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山有青木      更新:2022-08-21 08:20      字數:9886
  第25章

    蝕骨的癢與疼還在不斷湧現,蕭夕禾趁著院子裏一片兵荒馬亂,故作鎮定地轉身離開,等謝摘星看完熱鬧再回頭時,她已經不見了。

    蕭夕禾遊魂一般一路飄回廂房,一進門便直接倒在了地上,放任自己徹底昏迷。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旁邊是憂心忡忡的二師姐。蕭夕禾眨了眨眼睛,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睡了多久?”

    “你那是睡嗎?明明是昏倒,”柳安安看到她醒來,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生氣,“不舒服為什麽不跟我說?知道我一回來發現你倒在地上有多擔心嗎?”

    “你當時也忙,哪顧得上我,”蕭夕禾失笑,“少宗主怎麽樣了?”

    柳安安瞪眼:“你管他怎麽樣,藥神穀門規第一條怎麽說的?不論何時自身及同門性命都最為重要,救治病患的前提是保全自家人,這些話你都記到狗肚子裏去了?”

    “……我又沒危及性命,不適用第一條門規,這才沒告訴你,二師姐你別生我氣了。”蕭夕禾軟乎乎地開口。

    她平時鮮少撒嬌,可每當撒嬌時,語氣都透著三分軟,眼睛也晶亮漂亮,與平凡的外貌很不相符。

    柳安安努力板著臉,眉眼卻還是舒展了許多:“再有下次,我就再也不跟你一起出診了。”

    蕭夕禾笑笑:“嗯!”

    柳安安又看她一眼,終於忍不住道:“剛才我為你診脈,發現你的經脈亂得厲害,心脈還有腐蝕的痕跡……”

    “是合歡蠱發作了,”蕭夕禾恍然,“難怪這次感覺有點疼,原來已經開始腐蝕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謝摘星說的那樣,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融化。

    柳安安無語:“你怎麽這麽淡定?”

    “不淡定又能怎麽樣,”蕭夕禾苦笑一聲,“本來我早就該死了,能苟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幸運了,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柳安安定定看著她,許久突然扭頭就走,蕭夕禾忙問:“幹嘛去?”

    “把趙少卿弄過來。”柳安安還要走。

    蕭夕禾趕緊把人拉回來:“他現在悲痛交加,身子孱弱,再給我做幾次爐鼎,不得當場死了啊?”

    “他本來也不能活了,”柳安安倔強地看著她,“以他現在的境況,不出半月就會氣絕身亡,反正怎麽都要死,不如死得有價值一點。”

    “……什麽歪理。”蕭夕禾無語。

    柳安安眼圈一紅:“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死!你現在立刻給我去睡他!”

    蕭夕禾哭笑不得:“再緩兩天行嗎?等他情緒稍微好一點,我再與他商量此事。”

    “真的?”柳安安皺眉。

    蕭夕禾認真點頭:“真的。”

    “那好,就兩天,不能再拖了……”柳安安鬆一口氣,“少宗主是個好人,必然會願意幫你,到時候你小心一點,不至於損傷他的性命。”

    蕭夕禾答應了。

    柳安安與她對視片刻,哼哼唧唧爬到床上抱住她:“小師妹,藥神穀裏我最喜歡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不是最喜歡大師姐?”蕭夕禾挑眉。

    柳安安揚唇:“不一樣的喜歡,對大師姐是照顧多一點,對大師兄是尊敬,隻有對你,才會像同齡的朋友一般……我以前都沒有朋友的。”

    蕭夕禾笑著拍拍她的後背:“我也最喜歡你。”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坐直了:“找點吃的吧,我現在需要美食緩解悲傷。”

    蕭夕禾失笑,直接將自己的乾坤袋扔給她。

    柳安安高興了,一邊翻找一邊嘟囔:“我最喜歡你的乾坤袋了,像個百寶箱,什麽好吃的都有……啊,找到兩塊棗糕,我最喜歡棗糕了,我再看看還有什麽……”

    蕭夕禾見她已經徹底沉浸尋寶遊戲,唇角也跟著揚了起來。

    柳安安找了半天,最終找到兩塊棗糕一份雞爪還有一小袋瓜子,把乾坤袋還給她時,還不忘吐槽一句:“剛才在裏麵看見你以前的乾坤袋了,都用那麽舊了你還沒扔啊?”

