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娃娃入住別墅的第三天，正在上課的巫渺渺收到了一條微信。來自韓夢，她來到海城的第一個客戶。

  　　韓夢：【巫師，謝謝您，這三個月我過的很開心。】

  　　巫渺渺一怔，目光落在她和韓夢的第一條聊天記錄上，聊天記錄的上麵有一個時間提示，那時間正是三個月前的今天。

  　　三個月的時間，到了。

  　　她點開韓夢的朋友圈，快速的瀏覽了韓夢這三個月來發的朋友圈，朋友圈很長，照片很多，韓夢陪伴著父母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美食，看了許多美景，也做過一些瘋狂的事情。

  　　在最高的山巔蹦過極，在最美的藍天跳過傘，在最幹淨的大海潛過水，在非洲看過動物，在南極看過星空。

  　　巫渺渺望著照片上韓夢那燦爛的笑臉，知道她這三個月來活的應該是沒有遺憾了，便微笑著刪除了韓夢的微信。

  　　契約完成。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別墅內的項寧也感覺到了，似乎有什麽東西回到了他的體內。

  　　“喵？”一旁的黑貓被驚動，詫異的望了過去。

  　　“時間到了。”片刻後，項寧明白過來，回到他體內的是魂力，是當初隨著滿身戾氣交換出去的魂力。隻不過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厲鬼之身 ，那一身的戾氣便沒有回到他的身上，隻有那一小部分的魂力，回到了他身體裏。

  　　不過，如果戾氣沒有回到自己身上，又去哪裏了？

  　　正在項寧疑惑的時候，娃娃爽朗的笑聲從隔壁傳了過來，它噠噠噠的快速從隔壁跑到項寧麵前，手裏正抓著一團黑霧。那黑霧一湊近，項寧便覺得熟悉。

  　　“娃娃，那是屬於我的戾氣嗎？”項寧問道。

  　　“去死，去死……”娃娃一邊說著去死，一邊把手裏的戾氣扔進嘴巴裏，嚼吧嚼吧給吞了。

  　　當初巫渺渺把項寧的厲鬼體質和洪院長的強行置換了，所以當三個月到期，戾氣回歸的時候，戾氣會回歸洪院長的體內，但是洪院長已經被娃娃吞了，所以戾氣便落在了娃娃的手裏。

  　　吞完，娃娃似乎看到了什麽畫麵，它靜默了片刻，然後忽的抬手在項寧的腦袋上拍了拍，仿佛在安慰。

  　　項寧的身體是好夢娃娃，隻有巴掌大小，體型和娃娃差著幾十倍，此時娃娃一巴掌拍下去，它自己覺得是安慰，但是對於項寧來說無異於是泰山壓頂，一下就被拍扁了。

  　　“……娃娃，你做什麽？”項寧被娃娃的巨掌按在地下，很是懵逼。

  　　娃娃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卻沒有發出聲音。它收回按著項寧的手，糾結的抱著自己的腦袋，著急的在原地打轉。

  　　“娃娃，你怎麽了？”項寧有些擔心。

  　　娃娃不理，隻是著急的轉圈，隨著它的轉圈，有一陣陣黑霧從娃娃的身體裏散發了出來，似乎是把剛剛吃進去的戾氣又吐了出來。

  　　“娃娃，你怎麽了？戾氣怎麽又跑出來了？”項寧頓時急了，趕緊爬到沙發另一頭放著手機的地方，要去給巫渺渺打電話，告訴她娃娃好像走火入魔了。

  　　“洪爸爸，我好冷。”

  　　忽然，娃娃發出了聲音，不是爽朗的笑聲，也不是最近奇怪的台詞，是項寧無比熟悉的一句話。

  　　項寧要撥電話的手一僵，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

  　　“洪爸爸，我好冷。”娃娃走到項寧身邊，伸出手，又拍了一下項寧。

  　　這一次，項寧依舊被娃娃一巴掌按倒了，但他此時已經知道，娃娃並不是在和他玩鬧，或者要打他，娃娃這是在安慰他。

  　　項寧忽然有些想哭，但此時他布偶的身體是沒有眼淚的，隻是聲音哽咽了：“娃娃，你看到了啊。”

  　　項寧已經見過娃娃兩次戲精附體了，一次是吞噬了百年厲鬼的怨氣，一次是吞了不知道哪裏來的情念，每次吞噬完娃娃都會學到新的台詞。這些台詞哪裏來的？自然是這些冤魂厲鬼留在怨氣的記憶。剛才那團戾氣是屬於他的，娃娃吞噬之後，也看到了他的記憶。這句台詞，就是在告訴他，它看到了。

