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概是因為小貓兒的語氣過於理直氣壯, 以至於墨寅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它就蹲坐在轎輦裏，大大的眼睛帶著更大的迷茫。

  　　但這般反應坐實了玉腰心中猜想。

  　　之前按下不提，是因為察覺到黑虎和貓兒熟稔, 自己則是分別多年，這次重逢的時候又鬧出了那樣僵持的場麵，實在是怕再鬧脾氣會把好不容易盼來的心上貓鬧走。

  　　可現在眼瞅著九尾貓妖依然是對情之一字毫不知情, 不中意自己，但也不中意旁的妖獸，這就讓玉腰的心思活泛起來。

  　　於是他的臉上重新有了笑, 輕輕攏了攏身上彩衣，輕聲開口：“其實我早就對傲因不滿, 以後也不會為他效力。”

  　　風鸞聽他主動提起，便問：“為何？”

  　　玉腰先看了一眼碧瞳，然後就歎了口氣。

  　　聲音不高不低, 可是係統就是覺得大有深意, 他突然開始把巧克力味的瓜子格式化, 然後開始迅速編輯綠茶味道的。

  　　很快就聽玉腰道：“因為他騙了我，在貓兒的事情上, 接連騙了我兩次。”

  　　風鸞還想說什麽，結果就聽到了熟悉的【哢哢哢哢哢】。

  　　這讓紅衣女修將還未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隻管抱著懷中軟乎乎的哞哞，靜靜看著眼前的幾位妖獸。

  　　果然, 玉腰的話成功吸引了碧瞳的主意。

  　　她把鬆開了抓著墨寅耳朵的手，昂著漂亮的臉，睜著大大的貓瞳好奇問道：“除了弄個假的給你, 還有什麽喵？”

  　　玉腰微微垂下眼睛, 遮擋住了眼眸中的光芒, 微抿唇角，似乎在強忍怒氣，但又像是在按捺委屈，原本像是帶著鉤子一般的魅惑嗓音變得格外輕柔：“他說你死了，還說是為了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混蛋男修跳下了高樓，”說著，玉腰咬了咬牙，“這般離譜的謊言他居然也敢說！”

  　　碧瞳：……

  　　從結果來看，傲因確實是個騙子，但又沒有完全騙。

  　　思及自己當初為了個莫名其妙的東西要跳樓，甚至差點毀了妖丹，碧瞳就覺得頭皮發麻，無論如何都不樂意承認這是自己做出來的事情。

  　　隻要她不認，那就是沒發生過！

  　　而玉腰完全沒有想過其中的真實性，也沒注意到碧瞳的僵硬，自顧自道：“正因如此，我和那老賊打了一架。”

  　　碧瞳的臉上露出了心疼，終究是曾經相處過的好友，加上對方是她喜歡的漂亮小蝴蝶，於是貓兒放輕聲音：“你的傷也因此而來嗎？”

  　　玉腰微微頷首：“對，就在背上。”

  　　說完，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領口，背過身去，眼瞅著就要拉開寬大衣領，要將自己的後背露出來。

  　　這讓晏晏瞬間瞪大眼睛，身子都坐直了，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一直嗑瓜子的係統頓時嗷嗷起來：【啊啊啊宿主不要看這不是你該看的！馬賽克在哪裏，馬賽克來救一下啊！！！】

  　　而墨寅的反應更加直接。

  　　它抬起爪子，一把捂住了碧瞳的眼睛。

  　　貓兒懵了一下：“咦，怎麽天又黑了？”

  　　墨寅沒有回答，隻是瞪著虎目對著那個花蝴蝶道：“你既然化人，便要矜持些，碧瞳還小，看不得這些。”

  　　玉腰頓住了動作，重新攏好衣裳，似笑非笑地看著黑虎道：“說起來，我一直沒有問，您與貓兒是何關係？”

  　　話語看似和緩，其實綿裏藏針。

  　　墨寅皺緊眉頭正要回答，結果就聽玉腰已經自顧自道：“如此關愛貓兒，一定是她的親近人吧。”

  　　黑虎眉尖紓解：“當然。”

  　　玉腰笑道：“瞧年紀，莫不是貓兒的父親？失敬失敬，晚輩這廂有禮了。”

