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左木茶茶君      更新:2022-08-24 16:52      字數:10663
  第三十章

    他們這個縣城叫晉江縣, 也算是周邊幾個縣裏發展得比較好的,進了縣城,二人先去縣河邊去,河岸牆上有豔紅的花, 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反正花開得格外好看。

    也是這個季節縣城惟妙的風景之一了。

    “去年這個時候, 我可想來了, 但因為沒有你, 我自己來也沒意思,”孫桂芳與楊繼西站在河岸邊上, 看著迎風搖曳的紅花,感受著微風帶來的花香說道。

    “去年啊,”楊繼西仔細想了想, 那個時候他為了攢錢,幹完活兒基本就四處跑去了, “是我忽略了, 以後的每一年我都不會忘記的。”

    楊繼西的話讓孫桂芳失笑, 接著小聲道,“隻要有你在, 不管在什麽地方,看什麽花,我都覺得非常快樂。”

    “我也是, ”楊繼西聞言輕笑後, 趁著二人挨得很近,伸出手去勾她的小拇指, 孫桂芳臉色發紅, 也順著手想要握住對方, 結果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咳聲。

    “咳咳。”

    孫桂芳立馬收回手,臉爆紅,楊繼西有些不悅地轉過頭便見一眼熟的青年笑眯眯地站在不遠處。

    這人好麵熟啊。

    楊繼西一時之間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孫桂芳深呼吸了幾次,感覺臉沒有那麽燙了後,轉過身來,見那青年笑著上前,她低聲問楊繼西,“你認識啊?”

    “麵熟,記不起是誰了。”

    楊繼西也小聲回道,不過臉上也帶著官方笑,“同誌,你剛才是?”

    “嚇到了吧?”

    青年哈哈大笑,接著向方才有些嚇住的孫桂芳微微弓腰叫了一聲嫂子好。

    孫桂芳一愣,楊繼西撓頭,這人是誰來著。

    “不會吧楊三哥,你不記得我了?”

    青年見他們一臉懵,頓時捂住心口一臉傷心。

    “不好意思,之前生了一場病,腦子還有些糊塗。”

    楊繼西說道。

    “病了?”青年收起玩笑,看了看楊繼西,聽他說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後,才又笑道,“我家就在前麵東巷左轉,楊三哥和楊三嫂不介意的話,去我家坐坐,喝碗水。”

    東巷左轉,,

    楊繼西猛地一合掌,“我記起來了!你也姓楊,叫、叫楊文清!”

    “是了是了,我的好三哥耶你總算是沒忘了我!”

    楊文清哈哈大笑,對還有些不解的孫桂芳說,“前年冬天家人都回老家過年了,就我在縣裏,沒想到在路上發了病,是楊三哥背著我去的縣醫院,後來還送我回家,不然我怕是死在那個冬天了。”

    “就是我給幺妹買東西的那回,”楊繼西又補充了幾句,“我後來跟你說,在路上瞧見一個人躺著,周圍看的人不少,卻沒人伸手幫忙,我幫了那次。”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孫桂芳也被喚回了記憶,二人對楊文清的陌生感頓時消散了許多,也應了他的邀請,不過孫桂芳找了個借口去供銷社買了一斤糖,這才與他們同行。

    進了東巷轉過去便能看見一大片的平房,其中巷路縱橫交錯,平房與平房麵對麵,又或者是背靠著背,雖說不上擁擠,可人卻比他們在正大街看的人還要多和熱鬧。

    每家門口都站著不少人,孩子們赤著腳在巷子裏你追我趕,時不時傳來母親的訓斥聲,格外有煙火氣。

    “進來坐,千萬別客氣,”楊文清打開門,側身請他們進屋,“之前楊三哥走得急,我問你住哪也不說,後來我家人得知後還想感謝你呢,就是不知道人住哪裏。”

    “舉手之勞嘛,如今身體怎麽樣?”

