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作者:安碧蓮      更新:2022-08-30 09:39      字數:11633
  第110章

    藍寧之著實沒想到, 自己的苦心安排就這麽在甘棠的輕描淡寫裏化為了泡影。

    他不理解,他不接受!

    倒是係統發出了靈魂拷問:【這家夥奇奇怪怪的,一邊說愛情是個沒用的玩意兒, 一邊想要用這個控製人心,真的遇上了一個將搞事業放在了找對象前麵的就破防,離譜。】

    風鸞聞言, 思索片刻,也靈魂拷問了回去:“我還以為你會勸我欣賞愛情,之前你不是一直說搞事業不如追求愛情嗎?”

    係統:……??!!

    他一下子沒了聲音, 戀愛係統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又開始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他變壞了!他居然不敬業了!這麽下去哪輩子能攢夠積分離開啊!

    ……好像攢夠積分就要脫離世界,換言之, 便是離開宿主。

    這一刻,係統突然陷入糾結。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糾結什麽。

    但風鸞已經不再問他,而是再次看向了藍寧之。

    這人已經暴露了魔修身份, 又被甘棠這個年輕的修士當麵頂了回去, 自然有些氣急敗壞。

    臉色雖隻是微沉, 但是周身的魔氣已經快要化為實質。

    風鸞見狀,再次提劍上前。

    華真子則是祭出了小鼎, 借此來給對方施加壓製。

    一旁的青衣修士見狀,擔憂道:“莊主, 您慣是不願輕易動用這聖鼎,如今……就不怕它會染上魔氣嗎?”

    華真子看著紅衣女修的身影, 眼簾微垂,聲音低沉:“就算聖鼎從此廢掉也要用。”

    “這是為何?”

    “你也不想想藍寧之這東西現在是誰的人,”說到這裏, 華真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的山莊裏居然混進了魔修, 我還無知無覺,這本身就是我的錯漏,萬一他真的惹出了更多事端,那淩雲山莊就別想在修真界立足了!”

    青衣修士想了一下那樣的後果,背後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說旁的,光是那些被雲清宗攔在石洞中的修士魂魄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他正想說莊主英明,就聽華真子接著道:“而且我也想要幫風師叔,之前在仙魔大戰之時,我年紀尚輕,根本沒有能力助她一臂之力,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青衣修士聽出了自家莊主話語中的感慨,不由得輕聲道:“萬一聖鼎因為魔氣被廢掉怎麽辦?”

    華真子認真道:“莫說一個聖鼎了,就算是把我的所有法器都送出去也不妨事。”

    “……這又是為何?”

    “我失去的隻是一些死物,但卻能得到風師叔的誇獎啊。”

    青衣修士:……???

    而此時,藍寧之招式頻出,似乎想要用魔氣捆住紅衣女修。

    華真子見狀,輕聲感慨:“我原還想,這會不會是仙魔大戰中的漏網之魚,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弟子恭聲:“還請莊主明示。”

    華真子平靜道:“妄想針對風師叔,這明顯是沒挨過打。”

    而接下去發生的一切也正如華真子所料。

    藍寧之很快就被風鸞壓製,特別是一身魔氣隻能驅散其他那些修士,可是對風鸞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哪怕修為相近,可藍寧之就是打不過。

    反觀風鸞卻是格外遊刃有餘。

    實在是她年少時鮮少離開宗門,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基本上所有的對戰經驗都是在大戰中積累的。

    打魔修方麵,風鸞是專業的,哪怕過了千年依然沒有生疏。

    很快她便壓製住了藍寧之的魔氣,華真子拋出去的聖鼎趁著藍寧之虛弱,就將他直接收入,隨後緩緩落在了華真子掌上。

    風鸞收劍,回頭去看,便瞧見不少在場修士已經被魔氣侵染。

    雖然不至於因此入魔,但若是想驅散怕也是要好一番功夫。

    至於剛剛被藍寧之的魔琴之音迷惑住的重瓏瑾也清醒過來,此時被上虛宗團團圍住,正低著頭坐在地上,看不清楚表情,隻覺得這個一直紈絝的少宗主突然變得沉默了起來。

    隻是不知是因為剛剛受到了太多磋磨,還是隱約窺見了上虛宗的真實,重瓏瑾竟是連抬頭看向自家長老的勇氣都沒有。

    可對這些風鸞並未太多關注,她目不斜視地走向了七川等人,輕聲問道:“可曾被魔氣沾到?”

