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灰撲撲的天始終沒有見到太陽。中午就飄起了鵝毛大雪，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也是帝都今年的第一抹白色。

  唐子衿還沒出院，但經過幾天的治療，病情明顯穩定住了，沒多久久恢複了精神，沒事就在病房裏嚷嚷著要出去打雪仗。

  比起唐子衿，唐慕笙目前更加擔心的是江燦。

  一周過去了，江燦還是沒有醒過來。

  醫生都開始搖頭歎息，江煥一個大男人，從小跟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就差給醫生跪下來。

  “起來！”唐慕笙嗬斥了一聲，“你給我站起來！”

  “唐小姐！”江煥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燦燦會沒事的，隻要有我在，她就一定會醒過來，你那麽跪著像什麽樣子，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給我站起來，別讓燦燦看不起你。”

  唐慕笙語氣跟言辭聽上去都帶著一點不近人情。

  “站起來。”陸厲琛也開口了。

  “燦燦會醒過來的。”他看著江煥，“你相信哥嗎？”

  他用的稱呼是哥。

  一直以來，江煥跟江燦都是陸家收養的兩個孩子，江燦喊陸厲琛叫哥，可是江煥從小就懂事，這一聲哥在長大之後，成了他的助手，就更加喊不出來了。

  “哥……”久違的稱呼，讓江煥再次紅了眼圈。

  “你相不相信哥？”陸厲琛又問了一遍。

  “相信，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那就站起來，燦燦現在就剩下我們了，你要是倒下來，她醒過來該有多麽難過。”陸厲琛一把將人拽了起來，“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唐慕笙回到唐子衿的病房，小家夥看著媽咪紅紅的眼圈，“媽咪，小姨怎麽了？”

  “小姨……小姨生病了。”

  “是跟寶寶一樣嗎？”

  “不是。”唐慕笙不知道該怎麽跟唐子衿解釋，“小姨受了很重的傷，但是沒關係，她早晚有一天會好的。”

  接到特調局電話是下午，她剛剛給唐子衿辦完了出院手續。

  電話是宋隊長親自打過來的，她還以為是江燦的案子出現了什麽轉機，可是並不是。

  宋隊長的聲音聽著有點別扭，“慕笙，唐千羽……上午在牢裏去世了。”

  好久沒聽到的名字。

  唐慕笙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

  “唐千羽，死了。”

  “死了？”唐慕笙問了一句，“怎麽突然死了，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麽死的！”

  “自殺。”宋隊長平靜地說：“據說，她的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有時候發起瘋來，一個屋子裏的人都會被她打傷，今早起來，就有人發現她在床上吊死了。”

  唐慕笙不會同情她，但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一瞬間愣神。

  “好，我知道了。通知家屬了嗎？”

  “已經通知唐啟明了，屍體現在還在火葬局那邊的冷庫裏，得家屬簽字才能進行流程火化。”宋隊長說：“我聽著唐啟明的情緒不太對，慕笙，你自己多注意，這事晦氣，不用沾到你身上。”

  “跟我有什麽關係，人又不是我殺的。”唐慕笙語氣冰冷，“我知道了，下午我也會過去，唐啟明死了女兒，就該知道當年我外公有多麽心痛。”

  “你來幹什麽？看唐啟明發瘋嗎？”

  “對啊！就是看他發瘋。”唐慕笙承認自己的報複性心理極強，“我要看看，他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唐千羽是他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了！哪天要是他也死了，去簽字的還得是我。”

  宋隊長還想說些什麽。

  可是他根本就勸不動唐慕笙。

  無奈，他掛了電話，給陸厲琛打了過去，三言兩語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壓根不顧及陸厲琛是個失去記憶的病人。

  “唐啟明？唐慕笙的親生父親？唐氏集團之前的掌舵人？”不得不說，陸厲琛功夫做得多，帝都的名人，社交，關係網，還有背景資料，他都了如指掌。

  出車禍那麽久，隻有幾個相熟的人知道他失憶，穩坐陸氏當家人那麽久，即便是失去記憶，也不耽誤他工作，甚至還能在各種聚會酒會上跟一個完全沒有印象的人侃侃而談。

  這一點，唐慕笙一直都很佩服他。

  “唐千羽死了，下午的時候，唐啟明會來火葬局簽字，然後領骨灰。”宋隊長說，“但是慕笙也要來我就怕她一個人來，再跟唐啟明起什麽衝突，你，能不能跟她一起？”

  “我？”陸厲琛沒拒絕，隻問道：“但我有個問題，宋隊長，我跟唐慕笙，從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宋隊長啞口無言。

  “呃……”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就好好考慮，要不要陪唐慕笙一起過去。”陸厲琛把人心拿捏得恰到好處。

  “我……”宋隊長問，“陸少，這個問題，你為什麽不直接去問慕笙。”

  “我問了，她不肯告訴我。”陸厲琛聽著有點失望。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肯定不是她說得那麽簡單，可是，我不記得了，周圍的人也不肯告訴我，我覺得你跟唐慕笙看上去還算熟悉。”

  “我隻能說一句話，陸少，你的直覺真的很準。”

  就那麽一句話，讓陸厲琛一下午都失魂落魄。

  他跟唐慕笙真的有過去，那張照片，宋隊長，以及……唐子衿喊他的那一聲聲爹地。

  這種記憶一點點消失在他的腦海裏，可是周圍的人都曾記得。盡管他忘了，可是人人都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這些人山人海的記憶匯聚成盛大的掌聲。

  經久而熱烈，是唐慕笙不曾知道的浪漫與祝福。

  陸厲琛爽快地答應了，“你放心，下午我會跟他一起去，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

  宋隊長沒忍心提醒他，他不是怕唐慕笙被別人欺負，而是害怕她欺負別人。

  要是再跟唐啟明起了什麽衝突，這一前一後，喪女的消息傳出去，整個網上都鬧的人盡皆知，估計又要有一大幫人戳唐慕笙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