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作者:安碧蓮      更新:2022-08-30 09:39      字數:11054
  第216章

    碧瞳作為貓妖, 雖然修煉多年,但聲音從來都是很好聽的。

    人形時,語帶嬌氣。

    為貓時, 喵喵入耳。

    就算是生氣了,也不像是其他貓兒那樣尖聲嘶叫,而是跳過了威懾環節直接動手, 從不浪費口水。

    這次也是一樣,分明說的是能夠決定終身的大事,碧瞳依然是軟乎乎的嗓音, 每個字都像是灌滿了蜜糖,又像是細心釀造的甜酒, 聽得墨寅暈淘淘,連骨頭都酥了,眼睛都有些發直。

    可同樣的話對於遠處的一龍一鳥而言就有些不同了。

    碧瞳聲音是不大, 可裏麵摻雜了靈氣, 加上這倆本就是神獸, 自然能聽得清楚。

    同樣作為追求者,墨寅有多歡喜, 他們就有多驚慌。

    一時間也顧不得還沒打完的架,急忙朝著這邊衝過來, 生怕落後半步就被另一人搶了先。

    而在他們踏上沙灘的瞬間便化為人形。

    孔雀自不必說,原型瑰麗璀璨, 人形也分外精致動人,大約是因為羽翼以綠色為主,此時身上所著衣衫便是翠濤之色, 玉冠束發, 手上的孔雀羽扇華貴逼人。

    對比起來, 一旁的白龍少了很多華麗的裝扮,就是簡單的一襲皦玉色長衫,連半點暗紋都無。

    可是風鸞能看得出,這件長衫乃是龍鱗所化,算得上是極好的防具。

    而他發間探出來的兩根小小的龍角旁邊各有一顆靈珠,少說也得萬年才能化成。

    之前龍女說這是她的孩兒,也不知道剛剛母子兩個有沒有見麵。

    就在風鸞打量他們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碧瞳麵前。

    這會兒的小貓兒半點沒有驚慌,也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來勢洶洶而害怕,反倒笑容清甜,露出了小虎牙,看起來分外可愛。

    對於拒絕了兩人的追求,她毫無心理負擔,隻管依靠著自己新選好的大老虎,繼續用尾巴戳著老虎軟軟的肉墊,嘴裏則是道:“你們做什麽呀?不要靠這麽近,我的道侶會不高興喵。”

    風鸞一聽就麵露無奈。

    墨寅高不高興她不確定,但此話一出,孔雀和白龍是肯定不高興的。

    自家小貓兒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拱火永遠第一名。

    果然,孔雀臉上的倨傲瞬間被陰沉代替,白龍更是緊皺眉頭,氣鼓鼓道:“為什麽,我哪裏不如它!”

    碧瞳歪了歪頭:“我喜歡誰是我的事,又不是你們比賽的獎品,再說了,”她一把摟住了黑虎的脖頸,“它怎麽就不如你們了?”

    白龍氣急:“我乃神獸!”

    孔雀不甘其後:“我還是神鳥呢。”

    碧瞳左看看,右看看,小聲嘀咕:“那有什麽用呢,我還是中意墨寅。”

    兩人同時開口:“你又喜歡它什麽?”

    原本這話問出口,他們也沒指望得到什麽答案。

    卻沒想到實打實將碧瞳問住了。

    時至今日,碧瞳依然不甚明白人們口中的喜歡到底是什麽意思。

    之前她為了無極宗的男修鬧著要跳樓,說是為了心中所愛,但實際上她明白,那是不想讓自己獨占的東西被搶了去。

    她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搶。

    可能到手了就不再喜歡,但那也是她的,不能隨隨便便跑掉。

    不過在雲清宗這些年來,讀了書,經了事,碧瞳知道那不是喜愛,僅僅是獨占。

    不然她也不會在一爪子刺穿了男修的時候那麽心如止水。

    而現在她想要和墨寅在一起,卻說不清緣由。

    到底什麽事喜歡,碧瞳依舊不明白,就像對風鸞說的那樣,不想分開,隻想與它一輩子,這算喜歡嗎?好像和話本裏那些驚天動地的浪漫愛情很不一樣,但和之前隻想著霸占男修的感覺也不一樣。

    小貓兒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耳朵迅速的晃悠了好幾下,好在她慣是心大,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很快就笑眯眯開口道:“我和墨寅是同類,同物種的愛情多難得啊。”

    孔雀、白龍:……

    這話讓他們沒法接。

    不過白龍還是嘟囔了一句:“同物種的愛情怎麽就難得了,那不是遍地都是。”

    碧瞳一抬下巴:“才不是呢,在我們宗門,鹿蜀和人談對象,鬼和傀儡是道侶,三隻眼睛還能和龍在一起呢!”

