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生死絕歌6

  　　啟程絕心穀。

  　　宋夫人聽到女兒如此頑劣的話, 忍不住嗔過去一眼。

  　　“你過來。”她招招手。

  　　韶音便走過去：“娘。”

  　　宋夫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火光映得她臉色蒼白。

  　　她的手在劇烈顫抖, 韶音感覺到了, 主動朝她挨得更近了些：“我沒事, 娘。爹也沒事，哥哥和師兄他們都沒事，不怕不怕啊。”

  　　哄孩子的語氣，讓宋夫人心底一熱, 險些落淚。怎麽能不怕？今晚五名江湖高手潛入山莊, 看他們的分兵與打算, 如果不是女兒先去東院, 兄妹聯手先解決了一個，山莊今晚危矣！

  　　女兒還沒嫁人，誠誠和嬋嬋還那麽小, 宋夫人越想越後怕，看向院中形容狼狽的五個黑衣人，目露憎恨：“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何來我萬梅山莊放肆？”

  　　火光熊熊, 發出燃燒的劈啪聲。四名黑衣人的麵巾均已摘下, 皆是宋莊主眼生的模樣。唯一還蒙麵的, 就是麻姑。

  　　江湖人講究快意恩仇，事已至此，她索性自己摘下麵巾, 露出一張已經不年輕，但是仍能看得出幾分秀麗的臉龐。

  　　“宋遠懷, 你還記得我嗎？”

  　　宋莊主微怔, 隨即擰眉：“你認得我？你我之間有何深仇大恨？”

  　　他看著麻姑的目光, 全然是看陌生人的神情。麻姑心底大恨，眼裏淚光閃爍，恨聲道：“宋遠懷！你這個無情無義之輩！”

  　　宋莊主愣住了。

  　　宋夫人和宋大哥齊齊看向他。

  　　“一派胡言！”宋莊主頓時怒道，“我從不曾認得你，何來的情義！你休要侮我清名！”

  　　韶音感覺到宋夫人的手緊緊抓著她。

  　　倘若當真是宋莊主行事不義，令山莊遭此禍事，夫妻兩個恐有一頓爭吵。

  　　在原劇情中，五人的行動是成功了的。當時麻姑也提起舊事嗎？當著他妻兒的麵，說起往日他的“無情”之舉，他臨死前是否後悔，死不瞑目？

  　　這樣一想，頓覺麻姑麵目可憎。她冷笑一聲，說道：“賊心不死。臨死之前，還想咬我父親一口，令我父母反目，父子父女心生芥蒂，你以為我們會上當？”

  　　這話一出，宋大哥臉上頓時好看些，幾名師兄也悄悄鬆了口氣。是了，定是這女子胡亂攀咬。

  　　“你這女子，以為我們會信你信口雌黃？”

  　　“我師父為人如何，江湖人皆知，豈由得你肆意汙蔑？”

  　　麻姑狠狠瞪了韶音一眼，抱著斷手，痛得冷汗直流，她冷笑道：“我信口雌黃？”視線移動，回到宋莊主的身上，又說道：“二十六年前，黃鶴崗，月亮河邊，宋遠懷，你不會一點都不記得了吧？”

  　　聽到她說出這些信息，宋莊主一愣，久遠的記憶慢慢浮現在腦海中，再凝視麻姑的麵容，依稀有了印象：“是……你？”

  　　他這一承認不要緊，周圍的人目光變了。

  　　韶音有些沒好氣，反握住母親猛地攥緊的手，朝直男老父親沒好氣道：“爹，你舊情人啊？”

  　　宋莊主一聽，登時急了，回頭喝斥道：“胡言亂語！”

  　　“那不然是怎麽回事？”韶音又問。

  　　宋莊主這才發現妻兒弟子仆人們看他的眼神，瞪起眼睛，怒色道：“我當年救過她一命！我怎知她為何恩將仇報？！”

  　　“我恩將仇報？！”麻姑的表情尖銳起來，“宋遠懷，你看了我的身子！”

  　　啊這。

  　　如此勁爆的信息，頓時讓院子裏的眾人心頭一震。

  　　宋夫人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快要暈過去了。韶音一手攬住她，瞪向宋莊主道：“爹！你看了人家的身子，為何不娶人家？！”

