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理寺
作者:小貓戴口罩      更新:2022-08-31 10:56      字數:5575
  第49章 大理寺

    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 向來不是什麽清閑的地方,尤其是今天一大早又出了那樣的事,引得來來往往之人免不得要議論上幾句。

    “剛剛我可親眼瞧見了, 那人口鼻都是黑血, 看著像是被毒死的,眼睛瞪得死大,想來也定是死不瞑目。”

    “我怎麽就聽說這人是畏罪自盡的, 再說這牢房內哪來的毒藥?”

    “牢房裏沒有, 不代表外麵沒有啊……”

    “咳咳——”

    苟新瑞看著身旁大理寺卿徐敦嶽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 總算忍不住輕咳了一下,提醒還在滔滔不絕討論著的兩人。

    原本還不耐煩回頭的兩人看到來人,尤其是徐敦嶽黑如鍋底的臉色, 頓時手足無措地立在了原地, 訕訕地縮了縮脖子,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估計這徐大人現在就要把他們千刀萬剮了。

    最後還是苟新瑞看不下去眼去了, 悄悄給他們比了幾個手勢,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這才對身旁的大理寺卿寬慰道∶“畢竟是事發突然, 旁人議論也是有的,徐大人莫要為此動怒,這氣急傷身啊。”

    昨夜宣平侯府的謝世子派人送來了一份密匣, 其中便涉及了宣平侯府的李氏與南疆關係, 事關兩國往來, 南疆五皇子眼下又正在上京, 大理寺更是不敢怠慢, 唯恐夜長夢多, 幾人幾乎是一夜未合眼,連夜便提審了李氏。

    誰知還未能回府歇上一歇,便傳來李氏暴斃的消息,別說是旁人對此議論紛紛,就連苟新瑞與大理寺卿見到了李氏的死狀都差點被嚇一跳……

    “苟大人倒是沉得住氣。”徐敦嶽看著溜之大吉的兩人,冷哼了一聲,“審訊的犯人在牢中被人毒殺,這話說出去,大理寺的臉還往哪擱,你我二人如何對聖上交代?”

    “卷宗我已經派人先送去太子府請太子殿下定奪了,這真相還未查明,徐大人,我們可不能自亂陣腳。”

    徐敦嶽聞言也冷靜了下來,過了半響才歎氣道∶“也幸好昨夜先提審那李氏,也算是有所收獲,總不至於讓你我二人掉了頭頂這烏紗帽,隻是被問責怕是免不了了。”

    “沒到山窮水盡就好,多少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兩人正說著話的功夫,隻見長廊處一個佩著劍的侍衛卻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見到二人才急切地拱手行禮道∶“徐大人,苟大人。”

    好端端的談話驟然被打斷,徐敦嶽對他的莽撞之舉心中頗有不滿,忍不住皺了皺眉問道∶“發生何事了,這般匆忙?”

    “有一位姓謝的小姐想要見一下苟大人,手裏還拿著……太子殿下的令牌。”

    “拿著太子殿下的令牌?”

    見徐敦嶽麵露疑惑,苟新瑞苦笑解釋道∶“那想來便是宣平侯府的謝大小姐了,徐大人那日身體抱恙未出席陛下壽宴,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沒見過本人倒確實是真的,但這最近的不少案子可都於這位謝小姐有關,徐敦嶽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別的先不說,就是今晨暴斃的李氏,不就是宣平侯府上的人麽。

    徐敦嶽撚著胡須沉吟了片刻,他隻是從別人的敘述中聽過謝姝月的名字與事跡,有些摸不準這位準太子妃的脾氣,下意識便覺得她不是好相與的,故而猜測道∶“這個時候過來……怕不是要來興師問罪的?”

    苟新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謝姝月的來意,這才轉頭對侍衛問道∶“現在可把人請進側廳了?”

