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寧寗      更新:2022-08-21 08:48      字數:3406
  第11章

    贈禮

    碧蕪不死心地等了許久,可那人依舊站在她麵前一動不動,許久,她迫不得已地抬起頭,便見那人噙笑向她伸出手。

    寬大的掌心中靜靜躺著一枚破了的錦囊,低沉醇厚的聲兒旋即響起。

    “這副玲瓏棋具便贈予二姑娘了。”

    話音未落,涼棚中的氣氛倏然變得微妙起來,貴女們麵露詫異,投向碧蕪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曖昧不明,但碧蕪並未察覺,因此時她腦中一片空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不明白,分明今生兩人並無交集,為何他會突然做出這般令人費解之事。

    片刻後,她才緩過神,往後退了一步,低身恭敬道:“多謝譽王殿下賞賜,但臣女無功不受祿,實在不敢收下此等珍貴之物。”

    “誰說二姑娘無功。”耳畔傳來男人的低笑,“此物隻當多謝二姑娘方才押了本王,讓本王生了那麽一點信心,加之運氣,這才得了頭彩。”

    碧蕪聞言錯愕,旁人不曉得,她還能不曉得嘛。

    什麽信心,什麽運氣,他分明是使了幾分真本事,正正經經拿到的東西,又與她何幹。

    更何況,她根本不是真心想押他,那就是個意外。

    她抿了抿唇,繼續推拒:“臣女不敢邀功,殿下是憑自己的本事拔得的頭籌,此物臣女實不能受。”

    頭頂許久沒有動靜,碧蕪略鬆了口氣,以為是他放棄了,等了片刻,卻聽他又淡聲道:“二姑娘不願接受,莫不是瞧不上此物,覺得不夠好?”

    “臣女不是……”

    她赫然抬起頭,便見男人笑意微斂,眉宇間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失望。好似她不是在嫌棄那棋具,而是嫌棄他了。

    碧蕪心下頓生出幾分無奈。

    是了,她差點忘了,什麽謙和有度,這男人就是個詭計多端的。

    不管前世還是如今,眼前這個人慣愛用這般軟硬兼施的法子來脅迫她。

    “既然不是,二姑娘便收下吧,本王送出去的東西不好收回。”

    他語氣柔和,卻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碧蕪左右為難,看著那遞過來的錦囊,一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不收,就是駁了他的麵子。

    可收了……她實在不想再與這人有所牽連。

    周遭投來的目光刺得她脊背發涼,碧蕪遲疑許久,終究緩緩伸手接下。

    “謝譽王殿下賞賜。”

    譽王微微頷首,露出一絲滿意的笑,複又折身出去了。

    碧蕪捏著錦囊,硬著頭皮坐回去,就見趙如繡貼近她,在她耳畔低低道:“恭喜姐姐得償所願。”

    碧蕪苦笑了一下,悄悄往前掃了一眼。蘇嬋麵色已是恢複如常,倒是喻澄寅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她唯恐蘇嬋難過,安慰道:“阿嬋姐姐,你別在意,今日就蕭二姐姐押了六哥,六哥拿那副棋具謝蕭二姐姐也是理所當然的。”

    “臣女怎會介意呢。”蘇嬋笑意溫婉,“譽王殿下說的不錯,此番的確是該好好謝謝蕭二姑娘。”

    她說罷,又轉過頭去,“二姑娘也喜歡下棋?”

    倏然被問及的碧蕪愣了一下,確實有人教過她,但想到自己流落在外,在鄉野之地長大,應是不會這東西的,便答:“從前看過旁人下,自己倒是不大懂,很是想學。”

    “原是如此。”蘇嬋的麵上泛起淡淡的,幾不可察的譏諷,“玲瓏棋具這般珍品,若是落在不懂棋的人手中,未免有些可惜,二姑娘若是想學棋,我倒是會一些,勉強能教教二姑娘。”

    聞得此言,喻澄寅卻是激動起來,“阿嬋姐姐可是謙虛了,就你這棋藝,京中的貴女裏誰能及你。”

    蘇嬋抿唇笑了笑,沒有否認。

    若說方才沒看出來也就罷了,可若現在再看不出這位蘇姑娘的意圖,碧蕪多少有些愚蠢了。

    蘇嬋表麵不在意,心裏大抵還是對譽王將棋具贈予她的事氣不過,這才變著法子嘲諷她。

    “多謝蘇姑娘好意。”碧蕪含笑道,“待有機會,毓寧定向蘇姑娘請好生請教棋藝。”

    蘇嬋看著碧蕪沒有絲毫起伏波動的神色,不僅沒有泄憤的快感,心下的不悅反像添了柴的火一股股往上竄。

    打見到這位蕭二姑娘的第一眼,蘇嬋便覺得她分外礙眼,不但有一副勾引男人的長相,還處處礙她的事。如今看來,這人大抵是與她相克,才會處處與她不對付。

    “二姑娘客氣了,我自是樂意地很。”

    說完這話,蘇嬋幽幽轉過頭去,唇間笑意頓散,雙眸中透出幾分陰沉來。

    那廂,喻景煒看著譽王闊步回來,忍不住調侃,“六哥,我原還猜你要將那棋具給誰,沒想到居然是蕭二姑娘,六哥你果然也是個愛美人的。”

