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年剛滿四歲的蘇謹和唐語霖都已經是幼兒園中班的孩子了, 兄妹倆是龍鳳胎，蘇謹是哥哥，比妹妹唐語霖早出生十幾分鍾, 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奶奶的狡猾，小小年紀就已經在幼兒園混得風生水起。

  　　哥哥蘇謹簡直比他爹更像是出身優越的花花公子, 幾乎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他們學校中班一共三個班，每個班都有他的“前女友”, 簡直就是幼年版的海王！

  　　跟哥哥比起來，妹妹唐語霖看起來就是個小可憐, 經常被哥哥欺負哭、被同學欺負哭……不過，因為這娃的綠茶段位還不夠高級，已經被爹媽和老師都看穿了。

  　　一開始大家都向著唐語霖, 後來，唐新嵐夫妻倆和老師漸漸發現了一個規律, 好像每次被欺負，唐語霖就隻是哭紅了鼻子, 欺負她的那些小孩子可就倒黴了，不是被打紅了屁股, 就是打紅了小手心。

  　　這次蘇彭提議帶兩個孩子去體驗一下山民生活, 其實唐新嵐還挺讚同的。

  　　大概是出生到現在沒吃過什麽苦, 身邊人的生活又都不錯, 以至於兩個孩子的性格一直有點天真霸道, 確實不改不行了。

  　　唐新嵐就和天底下所有家長一樣, 剛懷孕的時候, 總覺得以後肯定能把孩子教育成五講四美的社會主義好少年, 等孩子再長大一點，期望值就急速下降到了“隻要孩子不闖禍不叫家長就好了”的地步。

  　　周五一大早，先把兩個孩子從被窩裏挖起來，穿好衣服塞到後座安全座椅上，兩個小家夥平時在學校都是七點半才起床的，冷不丁五點鍾就被挖起來了，大腦袋一點一點的根本就沒醒，唐新嵐早有準備，前一晚就和唐媽一起做了些包子，早上蒸好了放在保溫盒裏，又拿了一箱牛奶一箱礦泉水路上喝，前後三輛車乘著朝霞，一路往郎山趕去。

  　　沒想到路過郎山鄉的時候，正巧趕上了鄉裏的大集，路兩邊都是擺攤的，路上到處都是人，車子根本走不過去。

  　　兩個孩子也被趕場嘈雜的吆喝聲驚醒了，正隔著車窗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外麵。

  　　“算了，把車停好，咱們下去吃個早飯。”見車子實在過不去，唐新嵐索性叫他們在路邊找了塊空地把車子停好，一行人下車去逛了逛。

  　　這邊趕場比他們鎮上還熱鬧，賣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一段岔路專門拿來做草藥交易的，山民們趁著農閑進山采挖草藥，然後趁著趕場的時候背下山來，賣點錢給家裏人買點好吃的，或者給家裏添置點油鹽醬醋什麽的，好多草藥唐新嵐都不認識。

  　　反倒是一邊的魯心然，因為畫年畫需要認識很多花草蟲魚的種類，能認得出一些常見的草藥，她還花錢買了一袋子某種植物的根須，據說拿來煮水喝可以促進睡眠。

  　　找了半條街，眾人終於看到了一個早餐店，趕緊擠了過去。

  　　這家店賣的是油炸的燙麵紅糖餅子，還有豆腐腦，味道不算很好，唐新嵐哄著兩個小家夥吃了半碗豆腐腦，又甜又膩的紅糖餅子，兩個挑嘴的小家夥嚐了一口之後，就怎麽都不肯吃了。唐新嵐也不管他們，打算等回到車裏再給他們拿包子吃。

  　　剛吃完，就聽到有人在叫她。唐新嵐抬起頭，頓時樂了：小滿，你也來趕場啊？

  　　“對啊姐，我陪我爹過來把家裏收的洋芋賣掉，太多了，自己家吃不完。”

  　　其實是因為家裏房子塌了，收回來的洋芋沒地方儲存，江小滿索性找村裏人借了一輛驢車，父子倆整整背了十幾趟，總算把家裏的洋芋都背到了村裏，準備趕場的時候一次賣掉。

  　　最後一趟背著洋芋下山的時候，江小滿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在打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五十斤重的洋芋背下山，按收購價五毛一斤計算，隻能賣二十五元，再扣掉種子肥料的成本（他家要割草喂豬，所以基本不用除草劑），幾乎等於白幹！

