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全都是局
作者:晏之棠      更新:2022-08-20 12:58      字數:3192
  第50章 全都是局

    秦婉知道拉住她的人是誰,此時根本無心理會,頭也沒回便向前衝。奈何被身後之人死死拽住,根本動彈不得。

    “別攔我!”秦婉咬著牙,低低吼了一聲,試圖用力掙脫。

    沈羨之控製住她的動作,壓低了聲音快速說道:“那些人是衝你來的,你現在過去,隻會讓他們更加危險!”

    “危險?”秦婉低吼道,“還有什麽比現在更危險麽!”

    沈羨之臉色一沉,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這附近有多少埋伏?你看見的那些人,全都不是普通老百姓!”

    話音剛落,那些官差果然怒喊道:“來人!捉拿朝廷欽犯!”

    這一聲令下,原本普通的人群忽然變了副模樣。那些人扯下身上的粗布麻衫,裏麵露出的竟是全副武裝。

    連那個淚水漣漣的老太太都換下了可憐模樣,手中拄著拐杖,直挺挺又惡狠狠地瞪著李三為。

    秦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老太太,渾身都顫抖起來。

    都是假的。告示是假的,官差是假的,連那個老太太也是假的。一切根本就是個提前設好的局,目標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幾個!

    李三為看著眼前場景,愣怔了片刻,隨即突然大聲笑了起來:“說什麽為民請命,說什麽含冤昭雪,原來都是騙子!”

    “李三為!”那官差盯著他,臉上露出陰險又惡毒的笑容:“隻要你肯交代同夥在哪裏,將功抵過,興許還能饒你一命!”

    李三為冷笑了幾聲:“我李三為何罪之有,何須抵過?”

    “大膽!”那官差怒視著李三為,大聲斥責道:“身為朝廷欽犯,不僅不思悔改,還口出狂言!來人,把人帶下去!”

    秦婉心道不好,若是李三為被這些人帶走,哪裏還能有命?

    她心下一急,握住袖箭便要出手。

    誰知那李三為看見她動作,突然站起身來,直指著那官差罵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李三為從來沒有什麽同夥!不像你們,都是朝廷的走狗!”

    那官差氣極,舉起手中長刀便要刺去,被李三為一個閃身躲過。奈何他有傷在身,沒幾個回合,便被那官差拿住。

    “這李三為意圖謀反,罪不容誅!”那官差大聲喊道,像是要給自己的行為正名,“此人決不可留!”

    秦婉聽見這話,臉色頓時青黑。她再也等不下去,猛然回身,一掌擊在沈羨之胸口。

    沈羨之猝不及防,吃痛地悶哼一聲,手中拽住她的力道鬆了一鬆。

    秦婉趁機向前衝去,誰知青姑突然出現,一把將她推了回去,低聲說了句“快走”,猛地撲向李三為。

    那官差早已舉起了刀,正狠狠向前刺去。青姑驟然擋在李三為身前,那刀不偏不倚,直直將青姑刺穿。

    李三為瞪大了眼睛,衝上前懷抱住青姑。他雙眼通紅,顧不得那官差又舉起的刀,緊緊將青姑護在懷裏。

    “刺啦”一聲,那刀捅進李三為胸口,噴出的血瞬間將周圍染紅了一片。

    李三為渾身戰栗,卻死死抱著青姑不放。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朝秦婉的方向虛虛看了一眼,手指輕點三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秦婉隻覺得天旋地轉,雙眼通紅,正欲衝上前去與那些人同歸於盡,卻被身後人一把拉進了懷裏。

    “活下去!”沈羨之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道:“你要活下去,還他們一個清白!”

    秦婉緊緊咬著嘴唇,感覺四周俱是一片血腥味。她渾身顫抖,若不是沈羨之死死將她按在懷裏,隻怕下一刻便要崩潰。

    活下去……她還配活下去麽?

    若不是她急著想讓李三為和青姑恢複自由,興許兩人就不會急著去找官府,興許就能躲過這一劫。

    若是她能仔細一點,早點注意到那文書落款,興許就能發現其中端倪。

    她閉上眼,感覺心中痛得仿佛被千萬把利劍刺穿,眼前隻剩一片漆黑。

    在失去意識前,她聽見沈羨之在她耳邊急切的呼喚:

    “秦婉!”