    幾人齊齊搖頭,顯然剛剛風鸞給他們的符咒還是很有用的。

    風鸞見狀,便不多擔心,轉而看向了華真子。

    這人福至心靈,根本不用詢問,便主動道:“隻要入了這鼎,花費些時日自然能煉化他,師叔不用擔心。”

    風鸞卻道:“想殺他並不難,但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問他。”

    是否還有其他魔修,藍寧之背後還有何人,又為何要大費周章的針對雲清宗。

    以及,星宿門和自家失蹤弟子的下落,全都要問清楚了才好。

    想到這裏,風鸞便把手放上了聖鼎,但卻遭到了極強的抗拒。

    這便是道魔的不同,他們能殺死對方,但卻很難令對方屈服,所以魔修選擇誘人入魔,道修選擇永久封印,皆是無奈之舉。

    此時風鸞一時間也無法抓出藍寧之的靈魄。

    可就在這時,屍偶突然邁開步子,緩緩走了過來。

    小人參精看到她,立刻開始晃悠頭上的枝葉:“斷掉的胳膊給你帶來啦,給你裝上好不好呀?”

    華真子卻疑惑:“人參滋補,可為屍偶接斷臂怕也是不易,若無牽引如何能做到?”

    風鸞看了他一眼:“如何牽引?”

    華真子比劃了一下:“既是植物,自然是要引天地靈氣方能轉化。”

    風鸞淡淡道:“恰巧,我徒兒可以。”

    華真子:……咦?

    不過屍偶並沒有點頭。

    她那雙雪白的眼珠緩緩抬起,並沒有嚇到人參精,反倒讓她頭上的葉片晃悠的更歡。

    有了些許神智的屍偶想要對自己唯一的朋友笑一笑,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實在是不堪入目,還是不要嚇到對方的好。

    於是她斂了神情,輕輕說了聲:“謝謝。”卻並不接斷臂,而是轉身看向了風鸞。

    隨後,深施一禮。

    單手豎起雙隻,置於身前,身子俯低。

    儼然是道修禮數。

    風鸞原本就猜測她也是修士,如今確定身份後依然覺得心下微沉。

    然後便聽屍偶道:“請尊者搜魂吧。”

    華真子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抬手就要抓取她的靈魄。

    卻被風鸞阻止了。

    她將華真子的手摁下,眼睛卻是看著屍偶道:“你的靈魄被藍寧之蠶食,此時雖然將他困住,還你自由,但你的靈魂依然是殘缺不全的狀態,強行搜魂怕是要魂飛魄散。”

    屍偶卻平靜道:“晚輩知道,一切為了除魔衛道,晚輩不會有所怨氣。”

    華真子見狀,又想要抬手,可到底還是忍住了,轉頭看向了風鸞。

    便見紅衣女修沉吟片刻,緩聲道:“比起搜索殘缺的靈魂,挖取你的記憶,倒不如選另一種法子,”說著她看向了小鼎,“他蠶食了你的靈魄,也就是說他也會分走你的部分識海,可對?”

    屍偶緩緩點頭。

    華真子立刻道:“那麽比起搜魂,倒不如入夢,”隨後聲音微頓,“隻是入夢之法怕是沒幾個道士會,這會兒到哪裏去找人?”

    風鸞淡淡道:“恰巧,我徒兒可以。”

    華真子:……我剛才是不是聽過這句話???

    不是說雲清宗已經凋敝不堪了嗎?怎麽自家師叔收的徒弟一個比一個有本事啊!

    而風鸞並沒打算多做解釋,隻管伸手摁住了腰上的令牌。

    不多時,陸離和晏晏便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相較於淩雲山中道魔打得熱火朝天,大比現場絕對算得上是風平浪靜。

    兩人都未曾登場,隻在旁邊看著其他修士比拚,觀察的細致入圍,因為修道並非閉門造車,多看看其他修士的優秀表現也能有助於提升自己。

    故而他們從頭到尾都未曾返回石台,自然沒有發現悄然回去的傀儡,同時雲清宗眾人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無暇分神,也就未曾和他們聯係。

    以至於二人直到塵埃落定才姍姍來遲。

    晏晏到底是鹿蜀出身,速度比陸離還要快些,一鹿當先地衝了過來。

    本以為隻有自家人,萬沒想到入目竟是一眾修士,四周圍的樹木倒的倒,燒的燒,看上去一片狼藉,不能猜出剛剛有一番惡戰。

    隨後晏晏就看到了宿竹青和甘棠。

    她一陣心虛,不由得頓了頓步子,回頭去看陸離,想要讓自家師兄帶自己上前擋一擋自己。

    卻沒想到宿竹青居然沒有任何想要迎上來的意象,甚至臉上露出了和晏晏一般無二的心虛,隱約的還有些糾結。

    鹿蜀對這個反應太熟悉了,第一反應就是——

    好啊,你個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海起來了!