    承王亦直勾勾盯著譽王瞧,眸光冷沉,似笑非笑。

    譽王薄唇微抿,未作什麽解釋,在原地遲疑片刻,才慢吞吞走到蕭鴻澤麵前開了口:“本王想厚著臉皮同安國公討要一物。”

    蕭鴻澤麵露疑惑,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是值得譽王跟他來討的。

    他拱手恭敬道:“譽王殿下嚴重了,您直說便是,若有什麽是臣能做的,定當盡力。”

    譽王似是有些說不出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本王記得,安國公今日得的幾樣彩頭裏,有一支銀鎏金的花卉鸞鳥釵,不知安國公可否割愛,將此物轉贈於本王,本王願以府上價值相當的東西與你交換。”

    他聲音雖壓得低,可周遭站著的幾人都聽見了,蕭鴻澤稍顯詫異,不想譽王會為了一支釵子與他有商有量,忙道:“殿下願將玲瓏棋具贈予舍妹,臣感激不盡,不過一支鸞鳥釵罷了,殿下喜歡,盡管拿去便是,何談交換。”

    喻景煒在譽王和蕭鴻澤之間來回看了幾眼,驀地恍然大悟。

    “哦……六哥,你將那棋具送給二姑娘,原是藏了私心,好順理成章向安國公討要金釵,博家中美人一笑,是不是?”

    譽王聞言愣了一瞬,旋即掩唇低咳了一聲,麵露尷尬。

    一旁的承王麵色卻是緩了緩,也跟著笑道:“六哥這法子未免太拐彎抹角了些,鴻澤也不是什麽小氣之人,你若直接說,他也不會不給。”

    譽王流露出些許無奈,“鴻澤什麽性子你我都知曉,我若直接說,倒顯得用身份壓他了。但若提用棋具與他交換,他定會覺得占了我的便宜,怕是不肯,不如用這法子,都能謀得所求。”

    他說著,看向蕭鴻澤,蕭鴻澤眨了眨眼,露出些許窘意,應證了譽王的話。

    幾人一時都笑起來,桃林中的氣氛複又回歸輕鬆中去。

    玩了一日,天色已然不早,喻澄寅怕回宮太遲被淑貴妃責罵,不得已先坐馬車回去了,她一走,眾人也陸續告辭離開。

    碧蕪與趙如繡辭別後,便回到馬車旁等蕭鴻澤。

    此時,蕭鴻澤正捧著那支花卉鸞鳳釵給譽王送去,碧蕪遠遠地瞧著,卻見譽王倏然抬起頭,往這個方向看來。

    碧蕪被打了個猝不及防,但不好躲避,隻能衝他微微頷首,福了福身。

    雖表麵有禮,但碧蕪心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將來再也不想與這人有交集了,這一世她要與她的旭兒兩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那廂,看著遠處那個對他格外冷淡的女子,譽王雙眸眯了眯。

    他接過那個裝著鸞鳳釵的檀木長匣,謙和地同蕭鴻澤道了聲謝。

    直到目送安國公府的馬車遠去,他才折身上了自己的馬車,隨手將長匣丟在了角落。

    馬車晃晃悠悠駛出馬場,卻沒有往京城的方向去,而是駛向一個寂靜的幽穀,停了下來。

    不消半柱香的工夫,車廂幾不可察的往下沉了沉,靠著車壁閉眼小憩的譽王眼也不抬,“查得如何了?”

    那聲音低沉冷冽,一如聲音的主人,此時的他仿佛撕去了那張清雋溫潤的假麵,露出裏頭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內在來。

    馬車裏不知何時跪了一人,那人恭敬地將手中物呈上,“王爺命屬下查的事,都在裏頭了。”

    譽王這才懶懶睜開眼,接過那封薄薄的信箋展開。

    隻略略掃了幾行,他劍眉微蹙,眸光愈發晦暗起來。

    另一頭,疲憊了一日的碧蕪忍不住在馬車上打起了盹,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蕭鴻澤偶一掀簾,發現她已睡熟,命車夫將車駛得慢些,因而比往常晚了小半個時辰才回到安國公府。

    碧蕪在臨到府門前才幽幽醒轉,望了望沉沉向晚的天色,猛地一激靈,驀然生出幾分慌亂來。

    疲憊、嗜睡……

    前世的她在發現自己有孕前便是這般症狀。

    她咬了咬唇,心神不寧地由銀鉤扶著下車去,連答蕭鴻澤的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個拐角處與蕭鴻澤分別後,碧蕪往酌翠軒行去,半途卻瞧見幾個家仆手中捧著淩亂的雜物步履匆匆,裏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香燭紙錢。

    “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她忍不住問道。

    銀鈴答:“回姑娘,再過一陣兒便是清明了,二夫人奉老夫人的命,差人做準備呢。因老爺、老太爺他們都葬在應州,不便掃墓,每年都是這樣祭拜的。”

    這個蕭老夫人倒是同她說起過,蕭家的老家在應州,祖墳亦在那處,蕭家人講究落葉歸根,因而前幾任安國公及夫人離世後,都會由子孫扶柩回鄉,葬於祖塋。

    清平郡主臨去前,為了死後與丈夫同穴,便留了遺言,想要在應州下葬,因而她那父母親如今都身葬於應州老家。

    應州……

    碧蕪腦中靈光一閃,垂下眼眸,若有所思起來。

    作者有話說:

    安全生崽計劃(醞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