    “隻是外表舊了,裏麵還是能用的,萬一哪天用得上呢,就留著了。”蕭夕禾把師父送的新乾坤袋重新戴回身上。

    柳安安撇了撇嘴,將手裏的食物分給她一半。

    蕭夕禾陪著柳安安吃了點東西,又灌下兩大瓶護身養心的湯藥,那種酸麻的疼痛感總算消失了。她活動活動手腳,確定精神恢複得差不多了,便跟柳安安一起去了趙少卿寢房。

    趙少卿還在昏睡,即便已經失去意識,蹙起的眉頭也沒有鬆開。

    趙無塵正在旁邊陪著他,見蕭夕禾二人來後便站了起來:“兩位小友。”

    “趙宗主。”蕭夕禾看到他眉眼間的疲態,心裏默默歎了聲氣。人之所以是人,便會為七情六欲生離死別所擾,像趙無塵這樣的高階修者也是一樣,縱使地位再高、修為再強大,留不住親人時,依舊是無能為力。

    簡單打過招呼後,柳安安直接到桌前站定,一邊從自己的乾坤袋裏翻找適合趙少卿的補藥,一邊吩咐蕭夕禾:“你去給少宗主診脈,瞧瞧脈象是否呈斷續狀。”

    蕭夕禾才進藥神穀一年,大多數藥理都隻學了皮毛,唯有煎藥之類的做得極好,所以平時診脈一向由柳安安負責,她隻負責處理藥材。不過到底是柳江的徒弟,即便隻學了皮毛,也要比尋常大夫厲害些,查看脈象這樣簡單的事還是能做的。

    蕭夕禾答應一聲走到了床邊,剛一坐下要去碰他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正在昏睡的人突然指尖一動。蕭夕禾頓了頓,一抬頭便看到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肆……”他看到蕭夕禾也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少卿,”趙無塵連忙上前,“你醒了?”

    趙少卿疲憊地抬起眼眸,勉強擠出一點笑:“父親。”

    蕭夕禾識趣地到一旁站定,趙無塵立刻在她先前的位置坐下了,拉著趙少卿的手顫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親,阿雨呢?”他在提到某個名字時,聲音突然輕了幾分。

    趙無塵怕刺激他,不願再提起那隻妖族,可麵對兒子殷切的眼神,抿了抿唇還是回答了:“我叫人將她葬在了後山。”

    那隻妖雖然為了兒子做了許多事,最後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一想到她害了他一十三名弟子,他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一把火燒了。可惜憤怒過後便是冷靜,為了減輕兒子的悲痛,他隻能將她好好安葬。

    聽到阿雨的結局,趙少卿眼底細碎的光突然破滅了,他沉默許久,隻說了一句:“是我害了她。”

    “不關你的事,你切勿再多想,”趙無塵皺著眉頭,“這件事已經過了,你好好養病,等將來身子好全了,父親帶你去看她。”

    趙少卿怔怔抬眸,對上趙無塵的視線後眼圈突然紅了:“父親……”

    趙無塵沉默地拍拍他的後背。

    寢房裏氣氛愈發低迷,蕭夕禾歎了聲氣:“趙宗主,您這幾日也累壞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趙無塵也知道自己留下對趙少卿無益,聞言點了點頭便站起來了:“有勞二位小友。”

    “趙宗主客氣。”蕭夕禾與柳安安還禮。

    “兩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趙無塵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靜了靜後笑笑,“無事了,麻煩你們照顧少卿。”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夕禾看得懂他的猶豫,也能猜到他猶豫的背後,是已經知曉了兒子的情況,所以不忍心再問一遍的痛楚。

    趙無塵一走,柳安安便直接走上前來,將一顆補藥遞上:“少宗主,你將這個吃了。”

    趙少卿看著她手中的丹藥,靜了片刻後揚唇:“不用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吃藥,柳安安愣了一下,頓時皺起眉頭:“少宗主,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身體重要。”