    白龍:……

    是他在海底下呆的時間太久了麽?

    怎麽覺得,岸上的世界,陡然變化如此之快呢?

    不過他們都沒發現,原本格外歡喜的黑虎聽了這話,晶亮的眼睛逐漸暗淡。

    它是凶獸,哪怕修煉千年也隻是凶獸,並不懂得讀心之法,自然也不知道碧瞳千回百轉的小心思。

    所謂的同類之情,在孔雀和白龍看來是拒絕之語,對墨寅亦如是。

    偏偏碧瞳說的那樣真,它真的要信了……

    為了守護雲清宗靈脈,黑虎獨自一人過了千年時光,除了練就了琴棋書畫,便是造就了遠超過往的沉穩。

    縱然此時心中落寞,但它還是擋在了碧瞳麵前,對著兩人道:“莫靠近我的……娘子,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孔雀不言,隻是蹙眉。

    白龍就急躁得多,大聲道:“我們和貓兒講話,與你何幹!”

    可還沒等他接著說什麽,就看到一道紅綢驟然飛來,直接隔開了兩邊。

    白龍一驚,扭頭去看,便對上了一雙清冷眉眼。

    縱然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靈氣波動,也看不透紅衣女修的身份,可是作為龍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後退兩步,頭發都險些豎了起來。

    孔雀也是才注意到風鸞的存在,用羽扇半遮著臉麵,細細看了片刻,猛地愣住,趕忙躬身行禮。

    風鸞瞧了他一眼,到底是念著這是龍女之子,變沒有多說什麽,隻道:“你情我願之事,莫要過火。”

    白龍在海裏稱王稱霸慣了,根本不懂退後兩字怎麽寫,這會兒更是不依不饒:“你是誰,幹嘛管我。”

    說完,就要去抓紅綢。

    還沒等碰到,紅綢就像會長了眼睛般,自行拐了個彎兒,直接抽在了白龍肩上。

    力道不重,勝在猝不及防,讓白龍打了個趔趄。

    這下他徹底惱了,大聲嚷嚷:“你竟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風鸞瞧了他一眼,懶的開口。

    倒是孔雀輕聲道:“你是誰?”

    白龍噎了一下,畢竟他現在著實沒有什麽拿的出手的成績。

    憋了一會兒,才道:“我,我是龍!”

    孔雀平靜回道:“這位是凰。”

    這年頭,誰還不是個神獸了。

    白龍氣急,爭勝之心完全壓過了見到凰女的震驚,脫口而出:“那我娘飛升了,現在是神仙!”

    孔雀在看到風鸞的瞬間就放棄了追求貓兒的心思,可還是想要與白龍爭個高下,反唇相譏:“那殿下的兄長還是鳳王呢。”

    白龍又被噎住,“你你你”了半天都說不出話。

    還是風鸞念著與龍女的關係,開口解圍:“此事無關旁人,本就該是你們自行解決的,不過還是要謹慎才好,”聲音微頓,看向了白龍,“若是龍女看到了你這般樣子,怕也是不喜。”

    白龍還是有氣,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氣個什麽勁兒。

    偏巧此時,剛剛平靜下來的海麵上又漾起了碧波。

    還不等白龍回頭,龍女就已經飛身到了他旁邊,熟練地揉了揉自家兒子的發頂,還順便戳了戳小龍角。

    剛剛還跟鬥雞似的白龍突然僵住,發現是自家娘親了便瞬間冷靜,乖巧地低下頭讓她摸,雙手則是控製不住的抬起來,抓著龍女的袖口,輕聲念叨:“娘,您可算回來了,孩兒好想你……”

    龍女在鳳鸞麵前一直跳脫活潑,但對著自家兒子,無論是動作還是神情都格外慈愛,聲音也分外溫柔:“娘也時刻念著你的。”

    白龍格外歡喜,並沒發覺龍女的眼睛正盯著碧瞳瞧。

    直把碧瞳看的背脊發涼。

    若是對著白龍,怎麽樣她都不虛,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娘。

    被家長找上門多少還是有點別扭的,更何況這位是飛升了的龍女。

    於是碧瞳第一時間用尾巴緊緊纏住了黑虎,又伸手拽了拽風鸞的衣袖。

    白龍也終於回過神來。

    他驀然抬頭,換了個委屈模樣,緊抓著龍女的手道:“娘!你要給孩兒做主啊!”

