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早被記上了
作者:玖拾陸      更新:2022-08-26 13:53      字數:2185
  第60章 早被記上了

    夜色卷卷而來。

    與之相伴的,是層層的雲,二更時分,京城飄起了雪花。

    初雪來得急切,亦十分洶湧,下到晨起之時,積雪已至腳踝。

    林繁起來,與老夫人簡單問了安,就被趕去上朝。

    雪重,不早些走,路上恐會耽擱。

    他還未走出府門,迎麵就有人小跑著來報,說“黃侍衛來訪”。

    林繁不免驚訝。

    書房裏,黃逸用力搓了把臉。

    林繁看了他兩眼,讓方天去打盆溫水來。

    黃逸看起來精神尚可,卻也透著幾分疲乏,下顎上有青色胡渣,很顯然,他昨夜當值、一夜未眠,這才剛換崗就來了定國公府。

    “什麽事,這麽著急?”林繁問。

    黃逸道:“我這不算什麽,輔國公和世子這會兒還在禦書房外跪著呢,顏述在牢裏過的夜。”

    林繁抬眉,意外極了。

    顏述那破事,換作普通人,自是扔牢裏等候發落。

    可他姓顏,一來那姑娘不願告,二來沒成事,進了衙門也不痛不癢。

    因此,林繁才把人送到慈寧宮裏,好壞由皇太後處置。

    在他的預想之中,罵一頓是肯定的,打一頓算很不錯了,頂天也就是扔牢房裏冷靜冷靜。

    沒想到,皇上罰得那麽重。

    能讓輔國公父子兩人至今還跪著,顏述麵臨的絕不是什麽冷靜冷靜。

    “輔國公那年紀,”林繁微微搖頭,“這麽大的雪,挨得住嗎?”

    水盆送來了。

    黃逸擰帕子擦臉,道:“挨不住也得挨,他難道還能學永寧侯,說厥就厥?”

    永寧侯彼時占著理,皇上再氣他裝模作樣,也不能真發落他。

    輔國公則相反,他敢裝,無異於火上澆油,熱油滋啦啦地就把顏述燒沒了。

    “顏述也是撞上了,”擦了臉,黃逸精神不少,“他們爺孫三個到禦書房之前,太傅前腳剛走。”

    畢竟是禦前事情,黃逸不能說得太細致。

    當然,隻這麽幾句,林繁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皇上與太傅言語之間,定不痛快。

    太傅是先帝給皇上選的先生,是輔政大臣,老師教育起學生來,可不含糊。

    皇上挨了太傅訓斥,發作不得,這脾氣不就得衝著顏述去了。

    何況,顏述強搶民女,比趙啟私相授受可厲害多了。

    皇上罵不通親兒子,難道還辦不了別人的兒子?

    “皇上想怎麽處置?”林繁問。

    “我猜,照著律法辦,一點情麵都不給。”黃逸答。

    林繁眉宇一緊。

    杖一百、流三千裏。

    難怪輔國公父子跪了一宿。

    “慈寧宮應是要保。”林繁道。

    “我看保不住,”黃逸說完,又問,“你昨兒遞到禦書房那折子裏沒有提我?沒有我火眼金睛的功勞,你們赤衣衛能逮著人?”

    林繁睨了黃逸一眼。

    原來如此。

    這才是黃逸換崗後不趕緊回來睡覺,還來尋他的緣由了。

    林繁確實沒提黃逸。

    這事兒估摸著會不了了之,即便得平知道是黃逸出手,等顏述全身而退了,他們主仆最多背後罵一罵,不會尋黃逸麻煩。

    皇上不知情,慈寧宮、輔國公府要抱怨要責怪,隻會算在他林繁和赤衣衛頭上,不會算上黃逸。

    沒想到,事兒大了。

    保不下顏述,顏家又恨又惱,就全衝著林繁了。

    “急什麽?”林繁嗬的笑了聲,“你想跟我一塊倒黴,還怕沒有機會?等輔國公有心思細問來龍去脈了,得平張口把你供了。”

    黃逸就怕別人不供他,道:“我無所謂,本來我就不理虧,我祖父還能叫我吃虧了?”

    原本,依著規矩,禦書房狀況是不該多提的。

    連點到為止,都得謹慎萬分。

    可黃逸擔心林繁不知道皇上對顏述的處置,萬一早朝上議論起來,說了不合適的,就進退兩難了。

    “你應對小心些,當心慈寧宮真給你記一筆。”黃逸提醒道。

    林繁笑了笑。

    他其實,早被記上了。

    別看林繁笑得漫不經心,黃逸知他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言。

    上朝時辰已近,兩人一塊出了定國公府,林繁往宮城,黃逸回太師府。

    抬腳踩下雪,黃逸倏地頓了下,扭頭問:“前回你說送禮,送出去了嗎?”

    林繁沒答,從方天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馬兒撒腿就跑,揚起一片雪霧。

    黃逸靈活地往邊上閃,躲開了雪末子。

    見方天在邊上一個勁兒笑,黃逸一把勾住他肩膀,問:“你們爺是不是送禮失敗了?一提就這麽大脾氣。”

    方天連忙搖頭,給林繁找場子:“沒有失敗,是還沒送!爺還在斟酌送什麽呢!”

    黃逸嘖了聲。

    前回他給了這麽多建議,林繁都沒有拿定主意?

    看來,那位姑娘在林繁心目之中很不簡單!

    朝房裏,文武大臣到得差不多了。

    林繁入內,客客氣氣與眾人互相問安,一抬眼,在角落裏看到了永寧侯。

    自打那天被抬回府,老侯爺一直在“養病”,今兒是頭一天上朝。

    林繁暗暗想,永寧侯的病好得不是時候。

    若是早些知道皇上要辦了顏述,就該提醒永寧侯再躺兩天,免得讓皇上從顏述與輔國公府,再聯想到趙啟與永寧侯府,平白被遷怒。

    而秦胤,確實不知情。

    直到站到金鑾殿,皇上對皇親國戚知法犯法破口大罵、深惡痛絕之時,秦胤與一眾大臣才知道,顏述要完了。

    當然,在這當口上,朝中亦無人替顏述說情。

    人贓並獲,顏述自己也認下的罪,又有什麽好開脫的?

    所謂八議,本就是皇上來“議”。

    皇上要依法辦事,做臣子的,難道要說“法”不行嗎?

    大殿之內,一聲聲的,皆是“皇上聖明”。

    這讓皇上氣悶的情緒緩解了不少。

    退了朝,皇上走到禦書房外,見輔國公父子還跪著,他理都不理,一摔袖子走了過去。

    前頭廊下,慈寧宮的大太監恭謹候著。

    “太後娘娘在偏殿等您。”王公公尖聲尖氣道。

    皇上的眉頭倏地,皺成了溝壑。

    他邁進偏殿,耐著性子請了安,問道:“母後難道也是來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