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作者:安碧蓮      更新:2022-08-30 09:39      字數:12346
  第44章

    對風鸞來說, 做女王並不算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出生在修真界,成長在雲清宗,雖然也會用人間界的書本識字, 但是根本不受任何拘束。

    終究教條束縛的本質便是要鞏固權勢,條條框框皆是為此服務。

    但修真界卻是一切都看修為高低和能力強弱。

    隻要你修為高,就算是精怪出身, 飛升以後照樣是成仙成聖。

    但若是能力不濟,哪怕是宗主的子女,照樣不會被天道垂憐。

    說直白點, 便是渡劫之時乃是真正的人人平等,劫難強弱隻會因為你的功德高低做調整, 並不會因為身份地位而有所寬宥。

    在雷劫中殞命的大能不知凡幾,也沒聽說過誰因為地位高權勢大就能讓天道另眼相待。

    所以剛剛聽完王月韻的話,風鸞便生出困惑。

    這樣的能耐人, 怎的還要捧別人呢?

    自己上位不好嗎?

    而對王月韻來說, 這是她從來沒想過也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被風鸞挑破, 王月韻久久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掌心傷處, 突然用力捏一下。

    終究是高門貴女,總是嬌養出來的, 手掌自然嬌嫩,加上剛剛用的短刃鋒利, 即使陸離給她用的是頂好的傷藥,可也沒辦法讓傷口立刻愈合。

    結果這一捏,帶來的便是鑽心之痛, 本來止住的血也背著一次次的揉捏弄得浸透了包紮的布條。

    陸離愣了一下, 而後急忙止住了這人的動作, 沉聲道:“你這是做甚?好端端的,旁人還沒把你如何,怎麽這會兒倒是自己折騰起來了。”

    王月韻垂眸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抬眼看他。

    芙蓉臉麵上已經沒了剛剛的憤恨之情,也沒有了驚恐之色,而是格外輕鬆,眉眼間竟是有了些年少時候才能見到的嬌俏:“離哥哥,不知道你和這位尊者是什麽關係?”

    陸離也不瞞她,坦然道:“這是我師尊。”

    王月韻有些驚訝。

    她能招攬來散修做護衛,便證明她對修真界的事情不至於一無所知,多少也能大概看出來些修為深淺。

    紅衣女修自然是厲害的,但是瞧著著實年輕,原本以為也就是同門師姐妹,萬沒想到竟是師尊。

    不過修真者的年紀和容貌本就沒什麽關聯,王月韻很快便斂了神情,笑道:“恭喜離哥哥,拜了一位頂頂厲害的師尊。”

    說著,她便想要起身。

    陸離想要伸手攙扶,卻被王月韻婉拒。

    她自己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看都不看掌心傷處,也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楚一樣,麵色如常地對著風鸞行了一禮:“尊者所言,於我好似醍醐灌頂,月韻定然銘記尊者提點之恩。”

    風鸞卻覺得莫名:“我並沒有提點你什麽。”

    畢竟她隻是坦然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罷了。

    王月韻則是又笑著行了一禮,輕聲道:“尊者的這份無心或許才是我最向往的。”

    為別人做了這麽久的嫁衣裳,假使沒有剛剛那一句點破,隻怕自己還要繼續做下去。

    如今想來,那樣過一輩子確實無趣得很。

    不過王月韻也看得出來,風鸞對於凡間界的事情並不感興趣,於是也就沒有繼續詳談,而是道:“我這便與尊者簽訂靈契,確保不會將有關於你們的事情泄露出哪怕一字半句。”

    風鸞微微頷首,然後就雙指豎起,與王月韻輕碰,便是契約達成。

    而這一刻,風鸞才算是對王月韻徹底放下了心。

    王月韻也看出了風鸞的變化,她不由得鬆了口氣,身子也微微晃了晃,然後就感覺到陸離又扶住了自己。

    這次王大姑娘沒有拒絕陸離的善意,笑著道了聲謝,輕聲道:“經過這麽多,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瞧著最是方正刻板的人,卻心軟得厲害。”

    在王月韻看來,自己從頭到尾都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一心隻盼著陸王妃的身份,光是這點,就足以讓陸離憎惡。

    偏偏他毫不介懷,甚至此時依然對自己一如往昔。

    想到這裏,王月韻臉上歉疚更甚。

    陸離卻絲毫沒有追憶往昔的意思,而是低聲問道:“既然往事已經理清,那麽你是否能告訴我,陸王府如今究竟是何種光景?”