    侍衛連忙稱是,又補充道∶“屬下見那位謝小姐是拿著太子府的令牌來的,不敢怠慢,已經命人上茶好生招待著了。”

    “既然這樣,徐大人,我便先告辭了。”

    苟新瑞衝徐敦嶽拱了拱手,這才拂袖跟著侍衛一路向側廳走去。

    大理寺平日作風都是嚴苛公正,用度不多不少皆按朝廷標準,一個普普通通的側廳更是沒什麽稀罕之處,唯有卷軸上書“秉公任直”四字,懸掛在最中央的顯眼位置,一入大門便可見到,倒是足添了幾分浩然正氣。

    周圍之人皆麵色肅穆,謝姝月頓覺無趣地放下手中還氤氳著熱氣的茶盞,起身便走到那方卷軸旁細細打量著。

    “那是太子殿下的墨寶。”

    謝姝月慢吞吞地轉過身去,剛剛跨入大門的苟新瑞衝她平和一笑,這才看著那卷軸道∶“這是當年林州貪墨一案時太子殿下所賜,為的便是時刻提醒大理寺眾人辦案公允不阿。”

    “我記得林州貪墨一案是三年前的事了吧,當時苟大人應該還未曾在大理寺任職,竟也知道的這麽清楚。”謝姝月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林州一案震動朝野,卷宗一直存於大理寺中,眾人皆引以為戒,自然是清楚的。”

    聽到謝姝月提起林州貪墨案一事,苟新瑞停頓了片刻才出聲解釋,見她似乎隻是隨口一說,這次忐忑問道∶“不知謝小姐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隻是今晨剛剛得知李姨娘畏罪自盡,想來確認一下罷了。”

    “苟大人不必緊張。”見苟新瑞臉上的表情屬實算不上平靜,謝姝月愣了一下,心知他是有所誤會,隻得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不知苟大人可否讓我見一下李姨娘的屍身?”

    “這如何使得?”

    苟新瑞聽到這話瞳孔瞬間睜大,見謝姝月看了過來,慌忙地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下官非要攔著謝小姐,隻是這李氏死狀著實是淒慘了些,謝小姐還是莫要去看了。”

    “逝者已逝,再怎麽死狀淒慘也是無用。”謝姝月沉默了片刻,又道∶“剛剛聽不少人在議論李姨娘是中毒而死的,我雖醫術不精,但或許還能幫上點忙,苟大人不必顧慮於我。”

    “這……”苟新瑞有些猶豫,他倒不是信,,,,,/依一y?華/不過謝姝月,隻是怕萬一真把人給嚇出個好歹來,到時候太子殿下那裏也不好交代。

    不過瞧著謝姝月不慌不亂,眼神澄澈淡然,想來也是個膽子大的,偏偏眼下又態度堅決,苟新瑞實在想不出什麽旁的措辭再去拒絕,隻得勉強答應了下來,示意謝姝月跟上自己。

    從側廳一路出去,苟新瑞一路北行穿過大理寺的牢獄,長長的回廊上燃著明明暗暗的燭火,因為常年不見天日,這裏的氣溫也低的嚇人,即使是在炎炎夏日,謝姝月走進去的時候還是感到陣陣寒意滲進了骨子裏。

    “原本死者的屍身都是放在停屍房的,隻是現在天氣炎熱,為了避免屍體腐爛,也隻能先移到這裏了。”苟新瑞停在了一處門前,這才回頭對謝姝月解釋道。

    謝姝月點了點頭,苟新瑞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剛想讓謝姝月做好心理準備,見到裏麵站著的人時,一瞬間卻有些出乎意料。

    徐敦嶽原本正在詢問仵作問題,聽到開門的聲音,下意識地便抬頭望去,見到苟新瑞身後還跟著一位妙齡少女,不由得警惕道∶“苟大人,這位是?”

    “徐大人,這位便是宣平侯府的謝大小姐,此番前來是想見一見李氏的屍身。”

    徐敦嶽聞言也是一愣,打量了謝姝月一眼,倒是沒有阻攔,反而是大大方方地讓了開,露出了身後覆蓋著白布的屍體,提醒道∶“這李氏的屍首麵容可怖,謝小姐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苟新瑞之前便已經交代過多次,謝姝月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身旁的仵作這才小心翼翼地將白布給揭開。

    隻見躺在木板之上的李姨娘麵色青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口鼻與眼角俱是已經幹了的黑血,身體的姿勢呈現著不自然的痙攣,尤其是麵部和脖頸之上,還有數道被指甲所劃出的血痕。