    楊繼西與孫桂芳進了門後,發現入眼的是一個堂屋,東西多,但是放得很整齊,雖然靠著門那有一扇雙開的窗戶,可堂屋往裏走卻一點都不明亮。

    “發病還是發,不過一年也就一兩次了,”楊文清得的是羊癇風,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才三歲,也因為這個病,他至今沒有結婚。

    “改善了很多嘛,”楊繼西也記得那年大夫是怎麽說他的,一年至少十幾次,孫桂芳也把買來的糖放在桌上。

    “三嫂真是的,”楊文清輕哼一聲,“下次可別這麽客氣了。”

    在楊文清進堂屋左邊門沒多久,便端來兩瓷碗冒著熱氣與香氣的東西,“來,喝水。”

    孫桂芳聞見這味道便知道是什麽了,大哥大嫂他們偶爾會寄回一兩罐麥乳精,這玩意稀奇得很呢。

    “我們喝水就行了,不用這樣。”

    “麥乳精?”

    楊繼西還真沒喝過,但是“見”過,後世比這好的也見過更多,但現在這個年代,這玩意兒可是不好得的,到後麵幾年,才多一些,但也更貴了,“你還讓我們別客氣,你這搞得我們下次都不敢來了。”

    楊文清撲哧一笑,“你們放心,我不是客氣,這麥乳精是我舅舅過年時帶過來的,有好幾罐呢,再不喝就壞了。”

    信他個屁。

    不過都遞到手裏了,他們也不好再推辭,楊繼西喝了一口,頓時眯起眼,“好喝!”

    孫桂芳聞言心裏忽然有些難受,她記得楊繼西說的那個夢,也知道他在夢裏看了多少好東西,可那也是看,不是他吃過的。

    “喜歡就好,還有很多呢,喝了我再衝,”楊文清笑道。

    “不了不了,”楊繼西和孫桂芳連忙擺手,直言他再這麽幹,他們真不敢繼續待下去,楊文清這才作罷。

    “你怎麽知道我是他媳婦兒?”

    又說了一會兒話後,孫桂芳好奇問道。

    楊文清哈哈大笑後看向楊繼西。

    楊繼西輕咳一聲解釋道,“我送他回家時,他拉著我說要感謝我,問我結婚沒有,給我介紹一個,我說我要和你結婚了,最遲就今年。”

    孫桂芳臉一紅,心裏卻甜滋滋的,“原來是這樣。”

    “中午就在我這吃飯,我爸媽他們吃食堂,”楊文清熱情留客。

    “下次下次,我們想多逛逛,下午三點就要回去。”

    楊繼西趕緊道。

    在之前的聊天中,楊文清就知道了他們是田家崗生產隊的,在聽了距離後,也知道有些遠,不容易來縣裏一次。

    “行吧,下次可一定要來,都來哦,”楊文清叮囑著。

    他把人送出東巷大門後,才依依不舍地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回去。

    “這人好實誠啊,”孫桂芳讚道,“瞧著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能說會道的。”

    “再誇我就吃醋了,”楊繼西戳了她肩膀一下,被孫桂芳避開,笑瞪了他一眼,“別鬧。”

    在這個男女作風比較嚴謹的社會,即便是夫妻走在路上,也不會拉拉扯扯的,住招待所啥的還得有結婚證明。

    “不鬧不鬧,夢裏楊文清沒有出現過,也是因為“我”一直在幹活,沒怎麽來縣裏,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楊繼西有些感慨道。

    孫桂芳又想起那碗麥乳精了,她吸了一口氣,“那以後常聯係嘛,你也聽他說了,沒啥朋友。”

    “下次來縣裏一定去看他,走,咱們去商大樓。”

    商大樓一共兩層,一樓是生活用品米糧油鹽啥的,二樓是衣服鞋子公文包或者是家具啥的。

    “我們去看清發液,”楊繼西帶著孫桂芳到一樓裏麵走去,“我記得就在那邊。”

    走了幾分鍾後,他們來到一櫃台麵前,那坐著一個正在看自己指甲的嬸子,楊繼西上前問清發液,嬸子懶洋洋地指了指身後的櫃子,“有票嗎?”

    “沒有,我們用錢。”

    孫桂芳回道。

    嬸子還是沒站起來,而是指了指兩邊的櫃子,“這邊是兩斤五毛,這邊是兩斤六毛。”

    接著又指了指最上麵那一排,“這是一塊錢兩斤,留香久,味道也很好聞,是現在最受女同誌們歡迎的一種清發液,要哪一種?”

