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作者:左木茶茶君      更新:2022-08-24 16:52      字數:10594
  第三十三章

    見他被罵也不還嘴, 抽泣著的劉香蓮又想到對方為了回門禮和公婆爭執,也是為了自己,便拉著劉母道,“不關他的事。”

    又把回禮的事兒說了。

    劉母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但還是道, “這也太過分了, 當初彩禮是他們自己同意了的, 現在拿出來說事, 怎麽,我們家的姑娘不值得?”

    “當然不是!香蓮很值得的!”

    楊繼北大聲道。

    劉母這才滿意了, 讓小兒子找一件衣服出來給楊繼北換上,自己拉著劉香蓮回房換衣服。

    問了劉香蓮在婆家的情況,劉香蓮委屈道, “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好,三哥和三嫂都被斷糧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自打我進楊家門開始, 就沒見過他們回家吃飯, 一直在和二娘他們搭夥呢。”

    “是嗎?”

    劉母仔細想了想道。

    “這婆家的日子自然是不能和娘家的日子相比,你婆婆在外的名聲好得很, 就算是為了那名聲,也不會太折騰人。”

    “再說楊老三他們,這也算是分家了, 隻是沒分住, 你要是過得不舒心,幹脆也和他們一樣去二娘家搭夥, 把工分挪出去就是了。”

    劉香蓮聞言雙眼一亮, 連連點頭。

    雨一直不停, 下午孫桂芳就和楊二奶奶還有康嫂一起做針線活兒。

    “又是下雨,這兩人都沒打傘,這麽淋著雨一路走,怕是要生病,”康嫂搖了搖頭說道。

    “出了事,劉家肯定找狗蛋奶麻煩,”楊二奶奶特別看不上楊老婆子的作派,不過是給回門禮,這方麵都能摳摳搜搜,都這麽大歲數的人了,真是丟人現眼。

    也不知道好婆婆的名聲是怎麽傳出去的。

    孫桂芳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縫著衣服,她做起事時很容易兩耳不聞“窗”外事,等她們說完話,孫桂芳完成一處直起腰活動一下時,發現二人看自己。

    她有些疑惑,“怎麽了?”

    康嫂見此噗嗤一笑。

    楊二奶奶也笑,“她做起事來專注得很,我們在說孩子的事兒,你們年輕,可別都有了,還傻乎乎的不知道,平日裏多注意點身體,要是哪裏覺得和平時不一樣,你可一定要說啊。”

    她是過來人,也能幫著點。

    孫桂芳臉一紅,“我知道的。”

    他們沒避孕,一是想到楊繼西說的夢裏的閨女,二是他們覺得順其自然是最好的。

    “說起來我心裏挺急的,”康嫂歎了口氣道,這堂屋裏隻有她們三人,私房話也能說, “自從想要孩子後,我們也別那什麽該怎麽就怎麽,可就是沒有動靜。”

    到了生了一個孩子,她又很注意身體,所以沒有想要的感覺後,是很失望的。

    “你心裏越是惦記,就越沒有,”楊二奶奶在這方麵很有經驗,“不去想反而就來了。”

    “怎麽可能不想,”康嫂臉紅紅的,“每一次過後,我都想會不會孩子已經來了,是不是小閨女,惦記得不行。”

    每一次過後,,

    聽懂話的孫桂芳臉紅脖子紅。

    楊二奶奶見此指著她的脖子笑,“到底是剛結婚沒多久,就是害臊。”

    孫桂芳臉更紅了,她知道結婚後的人聊起天多少帶著點葷,沒想到和長輩一起也說得那麽,,直白,好羞澀。

    楊繼西本來都走到堂屋門口了,聽見話題不對勁兒,趕忙又回去找楊繼康了。

    晚上聽著屋子外的雨聲,楊繼西還擔心屋頂漏雨。

    “你前天下午不是爬上去弄過嗎?不會有事兒的。”

