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衣公子

  　　進入劇組已經一個星期了，穀席華不可能每天都跟著，蘇虞也不是需要他一眼不錯地盯著的人。

  　　有兩天沒過來了，他帶了些飲料點心過來看蘇虞，叫來鄒楚楚給劇組裏人送過去後，就過來找蘇虞，結果就聽到沈敬瑛沒心沒肺的笑聲，腳步不由頓了一下。

  　　順道一起過來的沈敬瑛的經紀人陳東捂臉，帶這麽個藝人簡直操碎心了，身為前輩，沈敬瑛還沒蘇虞一個少年來得穩重得體，害得他這個經紀人也跟著沒臉：“穀哥多多包涵小沈，他天生就這麽副性子，那邊有他的戲，我這就帶他過去。”

  　　省得礙了穀席華的眼，還是少丟人現眼一些吧。

  　　穀席華笑嗬嗬擺手說：“沒事，小沈性子還是這麽活潑，真有活力，小蘇就太過少年老成了，該跟小沈學學才是。”

  　　沈敬瑛的經紀人陳東老臉一抽，姓穀的你這真的不是在炫耀自家藝人嗎？

  　　陳東踏前幾步吼道：“沈敬瑛，你躲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給我去準備！”

  　　沈敬瑛聽到熟悉的吼聲打了個激靈，一回頭果然看到他家可怖的經紀人，手機往兜裏一揣連話都來不及跟蘇虞說，就沒命地跑了。

  　　陳東的變臉技能嫻熟無比，再轉向坐在一旁的蘇虞時已經換上了溫柔的笑容，隻是看著怎麽感覺那麽瘮人：“小蘇，小沈又給你添麻煩了，甭管他說什麽，當他在放屁。”

  　　“沒事……”蘇虞頓了頓，認真思考了兩秒說，“沈哥……隻是比較活潑而已。”

  　　兩輩子加起來，上九流下九流什麽樣的人物沒接觸過，沈敬瑛這樣的……挺好玩……

  　　要是沈敬瑛能聽到蘇虞這番心聲，會哭死的。

  　　“噗，哈哈……”穀席華看到蘇虞艱難地用出這樣的形容，控製不住地笑抽，笑得眼角淚花都出來了，陳東心道夠了，這兩人狼狽為奸，否則怎會用上同一個形容詞，合起夥來欺負他跟沈敬瑛。

  　　穀席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沒事，小沈這性子挺好，你也別對他太嚴厲了，我看那孩子都怕你。”

  　　陳東無情地甩開穀席華的手，轉身跟上去，這混蛋幸災樂禍，他要不嚴厲一點，沈敬瑛還不得翻上天去，也就姓穀的好運碰上蘇虞這樣不用操心的藝人，唉，他也隻能多看著點。

  　　穀席華抹抹眼角的淚花，重新將眼鏡戴上，坐到蘇虞身邊問：“怎樣？還習慣嗎？”

  　　蘇虞欣賞完穀席華欺負人的場麵後朝他聳聳肩說：“還行，有楚楚姐和江哥在，不用擔心什麽。”

  　　雖然梅導演不如張導精益求精，與淩影帝他們相比演技也不在一個層次，畢竟大熒幕比小熒幕對演技的要求更高，不過他也是才起步的，哪能因為演了個狐王就一步登天的，仔細觀摩別人也能取長補短，就算這個劇組的氛圍不及上一個，明裏暗裏的針鋒相對不少，有不少還是針對他來的，誰讓他一剛出道的就接了個份量不輕的男二，那仇恨值拉得絕對妥妥的，可他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再說沈哥其實挺照顧我的，真的。”

  　　穀席華臉上的笑容漸收：“這個圈子裏哪有真單純的，不過沈敬瑛和他經紀人陳東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正派的，有什麽攤在麵上，不會在背後使陰的兩麵三刀，沈敬瑛演這類電視劇時間不短了，就是咖位一直上不去，缺少一個機會，畢竟這個圈子裏不是說你有實力就能上位的。”

  　　這個圈子比任何圈子都更加現實殘酷，你上去了就風光無限，一旦失勢泯滅於大眾還是輕的，有的活得豬狗還不如，他就親眼見過一些被這個圈子裏的繁華迷花了眼的年輕人，最後卻墮落到靠出買身體為生，也正因此，才有人會不擇手段，隻為了拚命往上爬。

  　　蘇虞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穀席華看他聽得明白便沒再說什麽，想來不用他提醒蘇虞自己也能看得出來。

  　　而蘇虞自己並不反感這樣的行為，沈敬瑛雖然抱有一定目的，但對他的照顧和演技上的指點卻是一點不含糊，實實在在讓他受益的，而其他人，聰明的則在試探他的底細和後台，沒有後台怎可能接得了這麽重要的角色，而不聰明的，就直接甩臉色了，擺出前輩的架子，冷嘲熱諷都算輕的，偶爾他還會懷念一下青丘劇組裏的氛圍，不過這也讓他看得更真，這樣挺好。