    一聽這話,孔雀不由得皺眉:“你都多大了,怎麽跟小孩子一樣告狀呢。”

    白龍瞪他:“要你管!”

    龍女則是先對著風鸞笑了笑,隨後開口,半點不問他受了什麽委屈,隻道:“你剛剛和人打鬥,輸了贏了?”

    白龍一愣,然後才小聲道:“沒贏。”

    “那你心悅之人可心悅你?”

    “好像……也沒有。”

    龍女眉尖微抬,雖然還是溫柔的輕撫白龍發頂,說出來的話卻格外果決:“既然如此,就乖乖隨我去修煉,打架都打不過,成何體統。”

    白龍這才想起來自家娘親的脾氣,臉皺成一團,卻不敢反抗,可憐巴巴的答應了一聲。

    不過到底心裏有氣,指著風鸞道:“娘,她打我!”

    龍女想也沒想:“打就打了,他打你天經地義。”

    白龍傻眼:“為什麽啊……”

    龍女笑道:“那是我師姐,以前我調皮的時候,都是師姐教導我,她連我都罰得,怎麽就不能罰你呢?”

    ……

    哦。

    碧瞳眨眨綠眼睛,敏銳察覺到危機解除,臉上又有了笑顏,湊到風鸞耳邊說道:“師尊真厲害,輩分高可真好。”

    風鸞對過往的事情毫無記憶,此時便隻是點點頭,並未開口。

    直到龍女走到她麵前時,她才傳音問道:“其實我一直好奇,你為龍,我為凰,怎麽會是師姐妹?”

    龍女笑道:“其實是因緣際會,我倆自小相熟,那時候你不知為何非要去修真界,但是因為丹穴山在仙境,恐你在修真界中遇到危險,我便隨你去了,那時候成了師姐妹,後來你我身份暴露,那門派不敢收我們,便一同離開,你返回丹穴山,我和我的夫郎到了東海,你我雖不再是宗門弟子,可我還是叫你師姐比較習慣。”

    風鸞心思微動:“我們去的,是什麽門派?”

    猶豫年深日久,龍女抬起頭想了好一陣子才道:“我記得叫雲清宗,宗主姓風。”

    風鸞麵色不動,但是指尖卻是緊緊縮起。

    這段事情鳳王從未提起,想來他也是不知道的,不然年輕的風宗主帶走了靈姬,鳳王那般不喜,不可能由著親妹妹再去那宗門之中。

    但恰恰是這份不知讓風鸞覺得蹊蹺。

    如此說來,爹爹自願收留她以作涅槃,除了鳳王的囑托,怕是還有其他機緣在才對。

    而兜兜轉轉,自己到底還是雲清宗的弟子。

    龍女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麽緊要,對她來說,生命實在是太久,雲清宗的經曆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沒有留下多少痕跡,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深刻回憶。

    於是龍女不再多提,也沒有繼續傳音,而是開口道:“難得師姐來到東海,合該讓我盡地主之誼,請師姐到龍宮一敘。”說著,她看向了碧瞳,溫聲道,“我見了這孩子就喜歡,一起來才好。”

    碧瞳雖然一直不言不語,但是天生聰慧,剛剛隻是旁聽,就已經聽出了他們的大概關係。

    簡而言之,自家師尊最靠得住。

    所以她現在也不怕了,一麵死死抓著風鸞的衣袖,一麵笑彎了眉眼:“我聽師尊的,她去哪裏我去哪裏。”

    大概是因為龍女一直很喜歡自家師姐,所以對碧瞳也多一份親近。

    至於她是不是拒絕了自家兒子,似乎並不是很重要。

    自己娶不到媳婦難道還想讓當媽的包辦婚姻嗎?