    倒是甘棠分外灑脫,看都不看身邊的師兄,隻管雙眼放光的跑向了晏晏,臉上是明媚笑容,嘴角的酒窩分外俏麗,聲音也很是甜美:“晏道友你來了呀,多日不見,道友還是這麽好看呢。”

    晏晏原就對甘棠印象頗好,又被這抹了蜜似的小嘴一吹心裏越發歡喜,臉上也有了笑:“你也是啊。”

    甘棠見對方和善,立刻湊得更近些,從袖中小心翼翼的捧出小鹿,軟聲道:“我一直留著呢,晏姐姐以後要是出門曆練,或者是去買衣裳首飾,盡可以叫我一起的。”

    對於稱呼從“晏道友”變成“晏姐姐”,鹿蜀並未反對,隻管點頭應允。

    隻是不其然地看了宿竹青一眼,發覺對方臉上的表情更複雜了,弄得晏晏很是不解。

    不過她此來並非是為了敘舊,而是有正事要做。

    於是晏晏又和甘棠說了兩句,便轉而走向了風鸞,恭聲道:“見過師尊。”

    陸離也行了一禮,雙目緩緩望向了華真子。

    而這位慣是暴烈的淩雲山莊莊主此時卻是麵帶笑意,溫聲道:“兩位喚我師兄便是。”

    ……?

    自家師尊又收徒了?

    不對啊,就算收徒弟也該是師弟才是,怎麽直接就成了師兄?

    風鸞看了華真子一眼,示意他等下自己解釋兩邊關係,隨後就看向晏晏,單刀直入道:“現在是否能入夢?”

    這對鹿蜀而言本就是看家本領,想也沒想便點頭。

    華真子心中對於晏晏的身份已經有所懷疑,見此情形,並未多問,隻管讓門下弟子在周圍布好陣法,將其他心思各異的修士隔絕在外。

    風鸞則是拉過了屍偶,直接把晏晏給嚇了個仰倒。

    好在她也算是見過大世麵的,雲清宗內的那些鬼怪縱然沒有怨氣,但也算得上是奇形怪狀,如今晏晏在最初的衝擊之後很快就冷靜下來,大著膽子對著屍偶伸出手。

    見屍偶沒躲閃,她這才緩緩摸到了對方的額上。

    入手便是一陣冰涼,凍得她指尖發麻。

    可晏晏並未躲閃,而是閉上眼睛,細細感受後蹙眉道:“她的識海有些怪。”

    風鸞便問:“怪在何處?”

    晏晏老實回答:“似乎,有兩個。”

    風鸞對此並不意外,直接道:“如此倒是好事,現在是否能進入識海?”

    晏晏有些猶豫:“是可以的,隻不過我怕是沒有辦法和師尊一起,靈力也恐有不濟。”

    華真子主動道:“我能幫忙,靈力我還是有的。”

    陸離也道:“我可為師妹護法。”

    風鸞點點頭,便讓陸離和晏晏在外麵一切小心,又輕撫青梧的發頂,念著他修為不高,便叮囑他留在外麵好生等待。

    青梧雖然想要和師尊在一處,可到底懂事,沒多說什麽便答應下來。

    而狄昴和宿竹青主動上前,希望可以一處,各有各的理由。

    “大師兄下落不明,我實在放心不下,願為少宗主此行盡綿薄之力,隻求能同行。”

    “我在尋魔法器裏麵留著的法陣還是能用的,入內以後也能有點效果。”

    風鸞思索片刻,覺得他們說得有理,加上兩人修為不低,便點頭應下。

    隨後,晏晏讓他們站在一處,自己雙手伸出,口中並未念誦任何法決,但卻有妖力緩緩蔓延開來。

    華真子一驚,立刻張開結界籠罩住幾人,免得被別人發現。

    而鹿蜀的看家本事確實精妙,不多時,麵前便無人影,已然被盡數送入識海。

    一旁護法的陸離走上前,時刻準備著在師妹靈力不濟的時候出手支持。

    但稍一靠近,就看到晏晏一臉疑惑。

    他便問道:“可是有什麽意外?”

