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雲七七努力讓聲音變得平靜一些，“我外婆怎麽樣了，怎麽會突然心髒衰竭？還有是誰將她送到醫院的？”

  剛剛是醫院打來的電話，說她的外婆汪雅風心髒衰竭，快不行了。

  “是這樣，你外婆一個小時前就在我們醫院進行搶救，是我認識的一個熟人交代送過來的，當時對方講的情況就是老太太突然心髒衰竭，和年紀大有關係。”

  “熟人交代？”

  雲七七語氣透著疑惑。

  她掃了一眼，觀察了這陣勢，京城第一醫院，這麽多權威的醫生坐鎮，而且眼前的這個老醫生。

  胸牌上掛的京城第一醫院老院長的名字。

  通常一家醫院的院長不會出席急救手術，就算出席，那也是重金和權利的前提下，才能請下來。

  “對，是我一個多年相識的老朋友了，他委托我必須要救這老太太性命。”老醫生歎息道：“不過很抱歉。”

  雲七七咬著牙關，垂下睫毛，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髒仿佛都要停了。

  她腳底發軟，男人強而有力的手臂托住她的腰間，安全感十足。

  厲雲霈低沉且尊貴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七七，我在你身邊。”

  老醫生見勢，也停頓了片刻，神情深沉，表示理解地道：“等這位小姐緩一緩，我再說也可以。”

  麵對這種事情，人之常情，而且既然是熟人朋友親自委托，他也會上心一些。

  他一個月隻接一場手術。

  “說，你接著說！我不用緩！”雲七七搖著頭，猩紅的眼眶，淚水奪眶而出。

  “七七……”厲雲霈不斷輕撫著她的背部，目光幽深且陰沉，知道她心裏不好過。

  厲老太太和管家蘇德陸續趕來。

  雲睿霖和秦顏站在雲七七的身後，“七七，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們都在你身後。”

  他們目光格外堅定，手心用力握著。

  老醫生聞言，“我們盡力了，你外婆年紀大了，心髒衰竭應該早就持續了一年。”

  “我外婆三個月前明明調理的已經很……”雲七七不肯置信，她自己的醫術不會出現問題，“我會中醫，我親自給她調理的，當時是有好轉的！”

  “你親自？”老醫生怔了怔，並不質疑，隨後道，“你說三個月前調理的很好，那後續，你有持續幫她調理嗎？”

  雲七七倒吸了一口涼氣，聞言沉默至極。

  當時她給外婆抓了藥，大約能喝一個多月，外婆叫她和厲雲霈去厲家之後，雲七七自然就沒辦法親自監督外婆的身體。

  可她臨走之前，跟外婆說了具體的藥方，而且隻要定期去拿藥，喝藥，病情隻會越來越好。

  再者，在青玄道觀的時候，外婆的身體很強壯，食欲也不錯，精神很好。

  可現在……

  老醫生點了點頭：“你剛才也說了，那是三個月前，其實老人年紀大了，通常稍有不慎就會增加風險，我想她後來應該是並沒有按時喝藥，而且，有時候你所認為的病情好轉，實際上隻是一種回光返照。”

  話落，老醫生拿出手上的具體病情單，給雲七七看。

  “你外婆的身體已經操勞到了一定程度，如果非要把人比作一種機器，那這台機器，已經油盡燈枯了。”

  老醫生醫德很高，他不會因為眼前的女孩年紀小，就質疑她不懂醫術。

  反而，他多年經驗判斷，足矣看出眼前的小丫頭醫術非常之高。

  他肅穆說道：“油盡燈枯，不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都無力回天，人老了，世界上沒有永恒的生命，不能長生不老。”

  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事情。

  “雅、雅風……”

  厲老太太聽聞這個消息，一下子就昏厥了過去。

  “老夫人！”

  “奶奶！”

  厲雲霈和管家蘇德及時攙扶住厲老太太，他們麵容神情上垂掛著緊張，臉色緊繃到了極致。

  雲睿霖和秦顏一瞬間就哭了出來，秦顏低頭抹著淚：“媽……媽……”

  而雲七七僵硬在原地，她臉色仿佛白的像是一張紙，身後是厲雲霈焦急的聲音，前麵是秦顏的哭聲。

  她不能再讓奶奶出事了。

  老醫生見到這一幕場景，連連歎息，正準備要叫護士將厲家老太太也送進來。

  還不待交給醫院的人，雲七七轉過身，立即匆匆來到厲老太太的身邊，直接蹲下身子，先是把了脈。

  管家蘇德心急如焚：“雲小姐，老夫人怎麽樣？”

  “奶奶沒事，受刺激而導致的昏迷。”