    麻煩得很,她才不管。

    而風鸞原本就存了要去龍宮借靈珠的心思,此番自然沒有拒絕。

    很快,孔雀便識趣告辭,其他人則是隨著龍女一同入了水。

    風鸞修為頗高,哪怕入了水,周身也不染絲毫水漬,根本不用刻意使用結界,水亦有靈,還沒等碰到她就急忙躲閃開來。

    白龍瞧著很是新鮮。

    到底心思單純,分明剛剛還對著風鸞像是個鬥雞,現在就把那份氣惱給拋諸腦後,隻好奇地看著風鸞,還雙手交握,妄圖把水劃拉過去,看看風鸞是不是真的沾不濕。

    這讓龍女又氣又笑,想要伸手去敲他。

    風鸞卻搶先一步捏住了白龍的手腕。

    這可嚇到了小白龍,急忙忙要縮回手,結果便發覺風鸞看似隨意一搭,自己的胳膊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會不會挨揍?

    白龍急得想哭,一旁的龍女也麵露驚訝。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雖然熊了點,到底也得護著才好。

    可還沒等他們有什麽動作,風鸞的指尖就已經離開了白龍的手腕,轉而搭在了他的肩上。

    片刻便離開,風鸞的聲音淺淺淡淡:“好了。”

    白龍愣了一下,下意識動了動肩膀。

    便發覺剛剛被紅綢打的隱隱作痛的地方此時已經活動自如。

    這讓他很是驚訝:“你為什麽給我療傷?”

    風鸞的回答也很坦然:“你雖言語不忌,可一時情急再所難免,本就不至於爭鬥。”

    白龍孩子氣,卻非不知好歹。

    他的嘴巴動了動,便低頭輕聲道:“多謝。”

    風鸞語氣淡淡:“本就是我傷的,用不著謝。”

    話雖如此,但白龍對她的印象已經從“不好惹的鳳凰”變成“很講道理的仙女”。

    於是,年輕的龍之子眼睛一轉,看了看湊在一起的兩隻貓,很快下定決心,對著風鸞輕聲道:“我是不是還有點希望?”

    這次風鸞斬釘截鐵:“沒有,最好也不要有。”

    “……為什麽呀?”

    “你打不過墨寅,他若傷了你,怕不會像我這般好講話。”

    白龍:……哦。

    另一邊,小貓兒的尾巴尖兒轉來轉去,顯然在琢磨著主意。

    其實碧瞳是會鳧水的,但她到底修為不深,龍宮又太過深入,越往下越覺得氣悶難忍。

    於是她看向了墨寅。

    風鸞見狀,便傳音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說著,便要結印幫她張開結界以便呼吸。

    碧瞳趕忙回道:“師尊莫急,我還能忍,就是……就是想讓墨寅幫一下喵。”

    風鸞不解:“它能怎麽幫?”

    碧瞳笑起來,雖然是傳音,但也能聽出言語之間的笑意:“我在話本上看到過,有情人落了水以後,若有一人力不能及,另一人便會用嘴巴幫她度氣呢,徒兒現在既然有了心上人……嗯,心上虎,那徒兒也想要試試。”

    風鸞並不太懂情趣方麵的事情,但也沒想要橫加幹涉,就是覺得有些好奇,視線也在大貓和小貓中間來回轉。

    要知道,墨寅乃是凶獸,並不比尋常靈物那邊容易化形,往往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現在的黑虎依然是老虎模樣,就算可以縮小了身子依然比碧瞳大了數倍。

    嘴也大了很多。

    風鸞深知覺得,那嘴一張,能把自家徒兒給生吞了……

    饒是碧瞳描述的情景足夠浪漫,可與這兩隻貓又實在不搭。

    但小貓兒卻很熱衷這個,她收拾了一下表情,就去用腦袋頂墨寅。

    黑虎低頭看她,就瞧見碧瞳眸子裏波光粼粼,腮幫子鼓鼓的,似乎很著急的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言下之意,氣不夠用,借一點給她。

    墨寅領會了碧瞳的意思,登時急了,生怕貓兒嗆水。

    此時它完全沒有去想這是個九尾貓妖,也沒有去考慮碧瞳有千百種辦法保全自己,墮入愛河的大老虎連思考方式都變成了單線,那就是隻有小貓兒,除此以外什麽都想不到。

    於是,一個凶獸開始擔心起靈獸的安危,慌亂地像是個幼崽。

    情急之下,它選擇了最簡單快捷的辦法。

    就在貓咪覺得自己會有一個親親的時候,迎麵糊上來的卻是厚重的虎爪。

    下一秒,視野全黑,她的整張臉都被黑虎給捂了個嚴嚴實實。

    ……???