    王月韻沒有絲毫隱瞞,坦然道:“自從你家通敵之事鬧開後,相關的不是死就是流放,諾大的陸王府就隻留下了陸縱一個,”說到這裏,王月韻沉默片刻,才接著道,“許是因為他在那時立了大‘功’,所以直接被抬成了陸王爺,獨居陸王府,爵位倒是更勝從前了。”

    陸離沒說話,但是眉眼間總歸是有些失落。

    倒是一直旁聽的畫皮鬼拳頭硬了:“那他是不是格外歡喜?這才多長時間啊,按著你們人類的說法,孝期還沒過呢,怎麽就要成親?”

    王月韻抓住關鍵字:“你們人類?”

    畫皮鬼聲音噎住,默默看天。

    而風鸞淡淡道:“不妨事,你繼續說。”

    王月韻便不再深究,接著道:“說起這個我也覺得稀奇,原本陸縱是個歡快活潑的脾氣,愛玩愛鬧,沒一時能閑下來的,可是自從做了這個陸王爺之後,卻是深居簡出,就連早朝都不去,我也是好一陣子沒見他了。”

    陸離察覺出不對勁,眉頭微皺:“那你們的親事又是如何定下來的?”

    王月韻一臉無辜:“我派了個人問他樂不樂意,他說無所謂,我就定下了。”

    “……父母之命?”

    “我爹聽我的。”

    “媒妁之言?”

    “給點銀子,幫我找他說媒的人能排長隊。”

    陸離:……很好,不愧是你。

    而因為陸縱的低調,王月韻對陸王府的了解也僅限於此。

    見陸離不再問,她便誠心請他們在丞相府落腳,在鳳鸞點頭後,便讓人給尊者們安排院子,自己則是匆匆趕往書房。

    即使折騰半宿,身上有傷,但是王大姑娘剛剛確定了新的人生目標,此時正是歡喜的時候,自然是半點感覺不到倦怠,恨不得把自己找來的所有謀士都拽起來重新商討大計。

    而在離開時,她帶上了原本在外麵守著的修士。

    其實嚴格來說,修士是沒有完成任務的。

    王月韻之所以讓他在此處,便是讓他確保沒有旁人進入。

    結果自己的院子卻成了大馬路,風鸞等人自由來去,修士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可終究,王月韻還是沒有苛責他。

    畢竟風鸞不是個等閑之輩,與她一道的自然也是厲害人物,哪怕散修想要阻攔隻怕也是攔不住的。

    但王月韻不罰他,他卻是自己主動承認錯誤:“剛剛著實是我的不謹慎,才讓他們得以闖入,我既然得了你的銀錢,自然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盡力將功補過。”

    王月韻原本就不想追究,此時聽他說起來,也沒責難,隻隨口問道:“你準備如何將功補過?”

    修士一臉認真:“我願意跟在他們身後加以審視。”

    王月韻先是“嗯”了一聲,然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明麵上是為了自己好,提前監督著來人,可實際上分明是要追著風鸞他們跑。

    於是王月韻便多問了句:“那你要先告訴我,剛剛你是為什麽有了疏漏,讓他們入內的?”

    沒想到,剛剛還一臉正直自我檢討的修士,這會兒卻是猶豫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是,是有位女道友把我引入了幻境。”

    王月韻雖不懂修道之事,也沒真的見過幻境是何種模樣,但是她對人心卻是格外通透。

    想著剛剛外麵守著的那位女修生得花容月貌,一雙鹿眼尤其漂亮,笑起來更是動人,於是王月韻便有了猜測,淡淡道:“尊者還是說實話的好,不瞞你說,我與那些仙長乃是故交,你若是不同我說實話,我自己去問也是可以的,但到那時候,我之前許諾你的黃金隻怕就兌現不成了。”

    修士本就是散修,指望的就是能賺點金子回去換靈石。

    此話一出,他立刻老實回答:“我心悅那位道友,想要追求她。”

    王月韻眼角一跳,氣得直笑:“合著我花金子請你來是找媳婦的?”聲音微頓,“我勸你收收心,那仙子會引你入迷隻是為了不讓你擾了他們的計劃,和感情沒有半點關係。”

    修士卻小聲道:“萬一呢,總要努力一下啊。”

    王月韻:……

    分明是夜半三更的,怎麽還發起了白日夢呢?

    風鸞並不知道才短短一個時辰,自家二弟子就又扯了朵桃花。

    此時的她所有心思都在哞哞身上。

    原因無它,實在是這小毛球睡得太沉也太久了。

    待眾人都各自回房休息,風鸞便悄然到了院中,站在月光之下,將袖中的夔獸捧出,輕輕地抱在懷裏,低頭看著睡得深沉的小家夥,風鸞眼中有了擔憂。

    係統雖然並沒有寄居在宿主體內,沒有辦法像是過往那樣敏銳感受宿主情緒,可是和風鸞呆的時日久了,多少也能察覺到一些。

    於是這會兒係統便輕聲問道:【宿主,你在想什麽呀?】

    風鸞低垂眼簾,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哞哞柔軟的小肚皮。

    感覺到它還是一動不動,風鸞這才輕聲回道:“我怕它之前生的病拖累身子,也怕這一趟原路讓它累壞了自己。”

    係統想說,哞哞基本是睡了一路,風鸞一刻都沒有放鬆,行走坐臥都是把它好好的護在懷裏袖中,如何能累壞?

