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我選擇貓車      更新:2022-08-28 13:26      字數:5379
  第23章

    朕給你笑一個

    等到宴會場裏的掌聲與喝彩漸漸平息, 就輪到了今天這場比試的重頭戲——願賭服輸。

    按照約定,若於尚書輸了,他和秦將軍都要給沈今風下跪道歉。這個懲罰很有些侮辱人, 但和沈今風蹲大牢的賭注相比, 算不得什麽,何況大臣們都看到了,小暗衛確實贏得漂亮。

    技不如人, 又怪得了誰呢。

    於鍾識此時已經回過神來, 眼神複雜地望向沈今風。

    小暗衛站在高台上, 身姿輕盈,束起的黑發在風中獵獵飛揚。原本以為是個花瓶,誰能想竟有這種本事。

    若這兵器真是他一手打造的, 於鍾識下跪也認了——本來那天在朝上他就得給小暗衛道歉。

    這場賭約最大的冤種當屬秦孤鬆秦大將軍,隻見秦孤鬆麵沉似水,視線一一掠過圍觀的大臣, 嚇得他們垂下視線,不敢再明目張膽地盯著看。

    但不看是不可能的, 這種名場麵誰舍得錯過,隻有隱晦地投去目光這樣。

    眾目睽睽之下,於鍾識一撩衣擺當先跪了下去, 膝蓋落地,抱拳向沈今風請罪道:“前些時日是本官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於鍾識話說得文縐縐,但態度還算誠懇, 沈今風蹲在高台邊, 一手托著腮, 輕輕頷首過後, 含笑看向秦孤鬆:“秦將軍,到你了。”

    秦孤鬆眉頭緊鎖:“這兵器,當真是你自己造的?”

    “不然呢,那日在鐵匠鋪,老師傅也替我作證了。”沈今風輕輕挑眉“聽秦將軍這意思,莫不是要我當場鑄一把出來,你才肯願賭服輸。”

    眾所周知鑄造兵器並非易事,不然江湖上的神兵神器也不能夠拍賣天價,排出個兵器譜來。

    秦孤鬆被他一句話噎住,再繼續糾纏就顯得輸不起了。

    在周圍或明或暗的注視中,秦孤鬆深深吸一口氣,咬緊了牙關,「撲通」一聲跪在宴會的中央:“上回是我……冒犯,請見諒。”

    作為武將之首,秦孤鬆在朝中當然也有樹敵,宰相一派的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誰能想到,平日裏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有朝一日要給一個小暗衛下跪呢。

    和於鍾識相比,秦孤鬆這番道歉顯得一點都不走心。

    沈今風很想問候一句:聲微,飯否?

    但百官和太後都在看,他已經贏很大了,再咄咄逼人反而有失風度。

    沈今風懶洋洋地站起了身:“行了,原諒你們了,起來吧。”

    於鍾識本以為還要被刁難,聽他這樣說,頓時如獲大赦,忙不迭地拍拍膝蓋站了起來。

    見沈今風從高台下來,垂眸擦著手裏的槍管,於鍾識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槍,眼神發亮。

    沈今風餘光瞥見,覺得有點好笑,但也能夠理解。在現代的時候他們看見什麽厲害的尖端武器,也忍不住多看兩眼,還想摸一摸,如果能學到製造它的技術,那就再好不過了。

    於是他閑閑地把手一抄,槍管藏進了袖子裏。

    於鍾識想看,他偏不給。

    於鍾識:“你……”

    於尚書覺得豈有此理,但東西是別人的,還是聖上罩的人,能怎麽辦。

    嗨呀,好氣哦。

    在禦前伺候的李公公迎下來,滿麵笑容地道:“聖上召您過去呢,快隨老奴來吧。”

    他跟隨李公公登上了高處的席位,因為太後娘娘也在,沈今風恭敬地行過禮,方才入座。

    臨仙台高處的席位有三,中央自然屬於聖上,兩側在前朝時期常坐的是皇後和貴妃。因為熙元帝沒有皇後,左側這兩年一直空著,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坐了進去。

    官員們隱晦地投去豔羨的目光,其中嫉妒也有,但相比之前已經少了很多——經過今天的事,誰還敢說十一是個花瓶呢。

    模樣漂亮又有能力,除了身份低微,挑不出什麽毛病。

    於鍾識回到自己的席位,聽見有官員在向他隔壁的禮部尚書打聽:“傅大人,上回你們準備的封後大典,後來為何取消了?”

