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塵埃落定 (全文完)
作者:晏之棠      更新:2022-08-20 13:04      字數:3877
  第53章 塵埃落定

    秦婉愣怔了一瞬,待看清那粉色身影的模樣,不由得驚愕道:

    “陳寵!”

    那箭直直穿透陳寵胸口,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裙。陳寵失重一般倒在地上,被秦婉一把扶住。

    “你怎麽會在這裏!”秦婉很是震驚,連聲音都有些發顫,“堅持一下!”

    陳寵似是疼極,渾身都抽搐起來。她努力伸手去抓秦婉手臂,嘴裏似是想說些什麽。秦婉忙低下身去,將耳朵湊到陳寵耳邊。

    “玲,,瓏,,,”陳寵斷斷續續地說著,幾乎已經氣若遊絲:“這次,,愧疚的人是你了,,”

    說罷,大口大口的血從她嘴裏噴出。

    秦婉錯愕不已,抬手想去堵住陳寵傷口。奈何那箭刺得極深,血根本止不住,甚至將身下秦婉的衣裙也染紅了大半。

    陳寵咬緊嘴唇,目光直直盯著秦婉,最後竟扯出了一抹笑容:“我們,,扯平了,,”

    秦婉愣怔在地,渾身止不住顫抖。

    此時吳安已迅速將那黑衣人拿下,其他黑衣人見情況不妙,立刻結束纏鬥,飛身向後逃竄。

    沈羨之沒有繼續去追,而是蹲下身來,默默護在秦婉身後。

    陳寵躺在秦婉懷裏,渾身被血跡浸染。她臉上掛著一絲笑容,抓住秦婉的手漸漸失去力氣,最後重重垂落在地。

    像一隻美豔的蝴蝶,懸空飛了許久,終於墜落在地。

    秦婉看著眼前的陳寵,一動不動,隻感覺渾身冰冷,連血都像被凍住了似的。

    許久之後,她才抬起手,冰冷的手掌在陳寵臉上掠過,輕輕將她的眼睛合上。

    “你贏了。” 秦婉喃喃道,“你說的沒錯。”

    從此以後,愧疚的人便是秦婉了。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眼前這片景象,永遠不會忘記陳寵最後的那抹笑容。

    如果這是報複,那麽,陳寵成功了。

    秦婉渾身發顫,良久都沒有說話。沈羨之默默將她護在懷裏,片刻之後,才低聲道:“婉婉,眉姨來了。”

    秦婉猛地抬起眼,才發現眉姨正站在不遠處,直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陳寵。

    “,,眉姨。”秦婉喊了一聲,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聲音竟然已經沙啞。

    “都是我,,若不是我非要給哥哥上香,若不是我非要拉著她一起,她就不會,,”

    秦婉頓了頓,抿緊嘴唇,半晌才低聲道:“眉姨……對不起……”

    “玲瓏。”眉姨眼眶通紅,輕輕搖了搖頭,“這不怪你。這是她的命。一切……都是命。”

    說著,眉姨扶著樹幹,頹唐地走了過來。“把她交給我吧……我帶她回家。”

    秦婉頓了頓,緩緩起身,給眉姨讓出了道。眉姨蹲下來,艱難地將陳寵背在身上,深深地看了秦婉一眼,隨後一步一步,沉沉地向遠方走去。

    秦婉看著眉姨的方向,心知自此一別,再見不知何年何月,心下滿是惆悵。她看著眉姨遠去的方向,許久之後,鄭重行了個禮。

    “眉姨,保重。”