    但是風鸞麵上的擔憂沒有絲毫作偽,聲音也比平時沉重不少:“其實哞哞以前是很少睡覺的,它本就是凶獸,而且已經修為不淺,本就不用久眠,現在這樣著實奇怪。”

    係統見風鸞如此,便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之前鹿蜀幫它檢查過啊,說它一切如常,靈氣也沒有絲毫影響,想來就是倦怠了,宿主要是實在擔心,可以給它喝點靈泉試試看。】

    “有用嗎?”

    【不知道,反正不會有害。】

    風鸞想了想,便從玉佩中取了些泉水出來。

    想著這泉水之前滋養了藥圃靈獸,應該是無事的。

    但她依然沒有立刻喂給哞哞,而是自己喝了些,細細感受著,確定沒有任何異樣,這才輕輕地用指尖探進了毛球的小嘴巴裏,捏開了些,小心地把泉水喂了進去。

    她做這些的時候格外小心謹慎,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靈泉對藥圃的滋養不錯,對靈獸也頗有提升,但是作為發放給風鸞的獎勵,它在正主身上的效果才是最明顯的。

    月光之下,風鸞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白光。

    一直在院子裏飄來飄去的畫皮鬼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忙躲到了柱子後麵。

    因為被袖子和陰影擋著,她並不能看到風鸞懷中的夔獸,卻能清楚瞧見紅衣女修的側臉。

    原本就是傾國傾城貌,而在白色光芒消散之後,好像是越發明豔起來。

    細細看著,覺得哪裏都沒有變化。

    可就是更好看了,畫皮鬼根本錯不開眼睛。

    若不是心中對風鸞還有敬畏之心,隻怕現在已經舉著紙拿著筆撲過去拓美人麵了。

    而這種癡癡觀望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風鸞也抱著哞哞在院子裏站到了第二天。

    等陸離結束了打坐,迎著朝陽走出門時,看到的就是一動不動的自家師尊。

    他不敢上前打擾,隻在一旁守著。

    結果就又是一整天。

    直到傍晚時分,他才猶豫著走上前,輕聲問道:“見過師尊,您晚上沒有休息?”

    風鸞淡淡道:“不妨事,看看月光也很好。”

    陸離的眼睛看向了她懷中依然安睡的毛球,似有所覺:“師尊是擔心靈寵吧。”

    風鸞卻是嘴角微翹,全然沒了昨晚的擔憂,而是緩聲道:“它的情況好了許多,心跳有力,靈氣充盈,想來過不了多久便能醒了。”

    陸離鬆了口氣。

    他雖不太說話,但是一路上都是親眼瞧著風鸞抱著夔獸,從不假手於人,想來是疼惜緊了。

    現在夔獸安穩,自家師尊也能歡喜些,他這個做徒兒的也會跟著寬心。

    而風鸞見到旭日東升,便沒有繼續抱著哞哞,輕巧的將它放入袖中,轉而看著陸離問道:“你在我這裏守了一天,可是有什麽緊要事?”

    陸離恭聲回道:“我心中的疑惑不解,想要早早去陸王府一探究竟。”

    原本以為自家師尊還要多問問緣由,卻沒想到風鸞隻是點頭,然後就叫上了其他人同去。

    他們沒有驚動丞相府的人,也沒有告知王月韻,而是直接用了隱蔽之法悄然離開了王家府邸,在陸離的指引下前往了陸王府。

    原本以為會遇到阻攔,風鸞也是防備著有可能會有的陣法障礙,這才請了洛卿澤同來。

    卻沒想到,這一路上根本沒有絲毫設防。

    甚至連尋常的高門大戶應該有的守衛護院都未曾見到。

    待進入王府之後,滿目所見更是蕭索。

    如果說丞相府邸是文雅中帶著野趣,那陸王府就是和文雅半點不沾邊,野趣也隻占著個“野”字了。

    影壁之上灰塵滿布,走廊左右雜草叢生。

    院牆上一片斑駁,花園裏滿地狼狽。

    陸離越看越皺眉,當瞧見空蕩蕩的書房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此處分明就是當初抄家時候的模樣,分明沒有絲毫變化。”

    秋忱抓著晏晏的衣角,小心探頭,聲音輕輕:“這裏空空的,能住人嗎?”

