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晚晚害怕
作者:一念永安      更新:2022-08-18 11:51      字數:3648
  第90章 晚晚害怕

    我幼時曾有一個半瞎的老道非要替我卜卦算命,扯著我瘋瘋癲癲的說了一大通我聽不懂的胡話。

    什麽煞,什麽骨,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明白,隻覺得自己被抓得生疼,心裏害怕,哭鬧著喊爹娘救我。

    爹娘聽到我的哭喊,抄起院子裏的笤帚把那老道趕跑了。

    那老道一邊抱頭鼠竄,一邊還不忘指著我說狸貓太子奸人之類的胡話。

    從來都秉奉和氣生財,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爹娘第一次在我麵前爆了粗口,罵了好一通髒話。

    也不怪我爹娘那樣生氣,那日他們本好好要替過生辰,來了一個不說人話的瘋道人,毀了一天的好心情不說,還給大家的心裏留下一道刺。

    “好晚晚,你可別聽那老叫花子胡說,他哪有什麽算命本事,淨知道胡言亂語。”我娘摟著我,捂著我的耳朵,哄我,“咱不理他,啊。”

    “對,別理那老東西,我看他是老糊塗了,腦子不清醒。”我爹也附和道。

    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也不知事,被最親近的爹娘一哄,很快就把那個道士以及他所說的那些話都忘在了腦後。

    可誰知道,才沒過多久,我便先是亡了國,又是沒了家,至此顛沛流離,所遇盡是坎坷挫折。

    是我來到魔域起,我就很少想起往事,也不知怎的,我就常常想起還在世俗界時,那個瘋道士給我的箴語。

    他說按照我的八字,我理應是已死之人,我活下去的每一天都是從老天爺借來的命。

    既說借,那必定要還,借得多了,要還的也就多了。

    從自己,到親近之人,我每多活一日,天道便會相應的從我身上奪去什麽。

    “你會害死所有人,所有人——”

    那瘋道人被我爹娘驅趕時死死盯著我喊的那一句,在隔了這樣多的時光後,再一次成為我的夢魘。

    我醒來的時候,心髒像是因為某種恐慌而瘋狂的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那樣的急。

    在無光的夜色裏,我靜靜的躺在床上,長長吐息。

    又夢見這個了。

    都過去那麽久了,我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記了,原來……我記得是那麽清嗎?

    那道人居然還說了這些話嗎?

    我的腦子沒有邊際的胡思亂想著,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角,感覺自己的後腦在一跳一跳的疼。

    此時距離天亮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緩了一會,便重新閉目重新睡回去。

    這個孩子實在乖得叫我心疼,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吃多少苦都要生下這個孩子,可我真正受的苦,卻比普通孕子人修還要輕。

    隻除了每日嗜睡,身子不可避免的變得沉重,竟沒有半點同過去不曾有孕時的不同。

    胎靈已近八月,神智已開,同我最是心神相連,察覺我驚懼駭然,它便也跟著不安。

    我撫著日漸圓潤的腹部,輕聲細語的哄它,我哄著哄著,不覺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本就不是喜歡外出的性子,為了養胎,我更是鮮少在外走動。

    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是真的不對勁。

    首先,是桑落變得更加忙起來了。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好像就沒有見到桑落了。

    魔宮所在的魔城,也多了許多生的麵孔……

    就連每日無憂無慮隻知道八卦天下的魔靈都藏了起來,好久不曾再出現了。

    我感覺自己隱隱好似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像是風雨欲來。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還是……要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我心中惶惶,卻又不知為何而恐慌,好在這次,還有裴醫師能夠同我說說話。

    那日,桑落放下“豪言壯誌”說要叫我更喜歡他,結果當天,他就收到一封密函,當夜便離開了魔宮,過了三天三夜才風塵仆仆的回的魔宮。

    而他回來,也隻同我呆了短短不過幾炷香的時間,連話都沒同我說上幾句,便又滿是愧疚形色匆匆的離開了,他走的這樣急,我都沒來得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

    桑落離開後,過了幾天,山雀和裴醫師便來了魔宮。

    他們告訴我說,是桑落怕我一個人呆在魔宮裏會孤獨,便將他們都邀到魔宮來陪我。

    “雖說我和老裴之前也能是不是的來找你一兩次次,但畢竟魔宮和妖族領地相隔不短的路程,不能像現在這樣隔三差五就能來找你。”

    “好晚晚,你想不想我啊?”山雀挽著我的手,臉上笑容一如往昔。

    “你這次來,會留多久?”

    有好友陪我,我的心中自然歡喜,可是……我又有幾分躊躇。

    “你來了魔宮,那妖族的事情怎麽辦?”

    山雀不像裴醫師,他是妖族的少主……

    我需要他,妖族比我更需要他,他來魔宮陪我,妖族的事務豈不是要被擱置在一旁了嗎?

    “哎呀,晚晚,”山雀拖長了腔調,“我的好晚晚,就讓我在你這躲躲懶吧。”

    “我真的可是忙壞了。”

    山雀一臉被掏空了精力四大皆空的模樣。

    我有些心疼的摸摸他明顯憔悴許多的臉,“這麽累啊?”