    “仵作已經驗過了,這些血痕都是李氏自己抓出來的。”苟新瑞適時地出聲解釋道,示意仵作將李姨娘的手臂抬起,果然在指尖與指甲處都有點點血跡。

    謝姝月的視線卻悄然滑到了李氏手臂之上的褐斑,皺眉道∶“這褐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獄吏們發現的時候便已經起了褐斑了。”原本默不作聲的徐敦嶽突然歎了口氣,插話道∶“因為瞧著是和謝小公子死狀相似,應該也是中了粉娥嬌花粉之毒,我們這才猜測她是否是畏罪自盡。”

    “確實是粉娥嬌的花粉沒錯。”謝姝月的臉色冷了冷,“之前恒兒不過是吃進去了一點混在糕點中的粉娥嬌花粉,而看李姨娘這個樣子,必然是十足十的量。”

    “隻是這花粉到底從何而來,便有勞大理寺的諸位大人好好查上一查了。”

    謝姝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打量著屋內的擺設,忽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不知大理寺可是開始審問謝雪柔了,這個消息她已經知道了嗎?”

    “李氏是單獨關押著的,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謝小姐是想去見一下她嗎?”苟新瑞不知謝姝月為何突然這麽問,但他今天既然都已經把人帶過來看死屍了,自然也不在乎這點細枝末節了。

    謝姝月聽到這話反倒是搖了搖頭,突然說道∶“我想去見一下馬姨娘。”

    ————

    “怎麽來的是你。”

    馬姨娘動了動自己已經有些僵硬的脖子,她的眼睛早就在謝子恒死後,因為終日裏流淚不止而哭壞了,直到謝姝月走到她麵前,她才勉強將人給認出,強撐著扯出一抹笑容,問道∶“是我的死期到了嗎?”

    “之前我就說過了,那是大理寺的事情,與我無關。”謝姝月淡淡回答道∶“我來隻是有事想要問你罷了。”

    “該交代的我已經跟大理寺交代清楚了,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了。”

    馬姨娘頓了頓,臉上的神色似有些許不甘,手指緊緊地抓著鐵質的欄杆,嗓子沙啞道∶“你可比你母親聰明多了,我們竟全部都中了你的計,是你贏了……”

    “馬姨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謝姝月抬了抬眼,被牢獄中的燭火一照,原本如瀲灩桃花般姝麗的臉上或明或暗,眸子如一汪清泉一般淡然寧靜,“我從未對你們設過計,這一切都是你們自食其果。”

    見馬姨娘怔愣,謝姝月繼續道∶“但我今日不想與你在這裏爭論這個,我隻問你一件事,當年你為何要與李姨娘勾結?”

    “看來你知道了。”馬姨娘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之景,慢悠悠地又坐在了地上,“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那天與你在老夫人院前相遇,你帶我回了你的院子,告訴我曾經與母親交好的時候,我便已經開始懷疑。”

    “但你還是裝作與我親近,提出要給恒兒治病,來獲取我的信任。”

    馬姨娘聞言臉色一變,罵道∶“這等行事做派,果然是和你母親一樣,假仁假義,他日必會落得和她一樣的下場!”

    見謝姝月依舊淡定自若,馬姨娘卻看不得她這般自在,忽而站起身來,冷笑道∶“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會與謝雪柔合作一起去告發你?”

    “你的身後是鎮國公府,是太子殿下,但我卻沒有你這等運氣,我有的隻是為了錢能狠心將我賣掉的父母與兄嫂。”馬姨娘的聲音忽而變得尖銳∶“可我能有什麽辦法,如果你不死,那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全家被殺!”

    謝姝月抬眼與她對視,唇角帶著一抹冷意,嘲諷道∶“如果沒有人來威脅你,你就能保證自己不會害我?”