    晏晏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最終迷茫道:“我突然覺得我的數學確實不大好。”

    陸離平靜道:“嗯,我早就知道了。”

    晏晏一噎,然後便鼓著臉嘟囔:“可我覺得我沒數錯,師尊,七川,湄兒,還有兩個男修,加起來是五個人對吧。”

    陸離心道,是四個人加一條魚。

    晏晏則是接著道:“那就該是五個靈力波動,但我分明感覺到送走了六個,”她怕自己輸錯了,又在心裏念叨了下,才堅定點頭,“確實是多了一個。”

    陸離眉頭微蹙,也覺得不對勁,但又不知緣由。

    已經送去識海,總不能現在就拽出來。

    就在兩人麵麵相覷時,原本該是掛在水湄兒腰上的水壺正悄悄地在地上歪倒。

    除了些許靈水流出,其他的空無一物,水鬼亦不知蹤影。

    而此時入了識海的四人一魚隻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待再次清明時,看到的便是一片山巒。

    狄昴微愣,四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這裏好像不是淩雲山,也不像是星宿門。”

    宿竹青則是猶豫道:“我覺得有些眼熟……”說著,他就昂頭看向了不遠處的一片雲彩。

    那雲朵和尋常的雲朵很不相同。

    連成一片,浮於山巔,內裏還有影影綽綽。

    七川也跟著昂頭看去,沉默片刻,輕聲道:“啊,這好像是我家宗門。”

    狄昴一驚,急忙朝著四周圍環視,便覺得和外界傳聞的淒慘完全不同。

    草木豐茂,靈氣充沛。

    不僅如此,還有一座座石台懸於半空。

    不同於修真大比時候的院落大小,這些石台要大得多,也瑰麗的多,有幾個竟是直接浮了座山在上麵,中間有飛虹做橋借以連接,祥雲彩霞將這一切襯托的如夢似幻,讓人如墜仙境。

    狄昴不由得輕聲道:“雲清宗真美啊。”

    風鸞卻道:“隻怕這是數百年前的情景了。”

    能夠支撐這樣龐大的靈力消耗,想必是宗門靈脈還未斷絕,寒潭也沒封閉,畢方亦未來到雲清宗找自家哞哞雙修。

    可是風鸞似有不解:“我們進入的是屍偶和藍寧之的識海,為何會看到我們宗門的情景?”

    還沒等其他人想明白,便感覺到有人前來。

    幾人立刻閃身入了樹影內借此隱匿身形。

    水湄兒緊緊抓著自家師尊的衣袖,小聲問道:“這裏不是識海嗎?裏麵的人和景應該都是虛幻才對,為什麽還要躲?”

    風鸞輕聲回道:“如果我們直接出去,幻境中的人是會看到我們的,就像是之前的冷逸塵一樣,不過在我們未曾現身的情況下,能夠清晰察覺到我們存在的,除了我們彼此,便隻有識海的主人,如果我們想要探究內情,便要確保他們不會發現這裏是幻境,尤其是要讓藍寧之沒有察覺才好。”

    而此時,有兩個男修已經走上前來。

    風鸞抬眼看去,便發覺他們都是雲清宗弟子打扮,看臉並不認得。

    倒是七川眨眨眼睛,細細分辨後猶豫道:“那個年輕些的好像是我師尊……”聲音微頓,“不應該啊,我師尊是個皎皎如月的脾性,怎麽會這樣……”

    聲音突然頓住,他想起了黑劍曾說左岫會在徒弟們不注意的時候去廚房裏解饞。

    脾性這個東西似乎也有點飄忽不定。

    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七川低頭想要詢問黑劍的意思。

    結果便發現疑似左岫的年輕修士手上也拿著一柄黑劍,和自己手上的這把一般無二。

    身份昭然若揭。

    黑劍見狀也很是震驚,劇烈震動,似乎很是不滿自家主人居然會拿著別的飛劍。

    什麽?說是那也是他?

    不管!主人隻能有我一個!

    而識海中的左岫根本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劍靈在窺伺自己,隻管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此時的他半點沒有將來的沉穩寡言,反倒是格外活潑好動,嘴裏的話也多,沒消停多久便對著身邊的男修道:“師兄,你之前答應我要帶我下山的,怎麽又不做數了?”