    “我大限將至,實在不想再吃這些苦藥,還請柳道友見諒。”趙少卿苦澀開口,見柳安安還想反駁,他無奈一笑,“柳道友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的,自己應該是沒幾日好活了,既然所剩時日不多,又何必再浪費東西勉強自己。”

    柳安安嘴唇動了動,突然說不出勸他的話了。

    畢竟他說的對,即便吃了這些藥,也難以改變他的結局。

    寢房裏陷入短暫的沉默,趙少卿垂著眼眸,已經沒了半點生趣。蕭夕禾看著他,仿佛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力在流失,一種無能為力的情緒在她心中湧出,她匆匆別開臉,才沒泄露自己的情緒。

    從趙少卿的寢房出來時,師姐妹兩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走在路上。雖然已經查出那隻厲鬼是阿雨,且阿雨已經死了,但兩人回去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避開蕭夕禾第一次見鬼的那條小路,轉而換了別的路線。

    兩人走到一半時,蕭夕禾突然想起一件事:“謝摘星不是給了趙少卿一塊冰魄,說那東西能救他的命嗎?”

    “咱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那東西不論口服還是外用,都沒有任何藥用價值,估計是謝摘星糊弄他的。”柳安安聳聳肩。

    蕭夕禾擰眉:“萬一不是呢?謝摘星那麽厲害,說不定真的能救他呢?”

    “若真能救他,他現在為何身體越來越差?”柳安安一針見血。

    蕭夕禾突然不知該怎麽反駁了。是啊,趙少卿先前說過,他一直按照謝摘星的吩咐將東西帶在身上,假如真有功效,身體又怎會越來越差。

    見她再次安靜,柳安安默默牽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想讓少宗主死,我也是一樣的心情,可醫修隻能治病救人,不能逆天改命,這一點你應該也清楚。”

    蕭夕禾歎氣:“也是。”

    柳安安拍拍她的後背,牽著她回屋去了。

    接下來三五日都一切如常,轉眼又是一個深夜。

    蕭夕禾從夢中驚醒時,柳安安還在熟睡。她沒敢發出聲音,默默蜷成一團忍受突如其來的疼痛,明明已是夏末秋初,晚間的空氣都是涼的,她卻生生出了一身汗。

    許久,疼痛逐漸減退,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低頭便看到胳膊上泛著水光。

    像是汗,也像是肌膚融化了一層。她愣了愣伸手去碰,被碰觸的地方瞬間一陣疼痛,蕭夕禾悶哼一聲,當即從乾坤袋裏掏出大把補藥服下,默默坐起來開始打坐。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遠方傳來第一道雞鳴,蕭夕禾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直接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柳安安起床時,就看到她睡得正香,索性沒有叫醒她,獨自一人去給趙少卿診平安脈。

    蕭夕禾一直睡到晌午才醒,睜開眼睛時柳安安剛進門。兩人四目相對,柳安安樂了:“你今日怎麽睡這麽久。”

    “你怎麽沒叫我?”蕭夕禾又倒回床上。

    柳安安也跑到床上躺下:“也沒什麽事,例行診脈而已,我一個人就能行。”

    “謝謝二師姐。”蕭夕禾哼唧一聲。

    柳安安笑笑,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剛才回來的時候遇見了謝摘星。”

    蕭夕禾體內又開始隱隱作痛,聞言隻是輕哼一聲:“禦劍宗就這麽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遇見了多正常。”

    “不太正常,他好像心情很差,一直黑著臉,”柳安安嘖了一聲,“也不知道誰惹了那位殺神。”

    蕭夕禾頓了頓:“他那麽凶,誰敢惹他啊?”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不管是誰招惹了他,都肯定要倒大黴的。”柳安安心有餘悸。

    半個時辰後,蕭夕禾看著眼前麵無表情的謝摘星,沉默了。

    她就是趁自己身體稍微好了點,所以一個人出來溜達溜達,誰知道就這麽倒黴,沒幾分鍾就遇見了這位大佬。

    蕭夕禾無言許久,唇角浮起客氣的假笑:“魔尊莫怪,我這就走,絕不打擾您的清淨。”

    說完,果斷轉身。

    “你的蠱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吧?”謝摘星冷冷開口。

    蕭夕禾想假裝沒聽見,但想想魔尊大人的脾氣,還是乖乖停下腳步,一臉無辜地回頭:“什麽蠱毒?”