    “是啊,正好聖上也喜歡,這不是挺好的嘛。”

    於鍾識:“……”

    這些同僚,一個個真是變臉比翻書都快。

    不過聖上虛置後宮已有兩年,也難怪大臣們操心。

    禮部尚書傅園悄悄往上瞄了一眼,小聲道:“聽說是……人暗衛不願意,聖上才命我們取消了。”

    官員們聽完,滿腦門的問號。

    “聖上天潢貴胄,待這小暗衛又是百般恩寵,他竟然不願意?”

    “是啊,上京多少高門嫡女擠破了腦袋想入禁苑,都沒有機會。”

    於鍾識聽到這裏,忽然想起秦大將軍的副將和他說起,曾在宮外看見沈今風勾搭姑娘。

    於鍾識想了想,道:“諸位覺得有沒有可能,他不好男風呢?”

    “嘶。”其他官員被一語點醒,登時麵麵相覷。

    雖然得聖上恩寵乃是莫大的榮幸,但若是個不好男風的,要勉強他委身於人確實困難。

    甚至會覺得這是一種折辱。

    而且這暗衛既有如此的本事,就是去工部混個一官半職也不難,能夠仕途發達,誰願意困在禁苑呢。

    大臣們不疑惑了,表情裏寫滿了擔憂。

    聖上好不容易鐵樹開花,結果開的是朵煙花,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還以為今年總算能盼到聖上大婚了,沒想到……唉。”事關聖上,他們也不好多言,感慨一番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秦孤鬆坐在一旁喝了口酒,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台上的靶子被清理下去,李公公安排了宮廷樂師前來撫琴助興,宴會上推杯換盞,一片其樂融融。

    沈今風坐著吃了兩口菜,忽聽隔了一個席位的太後喚道:“十一。”

    他抬起臉:“在,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太後看著他笑了一下,召來李公公,交給他一枚精致的玉梳:“這是哀家母親傳下來的嫁妝,本來是準備了一環玉鐲,但看你應該不戴那些,一頭長發倒是生得烏黑漂亮,就挑了一枚梳子給你作見麵禮,你看看可還喜歡?”

    他們不是第一回 見,沈今風沒想到太後還會給自己準備見麵禮,一時間受寵若驚:“喜歡喜歡,非常喜歡,多謝太後娘娘。”說著就從李公公的手裏雙手接過,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不用客氣。”太後笑道“你能和皇上好好的,哀家就高興了。”

    聽太後這樣說,沈今風忍不住瞄了聖上一眼,正好蕭望舒也在看他,彎唇笑了一下。

    太後看著他們二人,很是欣慰。

    開始她不是沒有勸過,皇帝的後宮曆來都要以開枝散葉,繁育皇儲為第一要務,大熙確實男風盛行,曆史上也有過男子做皇後,但後宮中都會另有佳麗為皇帝延續香火。

    太後是過來人,內心並不認同這種做法,但曆朝曆代皆是如此。嫁進皇宮的是肩負家族使命的可憐人,不求爭得寵愛,隻求扶持子嗣在宮中安身立命,光耀門楣。

    她年輕時一度被打入冷宮,因為母妃不受寵,蕭望舒也不得重視,有一回生了大病,先帝甚至沒給他請禦醫,險些病死在宮裏。

    或許是因為過去的經曆,蕭望舒並不像先帝那樣濫情,甚至她提起要讓皇帝納兩個嬪妃,都被當場拒絕。

    無奈之下,太後隻得打消了主意,想辦法幫皇帝把心上人追到手。

    沒有子嗣也就罷了,她可不想看著皇兒孤獨終老。

    而且這小暗衛確實漂亮,性格也討喜,和皇帝作伴倒是一個良配。

    ……

    宮宴散場後,官員們有說有笑,陸陸續續地離開臨仙台,其中最大的笑柄莫過於於尚書和秦將軍。

    於鍾識因為做事不過腦子,原本就常被言官們詬病,倒是沒有覺得很難過,反而更在意沈今風打造的那把兵器。

    於鍾識甚至想,不知道請他來工部謀個一官半職,他是否願意。

    另一邊秦孤鬆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宮宴上丟臉不說,離開時還見到自家的嫡女都不等自己這個父親,反而朝著那暗衛離開的方向去了。