    孫桂芳窩在他的懷裏輕聲道。

    隔壁沒有人,他們說話也大聲些了。

    “也是,我加蓋了兩層呢,”楊繼西就是擔心入夏後下雨厲害怕漏雨,所以那天提前下工,去割了不少茅草回來加蓋。

    不過也隻蓋了他們這間屋子的頂上,當時楊老婆子還說他瞎折騰。

    “哎喲怎麽漏雨了!快去拿木桶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沈鳳仙焦急的聲音傳來。

    “我還以為毛蛋尿了呢!”楊繼東一邊罵一邊出房門。

    二人豎起耳朵聽,楊繼南他們屋子裏也有些漏雨,倒是楊老婆子他們屋子沒事兒,但也沒睡著,而是讓他們拿盆或者是什麽去堂屋看看漏雨沒。

    “我去二娘那邊看看,你別出去。”

    楊繼西拿起雨傘打開房門,一陣風雨便吹了過來,他趕緊關上房門,往楊二奶奶那邊去。

    “你怎麽過來了?”

    楊二爺爺見他過來,心裏暖呼呼的,“我也出來看了看,灶房那有些漏,我已經放了木桶了,快回去。”

    “欸,”聽他這麽說,楊繼西也放心了,快步回到房間,楊繼南剛從堂屋出來,見他拿著傘進屋,一下就想到他去哪裏了。

    他回房對何明秀說了這事。

    何明秀卻道,“老三他們現在跟二娘他們搭夥,當然關係近一些。”

    “正好啊,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搭夥啊,”楊繼南躺下後歎氣說。

    “你有錢嗎?”何明秀戳了戳他的手臂,“我的嫁妝錢,這些年用在大花身上早就沒了,私房錢也才那麽幾塊錢,能做啥?”

    大花生病,或者是給她買零嘴兒,偷摸著買點布給她做貼身衣服,早就用完了。

    孩子生病用的錢,楊老婆子也會給,可每次頂多兩毛,哪裏像狗蛋和毛蛋,一生病楊老婆子自己帶著去鎮上,花了多少錢他們也不知道。

    想到這,何明秀拉著楊繼南,“我們得趕緊要孩子。”

    楊繼南見大花睡得熟,便翻身而上,,

    聽著雨聲睡覺總感覺比平時睡得香,第二天早上還有些小雨,楊繼西他們關上房門,到楊二奶奶家待了一上午,下午雨停了,便去上工。

    楊二奶奶把孫桂芳叫住,“下午就別去了,我準備推豆腐吃,你在家幫我。”

    孫桂芳自然知道她的好意,這下了雨去幹活,髒兮兮的不說,穿著草鞋腳底濕漉漉的,身體好些的還沒什麽,身體稍微弱一點點,晚上肯定會咳嗽。

    更何況現在隻是雨停了,天瞧著還有些黑雲,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忽然下。

    “聽二娘的,”楊繼西也舍不得她去上工,“二爺也別去了。”

    “我得去,”楊二爺爺精神抖索,“我今兒割牛草喂牛,輕巧活兒。”

    他現在被隊長安排照顧隊裏的那條牛。

    “讓他去吧,他昨晚上還惦記那頭牛的牛棚漏雨不呢。”

    楊二奶奶調笑著。

    於是楊繼西也不再勸,與楊二爺爺一道出門了,剛出院門,楊繼西看向楊二爺爺柴房旁邊那塊地,見他盯著那,楊二爺爺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

    “你想在這建房?”

    楊繼西眨了眨眼,“二爺可真懂我,可我現在沒啥錢,建不出來。”

    但這位置確實好,柴房在那擋著,隔住了這邊三家的視線,又能和楊二爺爺一家做鄰居,因為柴房那有道小門可以去旁邊的小菜地,所以如果房子建在那,楊二爺爺他們也可以通過那道門過來。

    楊二爺爺摸了摸下巴,“這塊地確實很適合,你要是看上了,我就去跟隊長說,讓他劃給我做宅基地,等錢差不多了,我出頭找人建房子,到時候就說租給你們夫妻住,反正你們和老四兩口子住著也鬧心。”

    他不止一次聽楊二奶奶吐槽那房間太小,搞得老三夫妻晚上都不敢大聲說話。

    又不好讓他們搬進家裏來,做個鄰居也不錯。

    楊繼西本來是想劃拉成宅基地就不錯了,沒想到楊二爺爺想得這麽遠,這也確實讓他動了心。

    “那就謝謝二爺了!”楊繼西露出大大的笑。

    楊二爺爺見此也笑,“我待會兒就去找隊長。”

    隊長被找到的時候,還有些懵,“老二哥,你們家房子夠住了吧?”

