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考慮到節目效果, 江小滿和郎英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暫停幾個合作社的擴張計劃——要擴張也得等到金主爸爸們來了再說。

  　　倒不是他們一定要占節目組和嘉賓們的便宜，而是江小滿擔心, 萬一他們提前把合作社擴張的事情給做了, 等嘉賓來了，到時候節目組就沒有什麽亮點可以拍了。

  　　就像小時候他看的武俠片一樣, 喬峰這樣的大俠一定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 而不是像個龍套一樣，一開場就戳在那裏當背景板, 那樣觀眾還有什麽可激動的？

  　　再說了, 咳~他們這種單打獨鬥的自媒體小打小鬧的，哪裏比得上那些動輒幾千萬粉絲的大明星？

  　　聽說有些粉絲號召力強的明星, 隨便發個圍脖或者短視頻，就能把一款滯銷的助農產品賣斷貨，這是何等誘人的號召力啊？

  　　不過, 一檔節目從立項到招商啟動, 最起碼還要幾個月時間，節目組的意思是最好能選在九月份, 那時候正好是秋收時節, 郎山的野茶、金絲皇菊、土蜂蜜等土特產都正是收獲的季節, 田裏的莊稼, 菜園子裏的瓜果蔬菜，還要漫山遍野的野花野果, 都是不用花錢的素材……而且拍出來效果也很好。

  　　節目組還沒來，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夏天可是郎山百姓們最賺錢的季節, 原因很簡單：濕潤溫暖的夏天, 正是山上各種野山菌產量最高的時候！

  　　國人對於“吃菌子大省”，第一時間就會想到Y省，但其實江小滿的故鄉也盛產各種野山菌，隻不過他們這裏的山民比較慫，並不像Y省人民那樣，為了美食不惜冒險“試毒”，他們這裏的老百姓，每年隻習慣采摘那些他們認識的菌子。而且自己吃的很少，都是拿去賣錢的。

  　　往年郎山這邊老百姓采到菌子，都是拿去鎮上賣給收菌子的小販，有時候去得晚了，小販走了，那就隻能拿回家自己吃了。

  　　畢竟這個季節雨水太多，曬也曬不幹，不吃爛掉就太可惜了。

  　　但今年不一樣了。

  　　郎英她們的食品廠每天都要收購大量的野山菌，做出來的野山菌醬據說在網上賣的特別火，最關鍵的是食品廠每天從早到晚都開放收購點，離得遠的，還能背到老山坳子那邊的收購點去賣。

  　　這個季節郎山幾乎漫山遍野的野山菌，通常是今天剛撿完一座山頭，明天你過來，還能撿到新的，隻要手腳勤快點，背著背簍上山，就不會空手而回。

  　　運氣好的，要是撿到了昂貴的牛肝菌、雞樅、竹蓀之類的，有時候一天就能賺好幾百塊錢。

  　　江小滿和山岩他們都忙起來了。

  　　山岩帶著幾個徒弟，在村裏和老山坳子那邊都設立了收購點，他們不收便宜的菌子，隻收雞樅、牛肝菌之類能賣得上價錢的。

  　　主要是因為山岩手裏有一批老客戶，那些開酒樓私房菜館的，一年就靠野山菌上市這段時間大賺一筆呢，也正好需要山岩這樣的老山民給他們供應正宗野山菌。

  　　江小滿和江魚也沒閑著，郎英忙著生產工作，他和江魚就把食品廠的銷售渠道接了過來，兩大主播擺脫往日的懶散，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直播一場。