    被稱呼為師兄的男修聞言便笑,聲音甚是溫和:“馬上就是宗門大比,要定下繼任者,你怎麽還隻想著玩兒?”

    左岫撇撇嘴,嗚噥道:“有師兄師姐們在,哪裏用得著我?”

    男修笑道:“你還小,不知道宗門內藏著的諸多好處。”

    這話在旁人聽來或許不算什麽,可是風鸞卻皺緊眉頭。

    雲清宗的好處?有什麽好處?

    雖說次是靈氣充盈,但靈脈乃是死物,根本帶不走,對門內弟子來說最大的助力就是幫他們更勤快的修煉。

    莫非這人把刻苦修煉當好處,竟是如此勤勉?

    還沒等風鸞想清楚要不要欣慰的時候,就聽左岫不以為然道:“我本就沒指望飛升成仙,有修煉的功夫倒不如去吃點好東西。”

    男修失笑:“你又盯上了什麽?”

    “山下新開了個館子,裏麵的醉雞做得極好,師兄陪我去。”

    “你都辟穀了,怎麽還貪圖口腹之欲?”

    “追尋大道的路上要經曆那般多苦,我若是再不做點喜歡的事情,那修仙做什麽?豈不是太無趣了?”

    男修說不過他,但又脫不開身,不好帶他去吃。

    便將宗門令牌給了他,叮囑道:“天黑前一定要回來,不然師尊查人,我不好交代。”

    左岫笑眯眯道:“那我要讓雯兒師姐陪我去。”

    男修無奈,可還是點頭應了。

    左岫歡呼一聲,抓著令牌就飛身下山。

    男修目送他離開,臉上笑容依舊。

    而這一幕在圍觀的幾人看來卻有些莫名。

    水湄兒疑惑道:“怎麽看都是兄友弟恭的場景啊,好像沒什麽不對勁的。”

    七川也不解:“之前到識海,便是直接鎖定了重要人物,可這一次似乎和追尋魔修沒什麽關係呀。”

    可就在此時,男修突然抬起眼睛,直直地朝著幾人的方向看過來。

    風鸞迅速閃身,並且張開結界,躲避開了男修的視線。

    那男修麵露疑惑,覺得自己多心,搖搖頭,便順著山路離開了。

    而這一幕讓水湄兒有些懵:“他為什麽能感覺到我們的存在?不是說,隻有識海的主人能知道……”

    她突然頓住聲音,雙眼微睜,顯然是想到了什麽。

    風鸞直接點破:“想必那人就是偽裝之前的藍寧之。”

    ……???

    水湄兒有些結巴:“魔修……魔修竟是我們宗門的人?”

    七川一開始也有些驚愕,但他很快便想到了自家宗門以前是出過魔修的,甚至還引起過紛亂,也正因為那魔修的存在才導致宗門靈脈迅速枯竭。

    沒想到,居然是師尊的師兄!

    不過還沒等七川說些什麽,便覺得眼前的情景突然變幻。

    眼前不再是清幽山路,而是一片幽暗。

    風鸞立刻護住了幾人,隨後輕捏指尖,低聲道:“我們在地下,”隨後低頭,“腳下便是靈脈所在。”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低頭看去。

    可他們看到的並不是預想中靈脈該有的瑰麗蓬勃,而是一片死氣。

    完全沒有感覺到精純的靈力波動,反倒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壓迫感。

    宿竹青隻覺得手中殘缺不全的尋魔氣一陣陣顫動,他猶豫道:“這裏,是魔氣?”

    風鸞見慣了魔修,直接點頭。

    她也沒有給自家宗門遮醜的意思,畢竟出過魔修是事實,沒必要否認。

    於是風鸞一邊順著靈脈朝著深處走一邊道:“之前我便疑惑為何靈脈會如此迅速的枯竭,如今倒是找到了緣由,藍寧之用魔氣侵染了靈脈,靈氣魔氣相衝,不僅不會互相吸收,隻會千瘡百孔,枯竭是必然的事。”

    水湄兒抿抿唇角,一臉的心疼。

    而七川卻是低著頭,看著手中飛劍,還在消化著自己有個魔修師伯的事實。

    餘下兩個其他宗門的弟子對視一眼,均有驚訝,可事關別門的事情,他們到底沒有開口。

    就這麽沉默地走了一陣,終於在黑暗中看到了眼前的細微紅光。

    既然知道魔修是藍寧之,風鸞便更加小心,不準備打草驚蛇,迅速取出黃符將幾人身形隱去,這才緩步上前。

    然後便看到了正在麵對麵對峙的男修和左岫。

    識海中的時間線顯然是拉快了的,跳過了中間環節,進度條直奔重點。

    此時的他們完全沒了之前看到了和諧,而是劍拔弩張。

    就在風鸞疑惑發生了什麽變故的時候,左岫已經開口。

    字字淒厲,宛如泣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師尊待你極好,同門尊你敬你,你為什麽要縱容自己墜入魔道!”

