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說江小滿要到雙彎鎮去買手機, 唐新嵐讓他辦完事給她打個電話。

  　　“明天上午我也去鎮上，正好，給你介紹個新客戶。”唐新嵐在電話裏叮囑道。

  　　很快, 江小滿就知道這個新客戶是誰了。

  　　“章總？這、我們這鄉下土繡，也沒幾個人願意做, 能給章總的服裝廠供貨？”聽完唐新嵐的話, 江小滿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之前去板栗溝的時候, 他也聽了很多關於雙彎鎮的故事, 除了唐新嵐之外，章家卉這個名字也頻繁在村裏人口中被提及。

  　　聽說這位章總小時候家裏很窮, 甚至還差點被她媽賣了給她弟換彩禮。不過後來, 這位章總簡直就跟開了掛一樣，先是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了大學, 又自己創業開服裝廠, 據說現在她手裏已經有了兩家公司, 還入股了唐新嵐的一些產業，每年光是營業額就上億元，妥妥的一枚富婆了。

  　　最重要的是, 章家卉的網店連他這個大學生都聽說過, 他們大四的時候很多女同學準備應聘穿的職業裝，好多人都在推薦章家卉的直播間和網店, 連他都幫忙點過助力，因為助力可以拿到滿減紅包……

  　　他也知道唐新嵐是想幫他，可這跳級跳的步伐也忒大了吧？

  　　“你想得美！想給我們卉姐做供貨商, 你還早著呢！是她手裏那幫富婆客戶, 有時候需要做一些比較別致的私人定製, 我覺得你們現在做的那個郎山土繡挺有意思的, 你不是拍了很多視頻資料嗎？到時候給她看看，萬一是個機會呢？”

  　　唐新嵐倒也沒把話說死，她就是覺得江小滿這孩子挺不容易的，比她那時候回鄉創業還要艱難，忍不住就想多幫他一把。

  　　“嘿嘿~謝謝嵐姐！”江小滿也知道這是唐新嵐給他爭取的一個機會，掛上電話，就急忙把自己之前拍的一些視頻和圖片資料整理了出來，還打了個包上傳到網盤裏，打算到時候全部發給章家卉看看。

  　　他倒是不怕章家卉跳過他直接去找村裏會繡花的嫂子們，反正做這事兒他本來也沒想著賺多少錢，就是想讓這些為了孩子留在農村的嫂子嬸嬸們能多個賺錢的路子，給孩子們多買兩身新衣裳、多吃兩頓肉罷了。

  　　如果章家卉真能帶著她們靠刺繡發家致富，他還求之不得呢。

  　　在江灣村轉悠了小半天，背簍裏裝滿了村裏的嬸娘嫂子們送他的各種好吃的，等他背著東西到學校的時候，江百川他們去學生家裏家訪還沒回來呢。想想這年頭當老師也真是可憐，平時教學任務就很重了，寒暑假還要去家訪！

  　　要是城裏還好點，畢竟交通方便，擱在他們這裏，山高路遠的，有時候一天隻能跑兩家，累得半死，回來還要寫家訪材料，幸虧今年暑假來了兩個實習老師，不然就江百川一個，非得累吐血不可！

  　　學校大門鎖上了，不過這難不倒江小滿，這回他沒爬牆，直接繞到後山，從剛開出來的洋芋地裏走到學校，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趕緊拿了菜籃子來摘菜準備晚飯。

  　　這個季節菜園子裏能吃的隻有小青菜、紅莧菜和芹菜，看著芹菜長得不錯，江小滿摘了一把打算炒個肉絲，又摘了點青菜和莧菜，進廚房一看，果然，學生們不上課，廚房裏連一根肉絲也找不出來，真是可憐兩位實習老師了，滿腔熱血地跑到大山裏來支教，還沒開始上課，就開始跟著校長吃素了……

  　　還好他早有準備，從家裏拿了一塊鹹肉、半條醃魚，鹹肉切絲炒芹菜，醃魚用酸辣椒清蒸，青菜和莧菜等快吃飯的時候現炒才好吃，想想他們四個人，這麽點菜不夠，江小滿又偷偷拿了他叔買的洋雞蛋，去菜園子裏摘了十幾個剛長出來的青椒，準備做一盤虎皮青椒炒雞蛋，這玩意兒吃著賊下飯！

  　　“江小滿你又禍害我雞蛋了？”江百川一打開門就聞到了炒雞蛋的味道，忍不住就是一陣心痛。

  　　全村有膽子進他的廚房，還敢動他雞蛋的，除了江小滿還有誰？

  　　“叔！你自己願意吃苦，也不能拖著兩個老師跟你吃苦啊？以前我們大學最窮的貧困生吃的都比你好！”

  　　江小滿這話可不是吹牛，他上大學那個師範學院，對貧困生的福利好到什麽程度呢？擔心貧困生舍不得花錢打肉菜，每個月還額外給發八張肉菜抵用券，這個券可不能拿去換錢，也不能折現，隻能去食堂窗口打一份肉菜，這樣就能確保貧困生每周至少能吃上兩頓肉……真是用心良苦！

  　　“胡說！前天我們剛吃過一頓肉，昨天還吃了你醃的醃魚！”江百川伸頭往垃圾桶一看，忍不住拍了他兩巴掌，“你這個敗家子！炒個辣椒就用了我五個雞蛋？這雞蛋我要留給學生吃的！你是學生嗎？”

  　　“我不是學生，但是我能給學校賺錢呀！”江小滿振振有詞地打開手機，給他叔看了一眼學校賬號的後台收益，“你看！咱們的新視頻昨天收益飆升，一天就將近一千塊錢呢，夠給咱學校買二十箱洋雞蛋了。”

