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劍修最愛的是什麽呢？

  　　自然是劍。

  　　七川默默看天，覺得自己有點蠢，難道還在期待什麽別的答案嗎？

  　　而水湄兒昂頭看著石台，麵露猶豫：“既然是幻象，我們是不是別靠近得好？”

  　　風鸞重新將夕華劍背到身後，淡淡道：“此處是陣眼所在，去還是要去的，隻是要多加小心。”

  　　說完，她就甩出紅綢，水湄兒立刻抱住，餘下兩人也急忙上前來抓好。

  　　風鸞手捏法訣，紅綢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精準將三人捆緊，小當康也被裹在裏頭。

  　　隨後，女修禦劍朝著宮殿飛掠而去。

  　　在經過石台時，果然上麵升騰而起了一片綠色的毒霧，風鸞早有準備，直接用靈力衝散，同時加快了速度，不消片刻便落在了殿前空地上。

  　　七川和陸離還好，就連當康都沒什麽反應，隻有女鮫腦袋發暈。

  　　風鸞下意識地看向了四周圍，眉尖微蹙：“可是剛剛吸入毒氣？”

  　　水湄兒擺擺手，聲音有氣無力：“我，我就是有點暈高。”

  　　風鸞驚訝，倒是係統表示理解：【畢竟是海裏的魚，突然上天難免不適。】

  　　“可她已經能化為人形了。”

  　　【那又如何？剛剛她都不記得自己有脖子，抬頭都是整個身體揚起來的，化人了，但是沒完全化。】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而七川抱著當康，不太方便，陸離便上前扶住了水湄兒。

  　　女鮫先是下意識掙紮，然後等她抬頭，四目相對，發現是陸離後，便迅速鬆懈了力氣，半個身子都掛在男修的胳膊上。

  　　陸離有些驚訝：“這麽難受？”

  　　水湄兒虛弱道：“對，好暈。”

  　　七川湊過來，麵露關切：“我記得當康能助人提神醒腦，你要不要試試？”說完，他就把懷裏的小胖墩舉了起來。

  　　當康晃悠著小短腿，哼唧一聲，探著肉鼻子就要上去蹭。

  　　結果剛剛還虛弱的好似沒骨頭的女鮫突然就支棱了起來，靈活地蹦到了陸離身後：“我好了，沒事兒了。”

  　　七川驚訝：“這麽快？它還沒碰到你呢。”

  　　水湄兒認真回道：“證明你這一隻肯定是當康中的尖子生，隔空就能解開眩暈。”

  　　七川麵露恍然，隨後便稀罕地瞧著自己懷裏的幼崽。

  　　倒是陸離隱約察覺到了女鮫的小心思，微微低頭，靜靜地看著她。

  　　水湄兒絲毫沒有躲閃，回了他一個燦爛笑容，坦然且明目張膽。

  　　鬆開男修胳膊的時候，柔軟冰涼的指腹在他的手腕上輕輕劃過，了無痕跡。

  　　陸離神色如常，輕拽了一下袖口，權當無事發生。

  　　風鸞並沒有關注幾人，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大殿之上。

  　　剛剛在下麵看，隻覺得建築恢弘。

  　　等到了近前才發現，這裏還有不少花花草草，有假山有流水，甚至能聽到鳥鳴看到蝴蝶。

  　　不像是修真秘境，倒像是富貴人家的花園。

  　　七川也注意到了周圍的情景，不由得感慨：“沒想到經過了千年時光，這裏還能如此生機盎然。”

  　　可這次不用風鸞說話，陸離就已經回道：“全是假的。”

  　　七川驚訝：“你怎麽看出來的？”

  　　難道這人如此天縱奇才，剛剛入道，就能堪破法陣了？

  　　結果便聽陸離道：“我看不出，可是從你懷裏的小豬身上能猜到。”

  　　七川立刻反駁：“不是小豬！”

