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身處深淵從未離開
作者:一念永安      更新:2022-08-18 11:51      字數:4147
  第64章 身處深淵從未離開

    我是真的以為,洛無塵是愛我的。

    他若不是愛我,又怎會願意同我成親。

    可我卻忘記了他,辜負了他的情意,甚至在一開始還想要悔婚,實在是太……

    我心中有愧,便愈發乖順,叫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不敢有任何的異議。

    眼前的事物朦朧又模糊,喧鬧之中我聽見有水滴落的聲音,是我的眼睛不受控製掉下的眼淚。

    拜完天地,大典便已經走到了尾聲。

    恭賀聲此起彼伏,如潮水四麵八方的湧了上來。

    然而,我卻始終無法融入其中,明明我是另一個主人公,可我卻感覺自己仿佛被隔絕在外。

    巨大的遊離感與不安叫我下意識往在場唯一,稍微熟悉一點的洛無塵身邊靠去。

    洛無塵發現了我的眼淚,目光凝了凝,“還哭?”

    他的臉色有些冷。

    我想應該是因為我不合時宜的眼淚壞了大喜之日該有的歡快氣氛。

    “可能是風太大了。”我慌慌張張地抬手拿袖子去擦眼淚,小心翼翼地衝自己名義上的夫君解釋。

    真的好奇怪,明明我是同自己最喜歡的人成親,可我怎麽……

    怎麽還流眼淚呢?

    我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難道……這是喜極而泣?

    心髒隱秘的深處生出一陣難以忽略的鈍痛。

    類似於眼睜睜看著車馬失去控製,一路朝著絕路而去的無力與絕望。

    好奇怪。

    怎麽莫名其妙的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我的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了許多,卻又沒有任何的進展。

    所有關於自己的消息全部來自他人之口,我並不知曉那些隻是被編纂出來用來哄騙我乖順聽話的謊言,反而對此信不疑。

    明明隻是失去了記憶,卻好像連腦子也一並失了,不懂蠢,還瞎。

    最後……不但被騙了身,連心也被騙了去。

    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就同瞎了眼一般,看不見所有的不對勁。

    或者說看見了,卻又盲了心一樣的對此日若無睹。

    鑼鼓奏的喜樂,賓客口裏的恭賀,各種聲音糅雜在一起,熱鬧得叫我想要逃離。

    費力忍著的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那麽多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同落雨似的落個不停。

    我慌亂又無措,連忙地抬起袖子去遮自己的臉。

    “下雨了。”人群了有誰這樣說。

    此言一出,便立馬有人出聲應和,“這段時日一直都下雨,叫人心煩。”

    天色陡然暗了下來,陰得看不出時間。

    而幾乎是天色暗下的下一瞬,便有訓練有素的侍女穿梭在大殿裏點燃燭火。

    霎時,大殿燭火通明。

    我身子確實孱弱,才跟著站了一會,就已經有些累了。

    眼睛看事物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起來,大概是因為流了太多眼淚。

    好在沒有人去揪我大喜之日哭哭啼啼的糗事,偶爾有落在我身上的視線也隻是短暫地停留,就會不感興趣一般很快地移開。

    我像隱形人一樣跟著洛無塵身邊,倒也不算太難熬。

    隻是……

    我的心口不知怎麽泛起了帶著有些酸澀的隱痛。

    洛無塵垂眸,沉默地注視了我片刻,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來。

    我估計是哭懵了,反應也遲鈍好多,被抱起後好一會才短促地低叫了聲,“啊!”

    “抱緊我。”洛無塵吩咐道。

    我感覺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了,身體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腦袋也空白了一瞬,一時怔怔。

    聽到洛無塵的話,我便依言伸手環住洛無塵的脖頸,保持平衡。

    洛無塵抱著我,將我帶回了房。

    被放在鋪著大紅喜錦的床榻上,我心中也感覺確實該這樣。

    拜完天地之後就應該是洞房了。

    洞房……

    我的念頭一升,便忍不住臉上一熱。

    是不是太快了些?

