也未曾有一丁點兒的沾染上黃沙,氣定神閑的模樣讓李熙垣很不爽。

    “既然你是定國人,大老遠跑到安國的邊境來做什麽?”李熙垣挑眉問道。

    宋臨川淡淡道:“定國戰敗,送質子於安國。”

    李熙垣叉著腰嘲笑道:“那就奇怪了,定國安國十幾年前乃是一國,隻是後來諸侯叛亂這才分離,如今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不說,還要自己人給自己人當人質?你們吶,當真是無趣。”

    宋臨川麵對李熙垣的侮辱,眉眼微微低垂,可語氣卻一點兒也沒有波動:“杞皇,我從小便熟讀各國史書,您的國家上一任君主應當是您的皇叔吧,若說自己人和自己人打,我們愧不敢當。”

    “你諷刺朕!”李熙垣從小沒有被誰如此譏諷過,尤其是旁人提及他的皇叔更是讓他怒不可遏。

    李熙垣是寧王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之子,可朝堂上有些不知死活的大臣居然提議李熙垣過繼給早已經死了十多年的先帝(皇叔),如此一來他便更加名正言順。

    父母尚在如何能夠過繼他人?

    李熙垣心中憤恨,便策馬出了城。如今卻不想一個小小質子竟然也敢拿此事刺/激他。

    李熙垣心中氣不過,揮起手裏的馬鞭就要往宋臨川的身上打去。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精準的抓住了李熙垣的馬鞭,李熙垣想要脫離那人的手,可那人勁道極大,李熙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誰啊,膽敢多管閑事!”李熙垣怒斥著那抓牢他皮鞭的領頭人。

    領頭人聲音微沉道:“杞皇,這是定皇的皇長子,您怎能隨意打他?”

    “打他又如何?這整個大陸誰敢置喙我杞國?想當年我舅舅許清風,橫掃整個大漠國,手刃大漠王,令整個大陸聞風喪膽。安國也好,定國也好連當年大漠國的一個小指頭都不如,如何同我杞國相較?”李熙垣眼神中帶著一絲絲驕傲道。

    領頭人帶著黑紗看不清麵目和表情,他思忖了片刻道:“那也是你舅舅的功勳,你若是要名震天下也得靠你自己才行。”

    “要你管!”李熙垣耍起小孩子脾氣,硬生生搶過領頭人手裏的皮鞭。

    跟在李熙垣身後的隨從勸李熙垣道:“皇上,咱們回去吧,您偷偷跑出來,讓攝政王知道了,他非打死您不可。”

    領頭人也好言相勸道:“杞皇陛下,塞外風沙大,您早點回去吧。我們還要趕路。”

    李熙垣揚起臉看著領頭人,卻無意間瞧見了他脖子上的一條細細地傷痕,嘴中喃喃道:“真是個怪人。”

    宋臨川見狀拘禮道:“恭送杞皇陛下。”

    宋臨川如此李熙垣不想走都不行了。

    隻是李熙垣心中還是有些疑惑,李熙垣瞥了眼宋臨川又看向領頭人道:“你的武功極高,為何要留在定國?定國這窮鄉僻壤的小國家能給你什麽前途?你不如跟著朕,朕出比他們三倍的價錢。”

    “多謝杞皇好意,隻是我不能離開定國。”領頭人微微低頭道。

    “你怎不識好歹呢?”李熙垣的隨從怒道。

    “閉嘴!”李熙垣白了一眼身後的隨從,隨從立馬嚇得退後一步。

    領頭人解釋道:“知遇之恩沒齒難忘,生死之交千金難換。”

    “原是如此,那便罷了。朕不想為難人。”李熙垣隻能自己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李熙垣的侍從額頭上冒汗,又小聲提醒道:“皇上咱們趕緊回去吧。時候真的不早了,攝政王若是再瞧不見你,怕是王妃都攔不住了。”

    李熙垣小臉羞紅道:“你煩不煩啊!”

    李熙垣本就好麵子,可這侍從非要把他怕老爹這件事情抖露幹淨了,害得他在定國人麵前竟是一點兒麵子都不留。

    “罷了,走了。”李熙垣說著便上馬禦馬而歸。

    領頭人攔住了那侍從,心中疑惑小聲道:“你看著是個知禮的,隻是你這麽同你們皇上說話,不怕他生氣嗎?”

    誰知那侍從笑著答:“無妨我是從小陪著皇上的,我父親是從小陪著攝政王的,母親又是從小陪著王妃的,皇上不能奈我何。”

    “原來如此。”領頭人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笑意。

    李熙垣和他的侍從們都漸漸在那漫天的黃沙之中消失不見。

    領頭人看著遠處似乎有些感慨。

    宋臨川站在領頭人的身旁,淡淡問道:“為何不與他相認呢?他似乎很崇拜你。”

    領頭人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年少輕狂的樣子同他父親如出一轍,還望你海涵。”

    宋臨川卻是淡淡一笑道:“無妨,倒是師父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嗎?”

    “回不去了。”領頭人揚起臉感歎著:“當年我本應該死在大漠,誰知道那劍還沒來得及完全劃破喉嚨,就被我的手下打暈了。當我得隻我的心上人沒有死的那一刻,我的心中百感交集。我以為我這輩子終於能與她廝守了。隻是沒想到,有人去了我的墓地,翻開了我的棺槨,發現了我假死的秘密。”

    “您說的是當年的國丈永昌親王?”宋臨川問道。

    領頭人微微點了點頭道:“是啊,他派人追殺我們,我們回不去杞國,隻能一路逃亡,最後在定國的邊境被你的父皇救了。永昌親王雖然勢力大可也不敢輕易同定國交手,隻能作罷。”

    軍隊在黃沙中又行徑了一段路,直到日幕西斜,總算是到了安國的境內。

    領頭人下了馬對宋臨川道:“大皇子,臣隻能送您到這兒了,剩下的路都要靠您自己了。”

    宋臨川看著安國的軍隊近在咫尺,心中竟然膽怯了,他也不是怕死,隻是他知道,他不能死在安國。

    領頭人拍了拍宋臨川的肩膀,他清楚地知道一個十歲的孩子要扛起整個國家的重任有多不容易。就像當年他孤注一擲的去打那一場幾乎不可能勝利的戰役一般。

    領頭人蹲下身子淡淡笑著道:“大皇子你要記住,隻要你自己不投降,沒有人能讓你認輸。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師父能給你的隻有這一身的武功,至於怎麽用都看你自己的了。”

    “師父,你要去哪?父皇說,你辭官了。”宋臨川有些不舍道。

    領頭人輕歎道:“十五年了,隱姓埋名這麽些年,還在官場上爾虞我詐著,著實累了。想同妻子女兒一起看看山河,也算是不枉來這塵世裏走一遭。大皇子,你日後也會遇到一個值得你拚命活下去的人”

    宋臨川若有所思,半晌後他看著領頭人黑袍上那個奇怪的符號道:“師父身上的這件黑袍子著實好看,想來是師娘的手藝吧。”

    領頭人搖頭道:“是我妹妹做的,妹夫托人送來的。這上頭的符號是平安符的符號。妹妹說,平安符戴在身上總是容易丟的,不如縫在衣服上,永遠不會遺失。。”

    “師父,我們還會再見嗎?”宋臨川看著領頭人的背影又一次問道。

    我們真的還會再見嗎?

    “有緣自然會,多保重。”

    宋臨川站在原地,看著領頭人騎著馬在日暮之下漸漸遠離。

    他第一次喊了師父的名字:“再見,許清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