  　　江百川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方星塵和褚夢鸞也在一邊努力憋著笑。

  　　他們得尊敬校長大人，但是，看著校長被小滿哥懟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簡直太好笑了。

  　　“好啦叔，做都做好了，難不成我還能把這幾個雞蛋給你拚回去？”江小滿招呼著方星塵和褚夢鸞過來幫忙把飯菜端到廚房的小飯桌上。

  　　江百川這個摳門鬼，覺得晚上走廊燈都亮著浪費電，他們晚上都是做好飯直接在廚房吃完，一張小飯桌四個邊，正好一人一邊。

  　　明明都是一樣的食材，江小滿做的菜也就是普通的家常菜，方星塵和褚夢鸞卻吃的頭也不抬，扒飯的動作看得出來平時是真的缺油水了，就連褚夢鸞這個剛見麵的時候斯文秀氣的女大學生，都一口氣扒拉了兩碗洋芋燜飯……

  　　想到江小滿隻能在這裏待一晚上，兩位實習老師不由露出了絕望悲傷的神情：來之前他們預想過無數在深山支教的艱難，沒想到最難的，居然是沒肉吃！

  　　凶殘又摳門的校長，非但舍不得買肉，連豬油渣都摳搜著舍不得吃，每次炒菜，那麽大一盆菜，就放幾顆豬油渣沾沾味道！

  　　褚夢鸞從前最恨紅燒肉，可現在她發誓，等開學回去，她要點一大份油汪汪的紅燒肉，再來一碗豬油拌飯，一整個炸雞排！吃肉吃到過癮！

  　　吃完飯，江百川帶著兩個實習老師去辦公室總結今天的家訪材料，江小滿收拾好廚房，又打著手電筒去菜園子摘了半籃子韭菜——明天他們要趕早上六點半的班車出門，肯定來不及做早飯了，趁著晚上沒事，做點韭菜盒子，明天早上熱一下就能帶著做早飯了，剩下的還能留給兩個師弟師妹做午飯。

  　　不然他們倆要是都走了，以兩個實習老師的廚藝，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柴火點起來，到時候說不定一整天都要啃洋芋，這也太可憐了！

  　　韭菜洗幹淨切碎備用，熱油鍋，打幾個雞蛋攪成細碎的蛋花，盛出來和韭菜攪拌均勻，再倒入一勺豆油，把準備好的蒜泥、幹辣椒末炒香，一起倒入韭菜裏麵，這樣做據說可以鎖住韭菜鮮嫩的口感，最後加鹽，就能包韭菜盒子了。

  　　他們這裏其實不怎麽吃韭菜盒子的，原因很簡單，這玩意兒太費油了！不過，江有糧喜歡吃，江小滿就跟著手機學著做了，隻要他回家，總給他爹做，現在熟能生巧，做的已經很好了。

  　　不過，考慮到他叔的心髒，江小滿到底還是沒敢直接倒兩斤油下去炸，盡管這麽做更好吃。而是選擇在鍋底刷一層油，小火慢慢煎到兩麵金黃……

  　　“江小滿！”聞著油炸的味道，江百川麵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看到他居然大晚上在煎韭菜盒子，旁邊的垃圾桶還有好些蛋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小兔崽子！你這是要把學校吃窮啊？”

  　　“哪有~明天咱們不是要趕早班車嗎？肯定來不及做早飯的，反正晚上也閑著沒事，我做點韭菜盒子咱們明天早上吃，這樣兩個老師也不用自己做早飯啦。”

  　　想了想，江小滿又壓低嗓音“威脅”他叔：“叔你想想，這兩個老師估計連柴火灶都不知道咋用，你真放心讓他們倆自己做飯？萬一他們把你這廚房燒了，那損失的就不是幾個雞蛋兩斤豆油了……”

  　　江百川悚然而驚，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又狠狠給了他腦袋兩下：“那也不能做韭菜盒子！你這一頓把我一個禮拜的豆油都吃掉了！蒸一鍋洋芋粑粑不行嗎？”

  　　江小滿：“……”等勞資有錢了，一定給你買一萬斤大豆油！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早上山裏起霧了，早班車怕路上出事，恨不得龜速前行，六點半出發，中間轉了一趟車，折騰到快11點才到雙彎鎮，眼看和唐新嵐約好的時間都快到了，江小滿不敢耽誤，直接招手叫了一輛蹦蹦車，一路飛奔到之前買手機的賣場，對比了一下套餐價格，最後江百川一臉肉痛地辦了一個每月最低消費88的套餐，免費拿了一個牌子還不錯的手機。

  　　“叔，咱們先去嵐姐她朋友的公司談點事情，談好去超市買東西，下午跟嵐姐他們叫的貨車一起回去。”江小滿把今天的行程都安排滿了，不過，江百川卻搖了搖頭。

  　　“你去忙你的，我在鎮上轉轉，給孩子們買點生活用品。”江百川歎息道，“這都換季了，好些同學還穿著秋衣秋褲呢，我看看這邊有沒有便宜點的衣裳……”

  　　“等等叔！這邊再便宜，那也沒有網上特賣零批便宜啊！”江小滿一把揪住了他叔，單手點開他以前在學校經常去夜市擺攤批發進貨的平台，搜索關鍵詞，立刻跳出來許多適合擺攤的工廠尾單或者瑕疵品衣裳鞋襪。

  　　“鎮上開店的再便宜，能有這個便宜？再說了，衣裳鞋襪隻要不破就是好的，這些所謂的瑕疵，基本都是染上了一點汙漬或者車線車歪了之類的，我拿到夜市上，三十五兩件還能賺一倍呢~”

  　　江百川湊近了一看，頓時沉默了。

  　　一想到從前自己給學生們買衣裳花的那些冤枉錢，江校長的心都在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