    可是……我們都拜堂成親了,他已經是我名正言順的夫君了……

    那,那好像確實理應如此。

    我為難地擰著眉,糾結地攥著手底下的布料。

    洛無塵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拇指一點一點抹著我臉上的淚痕。

    “這麽委屈?”

    委屈嗎?

    我迷惘又無措,呆呆地注視著洛無塵,良久,下定決心般的問道:“你會對我好嗎?”

    洛無塵撫著我濕潤的眼角,“你乖一點,我會疼你。”

    我眼底地濕潤未褪,緊張兮兮地抓著洛無塵的手掌,細聲細氣地央求:“我會乖的,你疼疼我。”

    “喊我什麽?”

    “夫……君?”我遲疑了一下,輕聲喚他。

    洛無塵似乎笑了一下,眼底被燭火染了融融的暖色。

    “夫君疼你。”

    洛無塵輕笑,手指撫過我發燙的臉頰,起身似要離去。

    我惶急抓住他的衣袖,手指都在顫抖。

    對上洛無塵略帶疑惑的眼眸,我結結巴巴地問:“不,不洞房嗎?”

    洛無塵撫摸寵物一樣的輕撫我的發頂,“等你傷好。”

    原來是這樣啊。

    我最是好哄,洛無塵這樣說,我便一點懷疑都沒有了,反而十分感動,隻滿心認定他是體貼我憐惜我。

    “嗯!”我用力地點頭。

    我最好打動,誰給我一分的好,我就恨不得千倍百倍的還回去。

    洛無塵也確實待我極好,他為我尋來療傷的靈草,將我的身體悉心養好。

    我本就在第一眼見到他時便有心動,他又待我這樣好,我的心不知不覺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我卻忘記了,我身上的傷大半都是來自於他。

    又因為從來沒有得到真正的好,便將洛無塵的好視為珍寶,傻乎乎的被打動,一點一點將自己所有都交付出去。

    我也是真的沒有腦子,隻肯記得洛無塵對我的好,就算他給我難過與委屈,也都隻從自己身上找理由。

    成親之後,洛無塵似乎都很忙,我不一定能每日都能見到他。

    戮峰太大,卻又沒什麽人。

    除了我與洛無塵,似乎就再無旁人了。

    我有些孤獨。

    我沒有過去,過去的記憶仿佛從未存在一般找不到任何的蹤跡。

    唯一同我的過去聯係緊密的也隻有一個洛無塵,我也愈發的依賴洛無塵。

    可他向來寡言,不愛說話。

    我雖然知曉他是我的夫君,卻也畏懼他的冷臉,不敢過多糾纏問他問題。

    心裏的疑團滾出來,又被我踢回角落。

    有時候,洛無塵有了閑暇,便會陪我讀書寫字,還會教我關於陣法與符籙的知識。

    可惜這樣的時光總是很短,更多的是我一個人留在戮峰。

    數過一百七十二遍院子裏的石頭,留下的書籍也被我翻到卷邊。

    我實在無聊,便想下山走走,散散心也好。

    可洛無塵總是不準我離開戮峰,每每我問他原因,他就會冷著臉,“無需多問。”

    我見他冷臉,便不敢再多問,雖然茫然,心裏委屈,也都隻是自己忍著,過一會,還是同無事發生過一樣重新去找洛無塵。

    隻是,隻是……我還是不明白,我又不是關在籠子裏的雀鳥,一開籠門就會逃跑。

    為什麽洛無塵不肯讓我離開戮峰呢?

    倒是來替我開藥的秦清知道後,調笑道,“你同你夫君新婚不黏在一起,老往山下跑做什麽?”