    碧瞳下意識掙紮,要把黑虎扒拉開。

    耳邊卻聽到了黑虎明顯帶著氣泡的模糊聲音:“別擔心,馬上就到了。”說著,將自己的靈氣毫不猶豫地傳給碧瞳,為了保她安全。

    碧瞳:“……嗚嗚嗚嗚(你放開我)!”

    墨寅:“我知道你擔心我,不妨事,我還能行。”

    碧瞳:……

    風鸞:事情發展怎麽和說好的不一樣了?

    似乎是放棄了,碧瞳不再動彈,隻用白嫩的手指狠狠抓著黑虎的皮,引得黑虎急忙忙昂起腦袋。

    風鸞便問:“這是做什麽?”

    墨寅認真回道:“我皮厚,毛也比一般的老虎要贏,隻有脖子這裏的軟乎點,貓兒想抓就抓這裏,其他地方我怕她傷了手。”

    風鸞眉尖微挑,沒說什麽。

    而碧瞳被虎爪糊臉,暫時看不到表情,就是一雙被氣得往後扯的小耳朵緩緩豎了起來,有些猶豫地晃了晃,到底還是鬆開了抓著它的手。

    待入了龍族領地,穿過了巨大的屏障,幾人身上頃刻間變得幹爽,墨寅也終於鬆開了爪子。

    然後就看到碧瞳衝它瞪眼。

    墨寅有些擔憂:“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碧瞳張張嘴,有心解釋,但又覺得真說出來倒顯得自己自作多情。

    想要氣惱,偏偏人家處處為了自己好,惱起來自己倒不占理了。

    於是思來想去,碧瞳哼了一聲,把手往墨寅那邊伸:“手疼,都怪你!”

    墨寅先下意識回道:“對,怪我怪我,”等說完了才想起來疑惑,“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碧瞳也不知道怎麽說,隻能堅稱:“你的皮毛硌疼我了!”

    墨寅想說,分明是你自己抓上來的。

    但是瞧著自己寶貝了十多年的小貓兒一臉不高興,白皙的手掌也有些微紅,登時把它給心疼壞了。

    也顧不上旁的,急忙矮下身子,讓碧瞳坐到自己背上,然後努力偏著頭,在她手上輕輕吹氣,一邊吹一邊問:“可還疼呢?”

    碧瞳趴在毛茸茸的虎頭上,小腿晃啊晃的,臉上已經有了笑,但是聲音還假裝生氣:“疼,疼的緊。”

    墨寅不再說話,隻管緊張地繼續給她呼呼。

    這一切都被風鸞看在眼裏,同時,也讓一旁的龍女母子看了個滿眼。

    白龍一臉震驚。

    他雖然年紀比碧瞳大了許多,可大多數時間都是生活在東海,不是龍宮,就是去四處巡視。

    作為龍王之子,東海上下對他自然格外恭敬,甚至沒人對他說過一個不字。

    這讓他對眼前的兩隻貓貓格外稀罕,甚至震驚於黑虎對碧瞳做得一切。

    而龍女卻麵露感慨,挽著風鸞的胳膊,小聲笑道:“你的徒兒招人喜歡,我兒子會瞧上她很正常,但她會選擇這凶獸也很正常,瞧著真般配。”

    白龍聞言立刻不依:“明明它剛剛都快把貓貓的臉摁扁了!”

    龍女想也沒想就回道:“那它也敢將自己頸上命門毫不猶豫的暴露給貓兒,你敢嗎?”

