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擔心江百川再盯著桌上的糖蒜, 江小滿一邊吃餃子，一邊不著痕跡地把話題給岔了過去。

  　　“叔，你家老房子那邊不是前後好幾塊地嗎？你看要是暫時不用, 我能不能弄點皇菊苗來種啊？”

  　　“皇菊？”

  　　“就是那種一朵就能泡一杯茶的金絲皇菊, 這幾年很火的！我打算種點, 和我的金銀花搭配著賣。”

  　　“現代人不是經常玩手機玩電腦的嗎？時間久了, 眼睛都不舒服了, 這兩種花茶都是清涼下火的, 對眼睛好！”

  　　“你不知道, 我的粉絲裏麵好多都是熬夜黨，抱著手機恨不得玩通宵，眼睛都玩壞掉了，外麵買的菊花茶吧，總擔心加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還是我自己做出來的放心些。”

  　　“而且金銀花和菊花采摘，都是要請人工來幫忙的，到時候可以優先請學校家境不太好的學生家長過來幫我摘花茶，我給他們開工資！”

  　　江百川停下筷子想了想，點頭答應了：“給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種什麽自己做主，不過我那邊地方不大, 加上山地也不過八畝多，夠種嗎？”

  　　“夠了夠了！菊花的畝產量還挺高的！”江小滿連連點頭, “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種, 不能一下子把攤子鋪的太大，先試著種一年看看, 要是效益不錯, 也忙的過來, 明年我再去別的地方找地多種點。”

  　　見江小滿做事小心謹慎，思慮周全，江百川點了點頭，決定回頭給侄子找幾個手腳勤快的學生家長——

  　　不是他偏心侄子，主要是他經常去學生家裏家訪，有些家長實在是懶得令人發指！

  　　懶到什麽程度呢？

  　　江百川就遇到過一個學生，三天兩頭鬧肚子，一開始他還以為這學生是身體不好，特意自掏腰包帶他去衛生院檢查了一下，說是什麽腸道菌群超標，可能是飲食不衛生。

  　　學校食堂的衛生是江百川親自把關的，看別的同學都好好的，問題應該不會出在學校食堂。

  　　後來江百川去這個學生家裏走訪，特意跑去人家廚房看了一眼，可算是破案了——

  　　原來，他媽圖省事，每次做完飯，鍋也不洗，碗筷也不刷，下次做飯的時候，就隨便拿清水衝一下表麵的油汙就接著用。

  　　時間久了，他家的鍋碗瓢盆，都跟包漿了似的，鍋邊上一層黑乎乎的油汙，碗底還有不知道是哪一頓黏在那裏的飯粒子……看得江百川差點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最奇葩的是，這個學生的爸媽其實就生了兩個孩子，家庭負擔並不重。但就是死活不願意出去打工。

  　　也不願意做家務，或者把孩子們的衣服鞋襪洗洗幹淨什麽的。

  　　他家的床單被褥，江百川估摸著，就連老鼠鑽進去都要被熏死那種。

  　　沒事夫妻倆就抱著手機，四處蹭網看視頻，餓極了才回家做飯，完全不管家裏倆孩子會不會餓著。

  　　遇到這種不負責任的家長，江百川也很無奈。

  　　反正他是萬萬不可能把這種懶骨頭推薦到江小滿這邊來幹活的。

  　　吃完餃子，三人就趕緊回屋睡覺去了。

  　　其實也並沒有睡多久，仿佛剛躺下來，眼睛還沒閉上呢，耳邊就傳來了大年初一的鞭炮聲……

  　　囫圇睡到五點多，天還沒亮，江有糧打著哈欠把兒子叫起來過初一了。

  　　傳統習俗有時候也真是造孽！

  　　他們這裏大年初一是不能睡懶覺的，因為“初一睡懶覺、一年是懶貨”，所以大家都會趕在天亮之前起床，把餃子做好，放了炮，吃了餃子，然後再去睡個回籠覺。

  　　簡直毫無意義！

  　　然而這種時候，親爹是不講道理的。

  　　江有糧一定要早上六點鍾吃餃子，江小滿這個兒子隻能摸黑爬起來，昏頭漲腦地跟著他爹一起去煮餃子。

  　　好在餃子昨晚已經包好了，煮一下還是很快的。

  　　不過三人明顯都沒什麽胃口，勉強盛了一小碗吃下肚，江有糧見兒子困得眼皮都耷拉下來了，衝他擺了擺手：“你趕緊去睡吧，碗筷放著我來洗。”