    見楊繼西盯著那最貴的看,孫桂芳一把將他拉到身後,瞪了他一眼,“我自己來!”

    “好的好的。”楊繼西鵪鶉似的點頭。

    嬸子瞧見他們的小動作後,微微揚眉,“小夫妻啊?”

    “嗯,”孫桂芳笑道,左右看了看還是選擇五毛兩斤的,“味道都是一樣的嗎?”

    “一樣的。”

    嬸子起身去拿了兩瓶過來,“一共一塊。”

    就在這給錢。

    孫桂芳有些心疼地數出一塊錢遞過去,楊繼西則是把兩瓶清發液放在自己背的背簍中。

    這瓶子黑漆漆的,瞧著不是很好看。

    “這還有洗澡的香皂要嗎?才到貨沒多久,一塊能用兩三個月呢,”嬸子指了指自己麵前的櫃台下問道。

    “看看,”楊繼西直接道,孫桂芳拉不住,也好奇地湊過去看。

    聞著還有一股淡香,孫桂芳看了看大小,楊繼西直接拿出手比畫了一下,“比我手掌心大多了。”

    比起後世的小巧精美的香皂,眼前的香皂雖然有些粗糙,但是個頭是很大的,四四方方有些厚,約有半斤左右。

    “怎麽賣的?”

    孫桂芳可恥的心動了。

    嬸子見此微微一笑,“這個不貴,三毛一塊。”

    “能便宜點嗎?我買兩塊。”

    “便宜不了,我要是自己賣也想便宜呢,”嬸子小聲地抱怨了一聲。

    “那就買一塊吧。”

    孫桂芳覺得可以一分為二,反正這麽大。

    給了錢後,孫桂芳趕緊拉著楊繼西走了,來到人比較少的角落時,她撫著心口埋怨自己道,“我真是太沒有原則了!”

    楊繼西被她可愛到,“就買點洗頭發和洗澡的,就沒有原則了?”

    “多貴啊,”孫桂芳踮起腳尖,雙手攀著背簍邊往裏麵看了看後,才鬆開手,“我真是奢侈。”

    楊繼西立馬道,“我會好好努力,以後你想買啥就買啥!”

    孫桂芳撲哧一笑,看著他說,“那我等著哦。”

    接著孫桂芳去看麥乳精,有倒是有,可得要票。

    她有些失望,還想著如果能用錢買,她就咬牙買一罐,然後給楊繼西喝。

    楊繼西瞧見她臉上的失望,想了想剛說一個字,就被孫桂芳瞪了一眼。

    “我,,”

    “不是我想喝。”

    楊繼西立馬明白了,他想到自己喝麥乳精時孫桂芳看過來的眼神,心裏又酸又甜,“我們都想讓對方喝,以後會有的。”

    “嗯!”

    二人相視一笑,又看了眼那罐麥乳精後,才去了二樓。

    二樓的東西基本都是要票的。

    他們這邊看看,那邊瞧瞧,連影子都透著買不起的氣息。

    不過他們倒是挺快樂的。

    逛完走出商大樓,他們一路往賣燈油的地方去,這是國營油店,吃的油用的油都有。

    “沒有票?”

    “沒有。”

    “沒有票可要貴一些哦,”那人再次道。

    楊繼西二人點頭,“我們要五毛的豆油燈油。”

    “行,等一下啊,”很快便有類似清發液那種瓶子被遞過來,楊繼西感受了一下,大概一斤多。

    能用一年了。

    “中午了,去吃飯吧。”

    楊繼西道。

    孫桂芳有些猶豫,“我們今天用了不少錢了,要不隨便吃點麵,自己買肉回去做紅燒肉可比國營店便宜。”

    這倒是實話。

    楊繼西也不是為了麵子不要錢包的人,再說管家的是孫桂芳,他自然聽從媳婦兒的意見。

    “那聽你的。”

    說實話,楊繼西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在縣裏吃過麵或者是飯,上輩子是被控製做老黃牛去了,這輩子剛清醒過來。

    “吃肉麵,”到了吃麵的地方,孫桂芳對楊繼西道。

    “好。”