  　　兩個導演是不一樣性子的人，張導對劇組的控製力度很強，不允許自己組裏的勾心鬥角擺到台麵上來，私下裏和離了劇組後愛幹什麽幹什麽去，至於梅導演，真的是挺和氣的人，好在對拍戲很認真，拍出的片子質量也算口碑比較高的，他不會罵演員，你不過關就一遍遍地NG，他會笑著跟你一遍遍地說戲，NG次數多了演員自己臉上也無光，哪能不費心將戲拍好。

  　　過了一個多小時，一直聽到那邊吃「NG」的聲音，蘇虞也沒在意。梅導的一個助理小跑過來，喊道：“蘇虞，梅導叫你過去一趟。”

  　　“好的，謝謝你了孫助理。”蘇虞放下手裏的杯子，起身捋平身上服裝的皺褶，抬頭朝他笑了一下。

  　　助理忙擺手，待蘇虞很客氣，等著他一起走。他們這些助理也是看著梅導眼色行事的，哪裏看不出梅導私下裏對蘇虞挺關照，而且看著蘇虞雖然挺有背景，但為人並沒有傲氣，就是他一個跟蘇虞沒接觸過幾次的人，也能被他記住名字，偶爾也會請劇組裏的人吃東西，就算沒梅導這層關係，他也擺不出黑臉。

  　　“小蘇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穀席華也沒閑坐著，跟著一起去。

  　　看到蘇虞過來，蹲在一旁捧著劇本的沈敬瑛朝他擠眉弄眼，陳東「啪」地拍了一記他腦袋，有心思玩不如花心思提高演技，旁人看得哈哈笑，男一就他們劇組裏的活寶，專門活躍氣氛的。

  　　沈敬瑛捧著臉苦哈哈，又不是他演技過不了關導致「NG」了十幾次，剛剛那場戲是男主和女主的一場對手戲，可女一號總演得不到位。

  　　梅導朝蘇虞招手，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小蘇過來，我把你跟小宋的戲份提上來，讓小沈跟小邵再對對戲，找下感覺，怎樣，你們兩人沒問題吧？沒問題就趕緊去把妝補好。”

  　　他看了看臉上有些掛不住的女一號邵敏書，心裏歎了口氣，幾個主要演員中，隻有男一號是他自己挑定的沈敬瑛，小沈的長相很正氣，演正派的大俠手到擒來，女一號卻是主要投資方也就是邵敏書所在的佳華娛樂推薦過來的，可演技遠不及女二號小宋，到現在還在拖後腿。

  　　要說時間邵敏書比蘇虞早兩年就進了娛樂圈，可蘇虞的演技卻讓他有驚豔之感，他看得出這是塊璞玉，精雕細琢後必定大放光彩，現在演技雖還不成熟，卻靈氣十足，來演這部劇是足夠了，他已經可以預見到將軍劍播放後蘇虞迅速竄紅的場麵了。

  　　蘇虞看了眼臉色發白的邵敏書沒說話，與宋姿相視一笑，說：“我們盡力而為。”誰都聽得出梅導隻不過隨嘴問一句，否則也不會叫他們補妝準備拍攝了。

  　　宋姿相貌甜美，演的女二號是莊主BOSS唯一的女兒，白海澄的小師妹，卻衷情於白海澄，甘心被利用，最後擔心白海澄身份曝露而甘受一死，所以同白海澄一樣是個悲情人物，也因此白海澄雖然身世堪憐，卻不是個好人，小師妹會衷情於他也是他故意引導的結果。

  　　“蘇小虞，等下你不要笑得太好看知不知道，我會受不住的。”

  　　宋姿握粉拳揮舞威脅道，別人叫蘇虞小蘇，到她這兒不倫不類叫成了蘇小虞，讓人哭笑不得。

  　　蘇虞無辜地眨眼：“宋姐，這不是劇情的需要麽，白海澄要不是如此，小師妹也不會一腔情思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你……算你有理，誰讓你是文科狀元，我一個學渣哪裏說得過你。”宋姿瞪了蘇虞一眼，進了另一間化妝間。

  　　宋姿自己知道，就是蘇虞演得太好，讓她情不自禁真將自己當成小師妹入戲了，看到蘇虞的笑臉心跳得都厲害。

  　　在化妝間裏對自己助理咬牙切齒地說：“蘇小虞這個禍害，等紅了後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粉絲，我就盼著將來能有誰去禍害他才好。”

  　　小助理捂著嘴直樂嗬，難怪連宋姿都吃不消，蘇虞長得確實犯規。

  　　蘇虞占了沈敬瑛的光，和他合用一個化妝間，依他的資曆還達不到擁有單獨化妝間的程度，而第一天邵敏書就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別人等著看好戲或是冷眼旁觀，畢竟新人總是這麽過來的，而且蘇虞一出道風頭太勁，總有人想讓看清這個圈子裏的現實，最後卻是沈敬瑛裝傻充愣將蘇虞拽到他的化妝間，也因此，蘇虞一聲「沈哥」叫得真心實意，毫不敷衍。

