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米拉感到很難過。

  　　有一瞬間, 她看到前不久還溫柔的婦人突然露出怨恨的表情，她感覺到很難過。

  　　米拉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們這不是國王的征兵。她現在也不知道帶走鎮民的到底是什麽人。她不敢隨便說話帶來無謂的期待。

  　　期望破滅時, 隻會帶來更濃的絕望。

  　　她握緊了拳, 貼在衣服口袋裏的媒介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變得而微微發熱。

  　　站在一旁的蘭斯皺起眉頭，他的心跳在加快。因為鱗片和米拉的關係。

  　　他抬起頭，注視著米拉。

  　　她有些不知所措。

  　　蘭斯沒見過米拉不知所措的樣子,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可藍龍知道她是個奇怪的、有很多想法的女孩兒。在高塔裏時，她是靈動而富有活力的。

  　　就連藍龍之王都不得不小心的判斷著自己的言行是否合適, 生怕露出一點破綻，就在眼前的女孩麵前暴露了身份。

  　　她的眼睛裏總帶著笑意，是亮晶晶的星星。

  　　但這一瞬間，星光暗淡，蒙上一層霧靄。她站在原地不動，因為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蘭斯微微頷首。他想要幫助米拉, 因為不喜歡她臉上的猶豫和不知所措。

  　　“帶走你們丈夫或者兒子的不是國王，也不是魔龍。”突然響起的聲音在魔法的加持下回蕩在整個旅店的一樓。

  　　環繞的聲音讓人無法第一時間判斷來源, 圍著的婦人們四下尋找，終於看到站在角落的藍發男人。

  　　他靠著牆壁，高大又壯碩。

  　　村子裏也有很多像他一樣的青年, 可他們剛剛都被抓走了。奮力反抗的會被人用碗口大的棍子打在背上、腰上、還有腿彎處。直到這些反抗的人跪在地上, 無法動彈，再被綁起手腳, 丟在板車上。

  　　這顯然是個外來的人。從體型看像是個勇者, 身上卻沒有長劍。

  　　蘭斯艱難地挪出一步, 他的身體晃了晃, 米拉不敢繼續站在原地, 連忙小跑過去攙扶住他。

  　　“那些人不是士兵。”藍龍環視周圍的女人，“衣服是他們偷來的。”

  　　“你有什麽證據？”一個女人問他。他顯然和米拉是一起的，如果說米拉是公主的侍女和公主侍女站在一起的人顯然也就是國王陣營的。

  　　蘭斯與她對上視線，巨龍的威壓讓人感到無名的恐懼。這女人很勇敢，即使感覺到害怕，她也沒有要退縮的打算。

  　　“我沒有證據。”

  　　米拉以為蘭斯會向這些婦女們透露他們買來的情報。可他隻是非常理所當然給出一個讓人生氣的答案。

  　　她呼出一口氣，拽拽蘭斯的手臂，小聲提醒著：“不可以這麽說。”對於這些剛剛經曆了劫難的女士們來說這樣的話語顯得太不禮貌了。

  　　蘭斯本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可米拉小心翼翼的動作，居然讓他生出一種愧疚感。

  　　藍龍麵無表情地伸出另一隻手，他張開手掌，一團赤紅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浮現。

  　　“這個可以當做證據嗎？”

  　　魔法的形成換來陣陣驚呼。

  　　婦女們生活在遠離世界中心的偏遠小鎮，這並不意味著她們無知而愚昧。

  　　魔法，施法者，這樣的身份就足以證明年前男人的話語是真實的。

  　　施法者沒有必要欺騙她們。因為她們既無法給出報酬，也不值得欺瞞。

  　　一個有見識的女人從人群裏走出，她伸手搭在哭哭啼啼的米店老板肩膀上，一雙修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米拉和蘭斯。

  　　“你們是什麽地方的法師？魔能樞紐？或者真理之鋒？”

  　　米拉露出詫異的神情，這個女人提起的是當今世界上最富盛名的施法者協會。其他大大小小的協會還有很多，隻是名氣會弱一些。

  　　“不是。”蘭斯平靜的否認，“我是自由法師，不屬於任何一個法術流派或者施法組織。”

  　　“沒有施法者協會作為保證，我們如何相信你？”女人似乎是這裏的最受到尊敬的人，她開口後，周圍的女士們便有了主心骨。

  　　“我知道鎮子裏居住的幾乎都是勇者的後代，如果你們有一把真正勇者使用過的佩劍，應該就能夠知道我是否在說謊了。”蘭斯平靜地給出這些女人們建議。

  　　他和勇者們交過手，知道一些關於勇者的秘密。

  　　□□凡胎難以抗衡自然間的神奇能力。勇者的先祖們為了避免更多無辜的傷亡，曾求助巨龍一族。

  　　施法者從藍龍口中得知了如何調動來自自然的魔力和如何用媒介保護自身。而勇者則從藍龍口中得知了如何將人類純粹的執念，轉化成為自身外在的實力。

  　　和施法者需要媒介一樣，勇者們力量的載體就是他們的寶劍。不過，武器的樣式也不是嚴格統一的，蘭斯見過長刀，弓箭還有鉤索。和施法媒介一樣，載體並不是成為強大勇者的決定性存在，卻也是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