    晏晏小聲嘟囔:“估計不能,總不好睡在地板上吧……”

    話音剛落,一轉頭,就看到了鋪在地上的草席,以及絕對算不上華貴的樸素棉被。

    晏晏:……

    算我沒說過。

    而陸離在看到後,眉尖蹙得更緊。

    風鸞卻沒有在意這些,畢竟對她來說,陸離是他徒兒,陸縱就隻是徒兒的弟弟,和她無甚關係,住得好壞她也不是很在意。

    真的讓風鸞覺得異樣的,是此處若隱若現的妖氣。

    並不清晰,若不是刻意留心隻怕是發現不了的。

    風鸞手掐法決,眼睛微閉,而後輕聲道:“是妖,但是被陣法遮蔽,感覺不到具體方位。”

    洛卿澤聞言便取出了玄空寶鏡。

    按理說這樣的神器不該總是拿出來用的,要是以前的洛教主,一定會對本門聖物謹慎使用。

    可現在的他前塵盡忘,自然是什麽好用用什麽。

    玄空寶鏡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很快就有了結果:“確實是有陣法,陣眼卻不在此處。”

    風鸞便問:“是否能推測出大致方位?”

    洛卿澤沒說話,而是舉起寶鏡。

    很快,就有一道光束輕緩地指向了正北方向。

    風鸞對西塗國的都城並不熟悉,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還是陸離這個自小生活在此處的人開口道:“那裏是城中,有不少集市和商販。”聲音微頓,“王宮也在那邊。”

    說完,他便嘴唇緊閉,牙關緊咬。

    若是王宮之內真的有妖,那麽許多事情就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風鸞並不是個喜歡推理揣測的人,她確定了位置就想要去探。

    可就在這時,她的袖口微微一動。

    很快,就有個小毛腦袋探了出來。

    哞哞眨巴著大眼睛,似乎睡得有些懵,茫然的朝著左右瞧,最終目光鎖定到了風鸞臉上,這才放鬆了精神,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用奶裏奶氣的語調拖著長音道:“主人~早呀!”

    聽到熟悉的撒嬌,風鸞臉上有了淡淡笑意,把它緊緊抱在懷裏。

    哞哞能感覺到自家主人的歡喜,但它卻不解其意。

    正想問,突然看到有個人正朝著自己走來。

    來者正是畫皮鬼。

    其實她在昨天晚上就看到風鸞抱著個什麽,也常常注意到女修袖中有個鼓囊囊的東西。

    但是風鸞一直用袖子擋著,昨晚又黑,便一直沒瞧清楚。

    這會兒聽到動靜,她便有些好奇地探過頭來。

    很快,便是四目相對。

    隨即便是同樣的瞳孔地震。

    哞哞作為凶獸,年歲上千,頗有修為,就像是風鸞能一眼看穿畫皮鬼,它同樣能看破對方的皮相,直擊本尊。

    畫皮鬼則是鬼魅之身,無形無體,雖然法術不高,可是她的見識不少,加上身為鬼身本就能看穿對方身份。

    於是乎,一個是迎麵看到青麵獠牙,另一個是當麵目擊凶獸現世。

    兩廂對望,齊齊愣住。

    下一秒。

    “主人救命!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秋兒快跑!凶獸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來的太突然,風鸞根本防備不急,被嚇得一愣,然後才想起來張開結界,阻擋住聲音外溢。

    畫皮鬼掉頭就跑,如果不是晏晏眼疾手快地拽住,隻怕已經拖著秋忱嗷嗷叫著逃走了。

    哞哞則是把腦袋往風鸞懷裏紮,嘴巴裏吭哧吭哧得,看上去格外委屈。

    風鸞哭笑不得,隻好抱著它,又是揉頸子又是揉肚皮的安撫。

    可就在這時,洛卿澤突然道:“我大概知道是何物鎮守此處陣法了。”

    風鸞隨口問道:“是什麽?”

    洛卿澤緩聲道:“是夔獸。”

    ……什麽?

    風鸞抬頭看他,麵露驚異。

    洛卿澤依然捧著玄空寶鏡,臉上沒了平常的溫柔淺笑,而是分外嚴肅,聲音也變得低沉許多:“剛剛哞哞受到驚嚇,靈力迅速外溢,就在那一瞬間,這個陣法驟然消失,等你張開結界之後才出現。”

    風鸞頓時不言,總是冷淡的眸子裏竟是有凜冽殺意閃過。

    晏晏卻有些不解,她一邊抱著畫皮鬼安慰,一邊問道:“洛教主此語何意?”

    洛卿澤便解釋道:“尋常陣法,無論作何用處,第一要務定然是要足夠隱蔽,而隱蔽之法各不相同,有些會用靈石,有些會用符咒,還有一些會用封印妖獸來鎮守。”

    此話一出,晏晏便瞪大了眼睛:“你是說,這裏封印了個夔獸?”