  　　江小滿如蒙大赦，回屋，脫衣服脫鞋，一頭紮到尚且溫暖的被窩裏，拱了兩下，帶著一肚子的餃子，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初一下午三點多！

  　　醒來的時候，外麵天光大亮，拉開窗簾，外麵白雪皚皚，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

  　　怪不得睡的這麽香！

  　　說來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江小滿的體質原因，每次下雨下雪的時候，他的睡眠質量都特別好。

  　　穿好衣服出去一看，院子裏的雪又積了十幾公分！

  　　“唉！幸虧咱家今年蓋了新房子，這要是還在老房子那邊，萬一屋頂被雪壓塌了，呸呸呸！”江有糧趕緊呸了兩口，把這個不吉利的想法呸了出去。

  　　他這番話倒是意外提醒了江小滿。

  　　郎英姐住的房子，可不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嗎？

  　　也不知道英子姐她們家的房子，能不能扛得住這場暴雪？

  　　大過年的，也不好直接打電話去問人家房子塌了沒有，江小滿摸了摸鼻子，偷偷給江魚發了個微信，讓他找機會去英子姐家看看。

  　　隻可惜他在山下那房子才剛把框架搭起來，不然的話，幹脆就讓英子姐帶著倆孩子先去那邊住幾天好了。

  　　也是郎英母女三個命不該絕，江魚過來問她們初三要不要一起去江小滿家拜年，郎英屋子裏正燒著水呢，不放心兩個小的，幹脆抱著一個牽著一個，出來給江魚開門。

  　　沒想到她剛打開院門，正準備開口邀請江魚進去坐坐呢，隻聽到身後“轟隆”一聲巨響，早已腐朽的房梁，再也撐不住暴雪的重壓，轟然倒塌！

  　　江魚麵色一變，一把將靠在門邊上的大妞抱起來，扯著還在原地發愣的郎英，一口氣跑出去十幾米遠！

  　　轉頭一看，江家那幾十年前蓋的草房子，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墟……

  　　江魚當時冷汗都嚇出來了。

  　　難道老祭巫說的沒錯，江小滿真是他們郎山的福星？

  　　不然為什麽他前腳剛說擔心郎英家的房子會被大雪壓塌，後腳這房子還真塌了？

  　　一想到要是他再遲一步過來，郎英母子三個，就會被壓在這一片廢墟下麵，江魚就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他腿軟！！！

  　　巨大的轟鳴聲，也把村裏的人給驚動了。

  　　山岩正在家裏給三個孩子剝柚子，聽到這一聲巨響，似乎是從小河沿那邊傳來的，麵色一變，立刻站起身：“山茶，你在家看著妹妹們！”

  　　說罷，連雨鞋都沒換，直接穿著江魚給他買的棉鞋就衝了出去。

  　　他身高腿長，跑得又快，是最先一批趕到現場的。

  　　比他更快的是住在附近的村民。

  　　大夥兒一看到郎英住的老房子塌了，頓時直呼造孽！

  　　村裏人早就在背地裏覺得郎英的前公婆太狠心了，他們自己住著新造的房子，馬上聽說還要在城裏買大房子，結果卻把郎英母女三個趕到老頭子留下的草房子裏去住！

  　　誰不知道那就是個危房啊？

  　　就連村裏的小孩子都知道，出去玩的時候不要進去，就是怕那房子萬一突然倒了，把人給壓在裏頭了。

  　　可是，就這麽個沒人要的危房，卻是郎英母女三人現在唯一的落腳之地了。

  　　想到這裏，村民們不由憐憫地看了母女三人一眼，這一看，立刻有人咋呼起來——

  　　“哎呦！大妞怎麽還光著腳？鞋呢？”