  　　宋莊主都要氣炸了，胡子都飛起來，怒道：“誰看了你身子？你跳河輕生，我將你撈起來，放上岸後還好心好意勸了你幾句，並贈予你銀兩，你，你這女子——”

  　　太可惡了！他太冤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信了，主要是宋莊主一向為人正直，極有信譽，紛紛譴責麻姑：“你這人怎麽忘恩負義？”

  　　“你如果怪我師父救了你，大可等我師父走了再跳下去，何故二十六年後來殺我師父全家？”

  　　“好惡毒的女人！”

  　　韶音厭惡她拿清白和名節說事，問道：“你當年跳河，是脫光了跳的？寧死也要留給路人一身好衣裳？正所謂其人將死，其行也善？”

  　　場中頓時陷入寂靜。

  　　大小姐這話，犀利得叫人不知怎麽接。

  　　隻有宋夫人斥道：“你住口！”

  　　“我說錯了嗎？”韶音不肯住口，繼續說道：“她衣衫完整，怎麽說我爹看了她身子？她有什麽好看的？我爹當年乃江湖少俠，英俊瀟灑，俠義磊落，傾慕他的女子多得是，會下作到覬覦一名落水女子的身子？”

  　　她看向麻姑：“你的身子是黃金打造的嗎？”

  　　這下連宋莊主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心中暗道，音音出去了這半年，到底經曆了什麽，她從前可沒有這樣伶牙俐齒，能言善辯。

  　　麻姑被她一番奚落，氣得呼吸不暢，身子直抖：“小賤人，你——”

  　　話沒說完，宋大哥一道掌風打去，頓時打落她滿口牙齒，沉臉寒聲道：“我妹妹也是你罵得的？”

  　　這女子，僅僅因為當年父親救了她，又沒有娶她，便記恨多年，還帶人來滅萬梅山莊滿門，實在不知所謂！刁鑽歹毒！

  　　“你們還有什麽同夥？！”宋大哥提劍向前，問五人。

  　　麻姑受傷太重，又氣怒攻心，已經暈死過去。

  　　餘下的四人，三人不吭聲，一人道：“沒了。”

  　　“不肯說？好！”宋大哥舉劍就刺，在那人腿上紮出一個窟窿。

  　　那人痛得叫出聲，道：“隻我五人！都在這裏了！”

  　　“那你們從何而來？為誰門下？”宋大哥又問。

  　　那人眼神閃了閃，沒出聲。

  　　宋大哥又要再舉劍，韶音攔住了他：“哥哥，用這個。”

  　　她把麻姑身上搜來的藥包，拿走手裏晃了晃，笑吟吟道：“如果這些不行，哥哥再用劍。”

  　　四人見狀，臉色頓時變了。

  　　不等宋大哥對他們用藥，全都招了。

  　　他們計劃失敗，落在他們手裏，隻有死路一條。說出絕心穀，也是死路一條。

  　　但死和受盡折磨再死，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深知麻姑的毒有多歹毒，他們忙不迭說出來曆。

  　　“絕心穀？”宋莊主皺眉。

  　　他沒聽過這個門派。但是，看這五人的功力，可知絕心穀內高手眾多，怎會在江湖上籍籍無名？

  　　“一定是他們還有隱瞞。”韶音看向宋大哥，慫恿道：“哥哥，給他們用藥！”

  　　宋大哥接過，就要刑訊。

  　　四人駭然：“我等沒有半句虛言！”

  　　“該說的已經說了！”

  　　宋大哥用了一半的藥粉，看到四人在地上滾成蛆，生不如死的慘狀，再也不忍看下去，提劍給了四人一個痛快。

  　　至於麻姑……

  　　“爹，你來。”宋大哥收劍，退後一步。

  　　麻姑還昏迷著。

  　　宋莊主握著劍，向來正直的臉孔被火光映得複雜難辨，他走到麻姑身邊，低聲道：“二十六年前，我救了你，不後悔。二十六年後，我殺你，也不會後悔！”