    我訥訥,“我不是……”我沒有總想往山下跑。

    “再說,你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秦清覷我一眼,“劍尊也是關心你。”

    是……

    這樣啊……

    是哦。

    我無措抿唇,是哦,我身上還有傷,確實應該靜養,不能到處亂跑。

    “待你傷好,你想去哪裏玩,我都同你一道。”洛無塵道。

    洛無塵這樣說,我更覺是自己無理取鬧,羞愧得無地自容。

    “嗯……”我悶聲悶氣地應,“我知道了。”

    之後,我便沒有再提下山的事情了,隻安心養傷。

    隻是,有時候,我的心中總有一股沒來由的不安,升起時突然,淡去時也突然。

    我被折騰的心慌意亂,忍不住同自己的夫君尋求慰藉,央他,“夫君,你親親我。”

    “你抱抱我。”

    夫君便會將我抱起,憐惜一般的親在我的眉心。

    “不怕。”

    我把臉往他的臂彎裏埋了埋,依戀非常。

    夫君真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傷得太重,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待我徹底傷好,已經將近一月過去了。

    洛無塵說等我傷好便與我洞房。

    我一開始還有些怕,慢慢的我就有些期待。

    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是無法控製自己想要靠近的衝動的。

    想要與自己喜歡的人親近是本能。

    我想要同夫君更親近些。

    我想同他做真正的夫妻。

    一日,我察覺身上傷痕消退無幾,便鼓起勇氣去找洛無塵。

    洛無塵注視著我,“晚晚,怎麽了?”

    我臉也紅,聲音更是化了糖一樣又輕又黏,“夫君,我們是不是該洞房了?”

    洛無塵微怔了一下,似是沒有料到我會主動找他說這個。

    我愈發羞得臉頰熱燙,嚇壞的兔子一樣顫個不停。

    被放在床榻上的時候,我顫得更厲害了。

    “怕?”

    我攥著他的手指,輕輕搖頭,“不怕。”

    因為是你,所以我不害怕。

    洛無塵溫柔地擁抱了我。

    我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隻是,偶爾,我會做些離奇的夢。

    夢裏是我墮入黑暗,在泥潭深淵裏掙紮的模樣。

    每次醒來身上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知道該如何緩解自己內心的不安,便愈發黏洛無塵了。

    洛無塵像是察覺到我的鬱鬱,帶我下山遊玩散心。

    有時近些,有時遠些,夫君帶我去南方的桃源賞了十裏的桃花,遊過碧波蕩漾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湖,嚐過各種甜的酸千奇百怪的靈果,也……

    同洛無塵在北境的大雪裏一起白頭。

    偶爾,我們會雙修。

    舒服是舒服的,可舒服之後,卻總有一股空虛,仿佛冥冥之中缺失了某種東西,又被孤獨感和失落感填滿。

    我摸向小腹,心裏感覺仿佛缺了什麽一般的空落落的。

    是什麽呢?

    我想不出來。

    回到擇天宗後,洛無塵也不再拘著我,除了禁地,我在擇天宗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自由自在。

    時間便這樣一日日過去,不覺距離我與洛無塵成親已經過去了小半年。

    雖然到現在我還是無法回憶起過去,但我也不像當初那樣彷徨,沒心沒肺的做洛無塵快樂的小妻子,一心隻想同自己的夫君長長久久。

    這日,我坐在一株大樹上看風景,突然來了幾個擇天宗的弟子,說說笑笑,你追我趕的。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不湊巧,他們口裏談論的人正好是我。

    一個說,“真不知道劍尊為什麽要娶那謝晚。”

    “要你多嘴,”另一個玩笑一般的推搡了他一下,“劍尊的事情哪裏是我們可以置喙的。不過,至少謝晚的皮囊可是沒話說的。”

    “不過是花瓶美人罷了,”那弟子不以為然,“紅顏枯骨這個詞知不知道,再漂亮的皮囊,沒有修為在身,沒幾年就謝了。”

    原來……我的手指驀地攥緊了,在擇天宗的這群弟子眼裏,我隻是一個走了大運才同洛無塵成親的花瓶草包。

    其實不僅他們瞧不起我,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明明我是洛無塵的妻子,是洛無塵名正言順的道侶。

    可在被這樣貶低的時候,我卻懦弱得連站出來為自己說一句話的勇氣也沒有。

    真是沒用。

    “更何況,他還是個男子,還不如娶碧瑤仙子,雖說修為不高,”說話的那個弟子露出一個輕浮的笑來,“但至少還能替劍尊生一個兩個……”

    於是,他們哄笑起來。