  　　陸離倒也不爭辯，隻是接著道：“從上來之後，它就對於這裏的一切毫無興趣，無論是花草還是果實全都看都不看，我便覺得一切盡是虛幻。”

  　　七川眨眨眼，猶豫道：“萬一它隻是不喜歡吃這些呢。”

  　　陸離聲音平靜：“昨天晚上，我親眼看到他吃草根，啃樹皮，就連烤魚的木簽子都不放過，明顯是個不挑食的。”

  　　七川：……

  　　估計設下法陣的人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在一隻當康身上。

  　　現實告訴他，永遠不要小看吃貨，它的食量超乎你想象。

  　　風鸞閉上眼目，用靈識在周圍探尋一番後便道：“我師兄的金羽十六旗就在此處。”

  　　水湄兒聞言，立刻探過頭來問道：“尊者，這法寶的名字是有什麽典故嗎？聽著好玄妙。”

  　　風鸞回道：“師兄道號金羽，他煉的法器都是按著數字排的，這方幻術旗正好排到了第十六個。”

  　　水湄兒：……

  　　越來越覺得雲清宗與眾不同。

  　　又正經又隨便。

  　　而這旗子原本就是雲清宗的東西，對於雲清宗的心法也有感應。

  　　沒過多久，風鸞便鎖定了假山上的一處亭台。

  　　她根本沒有靠近，而是直接伸出手，準備用法術召喚回來。

  　　卻沒想到旗子是現形了，卻還附贈了個活物。

  　　風鸞先看了看那方帶著金光的幻術旗，確定這就是本門之物，然後才看向了旁邊毛茸茸的東西。

  　　那是個像是狸貓一樣的靈獸，耳朵直豎，四爪鋒利，有三條尾巴，卻隻有一隻眼睛。

  　　它正用尖牙死死咬著幻術旗，眼睛狠瞪著風鸞。

  　　分明是靈獸，這會兒卻凶相畢現。

  　　風鸞第一反應就是用劍尖指向它。

  　　七川急忙攔住：“師叔祖且慢！這個我見過，應該是有人簽過契約的靈寵。”

  　　風鸞淡淡道：“那又如何？”

  　　七川回道：“殺了的話，我們是要賠錢的！”

  　　……那算了。

  　　見風鸞將長劍收起，七川鬆了口氣，然後就開始努力回憶自己在何處看到過它。

  　　陸離則是轉頭去看水湄兒：“你曾說，鮫人以前屬於洛浮教，那應該知道這隻凶獸怎麽對付……”

  　　話音未落，就看到女鮫雙目圓瞪，銀發亂飄，捂著嘴也止不住尖利嗓音：“我不知道啊啊啊！我們族人之所以選擇洛浮，就是因為這裏不常見到虎豹貓獸，這東西不可能是洛浮教裏麵的……”聲音突然一頓，她渾身哆嗦，“完了，它，它看到我了！啊啊啊啊啊媽媽救我！”

  　　陸離：……

  　　顯然，再厲害的魚，都是怕貓的。

  　　七川終於記起：“這個叫讙，我之前下山時見上虛宗的人召喚過，應該是和他們有契約的靈寵，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上虛宗的東西會流落到這裏來。”

  　　水湄兒躲在陸離背後瑟瑟發抖，聞言，才探出半個腦袋，小聲道：“我知道上虛宗，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附近招收弟子，以前這裏除了洛浮教以外，還有一些小宗門，但是上虛宗來的勤，那些宗門收不上人，也就漸漸沒了聲音。”

  　　一直沒有說話的風鸞突然開口：“如今，上虛宗還在？”

  　　七川點頭回道：“在呀，而且他們現在是修真界第一大宗，我的師兄師姐有不少都轉投他們去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想到，自己當著師叔祖的麵說這些多少有點紮心，便立刻收聲。

  　　卻沒想到，風鸞竟是笑了出來：“原來如此，之前我便疑惑，不過是千年時光，即使雲清宗在大戰中損失頗多，但也不至於凋敝至此，如今看來，竟是被宵小之徒算計了。”