    “咳咳,”楊二爺爺清咳兩聲,“我們老兩口是夠了,但以後要是有外孫啥的過來住呢?”

    隊長立馬明白,以為他以後會被外孫養老,於是二話不說就點了頭,反正那塊地也沒有開出來,土壤也不是很好,種地太勉強,還不如做宅基地。

    “最遲後天我就給你辦好。”

    得打個申請去找支書簽字。

    “麻煩隊長了。”

    “這有啥好麻煩的,”隊長又問起楊繼西他們,“還沒回家吃飯呢?”

    “沒有,順其自然吧,”楊二爺爺也不多說,隊長也不是那麽愛八卦的,提了一句便沒再問了。

    孫桂芳在家幫著楊二奶奶用石磨磨黃豆,這做豆腐怎麽也要一下午的時間,二人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累。

    等楊繼西和楊二爺爺回來時,熱騰騰的豆花便端上桌了,旁邊還有一碗辣椒蘸水,配著吃簡直絕了。

    “我去送豆花,你們別等我,快吃飯,”楊二奶奶端著兩碗豆花出了門,先去楊大奶奶家,給的是略大一點的碗,再去楊老婆子那邊,給的比楊大奶奶那碗小一點。

    她就是這麽偏心,要不是不想鬧得三家臉上不好看,她還不想送給楊老婆子這邊呢。

    “那盞油燈多少錢?我這先給了。”

    楊老婆子拉住她問道。

    家裏才辦了事兒,肯定是有錢的,她可不想被楊二奶奶罵有錢還不給。

    “新的也才一塊錢,這盞是繼燕出嫁那年買的,也有兩三年了,你給我六毛就行了。”

    楊二奶奶可沒推脫什麽不給錢的話,她的錢也是錢呢。

    見她客氣話都沒說一句,楊老婆子心道幸好拉著她要把錢給了,不然心裏不知道怎麽罵自己的,她回房拿了六毛遞給楊二奶奶。

    楊二奶奶看了看她的臉色,一副關心的神情,“瞧著你臉色不怎麽好,可要保重身體啊。”

    楊老婆子可不覺得她是好心的,嘴上應著,看著她拿著騰出來的空碗離開後,她轉身翻了個白眼。

    等楊二奶奶回家時,發現他們一個都沒吃,正在說宅基地的事兒。

    “你們怎麽不吃啊?”

    “一起吃才香嘛,”孫桂芳已經給她舀好飯了,楊二奶奶笑眯眯地坐下。

    “什麽宅基地啊?”

    楊繼西就把想在隔壁建房的事兒說了,“這樣我們就能做鄰居,比去大爺他們家還要近一些呢。

    一分鍾不到就能進對方堂屋。

    楊二奶奶雙眼一亮,“這樣好啊!柴房還擋著你們院子,就是狗蛋他們想湊過去看,也沒門兒!”

    她把柴房那道門一關,那邊修起院牆,隻要主人不開門,他們就進不去。”

    四人圍著房子的事兒嘰嘰喳喳了半天,吃過飯還在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

    最後還是心急的楊二奶奶拍著大腿道,“我們手裏還有些餘錢,你們還是早點搬出來比較好。”

    這離得近了,那和過繼也沒啥區別了。

    “按照你們的想法,這房子算上人工費和家具頂天三百塊,你們現在手裏有錢嗎?這東借點西湊湊,三百塊能到手的。”

    這倒是,楊繼西和孫桂芳對視一眼後,對二老道,“我們回去合計合計,明兒一早跟你們再商量。”

    “應該的應該的,這可是你們小家的大事兒,”楊二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好像是自己要建房一樣,“我也給你們交個底兒。”

    她聲音很小道,“一百五十塊錢,我們拿得出來。”