  　　剛才江魚抱起大妞就是一陣狂奔，這丫頭腳上的棉鞋都跑丟了。

  　　“別管了，先去我家！”江魚把大妞遞給山岩抱著，自己幫郎英抱著二妞。

  　　這外麵冰天雪地的，大人站一會兒都受不了，更別說倆孩子了。

  　　“不行啊！我家裏……我們娘三的存款都壓在裏麵呢！”郎英急的都哭了。

  　　剛才她想著就是出來開個門，連手機都沒拿。誰能想到這房子說塌就塌了呢？

  　　別說手機了，江家給她們娘三的撫養費，還有她這些年從牙縫裏省出來的幾千塊錢私房錢，和江魚他們一起做熏魚賺的四千多塊錢，都壓在那房子底下呢。

  　　本來她是打算拿去銀行存起來的，年前一直忙著沒時間，後來好不容易熏魚的活兒幹完了，山裏又下雪封道了，那些錢就一直放在家裏。

  　　真要被人趁亂摸走了，她們娘三也別活了。

  　　“小魚，你帶大妞二妞回去，英子，你留下來，咱們先把錢挖出來。”

  　　山岩當機立斷，正好這時候村長也趕過來了，吆喝著讓村裏幾個小夥子都來搭把手。

  　　好在江二明家這老房子是以前的泥磚房、稻草頂，挖起來比磚瓦房省力多了，郎英最近都住在這裏，對家裏的格局也很清楚，有她在旁邊指路，一幫人很快就把她藏錢的木頭箱子挖出來了。

  　　江家老宅就這麽屁大點地方，很快，郎英的行李箱、家裏的被褥衣裳、手機什麽的，都被挖了出來。

  　　就連留著過年請客的火腿鹹魚什麽的也找到了，雖然沾上了灰塵，但農村人不在乎這個，洗一洗還是能吃的。

  　　郎英感動的一個勁兒的鞠躬，幾個來幫忙的小夥子搓了搓手沒說話，村長把人給扶了起來，歎息道：

  　　“本來你這情況，村裏該叫二明把你接回家去住一陣子的，起碼得等新房子蓋好了再說。可二明前陣子剛把他老子娘接到城裏去過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大門都鎖起來了……唉！”

  　　村長也是為難，要是擱在平時，出去打工的人家房子都空下來了，租個房子很容易。正趕上過年，打工的都回家過年了，有的家裏添丁進口，房子都不夠住，哪能找到出租的啊？

  　　“不對啊，我記得燦燦她奶奶不是租了一個大院子嗎？她家房子多，平時就祖孫倆住一間房，還空了好幾間呢，要不去問問她們家願不願意租房子？”人群中，有人給村長出主意。

  　　“對對對！我怎麽把她家給忘了？英子你等著，我這就去幫你問問！”村長拍了拍腦袋，轉身就往家裏跑。

  　　江燦燦家租房子的地方，離村長家也不遠，他怎麽就沒想到呢？

  　　江奶奶一聽是郎英家房子塌了，立刻站了起來，她眼神不太好，隻能摸索著拉住了村長的胳膊，焦急地連聲問他——

  　　“英子母女三個沒事吧？”

  　　“她們現在在哪？趕緊叫她們來我家住！住多久都行！”

  　　“造孽啊！英子這麽好的女人，二明這個混賬東西！分了那麽個破房子給英子母女，這是在要她們的命啊！”

  　　村長一番盤問，這才知道，原來最近都是郎英在幫江奶奶祖孫倆做飯，難怪……

  　　郎英母女三人，就這樣在江奶奶家住下了。

  　　江奶奶堅持不肯要她的房租，還說房子空著一直沒人住不好，她們三個來了，家裏還熱鬧點。

  　　郎英沒辦法，隻能先答應下來，暗暗決定，以後江奶奶祖孫兩個吃飯洗衣服種菜這些事情，她幹脆接過來一起做好了，這樣也不算白住人家的房子。

  　　江小滿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郎英母女已經在江奶奶家住下了。

  　　“這樣最好！我前段時間剛跟燦燦說了，請英子姐給江奶奶做飯做到正月十六呢，這下都不用她兩頭跑了。”江小滿並不覺得那老房子塌了有什麽不好的。

  　　之前郎英就找他打聽過蓋房子要花多少錢，江小滿當時就覺得，她可能是想攢錢把老房子推了重新蓋。

  　　現在好了，那房子自己塌了，倒是省了英子姐一筆拆舊的費用。

  　　如今在農村，請幾個人來幫忙拆一下舊房子，也要千把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