  　　七川和水湄兒均是一愣，他們是第一次看到風鸞有如此明顯的情感波動，一時間有些發懵。

  　　而陸離到底是生在王府之中，高門大戶裏最常見的就是人心險惡，故而這會兒陸離很快就反應過來：“莫非上虛宗在仙魔大戰時背叛了修真界？”

  　　風鸞深吸口氣，然後才道：“臨陣脫逃，栽贓陷害，為了一己之私故意將我門宗主的行蹤透露給魔修，導致宗主未戰先傷，如果這些算是背叛的話，那便是了。”

  　　此話一出，七川先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知道，如今上虛宗可是修真界第一大門派，有數位大能坐鎮，口碑極佳，誰人不說上虛宗是修真界的榮光。

  　　萬沒想到千年前竟是如此做派。

  　　不過七川很快就想到，是啊，那麽多門派，全都因為仙魔大戰損兵折將，怎麽就上虛宗格外興旺，好像半點沒受影響似的。

  　　還有，師叔祖說的沒錯，千年時光對於凡人而言或許十分漫長，但對修真者來說並不算久。

  　　起碼不至於讓他們忘記那場大戰的慘烈。

  　　可現在基本上無人提起此事，甚至對於那些曾經興盛的門派，新晉修真者都鮮少聽說。

  　　不是修士們健忘，而是有人不想讓他們想起來罷了。

  　　七川又想到上虛宗的人跑來把自家宗門挖空的事情，氣的牙根癢癢：“都說天道公平，怎麽這種宗門居然能逍遙到現在！”

  　　當康幼崽似乎察覺到了七川的憤怒，即使它什麽都不懂，也跟著“嗷嗷”兩聲，陪著七川一起生氣。

  　　可風鸞在最初的怒極反笑之後，很快便平靜下來。

  　　她看了看那個依然對著自己呲牙的讙獸，輕聲道：“對天道來說，修真界的存在就是不公。”

  　　七川愣住，陸離和水湄兒也是一臉錯愕。

  　　風鸞卻不看他們，接著道：“修真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修士飛升會渡劫，便是因為天道不容，而修真界亦會迎來天罰，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仙魔之間必有一戰，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因為那是天道授意，無人可以更改。”

  　　說著，她摸了摸劍柄，似乎在穩定情緒。

  　　然後才繼續道：“當初正麵迎敵之人，或隕落，或閉關，少有全身而退，魔界那邊也是如此，反倒是其心不正的能夠苟延殘喘，存活至今。”

  　　七川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陸離則是麵露疑惑，輕聲道：“師尊，若是如此，那麽我等為善，他們為惡，既然天道為公，為何善者不得善終，惡者反倒鼎盛？”

  　　風鸞看了陸離一眼，似乎很滿意他現在能主動開口，便回道：“上天不分善惡，隻分強弱，在修真界一直都是強者為尊，強者能製定規則，也隻有他們才能違反規則。”聲音頓了頓，“永遠不要放棄任何變強的可能，這是為師教給你的第一課。”