    楊繼西和孫桂芳一臉你們好富裕的樣子,把楊二爺爺夫婦逗得哈哈大笑。

    窮巴巴的二人臉一紅,心裏卻感激二爺和二娘的幫助。

    洗漱完了後,他們早早回了房間。

    隔壁還是沒動靜,看來老四他們沒回來。

    這也方便了二人說話。

    “我們有五十多塊錢,但還要留著點過日子,所以拿出三十塊建房,那就還差一百二十塊了。”

    楊繼西這麽說道。

    “也不能借二娘他們這麽多錢,”孫桂芳輕輕給了他一下,“我看借二娘他們一百塊,我回娘家再借點就行了。”

    楊繼西撓頭,“說得也是啊。”

    他一想到二人的小家,就激動得睡不著,“在院牆側邊開一道小門,方便二娘他們從柴房那過來串門。”

    晚上關了就是,方便得很。

    “那小菜地有些泥濘,咱們可以搞一段石子路,雖然就那麽小小的一頓路,但二娘他們走著也穩當。”

    “是這個道理,,”

    小夫妻嘀咕到了深夜,一直到二人都哈欠連連了,這才相擁而眠。

    第二天早上,楊二奶奶和楊二爺爺就看著一對黑眼圈夫婦。

    二人忍不住笑話他們。

    “激動得睡不著?”

    “是不是在想怎麽建好?”

    楊繼西和孫桂芳靦腆一笑。

    又把他們昨晚上的想法說了說,聽見那道小門以及石子路,楊二奶奶和楊二爺爺都很高興。

    這都是因為惦記著他們,所以才弄出來的。

    又聽他們說借一百,楊二奶奶二話不說點頭,她也知道孫家那邊也會幫忙,便不再多嘴。

    這身上即將背負巨款,二人幹活兒精神十足,下了工還去後山找草藥,這活兒楊繼西熟啊,他教孫桂芳認,孫桂芳很快就能自己辨認了。

    等回家時,在院門遇見抽旱煙的楊老漢,楊老漢站得高,一眼就看見楊繼西背簍裏的草藥。

    他心裏高興,總算是沒錢搭夥了吧?都去找草藥了。

    回去還告訴楊老婆子,老三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下因為老四兩口子幾天沒回來,心情不好的楊老婆子總算是舒坦了幾分。

    “不回來就不回來,劉家那麽多人住著,吃人家喝人家的,早晚被人嫌棄。”

    楊老漢這麽說道。

    還真被他說中了,雖然劉母沒啥意見,可劉老大和他媳婦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劉母又是後娘,在劉老大他媳婦兒在楊繼北夫婦麵前婉轉表示,他們應該回自己生產隊的時候,劉母和劉香蓮夫婦臉臊得不行。

    晚上回房後,劉父也對劉母道,“老在娘家待著也不是個事兒,明兒一早你勸勸香蓮,讓他們回去吧,彩禮錢也收了,人也嫁了,誰家媳婦在娘家的日子好過?這楊家不錯了。”

    劉母隻能捏著鼻子應下。

    結果第二天早上,劉香蓮和楊繼北飯都沒吃,跟劉母說了聲,二人便走了。

    路上劉香蓮紅著眼道,“都說姑娘嫁出去後,就是沒有家的,以前我還不明白這話,現在可算是明白了。”

    “我會對你好的,別哭。”

    楊繼北忙道。

    “那你可得記住自己說的話了,”劉香蓮擦了擦眼淚,“我現在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

    她本就長得小巧清秀,這一哭雙眼淚汪汪的,說不出的惹人憐愛,楊繼北保護感立馬膨脹,接連發了好幾個誓,表示自己會好生對待她。

    等到家門口時,也才九點左右,院子裏狗蛋和大花帶著毛蛋玩過家家,楊繼北吹了個口哨,叫了聲大花。

    大花見他們回來,連忙跑到院子外,“四叔、四嬸。”

    “乖,”楊繼北又看了眼院子裏,“你爺爺奶奶這兩天心情怎麽樣?”

    大花歪著頭想了想,還沒說話呢,狗蛋就衝楊老婆子房間大聲道,“奶!四叔他們回來了!”