  　　除了直播帶貨之外，江小滿和江魚白天還要拍視頻。

  　　自從拍了家長裏短係列狗血視頻大獲成功之後，小滿哥可算是掌握了流量密碼，這不，全村的自媒體新人都在拍上山撿菌子的時候，小滿哥另辟蹊徑，拍起了撿菌子的人。

  　　前幾天他就發現了，以前學校裏住得遠的學生，隻要不刮風下雨，再遠也都是自己走路來上學。

  　　可最近，學校裏很多學生家長都開始送孩子上學了。

  　　不是家長們責任心突然爆棚，而是因為下山送孩子能順路去村裏把昨天采的野山菌給賣了，然後原路返回，路上再一路撿菌子回去，第二天再往返一趟……

  　　江小滿今天要拍的，就是大妞的同學郎梓涵一家。

  　　郎梓涵的名字是她媽媽取的，很有她們這個年代的特征，一看就知道她媽媽也是曾經的言情小說忠實讀者。

  　　早上七點半，江小滿急匆匆抓了兩個野山菌臘肉餡兒的大包子，剛跑到學校門口，就看到郎梓涵的爸爸已經背著背簍把女兒送進去了。

  　　好險！差點就沒趕上！

  　　“國昌，你們早上到底幾點鍾起來的啊？”江小滿一邊打開攝像頭，一邊氣喘籲籲地問道。

  　　“我們住得遠，早上五點半就起來了。”郎國昌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小滿哥。

  　　江小滿頓時黑線了。

  　　是的，郎國昌同學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可論年齡，還比他小兩歲呢。

  　　郎國昌結婚早，大女兒已經上小學二年級了，還有個小兒子剛出生幾個月。

  　　今年因為老婆要生孩子，郎國昌就沒有出去打工，本來想著等老婆生完孩子他再出去，誰知他運氣好，正趕上今年村裏到處都在招人，而且進山采茶撿菌子都能賺到錢，他索性就歇了出去打工的心思，沒想到這幾個月下來，算了算家裏的收入，竟然比他在外麵打工攢的還多！

  　　現在夫妻倆可謂是幹勁十足，他老婆出了月子就背著小兒子在家附近采茶葉了，他每天順路送大女兒上學，順便賣菌子撿菌子，不算務農的收入，光是這兩項，夫妻倆這個月就賺了一萬多塊錢！

  　　要知道，出去打工還要負擔吃住行的成本呢，在他們這裏，漫山遍野的野山菌是不要錢的，野生茶樹也不需要成本，運氣好的話，有時候他們夫妻倆一天就能賺好幾百塊錢。

  　　“小滿哥，我跟我老婆說好了，等今年家裏的苞穀洋芋都收回來，明年我們也想加入合作社，跟你一起種金絲皇菊和金銀花茶。”

  　　“可以啊，不過上麵有規定的，不允許侵占糧食耕地。”江小滿叮囑道。

  　　“放心吧，我家種苞穀洋芋的山地，都是我爸媽他們墾荒墾出來的，不是咱們村分田到戶的責任田。要光靠責任田，咱們就餓死了。”郎國昌憨憨地笑了笑。

  　　江小滿跟在他後麵，看著他先去郎英的食品廠，把背簍裏和編織袋裏的野山菌倒了出來，排隊等過秤。

  　　食品廠這邊收購野山菌主要是做醬用的，不分類，所有品種都混在一起，統一收購價八元一斤，這個價格聽上去比擺攤賣還便宜，但架不住食品廠不用分類啊，隻要是無毒食用菌他們都要！

  　　郎國昌現在白天進山撿菌子，晚上回來就自己先分揀一遍，名貴野山菌賣到山岩那邊，便宜的“統貨”就賣給食品廠，這些“統貨”產量高，今天他摘的這些就賣了三百多元。

  　　“這就比在廠裏縫包賺得多了。”郎國昌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

  　　食品廠這邊收購是當場結算貨款的，可以選擇現金和轉賬兩種，郎國昌每次都選擇轉賬，這樣比較方便，而且還不用拿著錢去銀行存定期，手機裏選個定期穩健產品，比銀行利息還略高一點呢。

  　　從食品廠出來，江小滿就跟著他一起進山了，郎國昌在前麵撿菌子，他就跟著拍。

  　　光拍著也挺無聊的，江小滿想到即將到來的節目組，便有意識地引導郎國昌往這方麵聊天——

  　　“國昌，要是能在村裏找到工作，你和弟妹以後還出門打工嗎？”

  　　“你這話說的！要是能在家門口賺到錢，誰願意背井離鄉啊？在外麵睡不好也吃不好，哪有家裏好？”

  　　“你沒進廠打過工，不知道打工有多苦，工頭來招工的時候說的好聽，廠裏包吃包住的，其實住的都是八個人一間的上下鋪宿舍，夏天連空調都沒有，熱都熱死了，我們有時候寧可加夜班也不想回宿舍，因為廠區有空調，涼快，還能多賺點加班費。”