  　　不過他知道他爹的脾氣，江有糧他們那一代人都這樣，把土地看得比命還重，最見不得家裏的地荒著，讓他放著家裏的地不種，比殺了他還難受，哪怕虧錢他爹也會把眼皮子底下所有的空地都種滿的……

  　　所以江小滿才要想盡辦法的折騰點別的事情，不管是做生意還是開民宿，總歸是給他爹找點事情做，免得他一有空閑就要去種地……倒不是說種地不好，如果是東北農場那種機械化種植，他肯定舉雙手讚成，可他爹年紀都這麽大了，靠肩挑手抬去種地實在是太傷身體了。

  　　江小滿一直盼著唐新嵐能早點過來，卻沒想到兩邊人居然在大集上偶遇了！

  　　他們來的比較早，家裏的洋芋已經賣給趕場收購的小販了，江小滿打算到雜貨店買點海帶豆皮之類的，畢竟接下來家裏請人清理宅基地什麽的也要招待人家吃飯，臘肉和蔬菜家裏有，隻需要再買點配菜就行了。

  　　沒想到剛從雜貨店出來，就看到唐新嵐正坐在對麵早餐店吃東西，旁邊桌子還坐著幾個穿著打扮時尚的年輕人，估計就是唐新嵐之前說的團隊成員了。

  　　江小滿跟唐新嵐打了個招呼，聽她說因為集市上人太多，車子過不來，所以才把車停在外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山裏趕場是這樣的，大家平時也難得下山，每次趕場都恨不得把家裏的事情一次辦完。姐你稍等一下，我過去跟我爹說一聲，讓他把驢車趕回去，我跟你們車，帶你們從小路走。”

  　　說著，江小滿就拎著大包小包消失在了趕集的人潮中。

  　　“這小子還挺雷厲風行的，有點幹事情的樣子。”看著江小滿挺拔板正的身影，蘇彭感慨道，“上回在板栗溝掃過一眼，倒是沒注意，長得挺帥呀，白白淨淨的，不太像這邊的山民。”

  　　“我聽山榮老村長說，小滿是他爹二十多年前趕場撿到的，不知道是被人拐到這邊的，還是人家生了不要的，可惜那時候也沒人想到報警，小滿他爹又正好缺個兒子，就把他抱回家當親兒子養到現在。”唐新嵐也有點疑惑，不過他們畢竟不熟，而且聽說江小滿他爹一輩子都沒有娶媳婦，就這麽一個養子，父子倆相依為命二十多年，這份感情也絕不是血緣兩個字可以抹殺的。

  　　唐新嵐他們這邊剛吃完沒多久，江小滿就找回來了，手裏還拿著兩根紅豔豔的冰糖葫蘆，給蘇謹和唐語霖兄妹倆一人分了一根：“山裏沒啥好吃的，小賣部那些零食都不太健康，你們嚐嚐這個吧。”

  　　小孩子哪裏抵擋得住糖葫蘆的魅力？剛一見麵，江小滿就贏得了兩個小家夥的歡心，一口一個“小滿叔叔”地叫了起來。

  　　一行人上了車，江小滿坐在第一輛車副駕駛上，指揮著駕駛員蘇大少把車子開到了一棟民房後麵，果然有一條狹窄的土路。

  　　“這個就是我們鎮上的消防通道啦！之前有一年趕集的時候，鎮上有個人家著火了，因為趕場的人太多，滅火隊進不去，大火連著燒了好幾家。後來鎮上就在這後麵又開了一條土路，這邊平時沒什麽人走，但是消防通道嘛，就算沒人走也得預留著不是？”江小滿解釋了一下。

  　　“沒想到你們鎮上的幹部還挺規範的，連消防通道都預留了。”蘇彭樂了。

  　　“沒辦法，山裏人日子不好過，蓋一棟房子不知道要幾代人才能攢夠錢，都是一磚一瓦辛苦造起來的，大火一燒，全家人就沒地方住了。”江小滿指揮著蘇彭從“消防通道”繞過了集鎮，出口果然就是集鎮那條路，重新上了柏油路，接下來的路就好走多了。