    楊老婆子笑眯眯地走出房門,看著不知所措的二人笑道,“回來了?香蓮身體可好些了?”

    沒有想象的生氣,反而笑眯眯的楊老婆子讓劉香蓮愣住了,聞言連忙說已經沒事兒了。

    還覺得婆婆人好像也不錯,楊繼北卻覺得背皮發麻。

    “今兒天氣不錯,你大哥大嫂他們出門好久了呢,你們喝點水歇一會兒再去。”

    楊老婆子這麽說,他們也不好說自己沒吃飯,就這麽去上工了。

    結果今兒太陽很大,於是沒吃早飯,本來身體就不怎麽好的劉香蓮又暈了。

    “聽說上一次是餓昏的,你們說她怎麽會餓昏?”

    “以前我還覺得楊三叔和楊三嬸是不錯的公婆,可現在看來嘖嘖,怕不是那麽回事。”

    “就是,你們忘記楊繼西兩口子被斷糧的事兒了嗎?那好婆婆的名聲也不知道是誰造出來的。”

    一時間關於劉香蓮為什麽會暈倒的話,又在四處議論起來了。

    其中傳得最厲害的,就是劉香蓮夫婦幾天沒來上工,肯定是因為這個事兒,所以楊老婆子斷了他們的糧,因為是新媳婦,沒個搭夥的地方,所以隻能餓著。

    結果就餓暈了。

    這類話越傳越厲害,楊老婆子被楊二奶奶笑話時,頭也覺得暈得不行,當下就讓沈鳳仙扶自己回房。

    劉香蓮醒來時,再三解釋他們沒在劉家吃早飯就回來了,所以才不小心暈倒。

    可現在外麵傳得那麽厲害,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那又有什麽用呢。

    這名聲算是被敗了。

    一想到自己會成為那些人嘴裏的惡毒婆婆,楊老婆子就覺得難受,這不,又把自己氣病了。

    楊繼西和孫桂芳還是來看了看她,以示關心。

    但楊老婆子並不覺得欣慰,沒說幾句就讓他們忙自己的去。

    二人也不介意,反正他們做了自己該做的,問心無愧就是了。

    見楊繼北端水進屋,楊繼西忽然拉住他來到灶房門口,孫桂芳往房裏走去了。

    “怎麽三哥?”

    楊繼北問。

    “那什麽,我們有點急用錢,你記得到時候還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搭夥費快沒了。”

    楊繼北嘴角一抽,“知道了三哥。”

    可問題他哪裏來的錢啊。

    於是他作死去找楊老婆子,說是先把楊二奶奶的還了,結果楊老婆子抬起眼皮丟下一句,“錢是你自己借的,還也是該你還才對,當初我就說家裏沒有那麽多錢,你非要充麵子,自己還去。”

    “另外那盞油燈我已經買過來了,算是幫你們小夫妻,別的我和你爹無能為力了。”

    楊繼北隻覺得腦袋上放了個響雷。

    之前楊老婆子也這麽說過,可他以為是氣話啊!

    現在看來,,是真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楊老婆子還讓他把房門給關上。

    他像個木頭一樣照做。

    心裏盤算著自己欠了多少,三哥他們五塊,二娘他們十塊,一共十五,對了,好像還有什麽事兒,是什麽呢。

    楊繼西卻比他先想到,他摸了摸下巴對孫桂芳說,“我記得他結婚那天借了人家的鞋子,今兒看他還穿著,是不是忘記還了?”

    “應該是的。”

    孫桂芳點頭。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家裏了,一個和楊繼北差不多大的青年,他麵紅耳赤地表示自己是來要鞋子的。

    “我、我弟弟也快結婚了,我得穿得體麵才好。”

    青年如此道。

    楊繼北夫婦尷尬得摳腳,特別是楊繼北,這鞋子穿上後,他就沒怎麽脫下過,此時布鞋又髒又臭,這麽還回去實在是失禮,可人家都上門來了。

    楊老漢也覺得丟人現眼得很,趕緊讓楊繼東招呼對方進門坐下,又讓楊繼北趕緊把鞋子洗幹淨還給人家。

    楊繼北紅著臉照做,劉香蓮覺得丟人極了,已經回房去了。

    楊繼西和孫桂芳看了一會兒後,才去楊二奶奶那邊。

    楊二奶奶早就在堂屋門口探頭探腦了,見他們過來趕忙追問怎麽回事,聽完後,滿臉疑惑。

    “這,,這朋友以後怕是沒得交了。”