    秦孤鬆眯了眯眼,對身邊的隨從道:“你去跟著小姐,看看她要做什麽,再把她給我帶回來。”

    “是,將軍。”

    宮宴上菜肴豐盛,沈今風沒有吃完,就請李公公幫忙裝進了食盒裏,給兄弟們帶過去。

    走到半路,後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停了停,回頭看去,見是秦將軍府上的嫡女秦書燕。

    沈今風有點尷尬。他和秦小姐沒有過節,但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讓人家的老爹社會性死亡,也算半個不共戴天了。

    秦書燕追了上來,他主動開口問:“秦小姐有什麽事嗎。”

    秦書燕道:“你剛才在宮宴上那一下真的太帥了!”

    沈今風:“是嗎,也就一般的帥吧。”

    “沒想到你竟然能造出那麽威風的兵器。”她帶了點希冀問“能不能借給我看一看?”

    沈今風尋思這將軍父女倆怎麽都上趕著要看他的槍。

    想了想,還是摸出槍管,遞了過去。

    秦書燕小心翼翼地接過。沈今風笑道:“現在沒裝彈,不用那麽害怕。”

    這把槍有點重量,但是相比軍營裏的其他兵器,已經是輕得多了,秦書燕拿在手裏端詳了一會兒,竟覺得愛不釋手:“十一,你這兵器……賣嗎?多少錢我都出,或者你願意的話,能不能幫我也鑄一把。”

    沈今風怔了一下,隨即想起這位小姐的誌向是繼承父業,但古代的冷兵器對於女子的力量來說過於沉重,單單揮刀都吃力了,更不要說在戰場上廝殺,還得騎馬。

    難怪秦書燕會看上他的槍。

    他在現代時也算個誌向遠大的業界精英,現在雖然躺平鹹魚了,但對他人的夢想還是比較願意支持一下,遂回複道:“我先休息兩天,給你答複。”一個月為了造這把槍殫精竭慮,就算要再開工也得先歇歇。

    秦書燕聽他說會考慮,臉上頓時露出笑容:“謝謝你十一,你真是個好人!”

    沈今風:“……”

    為什麽這句話有點耳熟。

    哦,想起來了,聖上帶他出宮的時候他也說過。

    還好聖上是個古代人,不知道好人卡的含義。

    他正要開口說不客氣,忽然瞥見後邊一棵樹後,一個隨從模樣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裏,偷瞄他們。

    沈今風問:“秦小姐,那是你的隨從嗎。”

    秦書燕一愣:“我沒有帶隨從啊。”她回頭看去,皺起了眉“是我爹的隨從,怎麽會跟到這裏。”

    隨從見他們發現了自己,也不再躲藏,從樹後走了出來:“小姐,將軍命我來帶你回去。”

    聞言,秦書燕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肯定又是讓我回去練琴棋書畫……我爹最近心情不好,看見我就要罵我。”

    沈今風聽了,忍不住問:“那你今天回去,豈不是?”秦大將軍給他跪完,臉都黑成什麽樣了。

    不提還好,一提秦書燕更沮喪了。

    沈今風畢竟算是一條導火索,看見她沮喪的樣子,也不知該怎麽安慰,就道:“秦小姐,你笑一個吧。”

    秦書燕:“?”雖然不明就裏,還是勉強地笑了一個。

    沈今風也笑了一下,說:“會好的,過兩天你來找我,我教你怎麽用這個兵器。”

    秦書燕眼前一亮。

    沈今風瞥了眼隨從,小聲道:“你爹如果罵你罵的狠了,你就在心裏默念:你罵我,我吃虧,你就是個老烏龜……”

    跟隨從離開的時候,秦書燕還在辛苦地憋笑。

    沈今風鬆了口氣,給兄弟們帶完飯,又在他們屋裏坐了一會兒,回到了紫宸殿。

    剛踏進殿門,李公公就迎上來,指了指裏麵道:“秦大將軍攜嫡女求見聖上,說是有要事稟報,這會兒正在裏麵談話呢。”

    沈今風輕輕挑眉,尋思他就在梁玨他們那兒坐了一會兒,秦孤鬆就來偷家了。

    “他們談話,我不可以進去嗎?”