    而男修輕輕笑著,他依然穿著不染纖塵的道袍,看上去仙風道骨,隻有那雙眼睛赤紅一片。

    對於左岫的問題,他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用依然溫和的聲音道:“你知道入魔之後的感覺嗎?”

    左岫劍尖微頓:“你說什麽?”

    男修並不看他,而是攤開雙手,很享受自己能夠毀掉靈脈,同時也毫不避諱地展示出了周身魔氣。

    赤紅色的,宛如紅蓮一般懸在他的四周圍。

    男修彎起嘴角,聲音在空蕩石室中回響:“在我做道修的時候,責任沉重,處處束縛,因為修為不濟,原本對我傾心的雯兒也棄我於不顧,甚至不惜退婚,讓我顏麵盡失,如今回頭看看,便是沒有一處爽利。”

    左岫啞然,在對方提起“雯兒”的時候,更是麵色微變。

    男修卻不看他,自顧自道:“可是當了魔修就不一樣了,我擁有了比之前強大得多的法力,再無人能輕視與我,至於雯兒,我想她該後悔拒絕與我了。”

    左岫咬緊牙關,狠狠地瞪著對方,啞著嗓子說道:“你明明知道,她沒有與我生情,我本就決意修無情道了,而她不願與你結契,也並非因為你的修為停滯不前,而是因為看出你心術不正,這才……”

    男修卻不願聽他繼續說,哪怕理智上知道對方說的就是真相,可男修不願意承認,也不屑於去細細思量,隻管道:“無論是因為什麽,現在也不重要了。”

    左岫微愣,而後麵色大變:“你做了什麽!”

    男修笑起來,抬手指了指,魔陣正中緩緩亮起了紅光,將原本昏暗的石室照亮。

    左岫順著看去,風鸞等人也轉過頭,便看到在一片暗紅色的光線中,隱約有個人影。

    似乎是個女子,側身躺著,生死不知。

    可左岫一眼就辨出對方身份:“你把雯兒怎麽了?!”

    男修笑著看他,語氣輕緩,但是雙目已經一片赤紅:“我說過,我得不到的寧可毀去。我原想著入魔後帶她一同離開,可她不願同我結契,反倒一心想著你,那我就沒有必要留著她的命了。”

    左岫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她,死了?”

    男修隻是笑,很隨意的抬起手,便見半透明的魂靈從女子身上緩緩脫離,靈氣充盈,魂魄幹淨,但很快就被赤紅魔氣圍繞,像是被汙染了一般,靈魄發出了刺耳尖叫。

    即使是係統都聽得一陣陣發寒。

    左岫更是被氣得滿臉通紅,卻沒想到男修表情如常,甚至帶著些許笑意,似乎很是享受地看著被折磨的女子靈魄。

    這般舉動引得左岫怒不可遏,膽氣似乎也跟著漲了不少,舉劍便刺。

    按理說,眼前人待他如兄如父,他的不少法術還是男修教的,對方又入了魔,無論如何都是打不過的。

    偏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道哀鳴。

    聽上去像是鳥,但又比尋常靈鳥要嘹亮太多,裹挾著恐怖的靈氣直接覆蓋下來,硬生生讓男修的魔氣被壓製下去。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左岫恰巧執劍刺出,正正地洞穿了男修的胸膛!

    因為是全力出招,故而這一劍出得極重。

    男修的胸口被破了個血洞,血液奔湧而出,原本他用魔氣折磨女修,但現在卻發覺,魔體被靈氣灌入一樣會殺傷力巨大。

    內府幾乎被攪碎,魔氣隱隱有消散的趨勢。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不僅男修沒能反應,連左岫都呆在當場。

    倒是一旁的風鸞格外清明:“剛剛那多半是畢方的叫聲。”

    係統也記起了畢方曾說它曾見過魔修叛逃之事,宗門裏亂成一團,這才無人關注到外來的神鳥強行雙修了自家的夔獸。

    沉默片刻,係統低聲道:【所以剛剛是畢方的神力壓製了魔氣?】

    風鸞回道:“大抵便是如此。”

    而相較於風鸞的冷靜,狄昴和宿竹青的臉上已經是一片驚訝。

    他們對視一眼,猶豫許久,還是狄昴開口詢問:“貴宗養了……嗯,請了神鳥畢方?”