  　　勇者之魂，由人類能夠想象到全部美好品德構成。

  　　善良、謙卑、勇敢、正直等等。這其中最重要的是對於正義的堅定和對邪惡的憤恨。

  　　勇者們總是冒著危險挺身而出，而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氣被載體吸收，成為他們變得更加強大的台階。

  　　傳言，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有一片神聖的土地，那裏埋葬著許多真正勇者的寶劍，勇者們稱之為葬劍塚。

  　　一把真正勇者的寶劍。

  　　在聽到這句話後，在場的很多女士們視線移動到對蘭斯對峙的女人身上。

  　　這女人是弗蘭·艾林的遺孀，在嫁給赫赫有名的屠龍者前，她在南方一座大城市裏經營一家酒館，明麵上提供酒水和簡餐，實際上卻是一處黑中介，專門替金主接觸介紹雇傭兵和賞金獵人。

  　　按道理說，性格正直又古板的勇者是絕不會輕易地走入這種地方的。可她確實結識了勇者，成為了勇者的妻子，在弗蘭·艾林被龍焰燒死之前，他們共同孕育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她的大兒子也是勇者，死在了一次冒險活動中。現在二兒子也已經十七歲，吵鬧著要去勇者協會注冊成為一名真正的勇者。小女兒雖然才十三歲，卻也學著父親和哥哥們一樣，喜歡舞刀弄劍，常用一根樹枝追著比她年紀還大的男孩子滿鎮子跑。

  　　米拉靜靜觀察著與蘭斯對峙的女士，她穿著樸素的粗布衣服，棕色的卷發挽起在腦後，雖然臉上已經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皺紋，卻依然能夠看出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她和蘭斯對視，絲毫沒有被他施法者的身份嚇到，反而十分從容。

  　　可米拉知道，她的孩子也被抓走了。剛才米拉看到了那個自稱勇者的艾林。

  　　作為母親，她一定也很難過。

  　　“艾林夫人。”有人忍不住開口，她們知道，這裏有一把真正的勇者寶劍還沒有被送去劍塚，“用您丈夫的寶劍試一試吧。”

  　　隨著第一個聲音開口，逐漸的，更多的聲音應和起來。

  　　女人抿唇。她知道這是眼下唯一能夠相信的人了。

  　　不隻是她，這些女人的丈夫和孩子他們都被抓走了。雖然說鎮子裏還有一直外出的勇者小隊沒有回來，但她很清楚，沒人能說得清楚他們時候回到這裏，也沒有人能夠保證被擄走的人能夠堅持到他們回來。

  　　“跟我來吧。”艾林夫人看了一眼蘭斯和米拉。作為曾經的黑中介，她有一雙看人毒辣的眼睛，其實她一眼就能看出麵前的男女沒有接受任務的經驗，不過，他們的實力確實很強。

  　　很像是學院派外出曆練的學生，而非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的冒險者。那女孩不想是公主的侍女。

  　　艾林希望自己的舉動能夠讓其他的女人們安心一些。在小兒子被帶走前，她偷偷在他的衣服上抹上了一種追蹤香料，隻要用特殊方式培養的追蹤蜂就夠知道他被帶去了什麽地方。

  　　她本來算求助以前認識的雇傭兵。

  　　但現在卻有人搶在之前想要試一試。

  　　艾林夫人知道施法者意味著什麽，不被協會控製的施法者足夠強大且足夠自由。如果他能夠出手幫助真的再好不過了。

  　　艾林夫人走在前麵，身後浩浩蕩蕩地跟隨著一群人。

  　　米拉攙扶著蘭斯跟在隊伍最後。

  　　“你這樣可以嗎？”她有些擔心，雖然也很想幫助鎮民解決這次的事情，可是蘭斯的雙腿還沒痊愈。

  　　他一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如果說遇到了特殊情況，蘭斯都沒法逃跑。

  　　“不用擔心。”藍龍其實想告訴米拉，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隻不過因為愈合太快不符合人類的身份，他才需要故意裝瘸。

  　　說著，藍龍移了一下搭在米拉肩膀上的手臂，好讓壓在米拉身上的重量減輕幾分。

  　　米拉想了想，說：“我還有兩塊魔法水晶，可以再施展一次愈合術。”她不敢用鱗片來使用這種魔法，龍鱗雖然好用，就總會延伸出一些超出魔法本身的效果。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留著對付特殊情況吧。”

  　　“不算是浪費啦……”米拉小聲說，“我願意的。”

  　　作者有話說：

  　　等我醒來還有6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