    ******

    回侯府後,沈羨之立刻動手。

    他去了刑部大牢,拿到趙鴻善的口供,隨同工部藏書閣那本冊子一起,當麵呈給皇上。

    皇上雷霆震怒,當即下令撤了陳德廣的職,甚至以此為由頭,對宮中宦官進行了一次大清洗。

    借著此次契機,刑部將有關金發塔的案卷重新整理,竟發現當年之事中,有許多人蒙受不白之冤,甚至無辜而死。

    此事在朝野上下掀起震動,皇上怒而下令,重審當年金發塔倒塌一事。

    滿朝震蕩,因此被罷職免官之人不計其數。權力重新集中,皇權終於回歸到了那個理當擁有它的人手上。

    風波之中,侯府卻因為一件特別的事而苦惱。

    “沈羨之,我非得穿這個麽……”

    秦婉看著眼前那套繁冗複雜的禮裙,又看了看旁邊各種精致造型的首飾,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沈羨之靠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語氣不緊不慢:“若是你想穿著夜行衣進宮,也不是不行。隻是那些護衛會如何看你,我就不敢保證了。”

    秦婉瞪了沈羨之一眼,長長歎了口氣。

    自皇上下令徹查,金發塔事件的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麵。

    趙鴻善和丁誠為求自保,將當年實情悉數招供,承認她爹對此事全然不知情,從頭至尾被蒙在鼓裏。

    皇上痛惜秦尚書無辜受累,又感念金發塔事件曆經多年終於塵埃落定,遂決定在宮中設宴。

    秦婉作為秦府僅存之人,被破例邀請入席。

    宮中宴席,照理自是要隆重打扮的。這禮服是府中管家特意準備的,為的凸顯侯府的尊貴,用料剪裁自然十分隆重。

    可秦婉本就隨性,這些年在外流浪,早就習慣了簡潔幹練的裝束。

    一想到她要換上繁複的禮服,帶著滿頭珠寶,與宮中那些陌生人打交道,她便很有些不自在。

    沈羨之看著她,見她一臉苦惱的樣子,揚了揚嘴角。

    “不是還有一套麽?要是不喜歡,就試試那套。”

    秦婉愣了愣,忽然想起先前裝扮成小廝進宮時,在書房裏找到的那套禮服。

    她趕忙起身,找出那套禮服,仔細端詳起來。

    那禮服用料講究,剪裁十分簡潔,沒有任何多餘的贅飾,顯得大氣而低調。

    秦婉點了點頭。果然還是沈羨之懂她,這禮裙看著順眼多了。她回房換了衣裳,又挑了隻簡單的發簪,別在挽起的秀發上。

    她的容貌本就豔麗,配上這簡單的打扮,顯得出淤泥而不染,有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她滿意地走出房門,卻見沈羨之也換了身行頭,顏色竟與她的十分相稱,讓人一眼便能看出二人關係匪淺。

    秦婉怔了怔,臉上有一瞬間的緋紅。她輕咳了聲,裝作沒注意的樣子,逃也似地上了馬車。

    沈羨之跟在她身後,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也隨著上了馬車。

    馬車駛得飛快,沒多久便到了宮門外。

    宮人得了消息,知道今日有位特別貴客要來,因此早已候在門外。見秦婉同沈羨之一道出現,立刻迎上前來,躬身替二人引路。

    秦婉道了聲謝,心中卻有些感慨。

    上回進宮時,她還是一身小廝裝扮,躲在蘇澤身後,被攔著不讓進門。如今她搖身一變,竟成了這宮中貴客,受到的待遇也是天壤之別。

    這宮中變化之快,當真是應了那句“一入宮門深似海。”

    她正在出神,額上冷不丁被人輕彈了一下。

    “別發呆。”沈羨之指了指前方,提醒她道,“到了。”

    秦婉這才發現,眼前便是設宴的宮殿,宮女們正端著各色點心,行色匆匆地進進出出。

    她有些緊張,下意識地看向沈羨之。沈羨之替她整了整發簪,淡聲道:“別怕,有我在。”

    語氣篤定而從容,像一顆定心丸,讓秦婉緊繃的心瞬間放鬆了不少。

    他們入席不久,宴席便正式開始。年少的君王坐上龍椅,視線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秦婉身上。