    這下白龍不說話了。

    倒是風鸞微微低下頭,用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木盒中的蛋,嘴角微微翹起。

    碧瞳有她的黑虎,自己也有自己的夕華。

    她的夕華不僅把命門給了她,甚至將自己的命都交到了她手上。

    般不般配那是外人評的,風鸞不在乎。

    但她和係統是最合適的,這是天生命定,誰也改變不了。

    劍修,注定就是要和她的劍一生一世。

    這時候,風鸞才有心看向了前方的龍宮。

    相較於陸地上麵的宮殿,此處龍宮要富麗堂皇得多。

    珊瑚成群,明珠成串。

    建築瞧著像是宮殿模樣,但若細瞧,便能看出這裏的一切都是用極好的珍品堆疊而成。

    隨便拿出一件,放去凡間界,便是價值連城。

    這讓風鸞很是驚訝:“那時候這裏是各個宗門的地方,還沒有龍宮龍王,如何能積累如此多的奇珍異寶?”

    龍女的回應十分直接:“自然是因為這裏的東西都是那些宗門積攢下來的呀。”

    說完,她環視四周,風鸞也跟著看過去,這才發現在龍宮內外除了蹦蹦跳跳的蝦兵蟹將,還有不少人。

    並不是成形的精怪,而是真的人。

    就聽龍女道:“之前大戰,不少宗門受到波及,那些小島很多都不禁用了,於是我才和相公一道建成了龍宮,讓這些修士也有地方安身。”

    這讓風鸞頗感震驚:“你的意思是,龍宮裏,竟然是人居多?”

    龍女笑著點頭:“著法子也挺不錯的,都說要收集天地靈氣,我這裏雖然距離天遠,可離地很近,修煉起來也是事半功倍的。”聲音微頓,“師姐隨我來,我之前給你畫了好幾張畫像,現在都存在裏麵,不如一起去看看。”

    風鸞正準備答應,就聽到遠方傳來了一陣陣歡呼聲。

    扭頭去看,就瞧見那些魚蝦蟹貝蹦躂的越發歡快。

    就在一片熱鬧中,有個人影飛速朝龍宮而來。

    風鸞正要細看,就聽到了龍女的聲音:“師姐難道不好奇嗎,為什麽龍宮附近居然要用結界隔開,一切都好似人間界一般。”

    說著,她看向了遠處趕來的人,臉上露出了一抹愉悅笑意。

    一直到那人朝著自己而來,她才輕聲開口:“這就是理由。”

    風鸞便問:“何解?”

    龍女用手擋著嘴巴,分明遮擋不住什麽聲音,但她這樣動作就顯得接下去說的話足夠機密。

    風鸞也端正了神情,以為會聽到有關於各個宗門的秘辛。

    結果就聽龍女脆聲道:“那是因為我的夫郎是個修士。”

    ……啊?

    還沒等風鸞細想,龍女就自行解釋道:“師姐也能看出來吧,他是人類,與外麵那些修道之人並無不同。”

    這確實能很好解釋為什麽龍宮要耗費大量靈力構建結界。

    不單單是為了那些隱蔽在此處的修士們,更是因為龍王本身,是個人。

    誰能想到呢,東海的霸主居然是個人類修士。

    大抵是因為這件事情過於驚人,以至於風鸞一時無言。

    而人類龍王根本不看那些對著自己歡呼的蝦兵蟹將,也沒有去管給自己行禮的各個修士,隻管徑直朝著龍女而來。

    顧不上減速,直接張開雙臂,用力的把她抱在懷中!

    由於這一幕太過熱情,以至於做好準備的龍女都被弄得趔趄,往後退了兩步才停下。

    生怕碰到自家師姐,龍女扭頭去瞧,卻發現風鸞早已退到了一旁。

    順便拽走了想要看熱鬧的碧瞳,以及守著碧瞳不放的黑虎。

    在龍女看過來的時候,她還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

    這讓龍女覺得好笑,又有些局促。

    分明已經是老夫老妻,孩子都有了,可現在這樣被師姐盯著瞧,難免會有些害羞。

    於是龍女伸手拍了拍依然抱著自己的龍王,輕聲嘟囔:“好了,鬆鬆手,別人瞧著呢。”

    龍王卻把雙臂收得更緊,恨不得把自家娘子揉進懷裏,聲音都有些嘶啞:“不好,不行,我不鬆手,自你修成真身,我們便沒有再見麵的機會,如今久別重逢,你讓我怎麽能不激動?”

    男子的話說得動情,一旁守著的蝦兵蟹將都開始抹眼睛。

    白龍更是神色動容,一臉“我爹娘感情真好”的激動。

    倒是龍女表情如常,甚至還有些無奈:“真不放?”