    楊繼西也這麽想。

    就在楊二爺爺打掃牛棚的時候,隊長找了過來,他對楊二爺爺說宅基地已經批了,“找個時間把地兒給劃一下,能多大就多大,反正那地方也不能種地。”

    這個年代沒有按照人口來劃分宅基地,反正你隻要不在田地裏建房子,基本來都能批下來的。

    楊二爺爺露出大大的笑,拿出備好的紅梅紙煙硬是塞給隊長,隊長推辭不過便收下了。

    接著和楊二爺爺也沒說多久的話,他還有事兒要辦,剛準備走,就見一十一二歲的男孩頭包著麻布,紅著眼睛走到他們跟前就是一跪。

    這是報喪。

    老隊長去世了。

    楊繼西對老隊長的印象不深,他自打記事起,就是現在的隊長做隊長。

    “老隊長為人正直,非常的公正,在他當隊長的時候,生產隊產量高不說,就是吵架的人都沒有。”

    中午下工回到家,楊繼西和孫桂芳便聽楊二爺爺說起老隊長,他的眼睛有些紅,“現在的隊長就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

    難怪楊繼西回來的路上聽人說,隊長哭著往老隊長家跑去。

    老隊長的葬禮去的人很多,留下吃飯的人卻很少,因為老隊長的兩個兒子已經意外去世多年,兩個媳婦也已經在老隊長的勸說下改嫁。

    如今帶著一個孫子,叫順成,也就是之前到人前報喪的那個男孩。

    老隊長的老伴兒年紀大了,葬禮都是請隊長和隊長媳婦兒辦的,順成跪在靈前,眼睛都哭腫了。

    兩個兒媳婦帶著現在的丈夫和孩子也來了。

    楊繼西和孫桂芳也上前磕了一個頭。

    罕見的是楊老婆子也來了。

    等晚上回到家時,楊二奶奶才跟二

    人說起楊老婆子當年受到過老隊長的幫助。

    說這話的時候,楊二爺爺有些不自在的離開了。

    聽了楊二奶奶說的是什麽幫助後,楊繼西和孫桂芳才明白楊二爺爺為什麽離開。

    因為楊老婆子是被自己的婆婆“折磨”了幾天,老隊長得知後上門調解,楊老婆子這才得以解脫。

    “我那個婆婆啊,”楊二奶奶露出幾分譏笑,“在我沒生四個閨女之前,對我還是不錯的,後來見我一個閨女一個閨女的生,就開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你們聽說過數豆子吧?”

    孫桂芳問:“是以前舊時代婆婆為了管教兒媳,晚上把人關在小黑屋裏,讓兒媳婦在地上撿那些黑豆子嗎?”

    “不不不,”楊二奶奶搖頭,“你你說的這個叫撿黑豆,我說的這個是數豆子。”

    “用棉布把眼睛蒙上,大冬天的,在你周圍放滿了木桶,木桶裏是冰冷的水,裏麵放滿了豆子,什麽時候數完了,什麽時候才能出屋子。”

    “我那個婆婆,就喜歡這麽折磨人,我不知道數了多久的豆子,那幾年我的手一直生凍瘡,你們二爺為了我,不知道和他們鬧了多少次,可鬧一次,公婆就不給飯吃。”

    “你爹為啥喜歡斷糧?就是因為跟他爹學的,”楊二奶奶癟嘴,“不過你娘聰明,她就是不數,在那坐著,就是冷的發抖,也不把手伸進去,就是被婆婆發現她的手不是濕冷的,才不放她出來。”

    “那麽多豆子,得數多少啊,”楊繼西皺起眉頭,“能數出來嗎?”