  　　陸離目光微顫，顯然這和他以前在書本上學到的溫良恭儉讓很是不同。

  　　但他很快就躬身行禮，並且將這句話牢牢刻在腦袋裏。

  　　一旁的七川和水湄兒也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隻有係統在劍裏委屈巴巴。

  　　怎麽又教人搞事業了？說好選人來談戀愛做任務的，嚶嚶嚶。

  　　而風鸞此刻既然知道那是上虛宗的靈寵，便不再客氣。

  　　她傾身而上，直接用劍鞘揮了上去。

  　　原本在金羽十六旗周圍的結界驟然破碎，著實把讙獸嚇了一跳。

  　　它得到的命令是要守著旗子不能輕易離開，但是現在陌生女修的劍鞘已經打了過來，讙獸二話沒說就鬆了口。

  　　什麽契約不契約，這會兒當然是保命優先！

  　　可是讙獸並沒有逃掉，它還沒跳出多遠，就被風鸞抓住了後頸皮。

  　　女修取出黃符貼在它的腦門兒上，讙獸立刻被定住，直挺挺倒下，僵硬的身子還保持著逃跑的姿勢，絨毛都是炸開的，看起來莫名委屈。

  　　風鸞卻沒再管它，而是將本屬於自家師兄的幻術旗拔了出來。

  　　原本冒著金光的旗子突然變大，旗麵上那隻擁有金色尾羽的靈鳥似乎活過來似的，鳴叫高亢嘹亮。

  　　隨後就沉寂下來，旗子也越來越小，最終變得隻有巴掌大，被風鸞直接收進了儲物戒。

  　　而隨著旗子歸位，周圍的一切驟然有了變化。

  　　原本的雕梁畫棟變成了斷壁殘垣。

  　　剛剛的鳥語花香也沒了蹤影。

  　　水湄兒跑到大殿邊緣往外看，驚呼：“樹林裏麵的迷霧都散開了！”

  　　風鸞似乎早有預料：“迷霧原本就是用這旗子做出來的法陣，既然陣眼已除，法陣也就不複存在。”

  　　水湄兒重新蹦躂回來，問道：“那我們接下去做什麽？”

  　　風鸞回道：“我要去殿內看看，如果你想要九星草可以現在去林中尋找，沒有迷霧，你行走起來應該也會方便。”

  　　這話說的水湄兒有些意動，可她最終還是搖搖頭。

  　　自家弟弟的丹毒並不會立刻發作，她要做的並不是速度，而是效率。

  　　洛浮秘境已經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危險，加上剛剛那隻讙獸的出現，讓女鮫明白，此處可能還有其他門派設下的陷阱。

  　　與其自己一個人出去撞運氣，還不如繼續跟著風鸞。

  　　能抱大腿的時候就要抱！

  　　於是水湄兒道：“我跟你們一起走。”

  　　風鸞也沒拒絕，微微點頭，稍微整理了一下儲物戒裏麵的東西後就想要朝著殿內走去。

  　　可就在這時，她感覺到有其他人靠近。

  　　七川也有感應，便道：“可能是迷霧沒了，所以他們看到這裏了吧，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門派……”

  　　突然，他的聲音卡住了，然後迅速藏到了陸離身後。

  　　陸離微微一愣，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風鸞便抬頭看去，隻見有兩撥人從不同的方向飛身上來。

  　　還都是熟人。

  　　一邊無極宗，一邊飛花穀。

  　　而這兩邊的人顯然也都是認識他們的。

  　　飛花穀的人麵露驚喜，她們見識過風鸞的本事，現在自然把“想抱大腿”四個字寫在臉上。

  　　與之相反的就是無極宗。

  　　他們萬沒想到還能遇到這個紅衣女修，不由得表情僵硬，想要離開，但明顯這裏是秘境中心，多半藏著不少好東西，他們又舍不得走。

  　　唯一興奮地大概隻有施容容。

  　　她眼睛發亮，四下尋找，終於看到了陸離身後的人。

  　　小姑娘不顧同門反對，笑著上前。

  　　卻沒發現有個飛花穀女修也在朝著這邊走來。

  　　於是，很快，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七川師兄！”

  　　“七郎。”

  　　……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空氣好像都凝固了。

  　　七川倒吸一口冷氣，身子繃直一動不動。

  　　施容容則是驚訝地看著不遠處的雲玉茗，便發現那人同樣麵露不解。

  　　互相打量，很快就是本能的危機感。

  　　下一秒，她們同時開口：“這個人是誰，和你是什麽關係！”

  　　而風鸞耳邊，水湄兒和係統的聲音同時響起：

  　　“哦吼要完。”

  　　作者有話要說：

  　　水湄兒：恰瓜，gif

  　　係統：恰瓜，gif

  　　七川：……一顆藥丸送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