    楊繼西點頭。

    肉麵就是帶了葷料的麵條。

    “沒有票肉麵八分普通的碗,一毛一大碗。”

    孫桂芳要了一碗八分的,還有一碗一毛的肉麵。

    端過來時,那股子香味就更濃鬱了,麵上有好大一堆細細的肉末,還有一些豆丁大小的油渣,在麵湯裏泡過後,吃起來又香又脆。

    孫桂芳這碗麵雖然是八分的,可不算湯汁大概有三兩的麵,而楊繼西那個一毛的怕是有半斤麵。

    這確實有些量大了。

    “早知道我也吃八分的。”

    楊繼西摸了摸脹鼓鼓的肚子,哭笑不得道。

    “好吃吧?”

    孫桂芳笑眯眯地問。

    “好吃。”

    楊繼西點頭,“我湯都喝完了。”

    孫桂芳撲哧一笑,“我也是。”

    二人又逛了許久,買了肉後,才去城外等那位大哥。

    沒多久大哥就開著柴油機來了,不過這回還有他一個親戚在車上,四個人有些擠,楊繼西便讓孫桂芳坐自己那個位置,他就站在一旁,扶著車框。

    “同誌你可抓緊了。”

    司機大哥叮囑著。

    “放心吧大哥,我知道的。”

    楊繼西笑著點頭。

    等到鎮上的時候,楊繼西的手酸得不行,孫桂芳心疼極了,二人進了小路,周圍沒人時,她趕緊給楊繼西捏了捏。

    “好些沒?”

    一會兒後,孫桂芳問道。

    楊繼西垂頭看她忙活了半天,聞言點頭,“好了。”

    “騙人,”孫桂芳掃了他一眼後,加大力氣,又是一會兒後,楊繼西才讓她停下手。

    “你是不是想去幺妹那?”

    楊繼西問她。

    “怎麽知道的?”

    孫桂芳笑嘻嘻的。

    “不然買兩瓶清發液幹什麽?”

    楊繼西也笑。

    “順帶去看看嘛,我也想看看平安,而且你不是說要吃紅燒肉嗎?在二娘家做爹娘肯定知道,我們的錢已經借出去了五塊,肉怎麽來的也不好說,還不如去幺妹那。”

    孫桂芳說得頭頭是道,到了老馬溝和田家崗分叉路口後,拉著楊繼西就往老馬溝那條小路走去。

    看著她牽住自己的手,楊繼西勾唇一笑,緊緊地反握住對方。

    孫桂芳耳根一紅,腳步放緩,慢慢地與楊繼西並肩而走,“有人的時候你放開哦。”

    “知道。”

    楊繼西的笑聲讓孫桂芳臉更紅了,“我想過了,我的那瓶清發液等媽二十號過來時,我再分點給她用。”

    “那應該買三瓶的,”楊繼西說。

    “不用,先給媽用用看再說,”孫桂芳笑聲道,“娘要是知道了,怕又要心口疼了。”

    “不用管她,孝順兒子不缺我一個,”楊繼西頓了頓,“該我做的,我會做,但是別把我們當成老黃牛。”

    “嗯,”孫桂芳抓著他的大手使勁兒點頭。

    劉家院子裏楊幺妹正紅著眼,用清水給劉章清洗手臂上的傷口,“人家打架你勸架,結果兩人都往你身上打,還動了鐮刀!瞧瞧多大的口子啊!”

    原來劉章背柴回來時,見生產隊有兩個向來不對付的人,因為一點小事在大路上吵了起來,接著就動起手,他便放下柴去拉人。

    結果兩個人覺得他多管閑事,火就衝著他來了。

    “我也沒讓他們好過,”劉章看著楊幺妹眼眶裏的水光有些心虛,“我後麵揍得他們鼻青臉腫的。”

    “下次看見他們繞著走,”楊幺妹抽泣了一下,“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和平安可怎麽辦啊。”

    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劉章趕忙用沒受傷的手去擦她的眼淚,“我記住了,別哭啊。”

    “你別動啊,”楊幺妹小心地給他擦幹傷口旁邊的水,然後拿出那兩人賠買的藥膏給他抹上,再用幹淨的棉布纏起來。

    “晚上你自己睡,”楊幺妹這話讓劉章臉一胯。

    “我不。”

    “我怕和平安碰到你的傷,”楊幺妹瞪了他一眼,結果餘光掃到院門走進的人,“嫂子!”