    男子固執:“不放。”

    龍女歎了口氣:“那好吧,左右我現在也無事,你現在給我展示一下修行成果也是好的,我飛升之前同你說過,若是讓我發現你偷懶,你……”

    還沒說完,龍王已經迅速放開了雙臂,表情也從無比激動變成了沉穩矜持,甚至透著幾分儒雅:“師姐,我沒事了,修煉暫且放一邊,不如我們說說正事。”

    ……

    龍女橫了他一眼,用口型告訴他,早晚是要檢查功課的,休想偷跑。

    而風鸞卻因為他的稱呼倍感驚訝。

    他叫她,師姐。

    風鸞前世盡忘,沒有半點作為凰女的記憶,但從之前和龍女的交談中便可得知,他們隻拜過一個宗門,便是雲清宗。

    這人喊她師姐,莫非,也是,自家宗門弟子?

    不等風鸞細想,便見龍王已經握緊了龍女的手,溫聲道:“其實我一早就感覺到你回到龍宮,我想要直接飛奔到你身邊,但實在是被事情耽擱了,脫不開身,這才耽擱了時候,還請娘子莫要怪罪才好。”

    龍女原就不是計較這些的脾氣,隻擺擺手,然後便直截了當問道:“什麽事情竟能牽絆著你不來找我?”

    提到此事,龍王表情嚴肅。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轉頭看向了幾位陌生的客人。

    風鸞看除了對方眼底的介意,想著接下去要談的多半是龍宮內部之事,自己倒是不好旁聽,便準備帶著徒弟以及徒弟的未來夫郎先行離開,再去仔細看看龍女給自己畫的畫。

    可是龍女已經搶先一步說道:“這是師姐和她的徒兒,算起來,我們都是同門,加上師姐已經重歸丹穴山,東海的事情沒什麽好避諱她的。”

    鳳凰涅槃,就相當於重活一世,容貌有所改變也是正常。

    而龍王明顯認識之前的凰女,聞言不由得愣住,第一件詢問的卻不是凰女的容顏,而是脫口而出:“可師姐不是說,不度過情劫就無法涅槃嗎?”

    話一出口他便覺得冒犯,畢竟情劫往往是修士最為在意的事情,隨意詢問多少有些冒失。

    正準備賠罪,就聽風鸞的聲音淡淡響起:“我的情劫已經過了。”

    沒想到這話讓龍王的眉頭皺的更緊:“怎麽會呢,能應你情劫的人都不在了,如何能過……”

    還沒說完,他就對上了龍女疑惑的目光,風鸞也麵露不解。

    龍王猛地收聲,不再多談,轉而道:“恭喜師姐涅槃得成。”

    風鸞反問:“所以,你真的是雲清宗的弟子?”

    龍王點頭。

    然後就聽風鸞道:“那你這千年間一直待在龍宮之中,並沒有受到太多波及吧?”

    龍王繼續點頭。

    本以為風鸞要敘舊,他也準備好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告知。

    卻沒想到風鸞開口便是:“那你千年都未能飛升,這是為何?有沒有專心修煉?”

    龍王:…………

    白龍清晰地看到自家爹爹打了個哆嗦,他不由得疑惑:

    明明海底的溫度十分合適,現在也是白天,怎麽爹爹覺得冷了嗎?

    而龍王顯然不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匯報功課,急忙忙轉移了話題:“其實我這些天都在為了靈珠的事情忙碌。”

    此話一出,風鸞的表情立刻就鄭重起來。

    她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此行東海的目的,並不單單是到龍女家中做客,也不是為了觀賞一下從未見過的龍宮風景,更緊要的是自己想要借靈珠一用,來讓自己懷中的係統得以孵化成功。

    她很想她的夕華,想的心都疼了。

    如今聽聞事關靈珠,風鸞便肅了神情,直直的看向了龍王。

    而龍王也沒有繞彎子,直接道:“原本靈珠是供奉在更靠東的深海之中,自從門派凋落,紛紛轉道海底修煉之後,那些島嶼或是因為承受不住璀璨而散落消失,或是鮮有人至成了荒島,四處無人,正是隱藏靈寶的好地方。”

    對此,龍女微微頷首:“你之前也同我說過此事,當時龍宮上下都是讚同的,我在飛升之前也在那附近畫出過結界,該是無人能入的禁地才對。”