  　　車子一路開到了郎山小學門口，江有糧還沒到家，發現學生們還在上課，眾人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說話的聲音也壓低了。

  　　“小滿，我給學校的孩子們帶了點禮物，你幫我們找個地方，咱們先把東西卸下來。”上次山榮跟唐新嵐說了郎山這邊的情況後，唐新嵐通過通訊錄搜索到了江小滿的個人賬號，也知道了郎山小學現在的困境，師資力量這個她沒辦法幫忙解決，但是，生活上還是可以照顧一下的。

  　　這次過來，他們三輛車的後備箱都裝滿了給郎山小學的東西，純牛奶不好保存，所以唐新嵐就采購了五大箱兒童奶粉，一共二十罐，應該夠喝一陣子了。另外還有半扇生豬肉，三箱冷凍雞腿，十幾箱方便麵和一百多斤的殘次品豆幹，雖然都是流水線上淘汰下來的殘次品，但都是真空包裝好的，除了賣相差點，吃起來其實沒什麽差別。

  　　“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現在有三個豆製品廠，主要是生產我們那的特色五香豆腐幹的，廠裏每天都有不少不符合標準的殘次品，其實就是整片豆幹破損了，吃起來是一樣的，我聽說你們學校校長連醬豆腐幹都舍不得買，這樣，你先把這些拿去給他們嚐嚐，要是沒問題的話，往後我讓廠裏給你們留點，一周讓班車給學校捎一次過來，你看怎麽樣？”

  　　唐新嵐並不是舍不得送正品豆腐幹，隻是她知道，郎山小學需要的是細水長流的援助，而不是一時興起的捐贈，這殘次品的豆腐幹，拿來做菜或者當零食都好吃。正好她有，正好學校需要，她相信，學校的老師應該不會拒絕的。

  　　“那太好了！百川叔又可以省下來一筆買菜的錢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高興。”江小滿果然一口就幫江百川答應下來了。

  　　殘次品豆幹算什麽？江百川還經常自己去趕場撿便宜、專門買人家的碎豆腐塊跟打折豬肉呢。反正最後都要切碎了炒菜的，破損的根本不影響口感，還能省不少錢呢。

  　　“我廠裏每天也有不少破損的凍幹蔬菜，你們要不要？”蘇彭見他不像是假客氣的樣子，也出聲問道。

  　　“要！怎麽不要？就是我們現在沒有車，可能需要廠裏幫忙送到班車上帶過來，當然了，車費肯定是我們出的！”江小滿趕緊答應下來。

  　　上唐村的凍幹蔬菜，他在山榮老舅家裏吃過，真的好吃！而且據說還很有營養，就是賣的挺貴的，半斤裝的就要三十多塊錢，他都沒舍得買點回來給他爸嚐嚐呢。

  　　“哪能要你們出車費？我們公司也有公益項目組的，回頭我把聯係人微信推給你，我們也按照你唐姐的安排，一周讓班車稍兩袋過來，又不值什麽錢。”蘇彭趕緊拒絕。

  　　他們和山榮家雖然不是親戚，但兩家好歹也是熟人了，江小滿又叫山榮老舅，人家現在都這麽困難了，他怎麽好意思還跟人家算一趟十幾塊錢的托運費？

  　　“那我就替江校長謝謝唐姐和姐夫啦。”江小滿多賊啊，一眼就看出來蘇彭看著唐新嵐的眼神滿滿的都是甜蜜和期待，可反觀唐新嵐，雖然和蘇彭也是一副熟絡的樣子，但她那個神態表情，可不像是熱戀的樣子。

  　　雖然暫時想不清楚這對夫妻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這絲毫不妨礙他日行一善，給蘇大少做個助攻。

  　　“哈哈哈~客氣啥？你叫山榮村長老舅，以後就叫我姐夫好了，都是自家人，客氣啥？”蘇大少一聽這聲清脆悅耳的“姐夫”，整個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勝券在握的笑容，仿佛已經得到了小舅子（？）的認可，伸手拍了拍江小滿的肩膀，“有困難就給姐夫打電話，來，咱們先加個好友叭！”

  　　唐新嵐：“……”這貨又在發什麽羊癲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