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人生第一次扮演土豪惡霸, 居然大獲成功，江小滿覺得，這都是因為他劇本改得好！

  　　嚴良朋隻想離這個不靠譜的“野生導演”遠遠的。

  　　身為一個敬業的“體製內影帝”, 嚴警官最恨的就是江小滿這種拍著拍著突然要改劇本的導演。

  　　要不是李三妹和那個王老六智商感人，還是兩個標準的法盲, 今天這場戲他們就要演崩了好嗎？

  　　“不管怎樣，結果是好的就行了嘛~對了大姑, 你別擔心，我剛才說太奶奶病得下不來床，那都是故意蒙他們的呢, 你奶奶身體好得很, 這次她老人家委托我們出麵幫忙, 其實是想讓你跟那個王老六離婚, 回自己家生活, 你願意嗎？”

  　　怎麽可能不願意？

  　　江翠翠捂著臉, 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被她爹八千塊錢賣給王輝的時候, 她以為郎山的女人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等到後來，鎮上村裏一遍遍的開大喇叭普法，她終於知道這是不對的, 可王老六把她打怕了，婆婆又看得緊，她手裏有沒錢，就算是想離開王老六，也根本毫無辦法。

  　　然而現在, 江小滿就這麽帶著人, 輕輕鬆鬆地把她從那個牢籠裏救了出來, 還告訴她, 隻要她願意，以後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可怕的男人身邊了，她怎麽會不願意？

  　　江奶奶也沒有想到，她委托江小滿把大孫女接回來，江小滿不到一個禮拜就把人帶回來了。

  　　“他們家沒難為你吧？”江奶奶這會兒才開始後怕，抓著江小滿的胳膊上下打量，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聽說那個王老六以前是在礦上給人當打手的，小滿這孩子，一雙手從小就是拿筆杆子的，哪裏能打得過王老六？

  　　江小滿這邊剛一走，江奶奶就後悔了。

  　　她現在眼睛能看得見了，自己也有一部老人手機，可是打小滿電話一直沒人接，江奶奶急的跑到村裏，想找人去救小滿，幸虧村長江有田知道這事，才把江奶奶給安撫住了。

  　　可這大半天，江奶奶在家簡直是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江小滿回來了，剛抓著人，冷不丁自己的胳膊也被人一把抱住了。

  　　“奶奶！嗚嗚嗚~奶奶我回來了~”江翠翠這一路眼淚就沒止住。

  　　在車上的時候已經是瓢潑大雨了，等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人，那眼淚直接就是十二級台風裹挾著狂風暴雨，淒厲的哭聲把附近鄰居都引過來了。

  　　聽說江奶奶家那個被親爹賣到采石鎮的大孫女終於回來了，周圍鄰居也忍不住跟著心酸了一把。

  　　有幾個相熟的嬸娘大嫂們趕緊走過去，把江奶奶和江翠翠攙扶到了屋裏，又忙著去燒水煮茶。

  　　他們郎山村的大姑奶奶回娘家了，怎麽能連杯熱水都沒得喝呢？

  　　農村人都是很淳樸的，家裏條件好起來之後，這淳樸裏麵又加了許多的熱情好客——沒辦法，以前大家都窮得叮當響，就算想好客，除了臘肉和雞蛋，也拿不出別的東西好客。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兩年村裏人跟著江小滿和山岩他們都賺到錢了，要不是等著換宅基地，好多人家連小洋樓都蓋起來了，聽了江翠翠的哭訴，鄰居們心酸不已，忙回家拿了好吃好喝的過來。

  　　這下不待客也不行了。

  　　好在最近村裏不忙，江魚見他們都在忙，趕緊開著車去鎮上買了些肉菜，又打了二十斤米酒回來，農村人請客吃飯沒那麽多講究，附近幾家鄰居，既是客人也是幫廚，大家也知道江奶奶的眼睛不能做飯，住得近的幾家女人們都過來幫忙，很快就整出了幾桌席麵。

  　　江翠翠在采石鎮也隱約聽說，她娘家這兩年做電商發財了，可在她的印象裏，采石鎮才是方圓一百多裏地最富裕的鄉鎮，剛才進村的時候，看到村裏好多人家還是以前的土坯房，怎麽這席麵做的跟過年似的？

  　　四四方方的大桌上，每一桌都擺著十二個菜，舉目望去，幾乎看不到一點綠色蔬菜，全部都是肉菜！

  　　光是豬肉就有三道菜，分別是五花肉燒油豆腐、臘肉燒筍幹和青辣椒炒肉片。

  　　一個大號不鏽鋼盆裏，裝的是洋芋燒雞塊，旁邊還有一盤油汪汪的酸菜燉豬血。

  　　更讓江翠翠驚訝的是，桌上居然還有兩條紅燒鯽魚和一大盤紅彤彤的大蝦！

  　　這種大蝦她在采石鎮的時候，也隻有過年或者別人家娶媳婦擺酒才看到過，而且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一盤十來個，每人都分不到一隻，一上桌就被搶光了。