    “秦婉。”聲音雖然年輕,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秦婉忙不迭從席間出列,端正行禮:“參見皇上。”

    “聽聞這些年,你一個人四處流浪,想必吃了許多苦。”皇上看著她,語氣有一絲淡淡的惋惜,“所幸當年之事真相已明,奸人已被查辦,不負秦尚書一片忠心。”

    “既如此。”皇上向在場眾人掃了一眼,語氣威嚴而不容置疑:“便讓刑部替你撤案,即日起,恢複自由身。”

    這話猶如千斤重量,讓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秦婉雖早走心理準備,可此時聽到這話,卻還是止不住渾身發顫。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複心情,這才恭恭敬敬行禮,一字一句道:“謝皇上聖恩。”

    “不必多禮。”皇上打量了秦婉一眼,目光忽然移向沈羨之,說道:“此次能徹查此案,侯府功不可沒,按理當賞。”

    沈羨之施施然從席間出列,躬身道:“多謝皇上。既如此,微臣便鬥膽,向皇上討個賞。”

    “哦?”皇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婉,眼神裏意味深長。“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沈羨之卻沒立即回答,反而看了秦婉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秦婉心裏一震。皇上要給他賞賜,他看自己做什麽?難不成……

    她雖垂著頭,心下卻砰砰直跳,臉也不由自主燙起來。

    沈羨之揚唇一笑,隨即雙手合拱,朗聲道:“微臣鬥膽,請皇上賞賜——秦府舊宅。”

    這話一出,不僅皇上愣了愣,連秦婉都愣住了。

    沈羨之想要的賞賜,是她家?

    那裏早已被查封,多年人跡罕至,在很多人眼裏,幾乎是個不祥之地。

    侯府家大業大,要什麽樣的宅院沒有,沈羨之為何偏偏要了這個地方?

    皇上微皺了下眉,雖有些意外,卻還是應了沈羨之的請求。

    沈羨之謝了恩,餘光瞥見秦婉仍在發愣,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低聲道:“物歸原主。”

    秦婉怔了怔,待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瞬間瞪大了眼睛。

    沈羨之要將秦府送還給她。

    他知道那是秦婉的家,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也知道以秦婉的身份,無法開口討要這個宅院。

    於是便以賞賜為由,替她拿回了這個院子。

    秦婉心頭似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隻剩一句“謝謝。”

    “謝?”沈羨之斜靠在椅子上,輕笑道:“真要謝的話,就幫我個忙。”

    “什麽忙?”秦婉抬起頭,“隻要我做得到,你盡管說。”

    “這可是你說的。”沈羨之揚唇,似是漫不經心道:“侯府缺個管家,你願不願意擔起這個責?”

    “欸?可是我記得侯府是有管家的。”秦婉有些不解,“為何還要再找一個?”

    “那不一樣。”沈羨之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其他人管事,而你——管我。”

    秦婉愣怔在地,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

    “你不必急著回答,但隻要你願意,整個侯府便都是你的聘禮。”沈羨之笑容清淺,語氣卻十分認真。

    秦婉的臉紅了又紅,囁嚅了半天才道:“你就這樣把侯府許出去了,不怕被你爹打一頓麽?”

    “我爹?”沈羨之聽見這話,眉頭一挑:“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

    “沈侯?”秦婉很是驚訝。

    自金發塔事件了結後,沈羨之與沈侯也終於將話說開。兩人性格本就相像,自此冰釋前嫌,時不時還互相調侃幾句。

    “他說了,若是你不回去,我也休想進侯府的門。”沈羨之攤了攤手:“婉婉,你得對我負責。”

    “……沈羨之,你這是無賴。”秦婉心頭砰砰直跳,紅著臉道。

    沈羨之輕笑出聲,揉了揉她的頭發:“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可沒說。”

    “對了,我爹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

    “什麽?”

    “他說——

    婉婉,歡迎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