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奶蓋
作者:幾玉      更新:2022-08-21 10:04      字數:3214
  第8章 奶蓋

    “你們走的那天,我和他爸也跟他敞開心扉談了一回,我們決定尊重他的選擇,他喜歡遊泳,就支持他這個愛好,不過需要有約定,不能單純地去玩水,要遊出成績,作為下一個階段是否讓他繼續參加遊泳培訓班的考量。”

    “這個成績是指?”

    “聽徐教練說,市泳協聯合好幾個青少年遊泳俱樂部共同舉辦競賽,就在暑期。”伍雲疏說,“如果遊得出色,還可以選拔參加省級比賽。”

    終憶若有所思地點頭:“這麽說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就是這樣。”伍雲疏抿著咖啡,杯沿印下一圈玫紅,色澤明麗如她一般,“小憶老師,我就把周帆盡那小子,交給你們了。”

    這場短暫的午後碰麵,結束在伍雲疏連續幾通電話之後。終憶還是沒問出關於他們家庭的私事,但從伍雲疏的口吻還有周帆盡的狀態來看,沒到徹底破鏡之前,一切尚有轉機。

    “小憶老師,今天我打破了自己100米自由泳的最高紀錄。”周帆盡趴在池邊,抬頭看坐在折疊椅上的人,邀功求賞,“能不能獎勵我喝一杯烏龍奶蓋?”

    “常溫的可以。”終憶單手托下巴,語重心長的口吻,“還有一周就要比賽,這幾天又是天氣最熱的時候,貪冰容易造成身體不適。”

    “我身體很好!”

    “那就繼續保持。”

    “可是剛才遠哥也跟我說他想喝。”周帆盡拉人墊背。

    終憶挑眉望去,水中一道黑影遊至池畔,拉住扶梯上岸。燈下的年輕軀體淌著水,結實分明的腰腹盡顯眼底,水跡自發絲、臉頰、脖頸、鎖骨滑下,在腹肌上蜿蜒而過,隱入黑色之中。

    她笑吟吟打量他,秀色可餐,獨一無二,還是一個對外保守,對內明騷的性子,忍不住想逗幾句:“徐桉遠,你怎麽不穿那套全黑連體泳服?”

    徐桉遠微微甩著濕漉的頭發,夾帶水汽的眼看向她,視線頓住一瞬。她坐在他的椅子上,順勢替他拿過扔在上麵的毛巾,虛虛攏在胸前,連毛巾都比他幸福。

    “洗了。”他接過終憶遞來的毛巾,將它繞著後頸搭上肩,擦頭發上的水。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你不想穿呢。”

    他抿唇瞥她,她還是那副無害清純的笑容,微側頭看他:“那倒是便宜我了。”

    徐桉遠輕咳一聲,胡亂擦兩下,朝泳池裏漂浮的人說:“100米自由泳計時測試。”

    “隻能再練一組啦。”終憶連忙插話,“今天練了一下午,他該吃飯了。”

    “嗯。”

    “不止是他,你也要吃飯啦。”她走到他身側,小聲說著。隔了幾秒後抬眸瞄他,發現那耳根又出現充血般的顏色。

    終憶背著雙手目視前方,悄無聲息地朝他平移幾寸,笑意收斂不住。

    徐桉遠真好逗。

    應歸應,該測的也要測。周帆盡看似好動調皮,麵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總帶著一股狠勁,這點倒讓她想到女強人伍雲疏,認真專注,堅毅果敢,私下裏又像寧旭華,隨和自然,能說能笑,是一個繼承了父母優點的好孩子。

    一周後的全市青少年遊泳競賽,周帆盡不負眾望,100米自由泳項目成功挺入半月後的省賽。不湊巧的是,他即將入學的那所初中,開學前組織了一場入學分班考試,時間正好在比賽前一日。

    終憶帶著周帆盡無法跟隨省隊出發,待他考完試第一個從教學樓裏衝出後,直接鑽入終憶停靠樹蔭下的轎車裏,一路飛馳機場。

    “另外兩個孩子有其他教練帶,我等你們一起走。”這是徐桉遠的原話。

    周帆盡特意穿上俱樂部統一T恤,終憶盯著那幾個字,沉吟片刻:“星遠。俱樂部裏時常見到徐桉遠,倒是沒見這個星。”

    “林柯星,男,30歲,未婚有女友,家住雲季江山,遊手好閑富三代,一年有200天在周遊世界,剩下100天陪女友周遊世界,目前在瑞士度假。”

    靠窗看雲的周帆盡心潮澎湃,終憶向徐桉遠投去讚賞的眼神,隨即笑道:“原來是未婚。”

    “有女友。”他一字一字,低聲強調。

    “我知道呀。”她用僅有他們這排能聽到的音調說,“如果已婚,那就是有300天陪妻子周遊世界。”

    徐桉遠木木轉回視線,平視前方。

    “雖然他還年長咱們幾歲,但是同為俱樂部的創始人,‘星’有女朋友了,‘遠’還沒有。”

    話落,終憶敏銳捕捉到身旁男人倒抽涼氣,像在極力忍耐什麽。她的笑意還掛嘴角,周帆盡噌地轉過頭,瞪大雙目驚喜地說:“小憶老師,你說要給遠哥當女朋友?”