    “怎麽可能數得出來,我頂天隻能數到兩百,後麵數著數著就得忘,”楊二奶奶直擺手,“可我婆婆她也不在乎你數正確沒有,裏麵有多少豆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麽多豆子,放在裏麵泡著不浪費了嗎?”

    孫桂芳打了個寒顫,被楊繼西輕輕攬住肩膀,在楊二奶奶麵前他們也沒有那麽拘束。

    “都是些爛豆子,等數完了,就用石磨磨出來做豆子餅,不說這個了,”見她嚇到,楊二奶奶趕緊扯開話題,“快去洗洗睡了吧。”

    “欸。”

    楊繼北兩口子回來了,他們回房說話的聲音也小了。

    同樣,劉香蓮他們聽見隔壁開門後,他們的聲音也小了。

    兩對夫婦都有些厭煩這樣的房間。

    特別是劉香蓮,一想到白天沈鳳仙在自己麵前說自己房間怎麽怎麽空,因為有一台嫁妝櫃子搬到楊老婆子房間去了,所以空出了一大片。

    他們呢?兩步過去就是櫃子,整個房間顯得很狹小,讓人悶得慌。

    “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你說我們要不要跟爹娘說一聲,然後在柴房那擴建一間房出來啊?就算不大,那也比現在好,說什麽都不會在乎影響別人。”

    劉香蓮帶著點期盼,趴在楊繼北的肩膀上低聲道。

    楊繼北嘴角一抽,“怕是不行,爹娘因為你暈倒導致外人七嘴八舌的事兒還氣著呢,這個時候去說任何事都不好,包括讓你在家做活兒的話。”

    “行吧,”這件事劉香蓮自覺理虧。

    可睡得很不踏實,楊繼北見此也很理虧。

    老隊長葬禮過後,又下了一天雨,當天晚上,楊繼西發燒了。

    但沒有和上次那樣昏迷,吃過晚飯,他就覺得頭有些疼,身上發燙,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心和上次那樣非常的灼熱。

    而且他現在也沒辦法喚出空間。

    見他臉紅得不正常,楊二奶奶他們壓根不讓他們回那邊睡,直接讓他們睡在大女兒的房間裏,楊繼春已經出嫁多年,這間屋子也空了很多年了。

    不過楊二奶奶每天都會打掃家裏,但也不髒亂。

    “西哥,,”

    孫桂芳打了水過來,用棉布沾了水擰幹後放在他額頭上降溫,她難掩憂色,握著楊繼西的手喚著他,就怕再昏迷。

    “我去請陳叔。”

    “別去,”楊繼西拉住她,“我沒事兒,我感覺我們的空間好像要升級了。”

    他把右手伸到孫桂芳麵前,“你摸我的手心。”

    孫桂芳伸出手碰了一下,燙得厲害,她卻沒有縮回,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紅紅的,“很痛吧?”

    “不痛。”

    “你騙人,”孫桂芳哽咽道,“我要怎麽做你才好一點?我們不升級了好不好?”

    升級這個詞語,是之前楊繼西說福運侄女的空間每次都會升級,然後變化更大,孫桂芳才知道什麽意思。

    “那你幫我按按頭,”知道不讓她做點事兒,她就會一直胡思亂想,於是楊繼西說道。

    “好,”孫桂芳上了床,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給他按著太陽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繼西出了一身熱汗,期間不停的有人給他擦拭,還時不時摸摸他越發燙人的手心。

    “這是邪風入體,年輕人身體好,出了汗不吃藥也沒什麽問題。”

    迷迷糊糊間,楊繼西聽見一道略陌生的說話聲。

    “瞧著都不怎麽清醒了,真的沒問題嗎?”