    “你說的沒錯。”馬姨娘聽到這話挑了挑眉,忽而笑道∶“我告訴你,我一看到你這張與你母親相似的臉,我就恨不得將你食肉寢皮,方能報我心中之痛。”

    “原本我以為她是個好人,是她將我從老鴇手中救出,準許我跟在她身邊當侍女,也是她告訴我說,會幫我與心上人撮合,幫我周旋定下了親事。”

    “可到最後又是她!”馬姨娘的神色忽而癲狂了起來,握著欄杆的手指根根發白,聲音沙啞又尖銳,“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回鎮國公府省親,如果不是她執意要讓我留在府中安心繡嫁衣,我又怎麽會被宣平侯□□,甚至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我的恒兒是李茹香害的,可我還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因為你母親才沒的,我怎麽能不恨!”

    “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麽不去找宣平侯?”謝姝月強壓住自己的怒火,質問道。

    “他?”馬姨娘嗤笑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屑,“那個畜生何必需要我來出手,李茹香這麽多年以來不是一直在給他下毒嗎?早晚有一天他會死在女人身上。”

    “所以你便故意加過量的粉娥嬌花瓣在母親的藥中,最後導致她心竭而亡。”謝姝月冷聲道,“你罵宣平侯是畜生,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馬姨娘聽到謝姝月的話也無甚反應,隻是坦然一笑道∶“我可沒有這本事,更不認識什麽粉娥嬌,左不過是李茹香給我什麽,我便下什麽便是了。”

    “不過真是可惜,當年李茹香要將你調換,我本想偷偷將你一並掐死,也好報我孩子的冤孽,不過後來一想,讓你當琴姨娘那個娼妓的女兒也挺好的,也好讓你嚐嚐人盡可欺的滋味。”

    馬姨娘看向謝姝月的眼神始終如同毒蛇一般怨毒,冷聲道∶“早知今日,我必然毫不猶豫地將你給掐死!”

    “若是當真有早知道這一說法,我母親當年便不該救你,就應該讓你自生自滅,也免得被你最後算計而死。”

    謝姝月退後一步,拉開了與馬姨娘之間的距離,冷聲對角落說道∶“苟大人,你都聽見了吧。”

    一直坐在視線死角的苟新瑞這才站起身來,身旁的小吏連忙將手上已經記錄好的證詞遞了上去,苟新瑞翻看了一下,點了點頭道∶“都聽見了,而且記錄詳細。”

    見到馬姨娘一臉震驚,謝姝月卻忽而展顏一笑,補充道∶“馬姨娘,看好了,這才叫給你下局。”

    “實話告訴你,李姨娘今天早上已經暴斃而亡,臉都被自己劃花了,死不瞑目呢。”謝姝月臉上雖然帶著笑,眼神卻始終陰惻惻的,又輕聲道∶“不過想必有馬姨娘願意下去與她作伴,李姨娘一定會高興的不得了。”

    一聲突然爆發的尖叫與哭喊聲在牢房之中飄蕩,謝姝月卻麵不改色地從中走出,身後還跟著表情微妙的苟新瑞。

    原本那日瞧著這謝小姐還是太子殿下手裏養著的嬌花,誰知道竟然是一朵偽裝的極好的食人花,苟新瑞見謝姝月一路出來踏上了馬車,心中卻是暗自送了一口氣,心道這難怪這謝小姐能被太子殿下看上,兩人都是一樣的難伺候。

    “苟大人。”謝姝月掀開車簾,臉上的神色看不出悲喜,聲音也壓得極低,苟新瑞隻得上前了幾步,才能勉強聽得清楚。

    “謝雪柔不像馬姨娘,她除了李姨娘之外,便沒有其他的顧慮。”見苟新瑞還是有些疑惑,謝姝月又提醒道∶“能不能用今日之事撬開她的嘴,便要全看大理寺的本事了。”

    說罷,謝姝月放下車簾,不再理會外麵的苟新瑞,示意車夫駕馬啟程。

    馬車慢悠悠地離開大理寺的門前,苟新瑞心中思索了片刻,腦中忽而靈光一現,連忙快步又走了回去。

    謝姝月坐在馬車之中閉目養神,這一番折騰確實廢了不少的時間,馬車外的車夫看了一眼天色,出聲問道∶“大小姐,快到正午了,要直接回府嗎?”

    “不,我們現在掉頭去……太子府。”

    作者有話說:

    抽個獎,啾咪~感謝在2022,06,18 14:02:30~2022,06,20 21:04: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饅頭呀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窮逼柯小迷沒錢買零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