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紮克利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沉重。

  　　伊薇特忍不住問他，“怎麽了？不合您口味嗎？”

  　　“不是。”紮克利瞥了她一眼，他上前幾步正要張口咬的時候又重新直起身子，打發伊薇特離開。

  　　意識到對方可能不光不是敵人還是恩人後，伊薇特非常善解人意的離開，把場地留給他。

  　　沒了伊薇特擋在麵前，紮克利張開巨口，下一刻，血肉四濺。

  　　他一直都知道普雷斯科在對他示好。

  　　站在他的角度，他完全能理解這種弱勢者向強大者尋求庇護時展露出的服從。

  　　尤其他還是綠龍。

  　　綠龍強大的生命力和治愈力既是造物主的恩賜，也是造物主遞上的刀。

  　　懷璧其罪。

  　　因為綠龍的種族特性，試圖殺龍取血抑或圈養綠龍的智慧種族如過江之鯽。畢竟不是誰都需要矛與盾，但沒有智慧生物不怕死的。

  　　身為同族又是鄰居且未化形就比他還悍勇的自己就成了對方選擇依附的首選。

  　　但紮克利不想要追隨者。

  　　他孑然一身，來去如風，本來可以隨心隨性，讓他這麽一搞，自己就像無形中背負了什麽。

  　　嗷，不對。

  　　他早就被拴住了。

  　　雖然隻是暫時的，但那個人類公主的存在確實極大的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等一下，伊薇特好像也是普雷斯科勸自己抓的。

  　　這麽一想……

  　　紮克利撕咬獵物的動作越發凶殘了。

  　　要是自己不能化形，不管普雷斯科曾做過什麽，他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紮克利填飽了肚子，動爪將血跡和獵物的殘餘掩埋。

  　　他記得清楚，上次他當著伊薇特的麵剖開一隻野豬，她看了一眼就吐了。

  　　嘴巴和鼻子上不免沾了血，埋完垃圾，紮克利向溪邊走去。

  　　可惜溪水太淺，不論他怎麽調換姿勢，都不能衝刷到兩頰。

  　　以往這個時候，他隨便用翼撩兩下就洗淨了，可如今伊薇特不讓他動這邊的龍翼，就讓他有些為難了。

  　　紮克利剛想偷偷回頭確認一下公主的位置，腦袋轉了一半的時候又想，這是我的身體，我為什麽要聽她的？

  　　之前不亂動是怕龍翼會刮傷她，可她現在又不在周圍。

  　　這麽想著，紮克利理直氣壯的伸展開龍翼——

  　　“紮克利先生。”

  　　紮克利身子一顫，忍著龍翼的疼痛，飛快的用翼撩水衝了衝兩頰。

  　　“怎麽……”

  　　“了”字還沒落地，伊薇特已經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

  　　伊薇特往他的龍翼上瞧了一眼，還好沒有滲血，剛結的那層薄薄的肉膜也沒有要破的跡象。

  　　紮克利不自在的把龍翼攏緊，不知怎麽就有點心虛。

  　　伊薇特把目光重新放回他臉上，聲音溫柔，“您能低下來點嗎？”

  　　紮克利微微抵了低頭。

  　　“再低點？”

  　　紮克利又把身子放低了點。

  　　伊薇特頓了下，“抱歉，是我沒說清楚。您能低到這裏嗎？”

  　　伊薇特比了個和她胸口差不多的高度。

  　　那就和讓他趴下沒什麽區別了！

  　　紮克利遲疑了下，還是趴伏下了。

  　　忍忍吧，做龍的，是要大度一些。他能感覺到，她情緒似乎比之前穩定了許多，那種隱隱的陰雲密布的感覺沒有了。就當是哄她高興了。

  　　紮克利看見伊薇特蹲下身子，打濕手帕。

  　　下一刻，他頰邊一涼，透過那一點清涼，很快有溫熱感傳來。

  　　紮克利差點直接跳起來，好在“公主脆弱”這個念頭被牢牢的刻在他的腦海裏，在他跳起來之前，他就已經頓住了動作。

  　　紮克利繃緊了頰邊的肌肉，重新將離地一指的下巴放回了地麵。

  　　巨龍豎瞳向側邊轉去，可惜兩頰是他的視線盲區，看不到伊薇特的手隻能看到一截細嫩的手臂。

  　　巨龍的眼睛跟著她手臂的動作微微轉動，加上頰邊的觸感，腦中補全了她手的軌跡。

  　　他似乎知道傷口上為什麽沒有泥巴和草葉了。

  　　溫熱的手帕輕柔的蹭過他的頰邊，比一陣清風重不了多少。

  　　很快，那陣清風就離開了他的頰邊。

  　　紮克利忍不住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見伊薇特重新走去溪邊，蹲下身揉了揉手帕。

  　　一絲紅色順著溪流流遠。

  　　紮克利閉上了嘴巴。

  　　他想了想，在公主站起來之前，往前挪了一步，碩大的龍頭往前伸了伸，放在了溪邊。

  　　那是一個伊薇特觸手可及，甚至不用多走兩步的距離。

  　　伊薇特回頭，就見巨龍看了看小溪，看了看她，最後把目光又轉去小溪。

  　　伊薇特笑了下，眼睛都有些彎，她邊輕柔的擦去巨龍頰邊未淨的血跡，邊開口問他，“紮克利先生，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紮克利沒說話，等她再次蹲下身去洗手帕的時候，他道：“我早就說過，你……”

  　　有話直說四個字還未說完，伊薇特就拿著手帕站起了身。

  　　紮克利言簡意賅，“問。”隨即緊緊閉上了嘴巴。

  　　“是這樣的，我想問您，有人指使您抓我嗎？或者說，您認識荊棘王國東部的人嗎？”

  　　抓公主這事是普雷斯科教他的，普雷斯科雖然能化人形，但他毫無疑問是龍啊。

  　　於是等公主手臂離開他嘴巴附近的時候，紮克利理直氣壯的回道：“沒有人指使我。”

  　　公主洗好了手帕，紮克利再次閉上了嘴巴。

  　　“太好了！”伊薇特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像是下過雨的夜晚天邊格外明亮的星星。

  　　“謝謝您！”她喜不自勝。

  　　伊薇特擦掉紮克利頰邊最後一塊血跡，蹲下去洗手帕的背影都帶著雀躍。

  　　紮克利這才補上後半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認識什麽東南西北部的人。”

  　　小溪倒映著他和少女的身影。

  　　倒影裏的黑龍，龍臉上的鱗片黑亮得仿佛在發光。

  　　他抬高了腦袋，注視著小溪中的少女，“事實上，我隻認識你一個人類。”

  　　交換了姓名，就算認識了吧？

  　　也不知道伊薇特想到了什麽，她站起身，手輕輕搭在龍受傷的龍翼上，眼睛明亮的看著他認真道：“在您龍翼徹底好起來之前，請不要再使用它了。我會照顧您的。”

  　　感受著龍翼那塊鱗片傳來的溫度，紮克利不自在的“唔”了聲，答應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