  　　墨寅：……？？？

  　　而一直在圍觀中的係統有些迷糊：【這怎麽還能認錯？】

  　　風鸞語氣淡淡：“不可能認不出，老虎如何能生出貓來？”

  　　係統：……很好，那就是故意的。

  　　覺得嘴裏的茶味瓜子更香了呢。

  　　不過對於碧瞳來說，她完全沒有在意到剛剛兩個妖獸之間的電閃雷鳴，隻管自己玩自己的。

  　　一會兒數數尾巴，一會兒拽拽虎須，看起來很是自在。

  　　等玩累了，就化為原形，輕靈的蹦到了風鸞懷中，睡得四仰八叉。

  　　而黑虎的臉上也沒了笑意，蹲坐在那裏看了一會兒，確定風鸞不會隨便把小貓兒交給那個大撲棱蛾子以後就扔下一句“我去外麵瞧瞧”，隨後便跳出了轎輦。

  　　風鸞並沒攔著，確定黑虎一直在旁邊跟隨後便不再管了。

  　　玉腰臉上的笑容淡了淡，神色有些黯然，指尖緊緊捏著袖口，過了好一會兒才鬆懈了力氣，看著風鸞輕聲道：“貓兒最信任的是你，我之前與她相處了不短時間，從未見過她會在睡夢中將自己的肚子露出來。”

  　　風鸞對此並不奇怪：“我是她師尊，自然會護著她的。”

  　　而玉腰有些好奇：“不知碧瞳的名字是何人所起？”

  　　風鸞抬眼：“怎麽？”

  　　“未免有些太過簡單了些……”

  　　“我起的。”

  　　玉腰像是咬到了舌頭，瞬間收聲，而後立刻轉了話鋒：“聽上去就簡潔明快，玲瓏透漏，當真是好名字。”

  　　風鸞卻沒有隨便相信這恭維話，她最是清楚自己的起名水平，到現在都沒能給係統琢磨出一個好的。

  　　不過此時也不戳破，隻管換了話題：“據你所說，你的先輩是仙蝶入凡，自身妖力又不弱，為何現在願意屈就在傲因座下？”

  　　或許是因為知道了眼前人是心上貓的師尊，玉腰半點沒有隱瞞，坦然道：“他原本不是如此的，以前雖也愛吃腦子，但都是抓惡人惡妖。雖說吃了腦子也沒見多聰明，可好歹算是根基深重的大妖，我也樂意在他樹下乘涼。”聲音微頓，“不過在數月之前，他就變了。”

  　　原本在一手一個撫摸兩個毛茸茸的風鸞動作微頓，敏銳察覺到異樣，便抬眼問道：“可否詳細說說？”

  　　玉腰略想了想，便道：“那時候有個人前來拜訪，傲因避開了所有妖，單獨去見了他，事後也沒有說起過此事，可從那以後，他就變聰明了許多。”

  　　風鸞不解：“聰慧些不好嗎？”

  　　玉腰冷聲道：“因為他從又蠢又呆，變成了又毒又奸，暴力狠辣，殺人如麻，自然煩人得很。”

  　　風鸞：……

  　　難得他能把這麽多壞詞兒都串在一起用。

  　　不過風鸞此時並無心為了妖界掃奸除惡，隻管問道：“你確定去見他的是人，不是妖或者魔？”

  　　玉腰點頭：“我很確定，我是百幻蝶，嗅覺本就比尋常的精怪要強，我能感覺到那人身上的靈氣波動。”

  　　“可知道是何人？”

  　　“不甚清楚，畢竟我嫌少離開妖界，也不認識什麽修真界的人……”聲音突然頓住，他的眼睛轉了轉，好似無意一般地提起，“可我要是能再見到對方，定然可以一眼認出。”

  　　風鸞能聽出他話裏有話，就差把“帶我走”寫臉上了。

  　　而此時確實緊要，對方又是個妖氣純淨沒有殺孽的大妖，風鸞著實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便溫聲道：“不知玉腰君是否願意拜入雲清宗？或許要從外門弟子做起，從頭入道，其中多少是有些艱難的。”

  　　玉腰根本不知道雲清宗是什麽地方，甚至不知道那三個字怎麽寫，可他卻想也沒想，彎起嘴角，聲音都變得像是絲線一般纏綿：“我當然願意。”