    洛卿澤回道:“應該是曾經封印了個夔獸,從陣法和哞哞的感應上來看,之前被封在這裏的就是它,因為它的力量強悍,即使到了現在,陣法依然對它有所反應。”

    晏晏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就看向了風鸞。

    想著自家師尊平常那樣疼寵哞哞,隻怕此時已經氣得狠了。

    結果卻發現風鸞臉上沒有絲毫怒容,表情也是淡淡的,眉眼舒朗,似乎完全不介意的樣子。

    她隻是輕輕地用指尖幫哞哞順毛,聲音輕輕:“你可記得這裏?”

    哞哞完全沒聽到他們剛剛的對話,滿腦子還是畫皮鬼給自己的正麵衝擊。

    一直到風鸞又問了一遍,它才抬起小腦袋,小聲道:“不記得了,我要不要多想想?”

    風鸞直接蓋住了它的眼睛:“不用了,有些事情,忘了就沒必要想起來。”聲音微頓,她緩緩開口,“欠了你的,無論是誰,我都會為了你討回來,哪怕隻是傷了你的一根汗毛,我也要他血債血償。”

    這句話,風鸞說得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也絲毫沒有放狠話時候該有地狠厲。

    可是任誰都清楚,她說得並不是說空話。

    畢竟風鸞向來坦誠,能動手的時候從沒猶豫過。

    而哞哞確實是對那幾百年的記憶模糊不清,現在也沒有絲毫想起來的跡象。

    但它在聽到鳳鸞的話以後,依然濕了眼眶。

    連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閉上眼睛,把臉埋在風鸞的掌心,它小聲道:“主人,你終於來找我了,我好想你。”

    當初在雪山之中,剛剛發病後的夔獸拖著沉重的身體,在山洞裏第一眼看到風鸞時說的就是這句話。

    那時候是撒嬌打滾說的,風鸞也是笑著應的。

    而現在,它語氣裏帶著哭音,裹著委屈,風鸞聽得指尖顫抖。

    這是她從小養大的寶貝,她是從來不肯讓寶貝委屈的。

    於是風鸞就把它捧起來,摟在頸窩,小聲問:“哞哞怨我來晚了嗎?”

    哞哞用力搖頭,然後貼在了風鸞的頸側,同樣小聲回答:“什麽時候都不晚,我雖然忘記了,但我知道,我隻是走丟了,隻要我乖乖的,主人就一定會來接我的。”

    風鸞沒再說話,隻是抱著它,眼睛卻是看向了王宮方向,嘴唇微動。

    陸離一眼看出,那是在默念心法時候才會有的唇形。

    而自家師尊早便說過,雲清宗人在心緒激動的時候,念心法才最有效。

    如此想來,師尊已經氣得狠了,隻是麵上絲毫不顯。

    晏晏則是沒有打擾師尊,而是對著陸離低聲道:“這裏是陸王府,哪怕沒有下人,你弟弟總歸還是住在這裏的,怎麽一直沒見他人?”

    風鸞聞言也看了過去。

    陸離思索片刻,便道:“他或許是在暗室裏。”

    晏晏好奇:“那是何處?”

    陸離低聲道:“是陸家的密室,因為常有軍機要務,格外重要,不能輕易現於人前,這才留有暗室,除了陸家人以外誰都不知。”

    說完,他便率先走出了書房,去往了雜草叢生的後花園中。

    在假山前停了下來,他伸手指著地下道:“這裏有一處機關,打開來就能進去,隻是打開機關時候的動靜不小,若是陸縱真的在此,隻怕會有所察覺。”

    洛卿澤二話沒說就捧起了寶鏡,手掐法決。

    很快,鏡麵上就有了影像。

    那是一處麵積不大的暗室。

    沒有窗戶,沒有桌椅,但是在唯一的條案上卻有十數盞燈光。

    俱是長明燈,每個後麵都擺放著一個牌位。

    隻有一個排位前沒有燈光,洛卿澤細細看去,便看到上麵是“陸離”的名字。

    他回頭看了看本尊,不知道這人親眼看著自己還活著就上了靈位的感覺如何。

    陸離卻是麵色不動,定定地看著跪坐在靈位前的男子。

    那隻是個背影,但依然能看出身型單薄,肩膀瘦弱,厚重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本該是尊貴無比,但卻因為身形太過消瘦而顯得衣裳鬆垮。

    男子並沒有任何動作,就隻是跪著,昂著頭,看著眼前的靈位,好長時間都一動不動。

    風鸞低聲問道:“這是誰?”