    “到了如今這境地,你還要跟我裝傻?”謝摘星死死盯著她。

    蕭夕禾訕訕一笑:“魔尊大人,您怎麽又把我當成別人了,我都說了我不是……”

    “你寧願受折磨而死,也不肯向本尊認錯?”謝摘星煩躁地打斷她,“還是說你從未死心,還想找別的男人?”

    ……找別的男人還能有一線生機,找你認錯隻會死得更慘吧?蕭夕禾扯了一下唇角,語氣格外平靜:“魔尊大人,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沒中什麽蠱毒,不出意外的話,此後即便修為不再精進,也能平安無事活到兩百歲。”

    謝摘星聞言怒極,反倒生出一分冷靜:“好,這可是你說的。”

    蕭夕禾被他氣勢所懾,忍不住後退一步。

    謝摘星沒有錯過她的後退,眼底冷意更冷:“本尊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說罷,直接拂袖而去。

    蕭夕禾目送他走遠,總算心累地鬆了口氣。

    當天晚上,她又一次蠱毒發作了。

    這一次要比之前每一次加起來都要洶湧,盡管她拚命忍耐,卻還是吵醒了另一張床上的柳安安。

    柳安安驚醒的瞬間,便衝過來將她抱住,然而肢體的接觸加重了皮膚的壓迫,蕭夕禾忍不住嗚咽一聲。

    柳安安意識到不對後,又連忙放開她,守在她身側踱來踱去,終於忍不住將兩人的乾坤袋都拿了出來,不斷往外倒東西。

    補藥、止血藥、強身丸……一樣樣藥材都被倒了出來,柳安安卻找不到一樣可以緩解合歡蠱的東西,急得一張臉都漲紅了。

    蕭夕禾看到她眼角泛淚,勉強擠出一點笑意:“若真有第二種法子可以治愈,我又怎會一直瞞著師父。”

    “你別說話!”柳安安語氣急切,“專心應對!”

    說著,她也在地上盤坐起,將自己的靈力不斷輸給蕭夕禾。

    靈力的輸入讓蕭夕禾好受了些,她緩緩呼出一口濁氣,也沒有跟二師姐客氣,閉上眼睛專心打坐,以應對體內洶湧的蠱毒。

    兩人一直對坐到天亮,隨著蕭夕禾一聲輕哼,蠱毒總算是停歇了。

    柳安安四肢無力地倒在地上,許久才虛弱開口:“你今晚……必須去找趙少卿。”

    蕭夕禾這一夜又累又疼,聞言也隻是動了動嘴唇,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去找他。”柳安安沒得到回應,板著臉加重了語氣。

    蕭夕禾這才悶哼一聲。

    兩人一個倚在床上,一個倒在地上,誰也沒有動一下。

    日頭漸漸高升,濃烈的陽光落在房中,將夜晚帶來的寒氣盡數驅趕。兩人還是一動不動,隻默默恢複體力。

    許久,房門突然被敲響,外頭傳來禦劍宗弟子的聲音:“兩位道友可在?”

    “……有事?”柳安安打起精神。

    弟子提醒:“二位今日還未給少宗主診脈。”

    柳安安回神,剛要說這就去,突然想到什麽:“你去向少宗主說一聲,今日上午不診脈,夜間再診。”

    “是。”弟子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廂房裏再次靜了下來。

    柳安安勉強坐起來,用腳尖碰了砰蕭夕禾的小腿,蕭夕禾這才疲憊地看向她。

    “給我看看你身上。”柳安安道。

    蕭夕禾頓了一下:“我沒事。”

    “快點。”柳安安蹙眉。

    蕭夕禾無奈,隻好將衣裳解下。

    果然,蠱毒已經開始融化她的肌膚,原本光潔漂亮的皮膚上,出現了點點燒灼的痕跡,如同一個個梅花印記,在白皙的膚色上妖冶美麗。

    柳安安心疼不已,連忙取出傷藥打算為她塗抹,蕭夕禾攔住她:“蠱毒腐蝕的傷口是治不好的,別浪費東西。”