  　　風鸞微微頷首，麵露滿意。

  　　係統也盯著玉腰的屬性值發出了開心的笑聲，似乎能聽到積分叮叮當當的愉悅聲響。

  　　而在太陽升至正午高空時，轎輦終於落到了地上。

  　　正在閉目養神的玉腰微微睜開眼睛，緩聲道：“前方便是妖都了。”

  　　風鸞立刻傳音給墨寅，讓它速速進來，莫要暴露身份。

  　　隨後便伸出指尖，輕輕挑起了轎簾朝外麵看去。

  　　相較於之前玉腰所在的妖城，此處要巍峨很多，也熱鬧不少。

  　　不止是妖物多了，甚至還能看到穿梭在其中的人類商隊。

  　　兩邊的建築也不再是千奇百怪的模樣，全都規矩整齊。

  　　如果不是因為時不時冒出來四個眼睛或者三個腦袋的精怪，隻看妖城布局，當真與凡間界的國都別無二致。

  　　而街道上穿行的車輿也不少，玉腰所乘的巨大轎輦倒也沒有那麽顯眼。

  　　待過了兩道城門，便入了內城。

  　　玉腰嘴角微翹，聲音輕輕：“看起來，碧瞳出現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妖都來，”隨後他便看向了一直縮在角落的兔子精，伸出指尖，彈了下對方的腦袋，輕聲道，“畢竟現在還死心塌地跟著他的手下都是這般水平，反應慢也正常。”

  　　小兔子立刻捂住腦殼，紅眼睛裏霧氣蒙蒙。

  　　倒不是被彈得疼了，隻是因為自己的一腔忠誠錯付，讓它實在難受。

  　　加上現在體內種了幻毒未解，隨時都可能一命歸西，巨大的壓力讓原本就不大的兔子膽一直都顫巍巍的，淚珠兒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結果就在這時，小貓兒用爪子揉揉眼睛，打著哈欠醒了過來，睜眼就看到了兔子落淚。

  　　這讓碧瞳有些疑惑，也不起身，隻管用軟墊碰了碰它的耳朵，疑惑道：“你哭什麽喵？”

  　　兔子精嗚噥著三瓣嘴，依然抱著腦袋。

  　　玉腰瞥了它一眼，薄唇輕啟，聲音淡淡：“小心說話。”

  　　兔子精嚇得耳朵發顫，立刻把爪子放下來，急忙道：“我沒事兒，就是……就是覺得中了毒，難受。”

  　　碧瞳微微偏頭：“是幻毒吧？”

  　　“嗯。”

  　　“那你求求玉腰，讓他幫你解開呢？”

  　　兔子精哪裏敢開口，但它顯然錯估了碧瞳在玉腰心中的重量。

  　　隻見蝶妖臉上有了笑，一改剛剛的冷淡，聲音都輕柔非常：“既然貓兒說了，我自然要努努力，況且像是他這樣的妖物怕是不少，解了它，也要解開其他的。”

  　　碧瞳點點頭，小貓臉上露出笑容。

  　　出於毛茸茸對毛茸茸的關心，所以她湊過去，在小兔子的眼睛上舔了舔。

  　　卻沒想到，對方的淚水卻是越來越多。

  　　風鸞也蹙起眉尖，開口道：“莫不是幻毒發作？”

  　　玉腰麵露不解：“症狀不對啊……”

  　　結果就看到兔子精眼巴巴地看著碧瞳，三瓣嘴迅速動了幾下，終於開口：“多謝九尾大人救命。”隨後，它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傲因欺我騙我，我以後一定不跟他了，九尾大人救我的命，那我以後就跟著您了。”

  　　碧瞳：……等等，你說啥？

  　　兔子精認真道：“我願意效忠大人，在那之前，有一事，我必須要向您稟明。”

  　　碧瞳原就怕麻煩，其他師兄師姐都會挑些好苗子培養著，看以後能不能收為徒弟，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起過這方麵的心思。

  　　連徒弟都不要，更別說收小弟了。

  　　但不等她拒絕，兔子精已經開口：“之前傲因大肆尋找九尾，其實並不是為了找您，那靈鼠進獻您的尾毛也隻是陰差陽錯。”

  　　關於這點，就連玉腰都不知道。

  　　原本懶懶散散的花蝴蝶坐直了身子，蹙眉問道：“那他要找的是什麽？”

  　　兔子精的前爪有些局促的撥了撥自己的大耳朵，然後才道：“要找九尾天狐。”

