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久則征      更新:2022-08-26 13:23      字數:3200
  第37章

    陸承則輕手輕腳地進門, 大門在他身後闔上,隻發出了很輕的一聲咯噔。

    房子裏漆黑一片,陸承則點亮客廳的燈, 他脫了鞋, 掃了眼鞋櫃沒發現男士拖鞋, 便不穿鞋走了進去。

    廚房餐桌上還放著幾盤菜,能看出來是林昭穆燒的,但吃得不多, 有些菜看起來就像是沒動過一樣, 米飯也剩下了大半碗。

    陸承則先擱下了一袋子藥,爾後輕輕走進林昭穆臥室。

    林昭穆的臥室門沒關,客廳的燈光透過去,陸承則能看到她把被子卷得如同一個蛹,緊緊裹住自己縮成一團,像是很冷的模樣。他便先回頭將暖氣調高幾度, 再輕手輕腳進了臥室。

    林昭穆睡得很沉,一直沒有醒。陸承則走上前,手背貼了下她的額頭, 果然, 溫度高得驚人。開了暖氣還冷成這樣,大抵是發燒沒錯了。

    陸承則拿來他剛才在藥店買的紅外線體溫計,朝著林昭穆額頭一測, 38,7。

    他猶豫了下,還是輕輕搖了搖林昭穆, “昭昭昭昭”試圖將她叫醒。

    林昭穆好半晌都沒反應,陸承則再叫了兩聲,她才似醒非醒地嚶嚀一聲, 卻也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翻了個身之後,似乎又要睡過去。

    陸承則又搖搖她,溫聲說:“你發燒了,來,起來,我們去醫院。”

    林昭穆甩了下胳膊,拍開他的手,隻不過柔弱無骨的,完全沒有力道,“不去……”

    她還沒清醒,眼睛依然是閉著的,縮著脖子就要把頭往被窩裏鑽。

    陸承則將被窩口往下拉了拉,沒讓她把頭埋進去,“聽話,先起來好不好?”

    林昭穆像是要不耐煩起來,皺起了眉,她嘟囔道:“我頭疼……方嘉遠你不要吵……”

    她半張臉還在被窩裏,嘟囔聲聽上去悶悶的。

    陸承則動作一頓,片刻後,他再次輕喚林昭穆,一邊叫她一邊輕柔地搖著她身體,反複幾次之後,林昭穆終於有了點兒要清醒的意思,緩緩睜開眼來。

    她眼神迷蒙又茫然,視線鈍鈍的,眯著眼看了他好半天,才把他認出來似的,“陸承則?你怎麽在這兒?”

    聲音啞得厲害,有氣無力的。

    “你中途掛了電話,我不放心過來看看。”陸承則回答,但林昭穆還是茫然的模樣,好像記不清他給她打過電話似的。

    陸承則也不在意,隻說:“你發燒了,來先起床,我們去醫院。”

    “發燒了嗎……”林昭穆喃喃重複,自己摸了摸額頭,她確實很難受,渾身都難受,腦袋最難受,這種難受讓她根本不想起床,動都不想動。

    “睡一覺就好了,不用去醫院。”她軟綿綿地說,頓了頓,大概是確實難受而擔心自己病得太厲害,又道,“我吃點藥吧,餓了麽買點藥就行。”說著就伸手去摸手機。

    陸承則製止了她,把她胳膊塞回被窩裏,“我買了藥的。”他買了不少藥,隻是不知道用哪個而已,現在見林昭穆發了燒,他就更不敢亂用。

    “我叫下家庭醫生吧。”他說。

    陸承則給他的家庭醫生打了電話,給了他這裏的地址,除夕夜把人叫過來,饒是陸承則也覺得過意不去,說了好幾次“麻煩你”。

    家庭醫生那兒倒沒什麽意見,豐厚的報酬自然意味著隨叫隨到。

    陸承則打完電話,再回到臥室,就發現林昭穆又睡了過去。

    他坐在床沿,垂眸靜靜地望著她。

    她又縮進了被窩裏麵去,就隻露了個額頭在外麵,鼻子嘴巴都在被窩裏,也不怕呼吸不暢。

    陸承則抬手掖了掖她的被窩,將被子拉下,塞進她脖頸處。

    大過年的,她一個人,生了病就這麽躺在家裏,要不是他打了個電話過來,都沒人知道。

    陸承則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家庭醫生來得挺快,半個多小時之後就到了。

    陸承則又將林昭穆叫醒,讓家庭醫生看了下情況。之後醫生開了些藥,感冒藥他從陸承則買的那些裏挑了一個,退燒藥是處方藥,陸承則拿著家庭醫生開的單子去樓下藥店買上來,爾後再一起喂給林昭穆吃。

    吃藥時林昭穆的反應看上去還是鈍鈍的,陸承則給她什麽,她就吃什麽,讓她多喝些水,她也就著他拿著的水杯多喝了兩口,吃完藥之後,她又睡了下去。

    陸承則對她道:“我在外麵客廳,有事就叫我。”