    陸離雖未看到男子正臉,可終究是形影不離二十多年的兄弟,他一眼就認出:“這是我的弟弟,陸縱。”

    就在此時,陸縱突然望向了陸離的靈位,伸出手在上麵摸了摸。

    而在靈位前的長明燈突然亮了起來。

    若是在修真界,這並不是什麽稀罕事,隨便一個小法術就能點亮燭火。

    可陸縱分明就是個凡人,燭火驟然明亮便顯得格外詭異。

    還不等幾人多想,便看到原本安靜的陸縱陡然激動了起來。

    他站起身來,因為跪坐太久,他身形搖晃,險些跌倒在地,扶著條案才算是勉強站穩。

    而後,他緩緩轉過身。

    呈現再寶鏡之中的卻不是王月韻口中活潑愛鬧的清秀麵孔,竟是一張形銷骨立的模樣。

    眼圈發沉,臉頰凹陷,整張麵皮都格外蒼白。

    若不是還能看到腳,隻怕會覺得這人是個鬼魅。

    陸離顯然沒想到這人會是如此模樣,原本因為他做下的糟粕事而怨恨的心也凝了起來,留下的隻有驚疑,以及根本壓製不住的心疼。

    然後便聽風鸞道:“這已經不是個人了。”

    陸離震驚:“師尊的意思難道是……他已經死了,成了鬼?”

    風鸞回道:“確實是鬼,但是並沒有死。”

    秋忱也點點頭,他雖生得年少,但一雙陰陽眼格外通透,能看穿生死的眸子閃過奇異光芒,語氣依然帶著羞怯,但卻格外堅定道:“他已經成了倀鬼,雖是活著,但也不算是人了。”

    陸離微愣:“倀鬼……什麽意思?”

    秋忱回道:“人世間常有虎妖作祟,幫著虎妖為惡的就是倀鬼,而虎妖控製倀鬼的方法各不相同,”他又看向了寶鏡裏麵的陸縱,“控製他的辦法應該是取走了他的心髒,隻留下了一股妖氣,妖氣在才能存活,要不吸食其他靈魂,要不由著身體衰敗變成活死人。”

    風鸞打量了一下陸縱此時的模樣,淡淡道:“不過半年光景便成了如此,想來他是後者。”

    陸離不再說話,表情僵硬,死死盯著陸縱出神。

    而此時的陸縱似乎並不知道有人正在暗處窺探自己。

    他站在條案旁邊許久,似乎在等著什麽,又似乎隻是在發呆。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牆邊,打開了暗格,從裏麵取出了一樣東西戴在臉上。

    那是一方黑鬼麵。

    陸離從儲物袋中將宋管事交給自己的那一方拿出來,比對了一下,著實一模一樣。

    而陸縱帶上黑鬼麵之後,就像是陡然多出了不少力氣,剛剛搖晃的身體一下子便挺直了,活動也明顯靈活許多,起碼走路不打晃了。

    隨後,他便準備離開暗室。

    風鸞拽著一動不動的陸離閃到一旁,靜靜地看著陸縱走出假山,朝著府外走去。

    幾人跟上,然後便見那人上了一輛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馬車。

    目標正是西塗王宮。

    原本風鸞也是要去王宮裏尋找陣眼,於是便直接跟了上去。

    可是那馬車多半也是和妖物有關,在進入王宮之後,竟然和陣法想合,陡然沒了蹤跡。

    風鸞停了腳步,輕輕落在了城牆之上。

    此時已經入夜,紅衣女修迎風而立,鮮紅衣擺在空中飄散開來,月光傾灑,煞是惹眼。

    不過在障眼法之下,並沒有多少人看到。

    風鸞也不是為了到這裏來擺動作的,她四下查看,眉頭微皺。

    係統小聲問:【他去哪兒了?】

    風鸞回道:“暫時不知,這陣法著實周密,瞧著不像一朝一夕之功,隻怕已經年深日久。”

    【能有多久?】

    “起碼五百年。”

    係統驚訝:【這好歹是王宮,居然能安排五百年的陣法?】

    風鸞不言,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正在宮門附近巡視的一堆鬼麵人。

    他們都戴著同樣的黑鬼麵,而剛剛也正是他們給陸縱開了宮門。

    陸離低聲道:“尋常王宮在入夜後就會落鎖,輕易不會打開,夜扣宮門者立斬不赦,縱兒卻能入內,想來其中必有蹊蹺。”

    風鸞看他一眼,沒說什麽。

    係統則是一語道破:【之前的稱呼還是陸縱,現在就成了縱兒,宿主你這徒弟果然是個麵冷心軟的。】

    風鸞輕聲回道:“也沒什麽不好,我雖與佛修接觸不多,但是那些霹靂手段菩薩心腸的我也是欣賞的,在我們宗門,恩怨分明便好,倒不必冷情冷心。”

    【咦,既然不用冷情冷心,那為什麽宿主不做任務?】

    “什麽?”