  　　“吃的也不好，素菜就是包菜豆腐豆芽換著來，切點肉片進去就算是個葷菜了，晚上下夜班餓得腿腳發軟，出去點個最便宜的蛋炒飯也要八塊錢一碗，加米飯還要多花一塊錢。”

  　　“那在家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肉啊。”江小滿打趣道。

  　　“自己家做菜，油水足啊！”郎國昌說著說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就說昨天晚上吧，我挑菌子的時候，挑出來好些破了的，賣相不好，就洗洗留著我們自己家吃了。”

  　　“我老婆就割了一刀臘肉下來，做了一大鍋臘肉炒雜菌，還打了一個菌子雞蛋湯，燜了一鍋苞穀飯，我就拿了個不鏽鋼盆，盛了一大碗苞穀飯，蓋上厚厚兩勺臘肉炒雜菌，吃完飯，我又喝了兩碗菌子雞蛋湯，那湯裏麵加了豬油跟香蔥，又鮮又滑溜！”

  　　好家夥！江小滿光是聽著就聽饞了，決定今晚回去自己也要做一鍋雜菌雞蛋湯泡飯吃。

  　　最近出來撿菌子的村民是真的多，江小滿以為他們出來的已經夠早了，沒想到路過一片林子的時候，山上居然已經有人扛著滿滿一大袋菌子回來了！

  　　“哎呀~是小滿呐，你要不要吃菌子？叔剛撿的菌子，來，你抓兩把去嚐嚐！”

  　　山裏人都不喜歡玩虛的，說要請江小滿吃菌子，這位大叔不由分說就打開了編織袋，從裏麵捧了好幾把菌子出來，放到江小滿的背簍裏。

  　　“夠了夠了，叔你這還要拿去賣錢呢，給我抓兩把嚐嚐就行了。”江小滿忙推辭道。

  　　“嗐！要不是小滿你帶著大夥兒做生意賺錢，咱們哪有如今這好日子？吃個菌子算啥？等忙完這陣子，你來叔家裏吃飯，叔叫你嬸子給你殺雞！”

  　　一路上碰到好幾個都是進山撿菌子的，有撿得多了趕緊下山拿去賣的，也有跟他們一樣剛進山不久的。

  　　大家臉上都掛著喜悅的笑容，今年的野山菌出得多，食品廠又不限量收購，最近大夥兒幾乎每天都能賺好幾百塊錢，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況還不止是野山菌，村裏人已經聽說了，接下來郎英他們的合作社還要引進菌種，在山林子裏種植野山菌。

  　　山裏頭誰家沒個十幾畝地的山林啊？

  　　這要是都種上了野山菌，那豈不是又多了一大筆收入？

  　　已經有人去合作社找郎英打聽過了，確有其事。

  　　隻不過因為農大那邊還沒談妥，不確定能不能采購到優惠的菌種，所以郎英對外的說辭都是他們食品廠負責收購菌子，到時候菌種來了，願意種的可以自己來買，買多少看各家的經濟情況。

  　　想要多種幾畝地的菌子，那就得存夠買菌種的錢！

  　　他們現在已經絲毫不懷疑種菌子能不能賺錢了。

  　　笑死！這玩意兒要是不賺錢，郎英她們食品廠能敞開了不限量收購野山菌？

  　　聽裏麵的人說，食品廠那個流水線現在24小時超負荷運轉，機器都快冒火星子了，這說明啥？這不恰好說明這野山菌做的醬特別賺錢？

  　　以前村裏的男人們擺爛偷懶，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種地不賺錢？出去打工的話，像他們這種沒有文憑沒有手藝的，也隻能幹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錢。

  　　說白了，當一個人發現，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改變命運的時候，擺爛，似乎就成了他們反抗命運的唯一籌碼。

  　　可現在，一切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想到食品廠前排成長龍等著賣菌子的隊伍，發現裏麵大多數都是他們郎山的男人們，江小滿突然有種感覺。

  　　他們郎山的男人們，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樣不思進取？

  　　或許他應該多關注一下郎山這幫老爺們養家糊口的日常？

  　　此時的江小滿並不知道，他這心血來潮的一個決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為他帶來了無數嗷嗷叫著“小滿哥懂我們”的男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