    山雀抓住我的手,把臉往我的手心裏蹭了蹭,“可不是,多事之秋啊。”

    我不知道魔尊在忙些什麽,也不知道山雀被什麽事物纏身,見他疲憊,我就沒有再提讓他回妖族的話了。

    可其實,不用我提,沒幾天,山雀就結束了他短暫的“休假”,同我告辭,回妖族領地去了。

    不過,好在山雀雖然走了,但裴醫師還是留下了。

    叫我也不至於又重新變成一個孤家寡人。

    桑落很忙,山雀也很忙,我恍然感覺除了呆在魔宮小院子裏的我和裴醫師之外,似乎整個魔域都在忙。

    他們究竟在忙些什麽?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猜不出,也不敢猜。

    隻本能的感到恐懼,同天災前夕不安驚惶的小動物那樣本能的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庇護之地。

    隱隱約約的,我有感覺自己現在這種情況有幾分熟悉。

    記憶裏,在我這樣不安後,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生足以叫我心神俱裂的慘事。

    可我已經到了魔域,也不會有誰要利用我傷害我,更何況魔域勢力不俗,就是對上修真界,也不會像我的故國那樣一些破滅……

    我雖然心知那隻是我沒有根據的臆測,但我仍是很沒出息的對此感到心慌與恐懼。

    起初是噩夢連連,半夜驚醒,後來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哪怕我已經十分疲倦,眼皮也沉重的不住向下閉去,可隻要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就能將我驚醒,叫我睡意全無。

    不過短短幾日,我便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許多。

    裴醫師察覺了我的異常,問我:“怎麽了,孩子鬧你了?”

    孩子從來沒有鬧過我,它懂事的叫人心疼。

    我的心中又是愛憐又是愧疚,在腹上輕輕的撫著,低聲道:“沒有,它很乖,一直都很乖……”

    它從來沒有折騰過我,卻一直被我連累在吃苦。

    “是嗎?”裴醫師不置可否,要我伸出手來,要替我診脈。

    已經化作白骨的指骨搭在我細瘦的手腕上,冰冷的觸感從相觸的那一小塊肌膚清晰傳來。

    那種感覺本該叫人恐懼,可因為是裴醫師,我卻又覺得心安。

    裴醫師說我是因為憂思過重。

    “你這幾日在想些什麽?”

    我不敢隱瞞,又自覺自己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猜測而整天心裏不安太過沒有出息,吞吞吐吐的將自己的恐懼說與裴醫師聽。

    “我這樣……是不是太過捕風捉影……”

    “無事。”裴醫師寬慰我說,天底下所有懷孕期間的人都這樣——心思敏感,容易多想。

    可我的心中仍然十分沒底。

    裴醫師又替我開了一貼安胎養神的方子,叫我拿去服用。

    我自然沒有不聽的,乖乖領了藥回去煎了喝,果然一夜好眠。

    如此又過了幾日。

    隻可惜,那藥隻是最初幾日有用,我又忍不住的胡思亂想起來。

    桑落回到魔宮的時候,我正失眠,遠遠看見他的魔尊殿有燭火,什麽也沒想就跑去找他。

    “……是晚晚啊,”桑落聲音幹啞的喊我的名字,“到時候了?”

    “沒有,”我搖搖頭,擔憂看他,“你怎麽了?”

    他看起來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非常疲憊。

    我擰著眉心,憂心忡忡:“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桑落摸了摸我的發,避而不答,隻說,“別擔心,我能處理。”

    從他的神色裏,我突然有了不好幾分的預感。

    桑落從來都是遊刃有餘,究竟是發生什麽事情,竟能叫他如此為難。

    我的手指顫了起來,“究竟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告訴我……”我的喉嚨緊了緊,聲音染上了細微的哭腔,“我不想被瞞在鼓裏。”

    “晚晚……”桑落的聲音裏含了近似無可奈何的歎息,“別哭啊,我最看不得你掉眼淚了。”

    像是對我的眼淚沒有辦法,桑落軟了聲音,哄孩子似的哄我:“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不哭了,好嗎?”

    我胡亂抹了抹臉,紅著眼睛盯著桑落,兀自嘴硬,“我沒哭。”

    “好好好。”桑落應和我。

    “所以,究竟是什麽事情?”我吸了吸鼻子,我過去從來都是被蒙在鼓裏,這一次,我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晚晚你聽我說……”

    桑落告訴我,現在的魔域與修真界,表麵看著平和,內裏卻暗潮洶湧。

    從結界破碎起,兩域**小小的摩擦就沒有斷過,私底下的交手也愈發密集。

    桑落歎息一聲,“……也不知現在平和還能維持多久。”

    “開戰?”我怔愣住了,聲音幹澀。

    關於那些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我有過許多的猜測,可我卻怎麽也想不到,竟會這個。

    “別太擔心,還有我呢,”桑落朝我笑了笑,叫我安心,“我會盡量避免戰爭爆發的。”

    “我已經邀請修真界派來使者共議兩域共處之事……”

    七日後,修真界的使者便到了魔宮。

    然而,我想不到的是,在那群代表修真界前來魔域的使者中,我竟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人。

    更叫我想不到的是,竟會是正道率先撕毀條約,掀起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