    “你再學趙少卿說話!”柳安安突然發脾氣。

    蕭夕禾愣了一下,才發現這句話趙少卿也說過,她頓時有些訕訕:“我不是那個意思……”

    柳安安發完脾氣立刻就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火。”

    “我知道二師姐是關心我,”蕭夕禾握住她的手,一臉真誠地看著她,“我發誓,今晚就去找趙少卿,定要勸得他答應與我合修。”

    “他若是不答應,你就用強的。”柳安安忙道。

    蕭夕禾噎了一下,對上她期待的眼神後卻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掙紮半天後憋出一個字:“……好。”

    柳安安見她答應,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從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裏,找出一顆紅色藥丸:“他要是敢拒絕,你就將這個喂給他,保證他任你擺布。”

    “你哪來這種亂七八糟的藥?”蕭夕禾無語,“這東西給他吃下去,他還有命活到任我擺布嗎?”

    “你想到哪裏去了!這不是助興藥,是能讓他三個時辰內四肢無力的東西,”柳安安塞到她手裏,“你要是怕他不吃,就用靈力催化,化作一團氣讓他吸下去,藥效是一樣的。”

    “知道了。”蕭夕禾哭笑不得,卻不打算用。

    柳安安一看就知道她沒放在心上,當即皺著眉強調:“這是我爹先前無意間煉製出的藥,世上總共就三粒,他為了測試藥效用了兩粒,如今就這一顆了,即便是大羅神仙中了藥,也要老老實實躺上三個時辰,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你千萬別浪費。”

    蕭夕禾聽了她的解釋,不得不重新審視掌心小小的藥丸:“真有這麽神奇?”

    “當然神奇,連我爹都沒再複刻出來第四顆,他本來不舍得給我的,還是我娘說讓我拿著,當個保命的東西也好。”柳安安頗為得意。

    蕭夕禾笑了起來:“這麽好的東西,拿去對付一個凡人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柳安安當即控訴地看向她。

    “……我錯了,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辜負你的期望。”蕭夕禾秒慫。

    柳安安這才滿意。

    因為蕭夕禾的身體狀況,兩人一整天都沒出門,直到天色漸晚,柳安安才打開房門。

    “加油!”她帶著嚴肅的期盼看著蕭夕禾。

    蕭夕禾:“……你閑著也是閑著,把地上東西都收拾一下,裝回乾坤袋裏。”

    “好,”柳安安答應,順便提醒,“別忘了拿著藥。”

    蕭夕禾:“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略微將自己整理一番後,便在柳安安殷切的目光下出門了。

    才一天沒出門,就感覺好像半年沒出來了一樣。蕭夕禾一走出來,迎麵便是一股和煦的涼風,她舒適地伸了伸懶腰,抬頭便看到上空一輪圓月。

    她心情突然好了一點,對未來也不再悲觀——

    今晚過去,她的毒說不定就徹底解了,以後的人生隻剩坦途。

    蕭夕禾揚起唇角,習慣性避開小路不緊不慢地朝著趙少卿的寢房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距離寢房越近,她生出的希望便越大,步伐也忍不住更快了些,等遠遠能看到小院輪廓時,她更覺美好新生活仿佛在朝自己招手。

    她笑著走過去,進院的時候迎麵遇上兩個禦劍宗弟子。

    自從洗清嫌疑後,禦劍宗的人似乎對先前排擠她一事很是愧疚,這幾日對她比從前要更熱情。

    眼下遇上了,弟子們當即笑著打招呼:“阿肆道友,來給少宗主診脈嗎?”

    “是啊,你們這是做什麽去?”蕭夕禾也心情極好地寒暄。

    弟子答道:“幾個同門正在後山賞月吃月餅,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蕭夕禾一愣:“月餅?”

    “是呀,今日不是中秋節麽。”弟子笑問。

    蕭夕禾聽到‘中秋節’三個字時腦子都是懵的,好半天隻冒出一個想法——

    難怪今晚的月亮那麽圓。

    “時候不早了,您先進屋吧,我們去去就回。”弟子說完便一同走了。

    蕭夕禾怔怔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僵住的思緒總算再次流動……今日八月十五,謝摘星陰寒之症該複發了吧。根據原文來看,他發病時會功力大減,所以一般會找個安全的地方獨自熬過,這次卻因為找她留在了禦劍宗。

    他這次把禦劍宗攪得亂七八糟,還沒救下趙少卿,趙無塵早就對他不滿了,若是發現了他犯病的事,會不會趁此機會對他下手?