    “我們又來了,”孫桂芳本想調笑一下最近來得比較勤,結果在看見劉章麵前的木盆以及他纏著的手後,笑容也消失了,“這是怎麽了?”

    她快步上前,背著背簍的楊繼西也趕緊跟了進來。

    “這是?”

    楊繼西拉起劉章受傷的手看了看,“才包紮?”

    “嗯,”楊幺妹見到他們,本來止住的淚水這下又來了,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剛才他們把藥買回來,我才把草木灰洗了,重新給阿章上藥。”

    “好了好了,不哭啊,”孫桂芳聽著也覺得驚險,“這也太危險了!怎麽還往勸架的人身上動刀呢!”

    “就買點藥完了?”

    楊繼西的臉色也不好看。

    劉章連忙道,“我被弄了一刀後當時就覺得火辣辣的疼,可血流出來的時候就沒啥感覺了,我把他們揍了一頓,然後讓他們對我做出補償。”

    “除開藥錢,他們提出一人給我五塊錢,錢和藥是一起送上門的。”

    當時也被他的狠厲嚇壞了,本來劉章這人在生產隊就是個溫和性子,除了維護楊幺妹的時候有些暴躁外,那兩人從不認為他能拳打幾個。

    “他們打我的時候,多少帶著點故意,本來兩人你打不過我,我打不過你,所以平時吵架居多,我要不是為了讓他們讓出路,我好回家,我也不會上前勸。”

    也就是因為二人想把火氣撒在他身上,所以他才讓賠償的。

    楊繼西看了看藥,足夠用,臉色這才好些,“下次別理他們,直接通知隊長來管,扣除他們幾個工分就知道好歹了!”

    “也就是怕扣除工分,所以才願意賠償的,這天熱起來,阿章的手不會那麽容易好,”被孫桂芳勸好了的楊幺妹道。

    “得注意,好好養著別幹活,”楊繼西點頭,“就怕發膿,那就不好了。”

    “知道的三哥。”

    “平安呢?”

    孫桂芳問起小家夥。

    “睡著了,也被他爹手上的傷嚇住了,我才哄睡著沒多久,”楊幺妹輕聲道。

    楊繼西不顧他們阻攔把帶著血水的水盆拿去倒了,再清洗了一番,這才坐在劉章旁邊,看孫桂芳和楊幺妹分清發液。

    “這東西可貴了!”

    楊幺妹驚呼道,“嫂子你自己用就行了。”

    “別跟我說些廢話,快點拿東西過來裝這個,”孫桂芳和她認識多年,關係好得很,自然說話也不客氣,說著,拿出那塊香皂。

    “這又是什麽?”

    楊幺妹問。

    孫桂芳小聲道,“洗澡的,而且還香味兒呢。”

    楊幺妹再次驚呼,臉頰紅彤彤地去找東西過來裝,孫桂芳讓楊繼西切成兩半。

    “不給媽和小妹留一點?”

    楊繼西問。

    “不了,分給她們清發液就行,洗澡的我大嫂拿了一塊回來,應該還有的。”

    “行吧,”楊繼西剛要按照孫桂芳的意思對半切時,拿著東西出來準備裝香皂的楊幺妹就叫住他,“等等三哥!”

    “嗯?”

    楊幺妹蹲下身,伸出手比畫了一下,“這裏就好,我先試試看,好用就讓阿章去買。”

    劉章趕緊點頭,“好!”

    “你確定?”