  雲七七從隨身攜帶的鈴鐺小包中拿出針灸袋，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入厲老太太的眉心處。

  她手法冷靜沉穩，哪怕是在這種關頭上，她捏針的手指，竟然沒有一絲晃動。

  “但是蘇管家，我想穩了奶奶的心神，讓她睡個好覺。”雲七七淡漠地說道，並不打算讓厲老太太此時就蘇醒。

  現在就醒來的話，太痛苦了。

  睡吧，睡著能好一些。

  管家蘇德眼睛紅到不行，“嗯，雲小姐說如何就如何。”

  老爺子不在，老太太若是再倒下……

  這一幕畫麵讓老院長看的都十分敬佩，他圍觀性的走過來，眼裏對雲七七多了幾分敬佩。

  “將厲老太太交給我們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雲七七一口回絕，抬起一雙冰冷無比的雙眼，甚至帶有攻擊性：“你連我外婆都救不活，你的醫術不過如此，我不信任你。”

  “……”

  “麻煩，給她提供一個休息安靜的好病房就行，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口吻透著強勢和無比的自信心。

  她沒哭，一字一句卻像是大哭了一場，聲音格外嘶啞。

  老院長一陣凝噎，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雲七七。

  “她說的話你聽不懂？”厲雲霈漆黑冷沉的眸帶著鋒芒，掃過去。

  老院長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護士走出來，他轉頭吩咐了幾句，一切都按照雲七七所說的辦。

  厲老太太被安排住進休息豪華病房後。

  雲七七閉著睫毛，沉重無比地站起身來，再次看向老院長：“我外婆，臨終前，還說了什麽……”

  通常醫生在說我們盡力的情況下，就是連最後一麵也見不到。

  雲七七身體顫抖，為什麽這個電話不能再打的早一些，為什麽就不能讓她見一麵。

  老院長無可奈何地歎氣，解釋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受，她臨走之前，一直叫著你的名字，她讓你別怕。”

  別怕。

  外婆跟她在說，七七別怕。

  雲七七這一刹那再也繃不住了，她淚水不止地落下嘴唇，一股股鹹澀的味道，咽進喉中。

  “接下來的時間我就留給你們吧，目前老人的身體還沒僵硬，你們去看看。”

  老院長不再多說，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目光看向急救室。

  這一秒，急救室的燈滅掉，就像是提前預算好的時間一樣。

  此時，從急救室走出一批批權威的三甲醫生，每一個人都是醫術界的高手。

  雲七七掐著掌心，腳底沉甸甸，唇角苦澀地扯了扯，這是在告訴她，他們真的盡力了嗎？

  她瞥了一眼老院長，在這群三甲醫生走出來，邁開腳步，同時落下一句：“老院長，您太久沒操持手術，恐怕是都忘幹淨了，一場手術，叫這麽多醫生來圍觀，叫手術，還是叫教學練手的示範？”

  一番諷刺。

  讓老院長站在原地久久反應不過來，幾乎有些傻眼，他心中震撼，這小姑娘的嘴巴，真毒啊……

  真是太毒了！

  偏偏眼前這位是厲家少奶奶，他也隻能忍著。

  雲七七走進急救室，而厲雲霈目光冷冽地落在老院長的身上：“準備下台吧。”

  雲睿霖和秦顏緊跟其後，也目光帶著憎恨地看了一眼老院長。

  “……”老院長內心擦了一把汗，麵對眾人的懷疑，不禁感歎，老朋友，你這個忙，是真的不好幫啊！

  他要下台了！

  此時此刻，急救室內。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太平和至極地躺在手術台上，蓋著被子，臉色透著略灰色的白。

  嘴唇發紫，身體上的肌膚甚至已經看不到任何的血管……

  周圍的所有輸液管都收拾的很幹淨。

  雲睿霖和秦顏無法接受這一幕，他們哭的最厲害，這對夫妻毫不猶豫的下跪。

  “媽，對不起，媽……我連你最後一麵都沒見上！”

  雲七七安靜地坐在床邊，她牽起汪雅風布滿皺紋的手，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外婆，我是七七。”

  厲雲霈站在雲七七的身後，身形高大而挺立，他目光透著沉痛，有些閃爍淚光，偏過頭去。

  這幅場麵，不能看。

  “外婆，您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七七……我是您的貼心小棉襖，七七。”

  雲七七聲音沙啞且顫抖，目光紅潤。

  汪雅風麵無表情，嘴角卻透著柔和，並不讓人感覺到凶。

  善良的人，哪怕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是慈眉目善的走。

  雲七七一點也不害怕，她擦了擦眼角，笑著說道：“外婆，你看看我身後的人是誰，是厲雲霈，您不是就盼著我嫁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