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愢遲遲都沒有接過沐北笙還來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他讓她還了半輩子，從小時候她搶他書的那一刻都想讓她歸還，可當真正歸還的這一刻，他知道——

  他要徹底失去沐北笙了。

  他不敢接。

  接下這本書，他們就是永別。

  沐北笙臉色凝重，隨後直接將這本修複好的書塞進顧南愢的胸膛中。

  “顧南愢，從今往後，我不欠你了。”

  她直衝衝跑開，背影不夾雜一絲留戀，更加沒有回過頭。

  《羅密歐與朱麗葉》這本厚重的書籍重重摔在了古紅色的地板上。

  顧南愢彎下腰身，卑微到低穀一般，將這本書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他唇角苦澀揚起。

  “你何時虧欠過我呢。”

  他從始至終，都不曾覺得沐北笙虧欠過自己。

  顧南愢默默張開這本厚重的書籍，裏麵夾著一個方針形狀的書簽，前端標著北，下端標著南。

  這一頁，滿滿當當，除了章節內容以外的留空處，全都寫滿了他的名字……

  【顧南愢，顧南愢，顧南愢，顧南愢，顧南愢，顧南愢……】

  她的筆體秀麗，時而也扭扭歪歪，卻透著小時候的稚氣。

  那時候的沐北笙，滿眼都是顧南愢啊。

  可現在不是了。

  歲月就像是封上了一層蠟黃的油，將這一幕幕畫麵變成記憶，最後的記憶。

  此時此刻，夢境中的畫麵也在慢慢支離破碎，顧南愢靠在窗邊捧著書的身影，漸漸消逝。

  雲七七望向身邊的沐北笙，目光極其複雜。

  沐北笙呆呆地張了張唇，她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雲七七：“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你有什麽感受嗎？”雲七七皺眉問道。

  “感受？你剛剛不是說了，夢境帶給人的感受都是一樣的，你應該也感受到了……”

  沐北笙有些慌亂地回答。

  “我隻問你的感受。”

  沐北笙沉了沉麵龐，指了指自己的心：“這裏痛。”

  雲七七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她沒有想過上一世的夢境竟然是這樣，沐北笙明明許了顧南愢承諾，可卻沒有允諾。

  難怪，顧南愢會放不下……

  “可是雲小姐，上一世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他為什麽就不能放下呢？”

  沐北笙想不通，顧南愢為什麽會這麽執拗，僅僅隻是因為上一世她最後選擇了和別人在一起嗎？

  雲七七正要說什麽。

  沐北笙仍然害怕顧南愢：“上一世犯下的錯，總不能我這一世來承擔吧？”

  話音剛落下的時刻，夢境再次重新聚攏在一起，生成了新的夢境。

  “看來後麵的事情，還沒有結束。”雲七七示意沐北笙接著看。

  沐北笙也想知道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沐氏府邸大婚，沐北笙和薑塵聯姻，步入洞房。

  顧南愢就這麽以管家的身份，眼睜睜地看著最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穿上紅色的婚服。

  沐父格外高興，拍了拍顧南愢的肩膀：“南愢，之前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老爺，我想去江北發展，你可以在江北給我找一份職務嗎？”

  她曾說過她因為他而喜歡上江南。

  那麽，他也為她去一次江北吧，北邊的城市。

  沐父大為滿意：“好，好，絕對沒問題，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啟程？”

  “今天就啟程。”

  她的大婚之日，他無法看著她幸福，這對於他來說太痛。

  “這麽匆忙麽？”沐父深思熟慮了片刻，“無妨，匆忙就匆忙些，北邊我給你打點，那我這就托人給你訂火車票。”

  下午時刻。

  顧南愢褪下管家服，換了一身純黑色的豎領風衣，他戴著防風帽，一張深邃精致的五官，桃花眼，眼尾淚痣泛著妖孽。

  他提著皮箱，站在掛著紅綢大婚的沐氏府邸門口。

  目光透著萬般溫和。

  回憶仿佛衝破了閘門，回到了初雪那天，他和沐北笙彼此之間相遇的那一年……

  他可不可以說，那個時候他就對沐北笙心動了。

  他懷裏依舊揣著那本《羅密歐與朱麗葉》，在鞭炮聲響起的時刻，嘶拉，他將這本書再次一分為二。

  親手按照原有的痕跡，撕扯成當初的樣子。

  他拿走了一半，另外一半，則是親自放在了沐氏府邸的門前。

  前往北方的火車鳴笛響起。

  顧南愢走了，去了江北，找了一份私塾老師的工作。

  沐北笙大婚當日，給客人們一起敬完酒後，才從沐父的口中得知顧南愢已經坐火車離開。

  “顧南愢去了江北？”

  沐北笙焦急無比，跑到沐氏府邸門口，她看到了隻有一半的書籍……

  沐北笙纖細的手指撫過書頁，禁不住失望喃喃道：“顧南愢，你個騙子，說好的，要守著我呢？”

  日複一日，自從新婚夜後，薑塵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她冷淡許多。

  當沐北笙對薑塵有無數次疑惑時，發現了薑塵和其他女人的情書信件。

  她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出軌，便在薑塵回來以後詢問他。

  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

  “你裝什麽裝，你真以為你是貞潔烈女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沒有貞潔了，新婚夜那晚你根本沒有落紅！”

  沐北笙麵對羞辱，頓時臉色極白，“之前你說過，不論我的過去什麽樣，你擁有的是我的未來。”

  “未來？”薑塵指著她的臉罵道：“嗬，你個不要臉的女人，我看你是早就跟顧南愢睡過了，我娶了一個非處，我虧死了我！”

  一想到這裏，薑塵就直接過來暴打沐北笙。

  他拽著她的頭發往柱子上撞，“賤女人，你說啊，除了顧南愢，你還跟誰睡過？”

  “我發誓我結婚以後隻有你一個男人！”

  “你個破鞋！”

  沐北笙被打了一次又一次，薑塵對她惡言相向，可沐北笙還是愛薑塵，她對薑塵的愛意已經超乎想象。

  甚至慢慢地願意接受這些。

  她時常一個人在想，到底什麽才是愛，才是喜歡。

  她對顧南愢喜歡嗎，喜歡，顧南愢對她好嗎，好，可她就是做不到為顧南愢付出一切。

  薑塵對她很壞，可是她很愛薑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