    楊繼西挑眉問道。

    “我確定的,清發液那麽多夠我用好久了,而且之前阿章買的皂片還有大半盒呢。”

    皂片就是洗澡的。

    “不要和我客氣哦,”孫桂芳也道。

    “嫂子我們什麽關係,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於是楊繼西就按照楊幺妹的意思切了三分之一給她,剩下的用紙包好,放回背簍裏,又把那兩斤肉拿出來,“晚上做紅燒肉。”

    劉章剛要阻止,楊繼西就道,“二娘和二爺他們去大堂姐家了,我們不好做肉吃,在你們這吃得開心還舒坦。”

    楊幺妹想到他們楊老婆子他們,確實不方便,但也知道嫂子哥哥也想讓他們吃,心裏感動眼睛又開始酸了。

    好在此時堂屋裏的小床裏,傳來平安的聲音,她趕緊把平安抱出來,被孫桂芳接過去平安平安地喚著。

    她再把肉拿到灶房放好,這才出來和他們說話。

    說起楊繼北結婚,楊幺妹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去。”

    那個家除了三哥三嫂,一個都不想見。

    楊繼北小時候不懂事,經常欺負楊幺妹,被楊繼西見一次打一次,然後楊繼西又被楊老漢打。

    “那就不去,”楊繼西是支持她的,“早晚三哥和三嫂也會搬出來,到時候你們帶著平安再來家裏玩兒。”

    “好啊,”楊幺妹和劉章笑著點頭。

    “玩!”

    窩在孫桂芳懷裏的平安握著兩個小拳頭大聲附和著。

    “平安一定要來玩哦,”孫桂芳被他的動作逗笑,再次道。

    “玩哦!”

    看著可愛的平安,楊繼西又想起下半年要去念書的石頭,“我們院子裏總算有一個孩子去念書了。”

    “石頭被送去念書,那狗蛋也不遠了,娘那麽爭強好勝的,肯定會讓狗蛋下半年跟著石頭一起去,還讓石頭多照顧他。”

    楊幺妹開始為石頭頭疼了,畢竟狗蛋這孩子可不好管。

    “康嫂也這麽說,”孫桂芳想起康嫂說這事兒時,滿臉愁容的樣子,也忍不住歎氣,“石頭就比狗蛋大一歲,說不上照顧不照顧吧。”

    “反正在娘看來,石頭就是哥哥,就該照顧弟弟,”楊幺妹也開始為楊繼康兩口子發愁了,萬一狗蛋和人打架或者是出了什麽事兒,楊老婆子一定會怪在石頭身上。

    “我記得康嫂娘家在石橋壩,離鎮上很近的,半個小時就能到,”楊繼西想起這個事兒,“我想康哥會想到這一點的。”

    楊繼康還真想到了,他還和康嫂商量過,康嫂覺得可行,準備過些日子回娘家商量商量。

    晚上楊繼西和孫桂芳就在劉家沒回去,見他們沒人影的楊老漢又悶頭抽了一根旱煙。

    楊繼北已經開始去借桌椅板凳了,因為他們三家的院子是連著的,所以擺席位置多得很。

    第二天中午,楊繼西二人才和劉章他們道別,結果在出老馬溝岔路口時,遇見了楊二奶奶二人。

    “哎喲,這也太湊巧了,”楊二奶奶站住腳,衝他們使勁兒招手,等二人到跟前時,楊二奶奶笑問道,“去看幺妹他們了?”

    “嗯,昨天去縣裏買了點東西,順帶去看了看平安,”孫桂芳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往前走。

    楊二爺爺和楊繼西背著背簍走在後麵。

    前麵說著楊姑婆生日那天的熱鬧,以及楊姑婆和楊老婆子的針鋒相對,後麵的楊二爺爺問起家裏怎麽樣。

    楊繼西把楊老婆子指使狗蛋進他們房間的事兒說了,至於那六塊錢,他含糊了一下,楊二爺爺卻一下就明白了。

    他忽然笑道,“你這一招,其實你娘吃過一次虧。”

    楊繼西一愣,“怎麽說?”

    “當年你姑姑就是這麽收拾她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不長記性。”

    不過當年楊老婆子指使的是才幾歲的楊繼東。

    因為楊姑婆的婚事訂得不錯,當時老太太滿心歡喜地給閨女準備嫁妝,楊老婆子想知道都備了一些什麽,就指使楊繼東進楊姑婆的房間偷看。

    結果楊姑婆硬是說少了一塊布,老太太也為了收拾楊老婆子,跟著逼迫楊老婆子和楊老漢自己去供銷社,掏票買了四丈長的布賠給了楊姑婆。

    “那事兒後,你姑婆和你娘就越發不對付,”楊二爺爺想起那會兒的熱鬧,就忍不住笑,“你奶也是個偏心的,雖然偏心你爹,可對比你娘和你姑姑來說,她還是偏心自己閨女的。”