    龍王苦笑:“我原本也以為如此,這些年也沒有發生過異變,可就在十年之前,那裏的一處荒島突然起了變化。”

    說著,龍王揚起了手,寬大衣袖劃過,幾人麵前凝結出了一麵寬大的水屏。

    上麵先是波紋蕩漾,過了一會兒才有清晰的影像顯現。

    碧海晴天之中,一處小島安然靜謐。

    上麵的樹木鬱鬱蔥蔥,一切看起來都格外美好。

    可突然,小島正中心出現了一個黑點,四周圍升起了墨黑一般的濃霧。

    還沒等細瞧,這濃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了整座島嶼。

    原本生機勃勃的小島頃刻間就被黑霧籠罩,看不真切其中的情形,隻能隱約瞧見變得漆黑的沙灘,不再碧藍的海水。

    以及若隱若現的幹枯樹木。

    這讓龍女黛眉緊鎖,聲音也變得低沉:“這看上去不是普通的霧氣。”

    龍王頷首,開口確認了她的猜測:“這是魔氣,而且力道極重,原本還不顯眼,但是在這一年間陡然變得厲害起來,待我發現已經不可收拾。”

    碧瞳咦了一聲:“不應該啊,十年前倒是有魔修在禁製上鼓搗出來了個裂縫,導致魔氣泄漏,但是師尊和鳳王已經將裂縫填補,修真界中的修士也在四處尋找被魔氣襲擾的地方,有輕有重,但都清掃殆盡,如何會有這種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魔氣?”

    對此,龍王搖頭,顯然也不知內情。

    倒是風鸞過往與魔修打過數次交道,略想了想便道:“並不是所有魔修都是因為被魔氣侵染才會墮入魔道的,有些人,就像是之前與你說過的藍寧之,便是他自己心生邪念,漸漸走向邪路,終究萬劫不複。”

    碧瞳驚訝:“師尊的意思是,那個島上也有自己入魔的修士?”

    風鸞回道:“也不一定是修士,萬物皆有靈,有善就有惡,人鬼妖獸都是有可能的。”

    說著,她看向了龍王,就聽對方回道:“師姐所說極是,我便是如此猜測的,原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可是魔氣過於深重,其中還夾雜著怨念,直接籠罩了那片海島,以至於影響了靈珠。”

    風鸞聞言,被袖子遮擋的指尖猛地縮起,麵上卻一片平靜:“怎麽,莫非靈珠被魔氣侵染?”

    龍王苦笑:“暫時還不確定,靈珠乃是鎮定東海的寶物,向來不會這麽輕易被汙染,不然如今龍宮內外也不會一片安寧,可要是放任不管,怕是過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波及東海了。”

    風鸞立刻道:“我可以相助。”

    龍王卻沒有回應,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龍女。

    而龍女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口:“如此便不要耽擱時間了,我們即刻啟程前去,務必要將靈珠取回。”

    龍王鬆了口氣,聲音如釋重負:“幸好娘子回來了,不然隻靠我一人,怕是進不去那禁地。”

    若是平常,龍女自然願意和他說些濃情蜜意的話。

    可現在事關龍宮乃至東海安危,她隻是緊了緊握著龍王的手,並未多言。

    倒是小白龍左看看,右看看,小聲問道:“為什麽爹爹自己不能去呀?”

    龍王回道:“因為那裏是你娘親劃下的禁製,我雖然能來去,但無法調用力量。”

    白龍驚訝:“咦,哪裏不是東海嗎,為什麽不聽爹爹的?”

    這次回答他的是龍女:“這裏本就聽我的。”

    白龍越發懵了:“可爹爹是龍王呀,怎麽不聽王的?”

    龍王並不解釋,隻擁住了自家娘子。

    而龍女的回應依然簡單幹脆:

    “為王者,或因武力,或因靈智,不一而足。

    “我的夫郎能為王的原因與他們都不同。

    “他的文治無可挑剔,他的武功萬裏挑一,但這都不是一個人類能成為龍王的理由。

    “龍王的龍,是因為他的娘子是龍。

    “之所以為王,皆因娶了我,才能成為東海之王。”

    作者有話說:

    龍女:=w=

    龍王:=w=

    白龍: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