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由殿下安排,臣入東宮,親自看顧】
作者:香草芋圓      更新:2022-08-28 11:08      字數:4122
  第七章 :【由殿下安排,臣入東宮,親自看顧】

    “薛奪,你過來。”薑鸞的手指劃拉著極長的入住宮禁安排名單,淋漓墨跡都還未幹透。

    “你家督帥被你安排到哪兒去了。”

    薛奪聽見皇太女找他們督帥就眼皮子直跳,謹慎地往名單中段一指,“督帥的身份夠了。安排的是兩人一間,住的是督帥自己在外皇城的值房。”

    他知道京裏的文臣陰險,特意安排同寢的是一位政事上毫不相幹的宗室子弟。

    薑鸞才不管他把人安排到哪兒去了,隨手一指東宮的空置院落。

    “東宮的卷雲殿空著沒人住。你家督帥是皇家外戚,畢竟是本宮曾經的小舅,不好怠慢了。讓他住卷雲殿吧。”

    薛奪被口水嗆了一下。

    其他殿室都塞滿了人,卷雲殿為什麽空著,剛才他跟謝征那邊的幾個將軍商議了半天,特意把卷雲殿空下來的。

    卷雲殿是曆代東宮太子妃的住處。

    “卷雲殿不太好吧……”薛奪才出聲,薑鸞打斷他的話,直接吩咐下來,

    “那麽大的殿室,給他一個人住著是不太好,再調個人過來。謝瀾呢?謝舍人也是外戚,讓謝舍人和你家督帥湊合湊合,在卷雲殿裏同寢一夜,免得他們跑去外皇城值房那麽遠休息。”

    薛奪扶額領命去了。

    皇太女自己都不在意,未來駙馬的住處隨隨便便叫兩個外戚住了,心大如海。他們這些臣下瞎在意個屁。

    長長的宮禁入住名單很快擬定,交給謝征和裴顯看過,兩邊都沒有異議,宴席場地的禁衛們入場,開始有秩序地帶領朝廷諸臣和宗室皇親們入住一夜。

    裴顯從薛奪手裏拿到名單,掃過自己的名字。

    安排在東宮的卷雲殿。

    和他同住的,果然是東宮舍人,謝瀾。

    是他之前猜測的結果,如今果然明晃晃地顯露於麵前,分毫不差。

    薑鸞想要的人就是謝瀾,才會安排他和謝瀾同住一室,由他親自看顧著謝瀾那邊,不會出任何的差錯。

    他的心早已焚成灰燼了。

    看到名單的時候,他居然還能當著薛奪的麵笑了笑,

    “怎的安排我和謝舍人住一處。我和謝舍人不大能說到一處去。”

    薛奪是他麾下的親信,也知道謝瀾調去東宮的事有些蹊蹺。不知暗中什麽人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把謝瀾從中書省硬調了出去。

    薛奪在身邊提議,“督帥別理這些京城耍嘴皮子的文官,等下進了卷雲殿,不必理會謝舍人,督帥直接熄燈睡下便是。”

    裴顯的目光沉沉地盯著天邊一輪皎潔圓月,今夜有個好月色,光華明亮。

    “一年一度的上元夜,今夜太過熱鬧,睡不著。薛奪,你去找皇太女殿下,跟她討幾壺東宮珍藏的好酒,就擱在卷雲殿裏。裴某借著上元月色喝酒,過了今夜便是了。”

    “哎,是個好主意。”薛奪騰騰騰地親自去找薑鸞討酒。

    裴顯唇邊噙著慣常的一抹淡笑。目送薛奪跑遠,那絲淺淡的笑意越來越細微,終於在夜風裏完全消散不見了。

    確實個好主意。

    由他親自寫下九章奏對,薑鸞和他一條條細細地商議過,每個環節環環相扣,一步步順理成章地推進,薑鸞提前準備好了酒,他提前準備好了藥,薛奪親自送酒過去,他親自在卷雲殿裏盯著人。