    【我是說,斷情絕愛。】

    風鸞摸了摸自家飛劍,淡淡道:“愛之一字,本就內涵複雜,雙修是愛,那親情友情同門之情就不算了嗎?既然追求大道,就要理清心緒,萬事隨心也要有張有弛,若總是被諸事牽絆,還要不要飛升?”

    係統小聲嘟囔:【那試試也可以啊,萬一不耽誤成仙呢……】

    風鸞卻誤會了係統的意思,表情溫和許多,用隻對著自家飛劍才有的輕緩語氣道:“你莫不是又吃醋了?那等回去以後,我帶你再去劍塚見見兩位母親可好?”

    係統:……不了不了!

    而晏晏則是托著下巴看了看,突然發現在不遠處的宮牆拐角處,有幾個同樣戴著黑鬼麵的倀鬼在處罰倀鬼。

    用板子行刑的人裏有男有女,被打的那個已經黑鬼麵歪掉,嘴裏塞著布團,哀嚎不出,頗為可憐。

    比較顯眼的是他身體的傷處都被打出血了,卻很快就愈合。

    晏晏到底不是人,看到他們打人也沒有什麽感觸,隻是覺得新鮮,突然就有了靈感。

    於是她拉著秋忱嘀嘀咕咕:“倀鬼和人有什麽不同嗎?”

    秋忱輕聲回道:“沒什麽不同,他們隻是給虎妖做事,原本就是人,隻是因為心中惡念或者貪欲才賣身給妖,除了會更加貪婪,欲念更深,其他的和人也差不多。”

    晏晏想了想,突然對著秋忱笑道:“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秋忱臉頰微紅,猛地低頭,羞怯道:“自然是好看的。”

    “那就成了。”

    說著,晏晏跳到了陸離身邊伸出了手。

    陸離抬眼看她,麵露不解:“何事?”

    晏晏勾勾手指:“把你的黑鬼麵借我用用。”

    陸離雖然不解,但還是將黑鬼麵交了過去。

    晏晏擺弄好,然後將身上的衣服變了個顏色,又細細地整理了一下發髻,然後便直接跳了下去!

    陸離震驚,想要阻攔。

    風鸞卻道:“不妨事,讓晏晏去試試也好。”

    陸離猶豫:“若是打草驚蛇?”

    風鸞語氣淡然:“倀鬼慣是吃人靈魂為生,縱然你弟弟沒有做過,但是底下這些倀鬼看上去都和真人無異,就意味著他們沒少生食魂魄,且會設下各種圈套幫著虎妖坑害他人,這樣的東西哪怕盡數誅殺也不會有違天道,反倒會積攢功德。”

    陸離著實沒想到風鸞開口就是團滅,著實愣了一下。

    倒是秋忱突然探頭:“我可以幫忙呀,他們背後都有好多怨鬼,我保證做得幹脆利落。”

    風鸞輕輕地撫了下秋忱的發頂,溫聲道:“好,會有讓你修行的時候。”

    秋忱開心地應了一聲,一雙陰陽眼看向了那些黑鬼麵,笑得格外歡喜。

    而晏晏已經找到了個合適的角度,擺出了個合適的自是,倒在地上就開始嚶嚶哭泣。

    果然,很快就引來了守門黑鬼麵的關注。

    其中一個明顯是領頭人走上前,一雙眼睛從鬼麵後麵透出,語氣冷淡:“你是何人?”

    晏晏做出了驚嚇的樣子,把自己團起來,哭得更厲害。

    而就是這個動作,讓她的鬼麵掉了下來,露出楚楚動人的麵容。

    原本神情冷淡的男人驟然頓住了身形。

    隨後,他便再次開口,語氣卻溫和起來:“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剛剛挨了罰?”

    晏晏依然哽咽著,抬起淚眼,小聲道:“嗯,疼得很。”

    男人見她如此,便篤定:“你是剛剛被取走心髒的吧,我是此處的千戶,姓張,有事情盡可以問我。”

    晏晏眨眨鹿眼,開口便是:“張哥哥,你真的會幫我嗎?”