    李公公忙道:“老奴可沒這樣說,隻是提醒您一句,聖上說了,您要找他隨時都可以,不用顧慮旁人。”

    沈今風就進去了。

    還沒進到內殿,就聽見秦孤鬆的聲音:“聖上,臣方才所說句句屬實,那暗衛不僅在宮外勾搭女子,還約小女過兩日來宮中找他,還……”

    旁邊的隨從接上話:“還說,讓小姐給他笑一個。”

    沈今風:“……”

    好好的一句話被他們轉口一述。

    就刷了一層油。

    隱約聽見秦書燕爭辯的聲音:“聖上,不是他們說的這樣……”

    話說一半,就被秦孤鬆喝止:“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回去再教訓你。”

    沈今風正思考該以什麽方式登場,忽聽裏麵傳來清冷的聲音:“十一,你回來了。”

    聖上洞察過人,已經發現他站在外麵。

    既然如此,他幹脆走了進去,對秦孤鬆一笑:“秦將軍,好巧啊,打賭輸給了我,轉頭就來告黑狀嗎。”

    秦孤鬆冷笑:“倒是伶牙俐齒,可惜是你自己舉止不檢點,我向聖上實話實說罷了。”

    蕭望舒淡聲問:“十一,他們方才說的你可聽見了。”

    沈今風輕輕頷首。

    “可是真的?”

    他想了想:“我確實說過,但並非他們想的那樣。”說完,他難得有了一點緊張。

    他問心無愧,也相信聖上不會聽信讒言,但因為在意,說一點都不慌是不可能的。

    那邊秦孤鬆道:“聖上莫要聽他狡辯,他說這種話不是調戲,還能是什麽意思。”

    蕭望舒垂眸,抿了一口茶:“十一,你過來。”

    聞言,沈今風的心跳有點加快。

    秦書燕忍不住出聲:“聖上,他確實不是那個意思……”

    秦孤鬆:“閉嘴!”

    沈今風走到了蕭望舒的麵前,聖上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抬眸看他。

    聖上的眼裏靜瀾無波,沈今風想要為自己辯解一兩句,正在組織語言,就聽蕭望舒道:“朕給你笑一個,可行?”

    沈今風:“……”

    他怔了一怔,就見蕭望舒展顏一笑,濯濯如春月柳。

    聖上這一笑,別說沈今風,旁邊的秦孤鬆都看呆了。

    等到沈今風回過神,也忍不住彎了眼睛:“行,給你打一個五星好評。”

    “五星好評?”

    “就是——誇你笑起來很好看的意思,值五顆星星。”

    蕭望舒輕輕頷首:“朕知道了。”

    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秦孤鬆臉都快綠了,旁邊秦書燕忍不住笑了一聲,被父親狠狠地瞪了一眼,隻好收斂。

    蕭望舒淡淡地道:“秦將軍若沒有別的事,就先退下吧,朕乏了。”

    聖上下了逐客令,秦孤鬆挑撥失敗,隻得灰頭土臉地帶著隨從滾蛋。

    沈今風笑吟吟地目送他們離開,轉頭問聖上:“聖上,他們剛才說的,你真不介意?”

    蕭望舒清冷的眉眼輕輕一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沈今風:“您想說什麽可以直說,話憋多了傷身體。”

    他這會兒就站在聖上的座椅旁邊,蕭望舒修長的手指撥著他手腕紅繩上的鈴鐺,輕聲道:“那個紫衣姑娘送的點心,你給她打幾星好評。”

    沈今風:“……”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