    他位高權重,當麵和謝瀾對坐喝酒,他敬幾杯,謝瀾必須得陪著喝幾杯。不止要喝,而且得幹幹淨淨地喝完,亮出杯底。

    薑鸞準備的兩壺好酒,金壺裏放的是他慣常喝的邊關烈酒‘回命酒’,玉壺裏放的是謝瀾喜愛的宮廷淡酒‘滿庭芳’。

    他提前準備好了藥,當麵給了薑鸞,叮囑她親手放在玉壺裏。

    藥性是兩種藥混合著用的。一半助眠,一半起興。

    一杯下去,足以放倒大象。兩杯下去,神誌迷蒙,如墜夢中,手腳恢複動彈。三杯下去,藥效激發,平日裏不行的銀槍蠟燭頭喝了也行了。

    敬酒三杯,由他親自盯著謝舍人喝下去,萬無一失。

    兩名禁衛來到近前,極客氣恭謹地請他移步東宮卷雲殿歇息。

    冷風吹過他的衣擺,正月裏的夜風依舊蕭瑟,刮在身上冰寒刺骨,他心裏升騰灼燒的毒火烈焰卻熊熊旺熱。

    他今夜特意沒有佩劍入宮。

    他怕自己喝酒誤事,不等皇太女夜入卷雲殿,按部就班地執行他親筆寫下的第八章 ,第九章,他已經在卷雲殿裏拔劍砍了謝瀾。

    親眼看著吧。

    他冷冷地對自己道,親手安排,親眼看著,把那些不必要的嫉妒,憤怒,不甘,糾結,所有咬齧內心的毒火都引出來,把心裏還沒燒幹淨的地方早點燒成灰。燒得幹幹淨淨的,從此一了百了。

    “前麵就是卷雲殿啦。薛二將軍剛送了酒來,人還在裏頭,謝舍人等下會安排過來。督帥好生休息。”帶路的禁衛退出去,關上了木門。

    卷雲殿進門的明堂處燃燒著兩根兒臂粗細的蠟燭,燭火明亮。

    黑漆木案上放好了兩壺酒,兩個酒杯。薛奪親自把酒護送過來,今晚人多手雜,他確保裴顯當麵接過去了,這才告退。

    裴顯停在門邊,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木案上一金一玉兩個酒壺,看了好一陣,走過去撩袍坐下,把金壺拿過自己麵前。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隨即傳來禁衛的叮囑話語聲。

    謝瀾聲線清冽地道了謝,推開虛掩的殿門,走進了卷雲殿。

    裴顯迎麵坐在明堂下,對著兩邊的點亮的兒臂粗的明亮蠟燭,拿起玉壺,推到了對麵。

    “謝舍人來了。”

    他抬手倒酒,金壺中的琥珀色的烈酒盛滿了酒杯,濃烈的酒香溢滿了出來。

    他舉杯對著門邊的謝瀾,漠然道,“廢話不必多說,裴某敬酒三杯。喝吧。”

    ———

    夜色濃重。遠處的梆子響過了三更。薑鸞踩著濃重露水進了卷雲殿。

    殿門打開時,謝瀾正坐在明堂下。

    兒臂粗細的明燭映照得周圍纖毫畢現,謝瀾清雅的麵容在燭光下皎如冷玉。

    他坐在明燭下,手裏拿著一卷書,卻沒有在看,眸光低垂,修長的手指擺弄著腰間懸掛的玉佩。

    薑鸞進來時和謝瀾打了個照麵,並不意外,衝他點點頭,“都安置妥當了?”

    謝瀾把一頁也未翻動的書卷卷收入袖中,起身應答,

    “都按照殿下的囑咐,安置妥當了。” 側身往旁邊讓開。

    薑鸞站在珠簾隔斷處,踮腳往內室裏看了一眼。

    帷帳已經放下了。

    “辦得不錯。”她很滿意地對謝瀾說,“今晚勞煩你,隔壁的含章殿空著,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就寢床具,去歇著吧。”

    她拿起木案上的空酒杯看了看,空杯裏殘留著回命烈酒的濃香。她放下酒杯,掀開珠簾就往裏頭走。珠簾上的玉珠互相撞擊,發出連串的悅耳脆響。

    謝瀾在身後叫住了她。“殿下。”

    “嗯?”薑鸞停步回頭,“有事?”

    謝瀾立在燭台邊,長長的影子越過了紅木寒梅鏤空隔斷,映在晃動的珠簾上。

    他的目光低垂看地,並未直視薑鸞,修長手指攥著袖中的書卷。

    “瀾鬥膽,請問殿下一句。殿下耗費偌大心神,對裴中書勢在必得。究竟是想要長長久久,還是隻是一夕歡愉?”