  　　可是現在，每張桌子上都有滿滿一大盆油燜大蝦！

  　　鯽魚也是先下油鍋炸過之後再紅燒的，聞著噴香！

  　　……

  　　她娘家村裏，現在竟然比采石鎮還富裕了嗎？

  　　渾渾噩噩地陪著江奶奶吃完了一頓飯，關起門來，江小滿又把那張嶄新的銀行卡還給了江奶奶。

  　　順便請嚴警官跟江奶奶和江翠翠解釋了一下，像江翠翠和王老六這樣的夫妻關係，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也就是說，江翠翠想回娘家隨時都可以回來，哪怕再也不去王家也沒關係，倆人既沒有領結婚證，也沒有一兒半女的，頂多算是同居關係，沒聽說誰家同居了就必須在一塊過一輩子的。

  　　現在好多時髦的年輕人擔心遇人不淑，正式領證之前，還要試著同居一陣子觀察觀察呢。

  　　要是男女同居就算是結婚了，那整個國家不得亂套了？

  　　尤其是那些個人作風有問題的渣男渣女，換男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的，睡了那麽多，到底哪個才算是正牌老公OR老婆呢？

  　　“太奶奶你聽，人家嚴警官可是縣公安局的，他都這麽說了，翠翠大姑就放心在家裏住下吧，要是不想回去就別回去，回頭想辦法把戶口……等等！大姑，你跟那個王老六走的時候，戶口有沒有遷出去？”

  　　“啊？啥戶口？”江翠翠也呆住了。

  　　嚴良朋忍不住扶額。

  　　農村普法工作，任重道遠呐！

  　　看來他必須回去向領導反映一下了，宣傳科那幫大爺一天到晚到底在幹啥？

  　　沒有結婚證，戶口也沒遷走，法盲王老六這個媳婦，算是白買了。

  　　江小滿打定主意扣下這八千塊錢，也不隻是想給江奶奶省錢。

  　　他也提防著那王老六萬一不依不饒的非要來糾纏，到時候人是不可能給他帶回去的，倒是這八千塊錢可以退給他，再讓他寫個條子按手印，銀貨兩訖，拿了錢，就別再來糾纏江翠翠！

  　　江小滿把自己的打算跟江翠翠仔細解釋了一下，就是怕她在家裏住著提心吊膽的。

  　　“大姑你放心好了，來，咱們加個好友，要是那個王老六再來糾纏你，你馬上給我打電話！看我不玩兒死丫的！”

  　　江翠翠麵色爆紅。

  　　“我、我沒手機……”

  　　王老六母子倆防她防得緊，連一毛錢現金都不給她，更別說給她買手機了，江翠翠嫁過去的時候年紀還小，在家也沒用過手機啊，那時候她們家連固定電話都沒有呢。

  　　嫁到采石鎮，倒是看到別人用過手機，但是聽說買個手機要好幾千塊錢，她連碰都不敢碰，更別提什麽“加好友”了。

  　　江小滿也無語了。

  　　不過，這點小事哪能難得倒他小滿哥？

  　　眼珠子一轉，問了江翠翠幾個問題，江小滿就給她找了個活兒——

  　　“翠翠大姑，是這樣的，我去年剛辦了一個土繡工坊，專門招人給我繡花，你不是也會繡花嗎？那幹脆來我的工坊上班吧！”

  　　“明天我就帶你去找大師傅考核，我們工坊是按手藝領工資的，就算手藝不好，剛進去做學徒工的，包午餐，每個月也有1500塊錢的生活補助。”

  　　“大姑你年紀又不大，工坊裏還有大師傅教手藝，學個兩年，要是能考上一級繡工，每個月底薪加績效也有六七千塊錢呢。”

  　　這個待遇江小滿還是故意往少了說的，怕一下子把江翠翠的期望值拔高了，到時候萬一拿不到那麽多，她心裏反倒是不舒服。

  　　其實工坊那邊，現在有些手藝格外好的一級繡工，已經跟著大師傅接那種高端定製產品了，每個月底薪隻有2800，績效卻是底薪的好幾倍，月薪破萬的已經有三個繡娘了。

  　　這些一級繡娘，再跟著大師傅曆練幾年，等她們也能出師帶徒弟了，到時候徒弟們跟著她們接單子，徒弟喝湯，她們吃肉，月薪兩三萬是很正常的。

  　　說句不客氣的，在他們農村，一個女孩子一年能掙二三十萬，就算不嫁人又怎樣？有這份高薪工作，娘家人也得好好把她們給供起來好嗎？

  　　江翠翠聽說連學徒工一個月都有1500塊錢，她長這麽大都沒親手拿到過這麽多現金，一時間也有點慌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看江奶奶。