  　　娃娃看到了，所以在安慰他。

  　　“啊哈哈哈……”娃娃笑著點頭。

  　　“謝謝你啊，我死了之後，你是第一個安慰我的。”他是被洪院長害死的，死後三年，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病死的，所以沒有一個人為了他的死鳴不平，也沒有一個人安慰過他的亡靈。他飄蕩在人間三年，不斷的吸收戾氣，壯大自己，想要報仇。這樣的他對於看不見他的普通人來說，他是不存在的，而對於能看見他的玄學人，他就是個需要被打散的惡鬼。

  　　哪怕後來洪院長的真麵目被揭發，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被洪院長害死的，但他是一個孤兒，已經死去三年，除了在洪院長的犯罪記錄裏留下一個名字外，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對他說一句，項寧，你不該死的，好可憐。

  　　“去死，去死，去死……”娃娃忽然握拳，然後狠狠的連說了三遍去死。

  　　“

  　　你是說洪院長已經死了嗎？”項寧猜測著娃娃的意思。

  　　“啊哈哈哈……”娃娃大笑著點頭。

  　　“我知道，是娃娃幫我報仇的，把他吞了。”項寧也笑了。

  　　“喵！”這時，一旁安靜聽著的靈貓忽然抬爪子戳了戳娃娃。

  　　娃娃不解的看向喵喵，這隻喵喵雖然不愛搭理它，但是它們是每天一起曬太陽的好夥伴，所以娃娃並不討厭它。

  　　“喵！”靈貓又張嘴叫了一聲，房間擴散的戾氣忽然一陣翻動。

  　　“娃娃，戾氣要散出去了。”項寧這會兒也反映了過來，連忙提醒道。

  　　娃娃連忙小手一揮，已經擴散了半個房間的戾氣再次聚攏，重新變回一團小黑球，落回娃娃的手裏，娃娃張嘴再次吞下。

  　　“可不能再吐出來了，要是不小心出了問題，季先生發火很嚇人的。”項寧叮囑娃娃道。

  　　娃娃想著自己被季朗裹在被子裏，塞進衣櫃的場景，很是恐懼的連連點頭。

  　　一大一小兩隻娃娃正說著話，一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黑貓的眼睛猛的一亮，身體從沙發上跳起，一下躥了過去，爪子上肉墊一滑，無比純屬的接通了電話。

  　　“項寧嗎？”巫渺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

  　　黑貓亮晶晶的眼睛瞬間暗淡，驚喜的表情變成了嫌棄，身子一躍，跳回了自己原來趴著的地方。不是小魚幹，是嫌棄它的女人。

  　　“啊哈哈哈哈……”娃娃聽到主人的聲音，開心的湊了過去。

  　　“娃娃，明天我來看你。”巫渺渺聽到娃娃的笑聲，知道娃娃在電話邊上，出聲和娃娃打招呼。

  　　娃娃立刻開心的點頭。

  　　這時候項寧也走了過來，他趴在電話邊上，告知了巫渺渺娃娃的反應：“巫師，娃娃在點頭。”

  　　“嗯。”巫渺渺笑了笑又道，“項寧，契約完成了，你應該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項寧怔了怔，似乎知道巫渺渺接下來要說什麽，語氣有些不舍。

  　　“我明天放學了會過去，到時候送你去地府。”巫渺渺打電話過來就是要提前通知項寧這件事情。

  　　“嗯，我知道了。”項寧雖然不舍，但也知道，一隻鬼魂最好的歸宿便是地府。

  　　“那我掛了，明天見。”巫渺渺掛了電話。

  　　項寧望著掛斷的電話，默了默才回頭笑著說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娃娃不明白項寧的情緒，但是它知道明天是主人來送項寧離開的，所以項寧去的地方應該是個好地方，於是它咧嘴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項寧又去看黑貓。

  　　黑貓抬了抬微眯的眼睛，掃了一眼項寧便又閉上了，裏麵沒有太多的情緒。對於一隻抓鬼的靈貓來說，它能允許項寧這樣一隻小鬼在它麵前自由的活動，就已經是對他不錯了。至於項寧要去的地方，那地方本來就是鬼魂該去的地方。

  　　項寧見娃娃和黑貓似乎都沒有舍不得自己的意思，心頭微酸，看來大家都覺得自己該去投胎呢。

  　　“大虎，等我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再幫你買小魚幹，趁著我現在還沒走，我再多給你買一些吧。”項寧打開某寶app，一邊滑動一邊說道，“或者你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要的東西，我一起幫你買回來。我會備注讓快遞叔叔送到別墅門口，你不用接電話，等他們送過來了，你自己去門口拿就行。”

  　　“喵？”一直沒什麽反應的黑貓忽然瞪大了眼睛。

  　　什麽，這隻小鬼走了，就沒有鬼給本喵買小魚幹了？那本喵怎麽辦？本喵又不認識字，不會自己買東西。

  　　項寧和黑貓生活了一個多月，對黑貓多少有些了解，這時候似乎看懂了黑貓的擔憂：“巫師肯定還會抓別的鬼的，就是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要不我先給你買一個月的量，到時候巫師肯定就又抓新的鬼來了，或者你自己也可以買，我教你。這裏都有購買記錄的，你隻要進去，點擊購買就行。地址是默認的，支付方式也是免密支付。”