    ……不想了,他修為那麽高,即便犯病趙無塵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眼下她最要緊的是解決身上的蠱毒,再發作一次,身上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痕,隻怕要形成大麵積的潰爛了。

    蕭夕禾竭力將腦海中的謝摘星甩出去,走向寢房的步伐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在走到門口的瞬間,她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雖然趙無塵實力一般,可架不住這是人家的地盤啊,門內弟子幾千人,人海戰術也能熬死他了。

    發現自己又走神,蕭夕禾恨己不爭地敲了敲腦袋,伸手便要去推麵前的房門。

    然而卻怎麽也下不去手。

    許久,她皺著眉頭長歎一聲氣。

    “誰?”趙少卿溫和的聲音從門裏傳來。

    蕭夕禾卻沒有回答,直接轉身就走。

    “……人家修為強大法力無邊,哪用得著你一個小小築基擔心,更何況他現在一心想殺你,你不好好躲著,往上湊什麽湊!”

    蕭夕禾一邊跑一邊暗罵自己多管閑事,腳下的步伐卻越來越快。她一路小跑,以最快的時間來到了謝摘星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從踏入院子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寒涼之意。

    這股涼意讓她心驚,且有不斷蔓延之勢,隻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趙無塵發現……她要進去嗎?進去之後,被謝摘星弄死了怎麽辦?

    蕭夕禾再次陷入兩難的境地。

    正糾結時,周身的寒意更重了。她在背陰穀兩年多,陪著他度過好幾次病發,可沒有哪次比這次嚴重,明明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她還是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而平時這種程度的冷,隻有在她貼在他身上時才能感覺到。

    ……嚴重成這樣,隻怕趙無塵沒來殺他,他先自己凍死了吧。蕭夕禾歎了聲氣:“我是欠你的吧……”

    嘴上抱怨著,身體卻很誠實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幻術把自己變成背陰穀時的模樣。這是合歡宗特有的幻術,但不像醉容顏那樣持久,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時辰。

    走到門口時,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一臉鄭重地將門推開……

    剛推開一條縫,一道強勁的靈力突然朝門口襲來,蕭夕禾慌忙避開,還是被削掉了一截發絲。烏黑的發絲輕飄飄落在地上,她眼睛逐漸睜大,當即扭頭就跑。

    ……媽的,病成這樣都這麽強,就算整個禦劍宗都上也不是他的對手,哪用得著她這個廢物擔心!

    蕭夕禾拚命往外跑,一步兩步三步……眼看著門口越來越近,一道陰影突然出現在她前方的地麵上。她驚恐抬頭,便看到渾身裹滿了寒霜的謝摘星從天而降,直接擋住了她的去路。

    蕭夕禾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道歉:“魔尊大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看著熟悉的人兒一臉恐懼,謝摘星眼底仿佛覆了萬裏冰山,指尖卻亮起幽藍色靈火。那是高純度靈力濃縮到一定程度才能呈現的狀態,別看隻是一點點,卻足以摧毀一座山脈。

    也能打死一百個蕭夕禾。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顫巍巍開口:“魔尊大人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有話好好說?”謝摘星死死盯著她,點著靈活的手逐漸抬了起來,“你何時打算好好說了?”

    “我我我知道不該逃走,但我都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蕭夕禾直哆嗦,也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如果我解釋的不能讓你滿意,你再殺我也不遲!”

    謝摘星眯起長眸,似乎在斟酌要不要給她留點時間。

    蕭夕禾咽了下口水:“隻要一刻鍾……半刻鍾就行!”