    楊二爺爺的聲音讓楊繼西的眉頭微微舒展開。

    發現他似乎沒有那麽難受的孫桂芳,又給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此時已經是晚上三點左右了,自打楊繼西身體不適後,楊二爺爺就打著火把去鎮上找陳叔過來看病。

    可陳叔去吃喜酒了,晚上十二點半才回來,跟著焦急的楊二爺爺來到田家崗生產隊。

    期間又下起雨,火把熄滅了,又去找人家買了油借了火,這才到家。

    “熱降了,沒問題了。”

    後半夜陳叔就挨著楊繼西睡的。

    孫桂芳就住在隔壁,她心裏擔心,一晚上都沒睡好,天快亮的時候,她在門口轉悠,聽見動靜的陳叔起身開了門對她道。

    聽到這話,孫桂芳長舒一口氣,轉過頭才發現楊二爺爺夫婦也起來了。

    看他們的眼睛就知道和她一樣沒睡好。

    “謝謝謝謝,”楊二奶奶連聲道謝,又和孫桂芳去做早飯。

    她拿出十個雞蛋,煮了砂糖荷包蛋,給陳叔四個,他們三個一人兩個,還下了一大碗麵,不夠就夾麵吃。

    孫桂芳連兩個都有些吃不下,還不說楊二奶奶想再給她一個了。

    “都退燒了,一定沒事,你別擔心了,把自己養好,”楊二奶奶低聲道。

    “嗯,”孫桂芳深吸了一口氣,把湯都喝了。

    接著便一直守在楊繼西身旁。

    因為在楊二奶奶院子裏看見陳叔,所以楊繼康和楊繼南都過來問問是誰生病了,得知是楊繼西後,楊繼康和楊繼南都進去看了看他。

    “難怪老四說昨晚你們沒回來,大嫂還胡說你們回孫家了呢,原來是生了病。”

    楊繼南見他退了燒,呼吸也很平穩後,便回去了。

    楊繼康還在堂屋裏坐著。

    “陳叔,他之前也得過這麽一次,現在沒多久又發燒了,這中間有沒有什麽關聯啊?”

    “應該是沒有的,”陳叔搖頭,“這幾天本來就有雨,一不小心就會著涼,即便是年輕人,幹了活身上出了熱汗,也不能說為了涼爽,就把衣服脫了。”

    楊二爺爺連忙道,“他倒是沒有脫,隻是把衣服拉起來放在這。”

    他扯著自己的衣服下擺往上一拉,露出微微發胖的小肚子。

    楊二奶奶立馬瞪了他一眼,“得虧桂芳不在這!”

    楊二爺爺趕忙放下去。

    “那也不行,這可是涼了肚子的,”陳叔跟他們普及了一點知識,而這邊的楊繼南回去說楊繼西生病了。

    楊老漢沒啥反應,其餘人也沒說話。

    “所以說,不知道什麽情況,就別瞎猜,什麽回娘家了,惹得娘又是一陣氣,”楊繼南就差指著沈鳳仙的鼻子罵她了。

    沈鳳仙的臉青了青,到底沒說話,這個時候說話,那不就是應了楊繼南那些話,說的是自己嗎?

    倒是劉香蓮見大夥兒都沒有著急與擔心,心裏有些發涼,去上工的路上,她拉著楊繼北道,“到底是他們的兒子,怎麽不在乎啊?”

    “這麽大的人了,發點燒能出啥事兒?”

    楊繼北不在乎道,“就我說的那次,三哥新婚第二天比這次還嚴重呢,爹娘也沒管,後來還是康哥去請陳叔來的。”

    “你也沒管?”

    劉香蓮皺眉問道。

    “我怎麽管?”楊繼北聳肩,“我一沒錢,二沒有大哥那麽受寵,別看我纏著他們的時候,他們對我挺好,真到了關鍵時候,我和三哥的待遇都差不多。”

    劉香蓮眉頭皺得更厲害,“所以說,你憑什麽之前對我保證你們家很和樂的?”

    楊繼北:“,,至少沒有天天吵架打架不是?”

    劉香蓮冷哼一聲,甩著大辮子就越過他快步走了,楊繼北趕忙去追。

    這邊的楊繼西也漸漸蘇醒,楊二爺爺去牛棚那邊了,楊繼康也要去上工,但走的時候讓楊大爺爺他們過來看著點。

    “大爺他們在外麵啊?”

    楊繼西喝完孫桂芳端著的水,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嗯,我去跟他們說你醒了,”孫桂芳出去一趟,跟過來好幾個人,房間一下就擁擠了。

    陳叔走在前麵,給他看了看,“已經沒事了,我的建議是能不喝藥就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