    楊繼西聞言也忍不住笑,“我還無意中走了姑姑的老路啊。”

    聽著他們在後麵說說笑笑的聲音,楊二奶奶又側頭看了看乖巧的孫桂芳,真是越看越喜歡,又想起她和女兒繼春昨晚說的那些話,心裏漸漸有了決定。

    等到家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已經擺放了不少桌子,孫桂芳數了數,三個院子裏一共有十五張桌子。

    “這麽多啊。”

    他們結婚的時候,就十張桌子,楊二奶奶他們院子都沒擺放。

    “偏心也有個度,”楊二奶奶自然也想起來了,臉色不是很好看。

    “二娘,我和桂芳之前在山上完了不少土豆回來,就是個頭有些小,全放在灶房簸箕裏了。”

    楊繼西轉移了話題。

    楊二奶奶有些驚訝,跑進去看了看,發現有滿滿的兩個簸箕後,頓時高興道,“雖然個頭小,可這麽多呢,能吃好久了!”

    “肯定是小孩子拿上去想要燒,掉了些在地上,然後生長出來的,”楊二爺爺直說他們好運氣。

    “晚上燒著肉吃,”楊二奶奶決定道。

    又把女兒女婿給的肉拿出來,打開碗櫃準備放,結果看見走時拿出來的雞蛋一個沒有少,她有些生氣地來到堂屋問二人。

    “怎麽一個雞蛋都沒吃?”

    楊繼西和孫桂芳這些天都在吃之前空間攢下來的雞蛋,聞言笑道,“土豆都吃不完呢,不過還真有些想吃了,晚上再蒸個蛋?”

    見孫桂芳這麽說,楊二奶奶心裏高興了些,“反正不準和我們客氣,都是一家人,吃喝隨便,不然我們可傷心的。”

    “知道了二娘,”孫桂芳又拿出清發液和香皂,分了一些給楊二奶奶。

    才說了不客氣的話,楊二奶奶也高興點頭要了她這心意,“一起用,懶得分開裝了。”

    “聽二娘的,清發液一起用,香皂我切開,”楊繼西替孫桂芳應下。

    “香皂分開好,分開好,”畢竟是洗澡的,楊二爺爺連連點頭。

    見他們院子裏有人進進出出的,何明秀就知道全部回來了,隻是猜不到為什麽老三兩口子會和二娘他們一起回來。

    楊繼南過來告訴楊繼西他們,晚上回去開個小會,明天就是楊繼北結婚的日子,迎親啥的都要安排一下,楊繼康到時候也會過去。

    “知道了,”楊繼西點頭。

    楊二奶奶笑眯眯地問道,“聽說你娘又病了?明兒老四結婚,她能喝新媳婦的敬酒嗎?”

    楊繼南尷尬一笑,“,,應該可以吧。”

    “你大娘回來了嗎?”

    “回來了,早上回來的,和繼紅妹妹一起。”

    楊二奶奶點頭,又問了一下楊老婆子的狀態。

    楊繼南心道,反正這兩天是一直在房裏待著的,還因為記恨他和沈鳳仙那天的話,所以這兩天二人被使喚的和狗一樣在家裏打轉。

    “保重身體啊,晚上我過去看看她,”楊二奶奶越說臉上的笑就越燦爛,看得楊繼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家夥,兩個老太太的鬥爭也不簡單啊。

    下午太陽正大的時候,楊繼西和孫桂芳在房裏睡午覺,結果被一陣說笑聲吵醒。

    “好像不是院子裏的人。”

    孫桂芳在他懷裏蹭了蹭。

    “應該是舅娘她們來了,我們再睡一會兒,”楊繼西摸了摸她的腦袋。

    而此時院子裏確實是楊老婆子的娘家大嫂、二嫂,還帶著兩個小娃娃過來。

    至於兩個舅舅,兩個侄兒和侄媳婦都在家。

    “繼西兩口子呢?”