  　　此話一出，風鸞便眉尖微抬：“怎麽，傲因要有喜事了？”

  　　係統很是不解：【找狐狸和喜事有什麽關係？】

  　　風鸞耐心解釋：“天狐乃是祥瑞，福澤深厚，有利子孫，尋常都是在結契大典之前去尋找天狐蹤跡，希望可以得到祝福，對於姻緣福運確實多有助力。”

  　　係統呆住：【狐狸精，居然是祥瑞嗎？】

  　　風鸞卻不知這三個字的衍生含義，隻管道：“要是成精那更是天降吉祥，比肩仙獸，很是難得一見。”

  　　係統：……突然覺得自己對於修真界的了解還是太過淺薄了些。

  　　而此時兔子精已經來回來去扒拉了好幾下自己的耳朵，終於穩定住了心思，這才道：“傲因大人並不是為了自己找的，而是要尋來送人，其他大妖其實也都是存著這個心思。”

  　　玉腰心知自己因為受傷錯過了許多，便追問：“送誰？”

  　　兔子精回道：“送給北海神女。”

  　　作為圍觀了北海神女和洛卿澤之間種種的雲清宗眾人麵麵相覷，驚訝最終都化為了欣慰。

  　　神女是個直率脾氣，洛教主雖然看上去和善，但其實性子也很是剛直。

  　　單單是他將看臉這事兒進行到底，就算失憶都沒放棄，就足見執拗脾氣。

  　　此番他們願意再次結契，想必是已經中意彼此。

  　　無論是洛教主用十年時間治好了失憶症，還是重新互許真心，這都是喜事一樁。

  　　但玉腰卻很是不解：“我記得北海神女曾有姻緣，對方身份不知，可據傳是個很漂亮的鮫人，怎麽如今又要結契了？”

  　　兔子精認真道：“眾大妖就是為此才會尋找九尾天狐，希望可以讓天狐給神女再行祝福，因為天狐的祝福不僅能夠護佑未來，還能置換掉前一段姻緣，得以讓曾經的姻緣線死生不複見。”

  　　眾人：……啊？

  　　這是要去當著神女和洛教主的麵去斬斷紅線了是嗎？

  　　而兔子精輕歎口氣：“傲因之所以如此殷勤，便是為了討好神女，同時已經開始散步不利於鮫人的言論，此番準備借此由頭請神女幫忙趕走鮫人，將那片海域搶過來。”

  　　轎輦內無比安靜，就連係統都不嗑瓜子了，盡數是一臉“我想說什麽但是又不知道怎麽說”的模樣。

  　　玉腰不知內情，略想了想，便點頭道：“如此倒是有些道理，有了新歡自然會厭煩舊愛。”

  　　話音未落，他就想起了自己和墨寅之間的處境，立刻不說話了。

  　　倒是兔子精輕歎口氣：“雖然傲因被靈鼠誤導，錯找了九尾大人，可據我所知，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是探到了九尾天狐蹤跡，此番他會是第一個得到天狐的，怕是會在北海神女麵前拔得頭籌。”

  　　玉腰也皺緊眉頭：“要是如此就麻煩了，傲因現在性情不定，心思深沉，要是被他得了北海神女的支持，占掉了鮫人海域，隻怕以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說完，他就看向了風鸞。

  　　本以為對方也會擔心，畢竟此事關乎修真界的安危。

  　　卻沒想到對方神情平靜，甚至帶了幾分漫不經心。

  　　對上玉腰的目光，風鸞淡淡道：“無妨，讓他去找，讓他去送，最好現在就去，我們倒能省些力氣。”

  　　玉腰不解：“尊者就不擔憂？”

  　　風鸞揉了揉懷中貓兒，輕輕搖頭。

  　　倒是一旁的晏晏嘟囔了句：“擔心還是有的，唉，鮫人最喜歡瞧熱鬧，湄兒也喜歡，若是這些妖怪的動作太快，導致她什麽都瞧不到可怎麽辦？”

  　　玉腰：？？？

  　　作者有話說：

  　　神女：太好了，終於又要結契了！

  　　洛卿澤：微笑

  　　眾大妖：趁此機會開始瘋狂打壓鮫人，然後去神女麵前邀功

  　　神女：……？？！

  　　#複婚也可以有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