    謝瀾的嘴裏居然問出這麽一句話來,薑鸞有些細微的驚訝,隨即又滿不在乎地笑了。

    “長長久久,還是一夕歡愉,又何必太在意呢。如果我明天死了,那麽今晚的一夕歡愉,也就算是長長久久了。”

    謝瀾抿住了薄唇。

    他其實不太明白,一個十五六歲、深宮裏嬌養出來的貴女,為什麽說話行事裏,時常會不經意地帶出江湖亡命客才有的不顧一切的決絕。

    但薑鸞做事的路子,很多時候,確實像是沒有明日、隻顧今朝的做法。

    “殿下青春年少,前路還有很長。”謝瀾說出了剛才獨自在燭火下長坐,自己斟酌了很久的一句話,

    “裴中書不是善罷甘休的人。此時抽身還來得及。殿下慎重。 ”

    薑鸞笑出了聲。

    她想起了裴顯給她奏上的九章條陳裏的第八條。

    【第八章 :藥性並不致命,隻如春夢一場。殿下若反悔,隨時可退出。】

    她並未把九章奏對拿給謝瀾看,怎的他倒像是偷看過似的,說出了和第八條一模一樣的意思。

    “行了,謝瀾。多謝你好意。”薑鸞笑著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裴中書不肯善罷甘休,那也是我的事,我自會擔著。不會連累東宮臣屬的。”

    謝瀾默然後退兩步,再不言語,無聲無息地行禮出去了。

    薑鸞進了紅木寒梅鏤空隔斷的裏間,隔著垂下的天青色帳幔,看向裏頭影影綽綽現出的人影。

    她掀開簾子,坐在紫檀木架子床邊。

    卷雲殿是曆任太子妃的居所,布置地端莊典雅,用的家具都是最好的雕工木料。木架子床頭放了兩隻斜插著含苞冬梅的羊脂玉瓶。

    藥效似乎開始發作了。

    裴顯安靜地躺在木架子床的最裏頭,修長的身軀細微地動了幾下。他閉著眼,眉峰不明顯地皺起,似乎正在做夢。

    薑鸞傾身下去打量,垂到腰間的烏黑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落下,幾縷頑皮地落在他的臉頰上。

    或許觸感有些麻癢,他在睡夢裏抬手,在半空裏揮動了一下,想要揮去惱人的麻癢觸感。

    薑鸞好笑地看著,突然起了點壞心思,試著把自己的一截發尾往他懸空揮動的手裏塞了塞。

    不想那隻手卻猛地把發尾攥住了,用力往前一拉。

    “哎?”薑鸞猝不及防,被拉得一頭栽在堅實的胸膛上。

    她抽著氣低聲喊疼,左手護著自己慘遭荼毒的頭發,另一隻手用力,想要把那截惹事的發尾扯出來。

    不料那截柔軟烏黑的發絲一旦被攥進了手心,對方絲毫不鬆手,再不能拉扯出來了。

    在大床褥裏陷入沉睡的身軀燥熱,已經滲出了薄薄的一層汗,人體的熱力隔著幾層衣衫布料傳過來,他快要從睡夢中清醒了。

    薑鸞索性放棄了爭奪她的頭發,就這麽趴在燥熱的胸膛上,聽著胸腔裏傳來的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拿衣袖輕輕擦過他額頭滲出的薄汗。

    “裴顯,裴中書。你這麽獨斷的性子,事事都要握在手裏,整天謀算著別人,如今卻被我和謝瀾合謀騙了一場。明天等你醒過來以後,發現真相,不知要怎麽發作。”

    她喃喃自語著,“明天無論你怎麽問,我是不會認的。謝瀾也不會認。能追查出幾分,看你自己追根究底的本事了。今晚你我一夕歡愉,我不覺得吃虧,希望你也不覺得吃虧。”

    裴顯身上的薄汗滲出得越來越多,闔攏的眼瞼微微開合,人眼看就要醒了。

    但薑鸞之前聽他細細講解過,藥效激發,醒過來也不是完全清醒,仿佛置身一場春夢,全憑本能行事。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醒了就睜眼吧。”

    薑鸞湊過去,親了親他薄而軟的唇角,親昵地喚了他的小字,“彥之。”

    帷帳落下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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