  　　江書哲跟著蘇虞一起進去，先不露痕跡地四下轉了一圈，最後才回到蘇虞身邊，他可是被補充了好些娛樂圈裏的刀光劍影，將他這個專業保鏢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跟在蘇虞身邊異常謹慎，就擔心一不小心讓蘇虞被人算計了去。

  　　等蘇虞和宋姿離開後，邵敏書咬了咬嘴唇，走到沈敬瑛身邊：“沈哥，對不起，是我拖了沈哥的進度了。”

  　　沈敬瑛笑得和煦如風：“沒關係，我看你是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放鬆一下，要不你先去休息調整一下，等會兒我們再來對下戲？”

  　　“好的，多謝沈哥對我的照顧，等下我請沈哥吃冰。”邵敏書巴不得先離開，她感覺自己剛剛被梅導赤果果地打了臉，其他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哪裏還撐得下去留在這兒讓人指指點點，哼！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人都在妒忌她拿了女一號，就是宋姿那女人不也乖乖讓位。

  　　等回到化妝間門關上，邵敏書勉強撐著的笑臉就維持不下去了，露出氣急敗壞地神色。

  　　剛剛那場戲還有打戲，一遍遍地重複她現在渾身酸痛，一坐下來差點哭了，不過眼睛還是紅了：“什麽和氣人，我看姓梅的最是一肚子壞水還讓人挑不出話來，他不就是先看上宋姿，結果被我換了心裏對我有意見了，哼，他有本事叫公司換人啊！還有姓宋的賤人跟那個姓蘇的，故意說那樣的話給我沒臉，這筆賬我遲早找他們算了。”

  　　“那姓蘇的有什麽好，不過就長了張不男不女的人妖臉，就被他們說成演技好有靈氣，誰知道那張臉被整了多少次了，不然網上怎傳出那樣的話來！”

  　　越發泄越口不擇言，助理心裏暗暗撇嘴，她雖然是邵敏書的助理，可不得不說句公道話，蘇虞演得確實比邵敏書好，又比自家藝人會做人，而且雖說長得好看，但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那是個男人，再看看自家藝人墊過的下巴和鼻梁，再掃了一眼高聳的胸脯，她什麽也不想說了。

  　　好羨慕楚楚姐，以前她還和楚楚姐同病相憐，私下裏會一起吐糟自家的藝人，安撫一顆受傷的心，可楚楚運氣真好，她哪裏看不出楚楚姐現在活得多滋潤，何況有那樣的帥哥，嘶……口水，讓她做什麽都樂意。

  　　可現在邵敏書看蘇虞不順眼，她連話都不敢跟楚楚姐在別人麵前說，唯恐惹了邵敏書不高興。

  　　蘇虞換上了無害（裝的）白海澄的行頭，白衣飄飄地走了出來，本來就在長身體階段，比上次量身高時估計又躥了一兩公分，所以身形看上去顯得削瘦，兩腮邊讓化妝師打上了陰影，顯得下巴都尖了，再弄得膚色蒼白一點，立即一個身體不太好的文弱佳公子現於人前。

  　　梅導看得很滿意，他起初以為蘇虞一個新人撐起這兩個不同類型的角色會很困難，可看過他的表演過後就樂得合不攏嘴了：“這場戲是拍白海澄在山穀裏席地而坐，撫琴弄音，讓小師妹進一步陷入情網中。那邊古琴準備好了，小蘇你隻要擺好姿勢就行了，琴音後期會加上去的。”

  　　“梅導，我會彈古琴。”蘇虞好脾氣地微笑道。

  　　梅導愣了一下，然後摸摸大腦袋哈哈笑：“行啊小蘇，不僅書念得好，還多才多藝了，行，到時你彈一段讓我們聽聽，彈得好就不用後期配樂了。”

  　　梅導說這番話是秉著鼓勵的態度的，不管怎樣這時候都不能打擊了蘇虞的信心，說來他還是不太相信蘇虞能彈得好，小孩書念得好，哪有那麽多時間學旁的。

  　　蘇虞看得出梅導的想法，也不去糾正，等宋姿出來說「OK」後，姿態閑適地走進鏡頭裏，如今對怎麽走位這些技藝雖說不如沈敬瑛這樣的演員老道，但也掌握得不錯了，之前有個藝人想搶鏡頭壓他的戲，他就不動聲色地反擊了回去，見梅導仿佛沒看見似的，就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擊是允許的，甚至是讚成的吧，畢竟自己這個男二的角色比那個配角重要得多。

  　　白衣無暇，青絲隻被一根白玉簪挽起，顯得幹淨利落，白海澄緩緩向山穀內走去，穀內野花遍地，夕陽西下，給削瘦的白海澄鍍上了一層金色輪廓，清風拂過，幾縷青絲舞動，袍擺蕩漾，讓隨後追來想要安撫心情失落的師兄的小師妹，看得都癡了，傻傻地站在那裏，凝望著前方的身影，直到一聲低沉悅耳的琴音將她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