  　　江奶奶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半瞎老太太了。

  　　郎英之前帶著兩個孩子在江奶奶家借住過一段時間，兩家的孩子玩得好，關係一直處得跟一家人似的。江奶奶眼睛治好之後，郎英就給她老人家找了個活兒，負責坐在一杆大秤旁邊，給來合作社賣蘑菇的村民蓋章。

  　　現在村裏的野山菌種植合作社已經有一百多家簽約種植戶了，旺季的時候，合作社的倉庫門口天天人來人往，排隊賣蘑菇的電瓶三輪車都排成了一條長龍！

  　　合作社安排了計件員和稱重員，每天早晚兩班倒，給過來賣蘑菇的種植戶稱重，先上秤，再計數，確定沒問題了，最後拿著計數的小本子到江奶奶那邊蓋個章。到月底的時候，各家各戶就憑著蓋過章的小本本，到合作社結算當月賣蘑菇的貨款。

  　　蓋章這個活兒，看起來輕鬆，其實是個“反壓力”比較大的崗位，要是蓋章員被人收買了，隨便誰來寫個數字，往上麵蓋個章，那合作社的損失可就不好算了……所以能勝任這個崗位的，不一定能力有多強，但一定是郎英最信任的人。

  　　合作社兩個蓋章員，一個是江奶奶，另一個就是慶山他娘。

  　　郎英可太喜歡她這個婆婆了，三觀正，拎得清，也從不仗著自己是郎英的婆婆，就在合作社作威作福，郎英覺得，她大姑子和慶山之所以被教的這麽好，跟她那個素未蒙麵的公公可能沒啥關係，就是親媽言傳身教做得好！

  　　話說回來，江奶奶現在在合作社這份工作，一個月全勤的話，工資也有2800元，還包一頓中午飯，每天就坐著等蓋章就行了。

  　　江奶奶自己都幹上了“拿工資”的工作，自然也希望大孫女能在村裏找個穩定的工作。

  　　土繡工坊那活兒，不是江奶奶自誇，要是早幾十年，趕上她年輕那會兒，肯定能評上一級繡工！

  　　她二孫女江燦燦因為年紀小，沒有學到多少繡花的本事，可大孫女翠翠卻是她老人家手把手教的，隻要江翠翠不是手斷了，一級評不上，二級應該沒問題的。

  　　隻是，讓她和江小滿都沒想到的是，江翠翠去土繡工坊考完試，兩個大師傅居然都給出了一級繡工的評分！

  　　不會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故意給的一級繡工吧？

  　　真要是這樣，江老板就要重新評估一下兩位大師傅是否適合現在這個崗位了。

  　　兩個大師傅一聽江小滿居然質疑她們的專業，頓時急紅了眼，拉著他親自鑒賞江翠翠交上來的“考卷”——

  　　“江總你自己看，這水平，不給個一級繡工，說得過去嗎？”

  　　“就是！我看江翠翠就是長時間不做，手藝有點生疏了，不然就憑她這手繡花的本事，熬兩年資曆，直接就能做師傅帶徒弟了。”

  　　江小滿雖然是個直男，但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

  　　拿起江翠翠的“考卷”一看，他就知道自己錯怪兩位師傅了。

  　　江翠翠繡的，並不是傳統的花鳥蟲魚，而是老山坳子那邊古老的圖騰，神秘繁複的深黑、靛青色線條，交錯組成一個個圖案，江小滿越看越覺得熟悉，總感覺這些圖案，他好像在哪裏看到過……等等！

  　　“翠姑姑，你認識江夏嗎？”

  　　江翠翠楞了一下，仔細在腦海裏搜索了一番，緩緩搖了搖頭。

  　　“這些都是我奶奶教我的。”

  　　江小滿呆了呆，簡直心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太奶奶才是傳說中的王者嗎？要是江奶奶的眼睛沒有熬壞，憑著她這份手藝和資曆，簡直就是他們郎山土繡活生生的招牌！

  　　都怪該死的江二椿！！

  　　現在，江小滿倒是很期待那個王老六能搞點事情出來了。

  　　到時候就把他們倆送作堆，一起到監獄裏吃免費飯，想必人財兩失的王老六，應該和江二椿這個便宜老丈人有很多話想聊吧？

  　　采石鎮，終於回過神來的王老六，還真的挺想搞點事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