    謝摘星麵無表情,身上的寒霜愈發厚了。

    許久,他沉聲開口:“若無法說服本尊,本尊就將你碎屍萬段扔去後山喂狼。”

    蕭夕禾訕笑一聲,將手揣進袖子裏取暖:“那、那您靠近些,我怕被別人聽到。”

    謝摘星盯著她看了片刻,勉為其難上前一步。

    蕭夕禾顫悠悠站起來,大著膽子朝他走去:“其實,我走是因為……”

    話沒說完,她揣在袖中的手突然朝他甩來。她的攻擊對於謝摘星而言如同以卵擊石,手還未到他麵前,便被他抓住了手腕,刺骨的寒意當即從腕上肌膚深入骨髓,凍得蕭夕禾一個哆嗦。

    “看來你並沒有什麽理由。”謝摘星語氣突然平靜。

    明明他不像剛才一樣憤怒,可蕭夕禾更怕了,勉強擠出一點微笑剛要開口,抓著自己的手突然一鬆。

    兩人同時一愣,謝摘星最先反應過來,頓時臉色陰沉:“你對我做了什麽?”

    ……起、起作用了?蕭夕禾猶豫一瞬,大著膽子推了謝摘星一把,剛才還囂張的魔尊大人,直接麵條一樣倒在了地上。

    撲通……身體落地,將地上的磚石都砸裂了兩塊。

    蕭夕禾:“……”

    謝摘星:“……”

    死一樣的寂靜之後,蕭夕禾艱難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謝摘星麵色難看,卻一動不能動:“你究竟做了什麽?”

    “其、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顆藥而已,等三個時辰之後你就好了,”蕭夕禾見他不能動了,膽子略微大了些,磨蹭著走到他跟前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臉,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傳遞的同時,他臉上的冰霜也漸漸化去。

    “別碰我!”謝摘星咬牙,卻連別開臉都做不到。

    蕭夕禾一臉誠懇:“魔尊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今日犯病,萬一被趙無塵發現會有危險,所以想來幫幫你。”

    “我本來沒有危險,”謝摘星氣笑了,“現在你給我用了藥,就有了。”

    蕭夕禾幹笑一聲:“我也不想的,可你非要殺我……”

    “還是我的不對了?”謝摘星眼底殺意彌漫。

    蕭夕禾趕緊捂住他的眼睛:“你別這麽看我,我害怕。”

    謝摘星:“……”

    他周身的寒意因為她的靠近逐漸減輕了些,但待在院子裏久就還是容易被人發現端倪。蕭夕禾思索片刻,直接將他公主抱了起來。

    謝摘星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被這麽抱起來的時候,當即便要冷著臉嗬斥,可對上蕭夕禾堅定的視線後,便知道自己嗬斥無用,反而是白費口舌,幹脆麵無表情閉口不言。

    他不說話著實讓蕭夕禾鬆了口氣,否則真怕自己被他一嚇唬,就把他給摔了出去,那可真就新仇舊恨算不清了。

    蕭夕禾將人抱到床上後,便轉身往外走,謝摘星額角青筋直跳:“蕭夕禾!我看你敢走!”

    “不走不走,我把門關好。”蕭夕禾說著,直接將門關上了,還不忘捏一個咒術防止寒氣外溢。

    謝摘星眼底閃過一絲嘲弄:“看來你這一年多,當真學了不少東西。”

    “是學了不少,”蕭夕禾往他身邊走,“要不是一直東躲西藏,可能學的更多。”

    “東躲西藏?”謝摘星眯起長眸,“一直待在藥神穀,怎麽算東躲西藏?”

    “誰啊?”蕭夕禾一臉不解。

    謝摘星不悅:“你再裝。”

    蕭夕禾嘿嘿一笑:“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但你真誤會人家了,我不是她。”

    “你若不是她,叫我繼續誤會不好?這麽著急撇清作甚?”謝摘星反問。

    蕭夕禾沒想到這人都成冰凍麵條人了,邏輯還這麽清楚,好在她也不差:“那種缺德事我可幹不出來。”

    “你幹的缺德事還少?”謝摘星冷笑。

    蕭夕禾也不跟他廢話,直接上手就去扒他的衣裳,謝摘星臉色倏然難看,再開口已滿是蓬勃的怒氣:“你來找我,便是為了這種事!”

    蕭夕禾愣了愣,回過神後趕緊解釋:“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來真的隻是為了幫你,沒別的意思,你放心吧,我沒打算碰你!”

    謝摘星愈發陰鬱,眼底殺意彌漫:“你沒打算碰我,那打算碰誰?”

    蕭夕禾:“……”怎麽又發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