  　　“喵？！”黑貓看的一陣眼花，憤怒的一扭頭。

  　　本喵才不要學人類的東西。

  　　“可是我明天就走了，你學不會的話就隻能吃貓糧了。”黑貓剛來的時候，巫渺渺和季朗帶了好幾包貓糧，如今還在角落裏堆著呢，黑貓一口都沒吃。

  　　黑貓頓了頓，看向一旁正在反複組合台詞的娃娃。

  　　“娃娃也不會用手機，而且等它好了，巫師就會把它接走了。”項寧又道。

  　　“喵？？”黑貓狂躁了，尖銳的爪子露了出來，緊緊的抓著沙發。

  　　“呀，沙發壞了，季先生會生氣的。”項寧嚇了一跳，趕緊阻止黑貓。

  　　黑貓想到季朗那張陰沉的臉，爪子猛的一僵，緊抓著的沙發布被鬆了開來。

  　　黑貓煩躁的不能發泄，頓時內心更不爽了，金色貓瞳豎起，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威嚇聲。

  　　那可惡的巫師，要來了自己，卻又不好好伺候自己，實在可惡。

  　　“要不我明天

  　　和巫師提一下，讓她盡快幫你再找一隻新鬼？”項寧想了想，覺得自己可以提上一句，這樣大虎就有人照顧了。

  　　黑貓咕嚕咕嚕的聲音忽的停住，眼金芒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對著項寧一陣喵喵喵。

  　　項寧不好意思的抓著腦袋：“雖然我大多數時候能理解你的意思，但並不懂貓語。”

  　　項寧心思靈敏，又很聰慧，所以結合前因後果，再加上黑貓的反應，大多數時候能猜出黑貓的心思。但是黑貓這一陣喵語過於密集，情緒也過於亢奮，他實在猜不出來。

  　　“喵喵喵~~”黑貓又轉向一旁的娃娃，一陣喵喵叫。

  　　娃娃歪了歪頭，回了一串爽朗的笑聲，顯然也沒聽懂。

  　　黑貓也沒生氣，一頓喵喵喵之後，自己叼了一包小魚幹，跑去貓盆裏吃了。這貓盆也是項寧買的，他怕黑貓吃小魚幹的時候弄髒地板，於是買了之後，每次都把小魚幹放在貓盆裏。黑貓本就聰明，很快就知道了項寧的意思，而且在地上吃東西那是流浪貓的做法，它才不會那麽LOW呢。

  　　項寧雖然不知道黑貓什麽意思，但是見它安靜了下來，便當它是接受了自己的意見。

  　　兩娃娃一貓咪，就這麽安靜了許久，在項寧吃了三桶雞翅，兩瓶可樂，一碗麻辣燙之後，時間已經到達了淩晨。就在項寧準備再叫一頓夜宵，再看一場電影，來結束自己這在人間的最後一個夜晚的時候，一直安靜趴在角落裏的黑貓忽然站了起來。

  　　“喵！”黑貓一把按住項寧點餐的手機，雙眼在黑夜閃閃發光。

  　　“大虎，怎麽了？”項寧一怔，“你也要吃東西嗎？”

  　　黑貓沒有理會，而是忽然用嘴叼起項寧，接著腦袋一甩，把項寧甩到了自己背上。

  　　項寧啊的叫了一聲，條件反射的抓住黑貓的貓毛。

  　　黑貓做完這一切之後，忽的又出現在房間裏正轉圈圈的娃娃麵前。

  　　娃娃望著忽然出現的黑貓，歪了歪腦袋有些好奇，正要發出一串笑聲來表示自己的疑惑時，黑貓忽然撲了過去，一口咬在了娃娃的脖子上。

  　　娃娃眨了眨眼，沒有察覺到敵意，便沒有反抗，而是奇怪的看向黑貓。

  　　黑貓見娃娃沒有反抗，頓時眼睛更亮了，轉身就朝樓梯口跑去。黑貓雖然胖了不少，但動作依舊靈敏，三兩步就爬上了樓梯，它一連爬了兩層樓梯，從地下室一路跑到了平常曬太陽的二樓陽台，然後身體從陽台欄杆的縫隙一躍而出，跳了下去。

  　　“啊！！！”項寧嚇的忘記了自己鬼魂的身份，驚叫出聲。

  　　“啊哈哈哈……”娃娃卻被這風馳電掣，猶如騰空飛翔的姿態驚喜到了，發出舒爽的笑聲。

  　　黑貓靈巧落地，身體快速穿過草叢，從院子裏跳出，轉眼就消失在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