    ***

    冷風在昏黃的酒店房間裏簌簌流動,米白色牆麵上掛著幾幅色彩濃麗,用色大膽的不規則壁畫,她盯著牆上的畫,在吹風筒籠罩的聲音裏出神,待到屋內恢複寂靜後,才聽到不輕不重的叩門聲。

    “找誰?”

    “小憶老師,是我。”

    周帆盡咬著牛奶吸管,咧嘴朝她笑:“我好緊張,睡不著,來找你說說話。”正欲往裏麵鑽,身後的男人手指勾住他衣領,定在門口詢問她:“我們能進去嗎?”

    終憶側身讓道,周帆盡進屋後輕車熟路打開電視。她關上門,那抹酒店專屬沐浴液的氣息悄然溢出,不知是他身上,還是她。

    徐桉遠仍站在近門處,她找話題開口:“也不能太興奮,今晚睡不著,明天遊到一半犯困怎麽辦?”

    “才10點,他玩一陣就困了。”他垂眸看她,低聲道,“反正我也睡不著。”

    她好奇挑眉:“你也緊張?”

    他盯著她的眼,有種靈魂半出竅的感覺:“嗯,我一直緊張。”

    “來我這兒就不緊張了?”

    終憶笑著走向周帆盡,將人拉離電視機前,讓他隔遠些看。他立刻轉身拿出飛行棋,邀請他們加入遊戲。玩到中途,她想起什麽:“明早要不要提前過去,再適應一下這裏的泳池賽道?”

    “靠!遠哥你是不是作弊?為什麽搖幾次都是6?”周帆盡不滿嚷道,話鋒一轉又說,“要啊,要適應。”

    瞧著倒是胸有成竹,沒有半點緊張。看著他沉浸式投入遊戲,估摸著隻是單純想找人陪玩罷了。

    徐桉遠手肘搭在腿上,單手撐頭,百無聊賴地走動藍棋,正中終憶一枚紅棋。周帆盡幸災樂禍道:“小憶老師,你被遠哥吃掉了,你怎麽總被吃啊。”

    終憶的起點,留下數量最多的棋子。相反徐桉遠遙遙領先,還差最後一枚就要全部抵達終點。

    周帆盡童言無忌的一句話,讓兩人四目相對。

    空調冷風,電視節目,男孩笑聲,將房間鬧得如早市一般,唯獨這一眼裏,被一種秘密的寂靜籠罩。

    徐桉遠背靠沙發,左手輕輕扯動T恤,像是散著某種熱氣:“不玩了,看個電影就回去睡覺。”

    不得不說,這個決定比玩飛行棋正確得多。

    遊戲讓人亢奮,電影使人沉睡。影片播放至30分鍾,周帆盡半個身子滑下沙發,睡得雷打不動。不曾想,他的教練也未能幸免,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睡倒沙發上,終憶不忍心叫醒二人,準備把這間房讓給他們。

    她把周帆盡抱上床,又找出一床毯子走向沙發。人在睡著時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身體、表情,每一處都是放鬆狀態。

    徐桉遠睡著的樣子,讓終憶想到某種毛絨寵物。她蹲在他麵前,靜靜看他濃眉下的睫毛,尤為立體的鼻骨,食指不由自主地伸出,輕戳他抿唇時右臉頰的酒窩。

    回頭看了眼壁鍾,已過12點。終憶的手輕觸徐桉遠褲子口袋,想摸到房卡的輪廓,感覺有,又好似沒有,找到口袋縫,慢慢伸手進去,左探右摸,一無所獲。

    她疑惑地眨眼,用目光評估他側躺壓在的另外一邊能不能摸到,覺得角度不好,決定用溫柔的語氣將他喚醒,視線落回他臉上時,心明顯一抖。

    那雙內勾外挑的眼,帶著朦朧且平靜的情緒,睜開望著她。

    “我……”開口時莫名其妙的停頓,反倒顯得做賊心虛,她暗歎自己不合時宜的結巴,誠摯解釋道,“本來不想吵醒你們,想找房卡去你們房間睡,但是沒找到。”

    摸了一圈,什麽也沒有。

    徐桉遠看著她,慢慢坐直身。他坐在沙發上俯視,她蹲在麵前仰視,空調的溫度好似一瞬間拔高,沒有源源不斷的冷風,後背漸生發熱的刺痛感。

    他的手緩緩抬起,朝她伸去,擦過她臉頰和黑發,最終停在茶幾上,拿過什麽遞給她。

    一張房卡。

    原來就在咫尺的地方。

    “謝謝。”終憶忽然不敢直視他,眼神忽閃幾下,收下卡起身,“祝你……晚安。”拿起手機匆匆離去。

    進到他們房間,她又覺得剛才明明可以讓他帶走周帆盡,根本不需要交換,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思緒裏隻有他那雙漆黑的眼,還有伸過來像是要撫她臉的手,心跟著動作,全亂了。

    徐桉遠坐在沙發上發怔半分鍾,最後望了眼門口的方向,神色古怪地站起身,走向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