    風鸞並未開口,七川還沉浸在剛剛的事情裏,望著自家師尊,久久沒能回神。

    隻有水湄兒反應迅速。

    宗門大陣還沒有完全修複,靈脈也未曾開啟,那麽內有神獸之事還是不要宣揚出去的好。

    於是女鮫很快開口道:“我們雲清宗可是傳承萬年的名門大派,所處之地亦是匯聚了天地靈氣之所。”

    “所以呢?”

    “會有幾個神鳥經過有什麽意外的嗎?我們還見過夔獸呢。”

    雖然每個字都是真的,但是糅雜在一起,就讓狄昴很自然地想偏了,隻覺得畢方隻是恰巧路過,便沒有再問。

    而此時的左岫已經拔出長劍,口吐鮮血,似乎被魔氣侵染。

    男修則是捂著胸口,瞳孔微顫,根本顧不得和左岫深究,轉身便逃。

    至於陣法正中心的女修靈魂也飄然離開,似乎已經前往輪回了。

    石室有崩塌的跡象,上方簌簌掉落了不少灰塵。

    旁人就罷了,一身白衣的狄昴顯然有些潔癖,哪怕他用靈力擋住了這些灰塵和碎石,卻依然取出鬥篷將自己圍了個嚴嚴實實。

    而水湄兒的眼睛一直盯著法陣正中的女修,看對方的魂靈飄然離開,她輕呼出一口氣,低聲喃喃:“這也算是個好結果,起碼七川的師尊以後還是修為頗高,這位名叫雯兒的女修也並未被魔修吞噬,而是去入了往生。”

    她說完,便準備抬頭再看看那女修情形。

    沒想到入目竟是一片星光璀璨。

    女鮫愣在當場,著實沒料到一低頭一抬頭就轉場了。

    就算是識海裏的幻境,也得給人點反應時間吧?

    剛剛收到了這般多的刺激,一聲不吭的就拽到了下一段。

    這麽突然嗎?

    而狄昴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情景,堅定道:“這裏是星宿門。”四下環顧,“而且應該是近百年的事情,周遭的情景與我兒時所見並無不同。”

    風鸞掐指一算,便知距離之前左岫和魔修對壘已經過去了數百年的時光。

    她並不覺得那魔修會在這百年時光裏安安分分,想必是用盡辦法令自己恢複。

    畢竟他們見到藍寧之的時候,那人並沒有受傷的痕跡。

    隻是不知魔修和星宿門又有何關係,而且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看到過屍偶的蹤跡。

    紅衣女修眉頭微蹙,指尖的黃符一直沒有放下過。

    相較於風鸞的謹慎,水湄兒就鬆快多了。

    她昂起頭,看著這個陌生的宗門,眼中露出了驚豔之色。

    相較於尋常宗門選址會尋山尋島,這星宿門居然是直接建在了天上!

    整個宗門都懸浮於空中,抬頭就能看到滿天星辰,完全不會受到任何阻擋。

    建築也多以樓閣高塔為主,再不然就是各種刻著占卜法陣的廣場。

    想來這個宗門的弟子不是在看星星,就是在等待看星星。

    水湄兒昂頭看著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原本因為緊張的情緒漸漸舒緩下來,輕聲感慨:“這些星星真美啊。”

    而七川似乎也從剛剛的衝擊中回過神來,聞言便道:“星星美不美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

    “什麽呀?”

    “他們宗門一定很花錢。”

    女鮫微愣:“什麽意思?”