    ******

    秦婉仿佛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曾經的尚書府。

    那時的李三為還是一身護衛裝束,意氣風發地跟在她爹身邊。青姑剛提了府上總管,一麵照顧她娘,一麵將府中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時的她調皮,總偷偷纏著李三為教她招式,每次被爹發現,總免不了要關禁閉。青姑便悄悄給她送些好吃的,私下裏再將李三為罵一頓。

    她看見李三為撓著頭,明明是在挨罵,嘴角卻咧上了天。她看見青姑神色不滿,明明是在生氣,卻下意識幫他撣去了衣角的灰。

    她看見兩人就那樣站著,笑著,遠遠地注視著她。她想過去同兩人打招呼,可下一刻,眼前忽然一片血紅——

    整個尚書府鮮血漫灌,她娘,她爹,青姑,李三為,全都倒在血泊中。

    她錯愕地看著眼前一切,感覺那片血紅向她洶湧而來,漸漸將她淹沒,讓她喘不過氣。

    她閉上眼,想讓自己就這樣被吞沒,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急切的大喊:

    “秦婉!”

    她猛然睜開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侯府,幹淨而整潔。尚書府是夢,漫灌的鮮血是夢,一切都是夢。

    可李三為和青姑的死不是夢。

    想到這兩個名字,她的心驀地痛了起來。她好端端地躺在這裏,而那兩個人呢?

    她掙紮著起身,想要回到官府門口,替兩人收拾屍骨。可她剛動了動,身邊立刻傳來熟悉的聲音。

    “醒了?”沈羨之眼下青黑,神色相當憔悴,看著她的眼神裏滿是擔憂。

    他止住她的動作,低聲又不容置疑道:“大夫說你受驚太過,需要好生靜養,別動了。”

    秦婉卻一把甩開他的手,撐著床板坐起,卻感覺眼前一陣暈眩。她不得不停了下來,閉眼靠在床頭。

    周圍一片安靜,沈羨之依舊坐在她床邊,卻始終沒有作聲。良久,秦婉才緩緩開口:“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沈羨之注視著她,點頭道:“是,從你說你父親與當年之事有關開始,就猜到了。”

    秦婉閉著眼,沉默了半晌,又說道:“既如此,你便也該知道,我爹是朝廷重犯,又為何要將我這樣一條漏網之魚,藏在侯府?”

    “婉婉。”沈羨之靠在床沿上,看著她:“秦尚書當年之事,你知道多少?”

    秦婉聽見這話,睜眼看了過去:“什麽意思?”

    沈羨之默了默,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秦婉掃了一眼,便見那玉佩上刻著“國泰民安”幾個字。

    “金發塔從設計到建造,都是秦尚書親自定的方案。為了讓金發塔更加穩固,他特意選了淳縣石料,因為那裏的青石質地硬實,可屹立千年不倒。”

    秦婉聽出了言外之意,神色複雜道:“所以,我爹根本就不知道石料出了問題,對吧。”

    沈羨之點頭道:“秦尚書知道時,石料已經砌進去了。他當即進宮麵聖,可還沒見到皇上,就出事了。”

    秦婉閉了閉眼,片刻之後,才一字一頓道:“我就知道,我爹是冤枉的。”

    “他知道此事一出,勢必要有人承擔,而他從不結黨營私,便不可能幸免於難。所以他同你爭吵,將你趕出家門,實際都是為了——保護你。”

    秦婉沒有說話,心下卻覺得酸楚。

    沈羨之說的這些,她其實已經猜到了。父親雖然對她嚴厲,可從來將她視如掌上明珠,又怎麽可能會將她趕出家門?

    可惜那時她年紀尚小,不懂父親用心良苦,等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這塊玉佩,又是怎麽回事?”秦婉轉頭看向沈羨之,“這是……我父親的麽?”

    “是。”沈羨之回應道,“秦尚書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連夜來到侯府,想將後事交給我父親。可他那時遠行出征,於是一切,便交到了我手上。”

    秦婉垂眸看著手中玉佩,手指在“國泰民安”幾個字上來回摩挲。

    她爹從不結黨營私,在朝中也沒有幾個好友。他會找到侯府,大約是因為這裏曾對她娘出手相助,也因為侯府,世世代代皆是忠臣。

    “所以,你想借金發塔一事,將朝中黑暗勢力連根拔起。”秦婉看向他,緩緩說出自己的猜想:“五年前你根基未穩,做不到這些;如今你羽翼漸豐,才終於可以出手,將那些人一網打盡了。”

    沈羨之沉默片刻,低聲道:“婉婉,對不起。”

    “這與你無關。”秦婉搖頭道,“隻怪我自己不夠謹慎,沒發現其中端倪。”

    沈羨之聽見這話,頓了一頓:“你也發現那趟漕運有問題?”

    “是。”秦婉言簡意賅地講了文書的事,隨後問道:“你在宮中,可聽到什麽消息?”

    沈羨之眉頭微蹙,低聲道:“若我沒猜錯,丁誠和趙鴻善背後,還有一個人。此人見趙鴻善落馬,擔心牽連自己,便設局想將你們悉數除去。”

    “還有一個人?”秦婉愕然道,“誰?”

    “司禮監掌印太監,陳德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