    聽李大舅娘這麽問,楊老漢臉色微微一僵,難得這些天才出來的坐著聊天的楊老婆子接話道,“這也沒上工,睡著呢。”

    “還睡著呢?”

    李二舅娘可看不慣這樣的,“就算是沒上工,那去山上砍柴也是好的嘛!睡了多久了,午飯吃了嗎?”

    這下楊老漢一家人都有些尷尬了,瞅見楊老漢二老的臉色後,楊繼南趕緊道,“二舅娘,聽說小表妹快生了?”

    “是了是了,”說起自己的小女兒,李二舅娘笑眯眯地點頭,“就下個月的事兒,你們到時候也去湊個熱鬧,說不定能蹭點孕氣呢。”

    這話說到楊老漢和楊老婆子的心底去了。

    何明秀和楊繼南也紅了臉,他們也確實想再生幾個。

    楊大奶奶見他們說得熱鬧,也提著凳子過來坐,石頭帶著幾個孩子在院子裏玩兒,那聲音更吵了。

    特別是二舅娘那大喉嚨,楊繼西完全可以認為對方是故意的。

    “睡不著了。”

    孫桂芳坐起身,拿起梳子梳頭,楊繼西見此道,“我來。”

    “那你輕點啊。”

    “好。”

    楊繼西給她紮了個大辮子。

    可她本來頭發就多,兩根辮子都有些過於紮實了,現在成了一根,那就顯得更毛躁,而且不好看。

    她反手摸了摸,撲哧一笑,“像狗尾巴。”

    手藝並不精的楊繼西輕咳一聲,“還是兩根辮子吧。”

    說完又給她拆了,重編。

    結果不小心扯到頭發,引得孫桂芳嘶了一聲,楊繼西整個人都僵了,嘴裏連忙問道,“扯疼了吧?好些沒?”

    “沒事兒,”孫桂芳讓他手再輕一點。

    結果編出來的辮子鬆鬆垮垮的。

    二人對著那辮子沉默了一會後,孫桂芳果斷拿回梳子,“我自己來。”

    “好的、好的。”

    楊繼西連連點頭,不敢再造次。

    等孫桂芳收拾好後,楊繼西打開房門,與孫桂芳笑眯眯地走過去向兩位舅娘打招呼。

    並且楊繼西不顧楊老婆子和楊老漢的臉色,自己去堂屋端了一根木長凳出來,與孫桂芳排排坐。

    “喲,臉色瞧著不錯,睡得也不錯吧?”

    看出小姑子自打老三媳婦出現,就沉默下來的李二舅娘故意對孫桂芳道。

    孫桂芳笑眯眯地點頭,“睡得很好。”

    這讓李二舅娘臉上的笑一僵,是聽不懂她在諷刺嗎?

    “要不是聽見你們的聲音,我們估計一睡到晚上了,”楊繼西還這麽說道,接著又問起大舅娘兩個表哥怎麽沒有來。

    李大舅娘生了兩個兒子,李二舅娘生了兩個女兒。

    “隊裏有活兒,他們就在家忙,能掙點工分也比閑著好,”李大舅娘笑道。

    楊繼西又看向和石頭玩的兩個孩子,“又長高了不少呢。”

    “是啊,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還壯了一些呢,”孫桂芳也點頭,“這兩個孩子養得真好。”

    李大舅娘聞言笑得合不攏嘴,一旁被忽視的李二舅娘不高興了,她隻有兩個女兒,外孫也不在身邊。

    “你們也結婚幾個月了吧?還沒動靜?”

    她這麽問道。

    楊繼西與孫桂芳對視一眼後,夫妻二人疑惑地看著她。

    把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麽了?”

    “二舅娘我們才結婚三個月不到,而且二舅娘嫁給二舅時,我聽娘說,兩年也沒開懷,一直到兩年半後才有消息呢。”

    這下李二舅娘的臉色就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楊老婆子也十分不自在,“胡說什麽呢。”

    這可是她二嫂當年被婆婆針對的地方。

    “咿?”楊繼西更疑惑了,看向楊老婆子,“不是您說,,”

    “老三!”

    楊老漢生怕他搞事,結果楊繼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一臉說錯話的樣子。

    這要說不說的樣子,讓李二舅娘的臉色更加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