    這一聲哥哥喊的張千戶渾身熨帖,雖然鬼麵遮麵,但是眼睛明顯已經笑彎了:“當然會,好妹妹快快起來,我那裏有上好傷藥。”

    晏晏緩緩起身,卻沒有跟他走,而是握著麵具垂淚:“我著實是無用,這麽久了還是會招惹他們生氣。”

    張千戶安撫:“你剛來,定然是招的人不多,這才引來他們的厭棄,放心吧,憑你的姿色……我是說,憑你的資質,定然很快就能拉來足夠多的人數。”

    晏晏眨眨眼,真心實意地說了句:“謝謝。”

    沒想到這人如此上道,居然能自動給她補全劇情,著實體貼呢。

    而此時,風鸞也帶著洛卿澤悄然下了城牆。

    既然這是個千戶,那必然知道事情不少,也就不需要和其他人多周旋。

    直接驅散倀鬼胸口妖氣,帶著鬼麵的倀鬼們連聲痛呼都沒有便悄然倒下。

    晏晏看得清清楚楚,眼見著城門附近的倀鬼一個個倒下,她卻不動聲色,隻管吸引著張千戶的視線,讓他不要回頭,隨後兀自哀歎道:“可我著實不知道要怎麽辦了,要求嚴,不好招人,實在難做。”

    換成平時,張千戶才不願意管這等閑事。

    但他看著晏晏旋即欲泣的嬌俏模樣,著實心癢,便對她道:“這種事情哪裏有在大街上拉人的?都是先從親戚朋友開始啊。”

    晏晏小聲道:“我不懂得。”

    張千戶認真傳授經驗:“你先不要說倀鬼之事,而是將榮華富貴向他們展示,然後給他們看到做了倀鬼之後的種種好處,雖然他們事後發現做了倀鬼會蠶食靈魂才能生存,但我們自己得了好處不就是了?旁人後不後悔與我們何幹,反正最後為了生存,他們總會和我們做同樣的事情。”

    陸離聞言,低罵一聲:“無恥,無恥至極,至親之人都不放過,這是個什麽東西。”

    洛卿澤也頓覺不適,驅散妖氣的力道也更很了些。

    而風鸞一言不發,表情淡淡,已經悄然拔出長劍。

    晏晏抬著臉,做出了勤敏好學的模樣:“那要是他們還不樂意呢?”

    張千戶回答得十分漫不經心,全然不覺得這是拿捏生死之事,反倒格外稀鬆平常:“那便強行拿捏住他們的命門,把他的心髒偷出來,換成妖氣,然後告訴他,在西塗國中,隻有做倀鬼才能有前程有活路,不然,就挖出他的靈魂,抽出他的妖氣,讓他做無心之鬼,想來他以後的日子就沒這麽好過了。”

    “有用嗎?”

    “當然有用,這樣一來,他們隻會聽話,逃也是逃不脫的。”

    晏晏眨眨眼睛,突然笑起來:“我不相信呢,不如,好哥哥,你讓我試試看可好?”

    張千戶聞言微愣,正要開口詢問。

    突然,他隻覺得背心一涼。

    張千戶猛地一愣,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胸前冒出了一截寒光凜冽的刀刃。

    上邊沾著血,從他空空如也的胸膛裏貫穿而出!

    雖說心髒早就被虎妖取走,此時內裏空空如也,但之所以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便是因為此處有一股妖氣支撐,尋常刀劍雖然能傷他身體,可隻要這股妖氣不絕,那麽身體便不會受到影響。

    偏偏這柄劍插進來後,他卻是一陣劇痛,同時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妖氣在迅速流失!

    繼續下去的話,他會死,一定會死的……

    張千戶想要回頭求饒,可是稍稍一動,便是更尖銳地刺痛傳來。

    風鸞握著劍柄,麵無表情。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倀鬼和虎妖利用了哞哞的陣法而厭惡,那麽現在,在聽完這人的一番說辭之後,厭惡就進化成了憎惡。

    故而此時對張千戶的痛苦神情毫無所覺,冷冷問道:“陸縱在何處?”

    張千戶卻沒有回答,或者說是震驚之下已經反應不及,下意識看向了晏晏:“你……”

    剛剛還柔弱可憐的女子此刻已經是笑容滿麵,她溫聲道:“我說過了,我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學生。”

    張千戶疼得厲害,張張嘴,卻說不出話。

    晏晏笑著道:“在西塗國中怎麽活我管不著,但現在,你要是不給我們指明陸縱的去處,我就挖出你的靈魂,抽出你的妖氣,讓你做無心之鬼,想來你以後的日子就沒這麽好過了。”

    張千戶啞然。

    這話聽著怎麽有點耳熟?

    劇痛中恍然想起,這分明是他剛才親口教的!

    風鸞不為所動,拿著劍的手一點都沒抖。

    倒是正在安撫怨鬼們的秋忱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嘟囔:“這算不算自己挖坑埋自己?”

    張千戶:……???

    作者有話說:

    係統:為虎作倀居然是真的……

    秋忱:好好修煉,不愧是我

    晏晏:活學活用,不愧是我

    陸離:學習能力這麽好,為什麽讀後感寫不好?

    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