    林昭穆閉著眼唔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

    將林昭穆的被窩兩角掖實之後,陸承則從她臥室裏退了出來,擔心客廳的亮光影響到她,帶上了臥室門。

    陸承則開了電視,電視上播著春晚,他調小了聲音,看得也不認真,隨後打眼掃到餐桌上的幾盤菜,便起身過去拿了碗筷,準備吃一點。

    這麽留著也是浪費。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嚐到林昭穆的手藝了。

    林昭穆的廚藝一向都是不錯的。聽她自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很小的時候她就要踩著小板凳在灶台前燒飯,這廚藝就是從小練出來的,雖然跟大廚沒法比,但燒幾個家常菜不在話下。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林昭穆還會有意學幾道新菜做給他嚐嚐。他們去的那些酒席上的菜講究色香味俱全,不僅需要好吃也需要好看,林昭穆也會學著擺得更好看些,比如用胡蘿卜雕一個小兔子。

    今天的一道菜上就擺了一個胡蘿卜雕成的小兔子,她雕兔子的手法跟五六年前時差不多,沒什麽變化,能讓陸承則很容易就聯想到從前的事情。

    他將這個小兔子夾起,放在手心把玩了好一會兒,心想她雖然病著,這頓年夜飯她也是花了心思的。

    即便是一個人過年,她也在努力地把這個年過好。

    不知是因為今晚在陸母那兒陸承則本就吃得不多,還是因為對久違的林昭穆的手藝沒什麽抵抗力,陸承則不知不覺就吃了許多,有幾盤菜都已經被他吃空,隻有一道牛肉羹湯他沒怎麽動,因為裏麵有香菜,陸承則不喜歡香菜的氣味。

    林昭穆知道他有這個忌口,以前她做菜從來不放香菜,不過現在看來她已經沒有了這個習慣。

    陸承則吃得差不多後,起身把碗洗淨,剩下的菜被他貼上保鮮膜放進冰箱,因為不知道保鮮膜放在哪兒他還翻箱倒櫃找了好一陣。

    這些事情他也是有好些年沒做了,都是以往跟林昭穆在一塊兒時才有的習慣。

    做完這些之後,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看了會兒春晚,之後沒多久便接到了俞芷旋的電話,詢問他林昭穆的情況。

    陸承則如實說了,也說了已經讓家庭醫生看過,吃下了藥,問題不大。

    俞芷旋鬆一口氣,她今晚在城郊的爺爺奶奶那兒過年,明早還要陪爺奶去爬山拜佛,表示她明天拜完佛之後就過來,在這之前麻煩他照看一下。

    陸承則並不覺得這是個麻煩,對他來說俞芷旋不來也沒關係,不來最好。

    林昭穆在臥室裏一直安安靜靜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大概熟睡著。

    陸承則進去看了眼,發現她出了一身虛汗,應該是退燒藥發揮了效用,正在退燒。

    他拿了張餐巾紙在她額角兩鬢擦了擦,隨後就退了出來。

    之後,他又回到沙發上,拿了個抱枕側躺靠著睡下,電視沒關,春晚還繼續放著,用很小的聲音,他本人也沒看,閉上眼,慢慢就眯了過去。

    他睡得不熟,夢裏還有放春晚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被手機震動吵醒,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

    來電話的是陸母。

    陸承則知道這通電話就沒什麽好事,但出於禮節,他還是接了起來。

    陸母用哀婉的語調對他一通指責,“你是不準備回來了嗎?是什麽事情讓你連守歲都不願意跟家人一起守?你是不是很討厭媽媽?所以這麽多年都不肯來媽媽這兒過年?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還中途跑了……”

    陸承則皺起眉,很不喜歡陸母打感情牌來裝可憐,不過他還是解釋了一句,“沒有,您不用多想,是朋友病了,她一個人,也沒人照顧,我過來看看,晚上就不回去了,媽,新春快樂,也替我跟其他人說聲新春快樂。”

    陸母順勢就問是什麽朋友,還用你親自去照顧,男的女的,但陸承則沒回答,隻說:“媽,您照顧好自己就行,大過年的也別不開心,跟陳叔他們好好過年。”隨後便掛了電話。

    對於這些沒必要的感情維係,他一向幹淨利落。

    平城城區已經從很多年前就禁了煙花爆竹,“爆竹聲中一歲除”這樣的年味要追溯起來可能得在陸承則上小學之前的時候。

    雖然時間已經臨近十二點,但外麵還是寂靜一片,跟尋常的夜仿佛沒有區別。

    陸承則沒繼續睡,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聽到春晚主持人開始播報倒計時後,轉身走進林昭穆臥室。

    林昭穆還在睡,睡得很熟。

    陸承則在床沿坐下,摸了下她額頭,已經沒那麽燙了,他再用紅外體溫儀測了一下,37,2,還算正常。

    “新春快樂。”他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