  　　江湖人不對手無寸鐵之人下手。麻姑是個女人，此刻身受重傷，無縛雞之力，而且昏迷著，換作任何一種情況，宋莊主都不會對她下手。但是，今晚不同。

  　　他的妻子兒女，他的孫子孫女，他的弟子們，依賴他為生的仆人們，都差點死在她的手裏。

  　　“死不足惜！”他一掌震碎她心脈，麻姑甚至沒有醒來，就直接沒了聲息。

  　　寂靜。

  　　火光映出滿地屍體。

  　　一時間無人說話，都在看著地上的五具屍體，此時此刻，後怕的感覺慢慢湧上來，如潮水一般，淹沒了眾人。

  　　飛來橫禍，他們誰也沒提防，就差一點點，他們都要命喪今晚。

  　　“多謝小妹。”宋大哥率先說道。

  　　“多謝師妹。”幾位師兄緊跟著說道。

  　　“多謝大小姐。”仆人們說道。

  　　宋夫人握著女兒的手，緊抿著嘴唇，一個字也不說。轉過身，就往屋裏去。

  　　看也不看宋莊主一眼。

  　　雖然此事算飛來橫禍，到底因他而起。

  　　韶音乖巧跟著母親回房間。

  　　一刻鍾後，宋莊主也進來了，先看向韶音：“天色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好的。”韶音站起。

  　　宋夫人張口想攔，但又心疼女兒，於是狠狠瞪了宋莊主一眼，扭過身去。

  　　“你們好好談，別吵架。”韶音已經走到門口了，又轉過頭來，“爹，別惹娘生氣，不然明天我凶你。”

  　　宋莊主好氣又好笑：“知道了，快走吧。”

  　　韶音點點頭，為他們關上房門。

  　　這才拍拍手，悠悠然回自己的院子。

  　　次日。

  　　一家人都起得晚了。聚在一起吃早飯時，比往日遲了大半個時辰。

  　　黑眼圈的，眼底紅血絲的，麵色憔悴的，哈欠連連的。

  　　隻有韶音麵色紅潤，氣色如常，拿起一隻花卷，悶頭大口吃得香。

  　　眾人不免被感染幾分，也打起精神，開始吃早飯。

  　　“爹，娘，哥哥，我想去一趟絕心穀。”韶音最先吃完，放下筷子說道。

  　　其他人剛吃了一半，聞言抬起頭：“你去絕心穀做什麽？”

  　　“打探打探消息。”韶音托著腮，臉上是不諳世事的天真，“昨日聽他們說的，我覺得絕心穀不是什麽正經門派，麻姑能糾集人手來我們萬梅山莊殺人，難說其他人是清清白白的。”

  　　為江湖除害，難道不好嗎？

  　　“不可。”宋莊主放下筷子，麵容嚴肅，“此事非同小可，我同其他門派商議一番，再做決定。”

  　　韶音不以為意：“你們商議你們的，我去玩我的。”不等他拒絕，就說道：“你年輕時出去曆練，哥哥也去曆練過，我不行嗎？”

  　　她當然不行。

  　　她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武功還……嗯？宋莊主臉皮一抖，終於想起什麽來，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的武功為何進步如此之快？！”

  　　那五個黑衣人的計劃裏沒有她，就是因為沒把她放在眼裏。誠然，他們小看了她。但是，宋莊主記起昨晚的一幕幕，深覺自己也小看了她！

  　　“我是天才啊。”韶音換了隻手托腮，“天才的境界，你們不懂。”

  　　宋莊主：“……”

  　　宋大哥：“……”

  　　好想打人。

  　　雖然家人都不同意，但韶音一意孤行，宋莊主跟她過了幾招，不惜使詐，但竟沒讓她吃虧，不得不同意了此事。

  　　“爹，下個月您生辰前，我一定回來。”韶音牽了馬兒，帶著府上廚子為她做的幹糧、肉幹、零食等，出了山莊大門。

  　　騎上馬，輕喝一聲：“駕——”

  　　感謝絕心穀給了她這個機會，讓她可以離開家門，再浪蕩一陣。

  　　從山莊到絕心穀，快馬不過四五日時間。而宋莊主的生辰，在下個月底，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以放縱。

  　　韶音策馬駛出十餘裏，感到一絲無聊，就問小灰：“何情在做什麽？”

  　　小灰查探了一下，說道：“在賣菜。”

  　　“什麽？”韶音驚訝。

  　　小灰便道：“他平時以種菜、砍柴為生。今早剛砍了五顆白菜，拔了六根蘿卜，摘了三隻南瓜，拿去鎮上賣。”

  　　作者有話說：

  　　二更~我做到啦！(＾－＾)V

  　　明天見，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