    七川用手擋住嘴巴,輕聲道:“之前那座石台隻是一小塊,飄起來都要消耗不知道多少靈石,可這裏是一整片都飄起來了,哪怕有靈脈支撐,但也要用靈石輔助。”

    水湄兒眨眨眼,在心裏換算了一下,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她再次看向四周,心態已經變了,沉默片刻,依然呢喃道:“還是很美。”

    星星美,靈石更美。

    怪不得狄昴連大比都不參加了,一門心思搞錢,他們宗門根本就是花錢如流水。

    雲清宗缺靈石,頂多是不擺魂燈。

    可星宿門有可能會因為靈力不足而掉下去……

    想到這裏,女鮫看向狄昴的眼神充滿了敬意。

    而狄昴卻沒有注意到他倆的嘀咕,眼睛一直在緊盯著四周,生怕看到魔修。

    哪怕隻是識海幻境,他依然不希望魔修傷害自家同門。

    但因為太過專注,以至於忽略了悄然出現的身影。

    風鸞看到了,卻沒有躲開,隻是打量著對方。

    而這女修和之前的藍寧之不同,她並不是可以看向眾人的,倒像是路過的時候不小心碰到。

    瞧著他們,女修麵容微愣,隨後疑惑地歪了歪頭:“你們是何人?為何無故出現在星宿門?”

    風鸞行了一禮,但卻沒想好如何回答。

    哪怕自報家門,她似乎也解釋不了自己前來此處的理由,萬一不小心驚擾到女修,叫嚷起來,有可能會被暗處的魔修發現,到時候便是功虧一簣。

    而狄昴已經認出對方,開口道:“你是莫……”

    還沒說完,風鸞就輕咳一聲打斷了他。

    莫姓女修微微一愣,驚訝道:“你認識我?”

    狄昴回道:“自然,我是狄昴……”聲音微頓,他突然明白為何剛剛風鸞攔他,記起此時並不是在現實中,而是在識海的記憶裏。

    隻怕年紀也對不上。

    果然,莫師姐道:“怎麽會,我剛剛才見了昴兒呢,你是哪門哪派,竟然冒充他?”

    狄昴一愣,低頭看,便發現自己依然裹著鬥篷,遮蓋住了裏麵的宗門衣服。

    可他一時間也想不出開脫之語,正猶豫著,就聽莫師姐道:“難道是狄長老?”

    狄昴:……啊?

    莫師姐眨眨眼,看著他笑道:“弟子出門遊曆百年,一直未歸,如今再見長老竟是比之前還要年輕,想來是修為精進許多。”

    狄昴先是愣神,然後就想到這個身份不錯,可能還能問出不少事情,這才應承下來。

    同時他鬆開了鬥篷,露出了裏麵的宗門服飾,更加增加了可信度。

    圍觀中的係統重新開始編輯瓜子兒,同時對著風鸞道:【看起來這對父子長得挺像的,這都能認錯,不愧是是親生的。】

    風鸞卻道:“親生的也不一定長得像,我和我爹爹就不太一樣,他說我像我娘。”

    係統立刻道:【宿主的娘親一定是大美人。】

    風鸞聽出這人在誇自己,換個人這麽說她隻會當客氣,可這是自家劍靈,對自己最是真心實意,說起話來也不會摻假,於是風鸞便彎彎嘴角,輕撫劍柄以作回應。

    而開始裝自己親爹的狄昴一邊回憶著狄長老的行為做派,一邊抬起下巴,做出長老的架勢。

    就在他準備找莫師姐套話尋找魔修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串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回頭看去,隻見一個不到人膝蓋高的小家夥正邁著小短腿跑過來,嘴裏連聲喊著“師姐師姐”,然後就趴在了莫師姐小腿上摟著不撒手。

    同時,晶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眾人。

    正想問這是誰,就聽莫師姐道:“昴兒來了啊,這是爹爹,快來請安。”

    狄昴:……

    小狄昴:……???

    就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莫師姐已經提起了小狄昴,塞進了大狄昴的懷裏。

    倆人麵麵相覷,都有些懵,腦袋裏想的事情南轅北轍。

    “我小時候這麽呆嗎?”

    “爹爹怎麽變樣了啊……”

    還沒等他們搞明白,莫師姐已經道:“乖,昴兒,喊人。”

    小家夥迷迷糊糊的,雖然搞不清楚為什麽這人長得不一樣了,但還是軟聲道:“爹爹。”

    隻有倆字,卻把大狄昴給喊的一臉懵。

    一時間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竟是僵住了。

    圍觀的幾人都知道內情,或多或少都露出了同情神色。

    係統則是一邊嗑瓜子一邊道:【哢哢哢,這一幕都可以寫成新聞了。】

    “什麽新聞?”

    【震驚!星宿門一男子發掘出神秘身世,驚呼:萬萬沒想到,我是我爸爸!】

    風鸞:……

    作者有話說:

    狄昴:我不理解

    小狄昴:我也不理解

    狄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